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楠卧底身份是一名自由画家，和大多数底层艺术家一样，她的生活只能用 “一贫如洗” 来形容。
为了让这一切显得更真实，她还在一家小超市当收银员。
在遇见祝妄川之前，叶楠花了三个月时间来适应新生活，减重了十五斤，除了有些过分消瘦外，很贴合她的新身份。
出院后的一个星期，她很快回到了岗位上，只不过胳膊被石膏包裹着，给顾客打收据单的时候不免笨拙了些，倒也不成什么大问题。
有那么勤恳的员工，老板自然感动，把她调到了相对轻松的夜班，还放心的将钥匙交给了她。
在一个和寻常一样的夜晚，十二点万籁俱静的时候，站在收银台前的叶楠听见了推门声。
当人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抬起头，那句 “您好... ...” 硬生生哽在了喉间。
一个穿着墨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柜台前，灯光将他高大的身躯投落下一片阴影，俊美而盛气凌人，与他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叶楠身子一颤，顿时警觉。
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男人。
祝妄川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沉沉的望着她，轻声道： “你好。”
或许在来的路上，他还顺便杀了个人。
二十七岁的年纪就站在了很多人遥不可及的位置，连眼神都极具侵略性，轻轻一瞥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叶楠一首等着他来找自己，很快镇静了下来，笑着问：“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祝妄川的目光阴冷得像蛇信子一样，在她的脸上缓缓游走，低声道：“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她冷静的拿出了一盒香烟，缓缓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祝妄川的目光落在那盒香烟上，此时此刻寂静至极，甚至能听见墙上挂着的钟表走秒的声音。
叶楠又试探性的拿出了一支打火机。
“行。”
他薄唇微启，在她诧异的注视下拿起了廉价的香烟和打火机，轻声道： “多少钱。”
“... ...十七块。”
他将一张百元大钞扔在桌上，拆开了香烟盒，把一支烟叼在嘴里，微微向她凑近，把打火机塞递给她，抬起眼眸，示意她为自己点燃。
在他向她逼近的那一刻，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像阴霾雨天里枯叶残花被雨腐蚀过后的沉香，她下意识的开始感到寒冷。
他的眼神像一只注视着猎物的蟒蛇，阴沉且丝毫不掩饰杀戮的欲望，极具压迫感。
叶楠没有退缩，举起了打火机，一束火光在两人之间亮起，祝妄川垂眸看着她，低声道：“你的手在抖什么?”叶楠没有作声，只是仰头看着他，举着打火机向他靠近几分，在火即将触到烟的那一刻，一股大力首接拽住她的领口，把她拽了起来。
一切太过突然，打火机在熄灭之前燎了一下她的头发，她双脚离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烧焦味，还有一股他手上的血腥味。
“玩够了吗?” 她听见他低声道。
叶楠不以为意： “我在这里值夜班，这一带又那么乱，见多了身上带血的。”
她不厌其烦的与他拉扯，想要尽快摸清他这个人的性格。
祝妄川轻轻笑了起来，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实际上，如果他对一个人笑，那个人多半会死在他面前。
他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将她抵在玻璃柜上，窒息的毁灭感向她侵袭而来。
祝妄川微微俯下身子，漆黑的瞳仁倒映出她的脸颊，低声道：“你是谁? ”叶楠是谁？
在她模糊的童年时光里，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五岁那年，年幼的她站在拥挤的火车站街头，鼻尖飘荡着糖葫芦甜腻的香味，她迷茫被人潮挤来挤去，鞋都掉了一只。
她记得自己边走边哭，嘴里喊着妈妈。
那条路是那么漫长，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那些回忆像是被人剪成了几截，她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是一个人。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叫 “遗弃”。
蒋叔把叶楠从孤儿院带出来，她才不再是孤身一人。
如今整整二十年过去，叶楠从孤儿成长为一名警察，她与过去的悲惨经历彻底告别，用自己的羽翼保护弱小的人。
“别误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叶楠脸色潮红，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他们的U盘，捧到他面前，嘶声道：“我只想找你们要钱。”
祝妄川没有松开手，眼底的寒意浓得快要溢出来。
“我有低血糖，那天写生突然晕倒滑下坡了，你们伤了我的胳膊，一句道歉都没有就算了，好歹给我一些赔偿吧。”
“钱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他问道。
“当然重要。”
叶楠一双清澈的眼睛满是真诚： “如果有谁认为钱不重要，那他一定是不缺钱，要么就是傻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问： “你觉得我是傻子?”叶楠一时语塞，立刻岔开了话题，将声音放软了些：“给我钱，我自己会滚得远远的。”
她把死说的那般轻描淡写，毫不掩饰自己对钱的渴望，再加上那副疲劳的憔悴样，一看就是在为生活奔波的人。
“有意思。”
祝妄川眯起眼轻笑起来，笑声低闷的像是从胸腔发出的一样，可是他加大了手劲，让她的眼眶一阵酸涩，开始意识不清。
他低声道：“杀了你一定很有意思。”
这才第二次遇见他，叶楠就又处在了死亡的边缘。
祝妄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一点毋庸置疑。
“该怎么办呢?” 他语气温柔的问道，眼底沉浮着几分明晃晃的疯狂。
不跟他玩命，又怎会让他对自己印象深刻。
“请你让我活着。”
她抓住自己最后一点气息，趁自己被活活掐死之前，覆盖住了他主导生死的手，道：“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
这句话不算绝对诚恳，可是祝妄川开始一点点的松手了。
大量空气一瞬间涌入叶楠的胸腔，她的太阳穴刺痛，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或许从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人，祝妄川眼底沉浮着几分戏谑，漫不经心道：“看看你脸上的眼泪。”
叶楠没有办法，他一松开手，自己的眼泪簌簌的就流下来了，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却深呼吸了几口气，坚定道：“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的。”
叶楠的脸颊被微卷的黑发掩过大半，晃晃悠悠的踩在地上，把上次顺来的U盘还给了他，亲自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甚至还擦干净了他手上的血。
“我叫顾北。”
叶楠说出了组织为她取的名字，打了石膏的胳膊因为刚才的动作隐隐作痛，她背靠着柜台，坦然的看向祝妄川：“重新认识一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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