再睁眼时,我是被水泼醒的,一桶桶凉水几乎是砸在我身上。
我想躲,手却被束缚住了。
我想逃,可脚下是悬空的,根本使不上力。
“呦,你醒啦。”
耳边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我抬眼,眼前是个胖乎乎的太监。
再扫一眼周围,不是猎场,而是东宫。
往上看是房梁,往下看是地砖,我被吊在檐下,湿淋淋的,像只落汤鸡。
“这是干嘛……”我气若游丝。
胖太监笑嘻嘻道:“殿下说你生了病,需得这样吊着,隔一个时辰就泼水,耗上一夜才能好。”
说完他便走了,小太监们也跟着走,我身边没了人,西面来风,我冻得首哆嗦。
幸好,幸好,凌负羁没真剐我的皮。
我本以为熬一夜就好了,没成想天很快就黑了,夏夜的风凉幽幽的,湿透的衣裳黏在身上,裹得人喘不过气。
说一个时辰泼一趟水,果然不假,一趟,两趟……我身上越来越冷,脸白成纸,第三趟的小太监到我面前站定,清了清嗓子说:“殿下问,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我颤抖着抬起头,发尖滴着水:“我不该搞他……”小太监一脸错愕:“什么?
搞……”我赶紧解释:“我不该对不起他。”
小太监似懂非懂,跑回去复命,回来时却带了几个人,手里都拎着水桶,迎头就泼在我身上。
“殿下说,再想!”
“我……我想不出……”小太监又去复命,去得快,回来得更快:“殿下要见你。”
几个人把我从檐下解下来,半拖半扶着,把我带到了凌负羁的书房外,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殿下,人来了。”
“让他进来。”
小太监有些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怕是……走不动路了。”
我这病秧子躯体,哪里遭得住作践?
“那就让他爬进来。”
小太监很为难,不好意思逼我,只好冲我努了努嘴:“你听到了吧?
赶紧吧。”
且不说我有没有骨气,只说我浑身都僵得厉害,弯个手指都难,更何况爬?
菱花格门被推开一扇,白缎锦靴踏出来。
“好啦,别欺负他了。”
明晋晖合上手中的扇子,蹲在我身前,将我脸上的湿发别在耳后,“小谢,别违逆殿下,小心他真剐了你。”
明晋晖将我抱起,放在檀木椅上,冲书案前作画的凌负羁道:“这么虚的身子,温柔点啊……别作践死了。”
凌负羁不应声,洗着毛笔,眉眼漠漠。
明晋晖自讨没趣,挥开扇子,告辞走了。
门又被合上,周遭静得要死,静得能听见我发尖水珠落地的声音。
他要说什么?
质问我?
羞辱我?
杀了我?
像是隔了一万年那么久,凌负羁才开口:“你下去吧。”
我脑中的弦松了一瞬,又立马绷紧:“你……”凌负羁懒得正眼看我,只道:“谢渺因,我们来日方长。”
我颤巍巍地起身,想往外走,但这副身躯真是太不争气,脚下一软就摔在地上。
地上是大理石,撞得我骨头发疼,皱眉之际,却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向我。
是凌负羁。
“起来。”
我有些怕他,扶着他的手起身,刚站稳,耳边就响起了凌负羁薄讽的声音:“你这个人啊,软弱,庸俗,有脾气却没骨气。”
可大多数人不都这样吗?
做过好事,也犯过错,庸庸碌碌,自以为高尚,实则只有不堪一击的底线。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中,如有怜悯,如有讽刺:“你再长长吧,变聪明点儿。”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来日方长。
我身上又冷又热,大概是发烧了,实在没能力也没勇气和他呛声,只得低下头,默不作声。
凌负羁叫了两个宫婢,把我扶回自己屋中,又替我换了干衣裳,我缩进被窝里,蜷成一团,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唇间一阵温热,我悠悠转醒,灯火昏黄下,卿白担忧地看着我。
“殿下说你得了风寒。”
卿白手里端着药碗,“我熬了姜汤给你。”
他举着勺子,我喝了两口,说了谢谢,又听他道:“你说梦话了。”
“说什么了?”
“你说,你不想喝药了,太苦。”
卿白吹着姜汤,“你说这话时,殿下就在你床前,端了药准备喂你。”
我怔了一瞬:“他来过?”
卿白垂着眼:“殿下很关心你。”
我摇摇头,望着药碗中自己的倒影,轻声道:“你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着我的命。”
忽然间,我很恨自己。
为什么要做错事,惹错人?
又为什么任由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想着想着,颇有几分悔不当初的意味,竟软弱地哭了起来。
卿白急忙替我擦,我握紧了他的手,放声哭道:“我后悔了,我想过以前那种安安稳稳的日子,一觉醒来就能看到窗外的大太阳,我家猫冲我喵喵叫……”卿白哪知道我现实的生活?
只好慌不停地哄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下次出宫时,能不能帮我给我爹带封信?”
“好好好。”
卿白赶紧点头,“这两天我会出宫办差,你家住哪?”
我说了地址,他怕记不住,于是取来纸笔,我急急写下:爹,儿病重,想回家,速来接,速来接,速来接。
重要的事说三遍。
我封了信,又在背后写上了家中地址,交给卿白,嘱咐道:“……别让殿下知道。”
只要我爹接我回了家,我再偷偷跑出去,要饭也好,做苦力也好,哪样不比提心吊胆、活在凌负羁的刀锋下来得舒坦?
卿白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自那天后,我躺在床上养病,日日盼着我爹来接我回家,不料三天后,房门被一脚踹开。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凌负羁。
他走到我床沿,从怀里掏出我的家信,声音阴冷:“你写的?”
我第一反应是卿白被他逮住了,却不想他又道:“你爹给我的。”
我恨不得撞墙去死,定然是我那憨厚的爹上门要人,却被狡猾的凌负羁骗出了书信。
“我……”我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床角缩,“我只是想家了。”
凌负羁笑了:“是吗。”
他扯住我的脚腕,将我拖到他的怀中,抱着我坐到桌前。
他要作甚?
家信被塞进我手里,接着,他将桌上的蜡烛点燃,命令道:“自己烧。”
仅仅是犹豫了片刻,我的手腕就被凌负羁拿住,他的手包住我的手,领着我握住那封信,往蜡烛上凑。
火舌攀上纸页,一点点成灰,我的指尖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想扔掉,却被凌负羁压住了手指。
他的声音离我很近,似哄似骗,酥酥地钻我耳朵:“乖,不疼……别松开。”
短短几个字之间,那细弱的火苗就爬到了指尖,疼……怎么会不疼?
可凌负羁是和我一起疼的。
因为他握着我的手。
纸页在我手中彻底成灰,我抬起手,指尖一片红,屈一屈就疼得发麻。
“谢渺因。”
凌负羁扳着我的下颚,逼我仰视他,“如果你没有家了,那你还能写给谁呢?”
我几乎立马读懂了他:“我不写了……不写了。”
凌负羁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脸:“乖乖在宫里,别给家里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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