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纯音乐铃声响起,骤然打断时臣与洛轻轻之间仿佛象征着善与恶的对峙目光。
洛轻轻目光循着声音看过去,指尖微顿,面上却不显分毫。
时臣接起电话,恭敬地喊对方:“厌哥。”
洛轻轻的位置,几乎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只听到这头的时臣断断续续地说:“在盛世皇爵……今晚吗?……嗯……好。”
电话只短短几分钟便结束了。
他放下手机,又看向洛轻轻,目光隐隐藏着些什么。
洛轻轻好似完全没有被那通突然插入的电话影响,依旧继续两人刚刚聊的话题。
她问:“你知道3月22号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臣被电话分神,一时间竟有些没跟上节奏。
还是又看一眼聊天记录才想起来,那个威胁杨桃的人,提到了3月22号的一件事。
他微蹙着眉:“你知道是什么事?”
“新闻报道过。”
说着,洛轻轻又用杨桃的手机搜出一则新闻,递给时臣看。
新闻显示,今年三月底,某大学女厕发现一具被抛弃的女婴。
被发现时,女婴浑身青紫,几乎没了呼吸。
送往医院抢救五六个小时,才脱离生命危险。
可即便如此,脆弱的女婴依旧要仰仗保温箱生存,之后能活多久,医生也没有把握。
学校方面严查了此事,最后是一名来自农村的贫困学生主动站出来认错,后被学校退学,这事才悄然消失在公众视野。
那女婴的未来,也不再有人关注。
从前的凌落对那些发生在新闻里的事格外冷漠。
可自从她当了母亲,最见不得这样的新闻。
她剔透澄澈的眼眸,冷得像碎冰。
目光沉静地看着时臣,她清冷嗓音近乎残忍:“女婴冻了一夜都能抢救,一个成年人,吹一夜冷风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时臣捏着手机的手指如死尸般僵冷。
好半晌,他犹疑着:“你确定吗?你那个同学不是才毕业吗?怎么会在大学……”
“她今年21岁,大三。”洛轻轻说着,又补充,“我虽然刚毕业,但也21了。”
她轻挑着眉梢,语调轻松得仿佛在示意对面的“弟弟”喊一声“洛姐”。
时臣怔怔看着她。
他下意识想问其中原因,但又顾及着两人关系不算亲密,并没有问出口。
餐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然而这份沉默又似乎只属于时臣自己。
对面洛轻轻该吃吃该喝喝,神态自若。
“我还是觉得……”
时臣话音刚起,对面女孩便抬了眸。
她那双眼睛可真漂亮。
时臣又移开目光,低垂着眉眼,嗓音沉沉:“还是觉得不妥。万一她患有哮喘之类的疾病,因为没有及时送医而丧命?又或者她出于恐惧,做出危险举动,发生什么意外?”
洛轻轻倒不意外他会这样说。
她记得,时臣的父母就是死于意外。
极小的疏忽,造成荒唐的意外。
后来父母双亡的他,被他的四伯,也就是时厌的父亲时令山接回家当亲儿子养。
也是因此,时臣与时厌这对堂兄弟,常常被人看成是亲兄弟。
洛轻轻记忆里,时臣是学霸,是社恐,也是个阳光正直的小少年。
她无所谓地抬了下眉梢,语调温软柔和:“随你怎么想,你觉得不妥,可以去英雄救美。”
她似乎是真的无所谓。
可时臣这个旁观者,内心竟比做坏事的本人还更纠结。
他纠结半天,清润澄澈的眼眸,时不时就抬起偷瞄洛轻轻一眼。
好半晌,不知有没有受那张脸的影响。
时臣到底是妥协了:“我会派一架无人机飞到天台上方监控。如果真的没事,就让那女生吹一夜冷风,以作惩戒。一旦发生意外,我会让人上去救她,确保她生命安全。”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处理事情就是梦幻。
洛轻轻依旧是无所谓态度。
好似时臣如何处理,都对她没有影响。
一旁的时懒懒全程没参与大人间的谈话。
他记得时笨笨教过他一句话,叫做: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意思是不了解事情全部情况,所以不发表意见。
笨笨还说,有时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是一种美德。
他还是小孩子。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轮不到他去参与其中。
他专注于自己的那份甜点,自然比洛轻轻和时臣都更早吃完。
这时小口小口地抿着牛奶,悬空的两只小脚悠悠晃着,目光也滴溜溜地转。
好似时刻准备找时机开溜。
洛轻轻哪怕与时臣交流,也始终分了一丝注意力在小家伙身上。
她也是纳了闷了。
明明她和时厌都讨厌喝牛奶。
偏偏这小家伙却似乎格外喜欢。
要不是那眉眼与时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她儿子了。
小家伙终究是没找到时机开溜。
时臣又接到电话后,便与洛轻轻道别了。
时懒懒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叔,走到没人的电梯里,才一脸狐疑地问他:“小叔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坏女人?”
“咳,咳咳……”时臣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
他弯腰狠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小屁孩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就是懂!”时懒懒仰着小脑袋,“小叔你对那个坏女人的态度,和对别人一点都不一样!那就是喜欢!”
“小屁孩!”时臣又狠狠撸了把他头上呆毛,举例反驳,“你对你班上那个琪琪,态度是不是也和对别人不一样?那你喜欢她吗?”
时懒懒想也不想就反驳:“才不喜欢!最讨厌她了!”
“那不就得了。”
时懒懒觉得不对,脸色有些茫然:“那小叔你是讨厌那个坏女人吗?我也讨厌她!比讨厌琪琪还讨厌好多好多倍!”
三楼到一楼的电梯很快便开了门。
时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一边捏着手机给经理发消息,一边转移话题:“今晚去爷爷奶奶家,懒懒有没有想爷爷奶奶啊?”
“笨笨也一起去吗?”
时笨笨其实是时懒懒给时厌起的外号。
时厌心知肚明,自己却不敢那样称呼厌哥,只是点头:“嗯,一起去。”
两人出会所后,便上了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
副驾驶座里的男人垂眸看着平板上的工作报告,冷漠淡然得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工作机器。
那张英俊矜贵的脸,抬也没抬,却仿佛在后脑勺多长了双眼睛,略有些低哑的嗓子,淡淡出声:“手表又摘了?”
时懒懒和小叔一起坐在后座。
他坐姿端正,小心翼翼瞧一眼副驾驶座的男人。
其实也瞧不出什么。
但时懒懒也不怕他,就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就不喜欢戴那种手表!”
像这种“就不”的词汇,多少带点任性味道。
时懒懒惯会装乖卖巧,只有在亲爹跟前,才流露出一点这个年龄小孩的任性。
时厌微靠着椅背,耷拉着眼皮,注意力似乎还在手中工作上。
驾驶座里,司机踩下油门。
副驾驶座里,男人似乎有些疲惫。
抬手按眉心,眉心却骤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