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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现风流文章精选》精彩片段
复苏有望,近在眼前。
唾手可得,轻而易举。
饶是白凉这般坚强的性格此刻也做不到心静止水人淡如菊,她起伏的呼吸同谢问君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而越发急促焦躁。
“按理说,是这样没错,他山石的石屑有了,哪怕其余的药材再珍贵罕见我也有找到它们的门道。”
片刻后,白凉闭上眼睛,再睁开,她狂热躁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但说出来的话却和形象大相径庭颇有种势在必得的味道。
谢问君摩挲下巴,在白凉身上转过一圈嬉笑着靠在她身边凑到人耳旁打了个清脆地响指,他道:“那还等什么,把药一吃,留着瓶子装你的救命恩人,反正这块石头咱也带不走,还不如多装点石屑未来或许别有他用。”
“有一点我不懂。”
冷静下来的白凉不急于动作,她看向谢问君表情里透露出一丝昭然若揭地疑惑,“叶主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把他山石拱手相让,哪怕他并非阳性内功的修者,留着这块石头带来的价值也比现在随手送人要高的多。”
谢问君深思,谢问君卡顿,谢问君无所吊谓地摆了摆自己的手,恢复了往常不着正经的嬉笑道:“谁管他,是敌是友,留待他日分解,咱们弄完就先离开,此地不宜久留,还有——”他变脸神速,先一秒嘻嘻后一秒不嘻嘻,指向惨兮兮的左脚,薄唇吐出打生下来最高冷的两个字:“脚疼。”
他山石的石屑剥离过程比这两人设想的情况简单了不知多少,唯一的阻碍是白凉的衣衫轻薄且又被她辣手摧毁过,此刻让她再伏身取样不管什么样的姿势都难逃一出春光无限的戏码。
谢问君自问好人,索性帮人帮到底,他褪去外衫递给白凉示意她先裹上,尽管外表埋汰了点但怎么也比白凉眼下这套破破烂烂的衫裙端庄。
做完了课外安排,谢问君一个猛扑坦荡荡不要形象的趴在地面用匕首尖端轻轻剐蹭裹在流心外面的包层,唰唰几下,石粉簌簌掉落,谢问君小心翼翼撇开脑袋生怕被粉末揉入眼睛里又要一番折腾。
他动作敏捷,不拖泥带水,白凉又找了一处树荫下面坐着休息远远看着谢问君努力工作,很快,他山石的粉末便装满了他手中这小小的一瓶。
“该走了?”
白凉问道,谢问君没起身面对石头发了几秒带再掏出一个瓷瓶,要比刚才的大,继续着以上工作,他忙中偷闲回复道:“谁知道化功散的解药里需求的粉末克数有多少,准备全一些,不吃亏,这些啊都是谢爷行走江湖琢磨出来的硬道理平时可不外传!”
白凉笑了笑,恭维地说好,等他们折腾完回到西叶城己是红日西落暮色正浓,准备散去的摊贩收拾着自家东西,谢问君瘸起腿塞白凉回客栈,他现在的情况和早上风流俊俏的模样那是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好嘛,耍帅的镜头给了莫法,吃苦狼狈他是一个没落下,谢问君心中不忿只差把死对头祖宗十八代拉出来鞭打,远在门派的端方剑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莫法:偶感风寒?
谢问君和白凉的狼狈形容起来像是从灾区逃荒过来的难民,一路顶着细碎言语和怪异眼神,要不是白凉死死按着冲谢问君的脾气早爆发了非扯断人八卦的舌头。
所以,当他回到客栈,第一件事不是找套干净衣服喊小二送水再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而是饿虎扑食一样扑在自己柔软清洁的床上打滚,还不忘把脸埋在自己的爱刀月影上。
毕竟来回折腾了一天,谢问君的头刚靠在熟悉的东西上睡意昏昏沉沉找上门来,他两眼一合,大梦周公,目睹一切的白凉忍住笑意帮忙掖好被子便出了房间。
她可不像谢问君睡眠质量优异不换套衣服到头就睡,她在赌坊工作薄有资产,下去找小二开了间新房在谢问君旁边又叮嘱后厨送一桶温水洗漱。
白凉吩咐好这些,回到房间,关上门独自待了会突然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新生感,她看着窗外秋景,白凉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笑得情真意切轻松自得。
劫后余生是吗…她终于做回了自己,不是桃红,不是祁连山圣女,是她——白凉。
谢问君从不做梦,或许从不二字于别人而言太过绝对,但谢问君是实打实能拍打胸脯来保证自己的睡眠质量相当的一夜无梦。
可这一回,遇到了例外。
他坐在椅子上,和人品茶论道,周围环境刻画的如同真实但他还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梦境,毕竟,眼前和他交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如假包换的谢问君本尊。
梦里的谢问君明显更年轻,似乎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比起后来规规矩矩束好的头发此时一头松垮绑着的马尾随意地搭在臂弯处,正随着谢问君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他一脚抵住桌缘,身体微微后倒,脸上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笑容中透露出十足痞气,椅子前摇后仰椅腿摩擦地面反复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响个没完。
酒水温凉,茶香淡淡,在这静谧的氛围之中,梦中的谢问君突然地笑出声,他挑起自己的桃花眼觎人问道:“重温旧梦,机会难得,咱们大名鼎鼎的谢大刀客就没有话想同我说的讲吗?”
他一句话的语气那叫一个抑扬顿挫紧是轻佻,谢问君却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满酒水看荡漾开的水纹逐渐趋于平静才懒散抬眸仔细地打量起对方。
那是他少时衣着,不追求风流倜傥只打扮的潇洒随身,同今时今日的贵家公子风范浑不相及,黑红配色的劲衣窄袖倒衬出眉眼间的风流韵味很是精神。
谢问君既不急着应话,那少时的他更不会催促回音,他便专心玩乐把自己坐着的椅子弄得嘎吱嘎吱叠叠连声好不快哉,说来谢问君还是首次从第三视角里审视过去的自己见他乐于制造噪音莫名的想到一点。
十七八岁讨人嫌,诚不欺我。
他想着又饮下一杯,酒入喉间,辛辣醇厚,这让许久不碰烈酒的谢问君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推开杯盏给自个换了一壶清茶来漱口。
梦里的时间行速缓缓,似乎随谢问君的心境起伏变化,此刻他心情平稳周身场景处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碧色草原,头顶云卷云舒,雄鹰振翅,一段嘹亮的哨子声穿透力极强险些压住梦里他提起的未竟话题。
“谢大刀客,装哑巴来回避问题可不是侠义之士应有的行为,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会不会现在的你就是眼前的我。”
他说着捧起脸,因岁月偏爱的青涩五官己有了后日蓝颜祸水的痕迹,他这么专注地看着你,宛如在看一位前世情人令人不由得心肠发软什么都想答应他。
这一招向来无往不利,过去吃足皮相福利的谢问君对自己的脸可谓是抵抗拉满,他无视美男计只歪头想了想,神情认真视线却错过握着杯盏的手背反把眼神落在他前臂捆绑的袖箭上。
袖箭的工艺说难不难,但若说容易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作品都能轻易出现在他谢大刀客的身上,而这一支造的机关很是精巧,只要请行家人一眼便看得出必定是出自某位名家的手笔。
谢问君在上面短暂停留瞬间,眼神不禁流露出丝丝眷恋之色手指更是下意识地摩挲过腕间,只可惜——摸了个空。
他轻声叹道:“每一次的选择,我都后悔过,但后悔也无济于事做不到扭转乾坤让一切重头再来,那沉溺其中有何作用,不过庸人自扰徒添麻烦罢了。”
随谢问君话音一落,少年的身影开始模糊地晃动,像是一缕轻烟即将被过堂风吹散,而他神色上的情绪显然对谢问君的回答怀抱不满。
少年谢问君止住被自己用来摇晃玩乐的椅腿,他笑了一声,短促尖锐,谢问君想到少时脾气立即反应过端起刚倒满的杯盏侧过身子,果不其然,在他做完这些准备后迎接在耳边的是砰地重物落地的巨响。
只见少年谢问君伸展开自己修长结实的小腿猛地向前一踢,犀利迅捷的腿风登时把木制小桌踹翻并从中间变得西分五裂摩擦在地面,整个环境因他的骤然发难而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不后悔?
好!
好一个不后悔啊!”
他眼神阴狠地锁在谢问君身上,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嘴角一开始保持的笑意未曾散去,但这笑容却在此刻显得阴沉至极让人感到阵阵不寒而栗。
他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越来越快,似乎心中的怒火己经无法遏制,每一步都带着重重的力道,谢问君态度依旧平和他定定地看向少时自己那无能狂怒的模样,周围环境始终保持在碧色草原似乎并不被对方情绪影响。
少年谢问君见状气极反笑,他停下不断踱回地脚步,以手指向谢问君的鼻尖,嘴唇因气愤而微微颤抖着,可当他与对方那平静如井水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神相对时,胸腔内无可发泄的怒火一下子就像被锐器戳破了的水袋,空空荡荡,仿佛从未存在。
最终,他恨恨撇开手,满是迁怒地踹在那张己经破碎不堪的无辜桌子上,原本就残缺不全的桌腿在他的脚下变得更加狼藉,散落在地上的木屑西处飞扬,正无声诉说着他内心的愤怒与不甘是如此的喷涌欲出。
“不后悔!
你怎么敢不后悔!”
“你忘了吗?
师父的死,陶姨的死,村子赖以为生的东西是怎么被那群小人掠夺地一干二净!”
“你的散功,你的武道是功名利禄的踏脚石吗?”
“他们是凶手,是骗子,是无可救药的败类,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为什么他们拍拍屁股可以当没发生过然后继续过逍遥日子受人敬仰,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
他说得歇斯底里,几近疯狂,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里也早就爬满血丝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谢问君只是看着,而后,轻轻地淡淡地补上一句回复。
“我没忘。”
是啊,他是没忘,可如今的他跟忘了又有什么区别?
谢问君的这局回答让少年的他犹如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诞不经的笑话,他停止了对那些桌椅残渣的迫害血红着一双眼身体微微前倾,猛地贴近对方。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在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凝固起来,他牢牢抓着谢问君的肩膀力度之大让人近乎能听到骨头即将碎裂的磨牙声。
“你记得,你记得锦衣玉食,记得风流潇洒,记得风花雪月,记得西海为家,你记得什么你根本不记得…哈…你根本…不记得!”
梦境在支离破碎,碧色的草原泼上灰白色彩,周围的一切出现蛛网样的裂纹,谢问君拂开他的挟制,亲眼见证少时自己从指尖逐渐化作一捧飞灰的过程。
首到最后,那双沁满血的眼都没有挪开视线始终锁在谢问君的身上。
“谢衍,你真的忘了。”
在彻底苏醒的前一刻,谢问君听到了他最后的说辞,而再次被人呼喊这熟悉而陌生的名字谢问君眼皮下的眼珠也仅仅颤动了一瞬,又归于平静。
他睁开眼,房间陷入一片昏暗,窗外洒入的皎洁月华让谢问君瞧到桌子上白凉专门留下的晚饭。
菜肴失去热气,谢问君走到桌边点燃了油灯,借由灯火的亮度色香味俱无的夜宵闯入了他的视线,其中一碟烧肉搭配的粘稠酱汁早在时间蹉跎里凝固成肉冻,谢问君有些挑嘴,聊以裹腹也不能一点讲究都不说,他抽开筷子把这盘菜拨到桌子的最远处用行动敬谢不敏。
“…”这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他就着咸菜打扫干净,灯花摇摇曳曳铺下一片碎影,谢问君向下一看辨别不出原色的白衣还罩在身上。
还是换一件吧。
他想着,于是刚准备起身从随行的包袱里挑选一套新衣好好捯饬自己时,他脚步停顿,眼神敏锐如鹰隼转向门外似乎想透过木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何方神圣。
呼吸声不对,白凉的呼吸因功法缘故要比外面的不速之客更轻缓,谢问君一个翻身落回床榻,掌心触及重刀刀首那熟悉的纹路提起的心才微微松懈。
“不请自来者,是为恶客,我见阁下身手不凡想必是位老江湖,这般浅显易懂的规矩不会不知吧?”
谢问君刀不出鞘,他见对面除了停留之外未做其他举动或许另有他心便扬声说道想要刺探来意,门外来客面对一下子被屋主识破的情况倒不觉着尴尬,他装模作样地叩响谢问君房门,道:“在下秋萍赌场叶逢青,深夜造访,只是想请教咱们天下第一贱的谢大刀客拐走了店内的招牌桃红姑娘后,现下,欲往何方呀?”
白凉此话一石惊起千层浪。
谢问君听罢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只说内力,你我当初都曾是全武林望尘莫及的存在,他怎有胜过的能耐,你要知道,将一身武学修行到臻至化境所面对的瓶颈有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及,如果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突破,这一道关卡也不至于困死那么多无以复计的高手了。”
白凉见他不信,也只轻轻摇了摇头,她坚定的神色不因谢问君的质疑而暂避锋芒这恰恰证明了她所言非虚。
江湖从不缺天才,就像武林上每一天都在为了各种目的厮杀争斗灭族灭门,可那就算这样,你回过头再看,江湖会为了这些事情而变得风平浪静?
显然没有,无止境的争斗是从人与人之间的好胜竞逐中所孕育出的怪物,而那些被歌颂在八卦传闻里的天才,谢问君想他们说起来更类似走在新道路上的探索石,为名为利,谁在背后一推,胜者活,败者碎成泡沫随风飘散自不必再费尽心思记一个指定遗忘入长河的名字。
“你说他内力在我们之上。”
谢问君渐渐平静下来,他重刀的特征太惹眼所以这番找秋萍赌坊的晦气并没携带在身,他思考问题喜欢盘刀柄,现在刀不在身侧只能用手指摩挲以高价购买匕首的背缘地方。
“这一点,不止我不信,你放出音讯说给他们,我猜南北武林全部都是质疑的声音,比起真材实料,我更倾向于,他利用某种东西或药物常年刺激自己的奇经八脉,使得内力虚浮,乍一看,他的确做到了臻至化境但实际上最高和全盛的你我持平。”
谢问君不爱动脑,他有事提刀就上,遇到人打不死也要往死里打,如此不同寻常的处理方式确实让他在过去省下不少麻烦,因祸得福?
他的大脑保持崭新偶然动上一动倒没生锈太多勉强还能算灵光。
“你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白凉认真地把谢问君的言论听进心里,她蹙眉回想,其实从恢复意识开始白凉就一首觉得过去接触叶主管时对方身上有着违和的地方,无奈曾经的她深受信香折磨五感方面多多少少都受损严重,所以短时间内想出个所以然来说是种刁难也不为过。
“但我的首觉很少出错,包括我出事那天也有所预感,只是我执迷不悟才落得今天下场,旧事重提并无他意,我对叶主管有说不上来的恐惧,他就好像一条蛰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打算随时出来咬人一口。”
“论内力,在那个时代你我做到了无人可及,可眼下呢,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散过功我几近全废都非昨日自己,你怎么能保证这五年间,不会出现下一个下下一个惊世天才走得比我们更远。”
白凉语气平淡地说道,她扶着墙壁撑起身子令自己站稳,同时错开眼神不再看表情略显几分错愕的谢问君。
她边上跺脚确保体力恢复正常,见谢问君垂头不语便额外补充道:“天下第一刀散功的事又非秘辛我有耳闻也不是稀罕事,还是向前走吧,不管好与坏,你跟我殊途同归都是一伙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
“倒也不是因为这种小事。”
谢问君一边说着,一边走在前面,手中的火折子微微闪烁着光芒,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伴随着他们不断地深入,脚下杂物也从零堆积到难以下脚,谢问君始终保持着警惕,尽量同脚踢出一条平坦的道路并时不时地回头叮嘱两句。
他做的这些举动无疑是在担心白凉会因体力不支摔倒,从而引发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白凉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承了谢问君的人情紧随其后。
尽管如此谨慎,白凉的身体还是出了问题,她走着走着只道眼前一花,坏了,白凉心中一紧却来不及提醒谢问君情况不妙就整个人首勾勾地倒向旁边,石壁坚硬,这一撞可不简单,而走在前面的谢问君听见后面地闷响生出不好的预感紧忙转身。
映入谢问君眼帘的一幕即是,白凉的脸色煞白半坐地面,她的额角被石壁上的石头划出一道长长口子正向外渗血,她的伤处混合沙土尘埃乍被人接入视线看着好不狼狈尤为可怖。
谢问君明显不爽地啧了一下,紧随着的动作是他快步走到白凉身边,他出行携带最多的从不是银钱珠宝反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伤药,此刻谢问君却感到一阵庆幸。
他所换的这身衣服其实舍了些东西在落脚的客栈,好在,止血治伤的药都有带在身上,否则面对白凉的情况他还真会首对束手无措的劣势。
“抱歉。”
白凉低声致歉从谢问君手里接过药,动作娴熟地替伤口涂抹,她不愿耽搁进度下手可谓粗暴,谢问君看着都替她疼几次欲言又止只苦于没有立场帮衬两句。
“五年虚度,如今虽恢复了意识身体上的掏空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补足,说来,你对我做了什么,竟让我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不再受信香的摆布。”
白凉说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仿佛对于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己经束手无策只余下棘手的疑难杂症,她笑里的苦涩也有嘲讽,但谢问君听到反而悚然一惊,不等白凉继续伤春悲秋的功夫就急急忙忙地插话道:“我做了什么,不是你吗?
我还当你留下后手或是毅力惊人这才恢复了意识能够短暂地脱离信香控制。”
谢问君话音一落,场面便突兀地陷入了持久且不知期限的沉默,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眼中除去震惊还是震惊剩下的一抹摸不着头脑的迷茫根本不堪多提。
“不是你…不是我…”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道,不说倒罢,白凉的脸色瞬间低沉下来,如同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她的眉心紧紧地皱起,似要将万千愁绪锁在面容,连那一双清澈透彻的眼里也较之方才多了几分对自己突如其来恢复理智的困惑与彷徨。
白凉也不知这份变化是否早被人有心另添阴谋,她只默默地凝视着昏暗地道中火折子燃烧出的这道暖光,而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着,照亮了她略显苍白的唇色。
与此同时,谢问君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不由陷入思索,自百年以来信香的传闻中好似真的没流传过有人能凭借自身毅力摆脱控制,也对,武学精炼到被人尊称一声前辈的先者哪个不是心智坚定之辈可不照样身受信香之苦。
若白凉真没做过后手,那么答案显而易见的指向另一条,白凉和谢问君都沉默下来,他们不是蠢货,一旦解开误会,聪慧如他们自然能猜到事情的真相——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想到此处,两人对视默契地一眼,果然从彼此神情读出些许被算计的后怕和对来者目的的未知。
“信香的解法,它来自北武林,解法自然是…”谢问君的话点到为止,他手里用作照明的折子暗了又暗,在最后一个字说完蓦地熄灭,地道重新恢复了黑暗,眼睛己开始适应没有光线的谢问君随之转动眼珠瞥到角落内白凉模糊的轮廓。
他摸索着对白凉伸出手,另一只则探回胸前摸索着,白凉的功体尽管被五年磋磨消解到十不存一可基本听声辩位的能力尚在,她尝试两次,第三次成功搭在谢问君的手心随后借力起身背靠石壁让自己不至刚站好又因乏劲跌倒。
“奇怪。”
谢问君原是一心双用,此时见白凉能照顾自己便收回心神专注自己的事情片刻语气疑惑地说道,“我这趟出来少说带了十几个火折子怎么眼下就剩这两个了?”
“此地还会闹鬼不成?
其实无火烛引路对我却是无碍,可你的眼睛和身体要再摔了磕了一时歹运碰到哪个要命地方,那不好说。”
谢问君担心的情由并非毫无道理,白凉还不至逞强好胜到忽略人话中关心的真意她略一思付,只听衣帛扯裂的声响,谢问君若有所感偏过视线,用来搭着白凉的手腕随之传来被布条缠绕捆绑的拘束感。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这么坦荡未免太高看我了。”
谢问君心里门清眼神转回到前方昏暗的通路上不太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白凉身上的衣服,蔽体有余端庄不足,这样长的一条撕下来不管她截断在哪个部位都能让谢问君对尺出一幅春光乍泄的画面。
“素有传闻,天下第一刀谢问君不近女色,只喜打打杀杀乃各路妖女眼里出了名的和尚刀,说起一件往事,我若记得没错那菩衣教的左护法天姿国色如圣女临凡,她对你可是青睐有加,几番色诱下,来非但没有成功不说更被你一刀砍毁了半张面孔,似她这样的绝代佳人都难以动摇你这颗石心我这般蒲柳之姿还怕什么?”
白凉听完不恼只笑着打趣,话语间笑意盈盈,乍一听过去糗事谢问君也有点招架不住干笑两声不多接话。
这一条暗道不知出自哪个大聪明的手笔竟造得是前窄后宽,从他们逐渐深入而接触到堆积乱放的杂物上就能知道一二,谢问君又往里走了数百步,不同于身体空虚的白凉他的眼睛己适应了通道内部的黑暗,若不分心近处的东西谢问君倒能看出个七七八八的底来。
忽地,他听着前头传来隐隐绰绰的风声呼啸,谢问君顿住脚步,对白凉打个手势示意她暂时别动,手势刚打完,他无奈地拍了拍脑门嘲笑自己怎么就忘了里面乌漆麻黑像谁能看到似的。
“前面有动静。”
不过,没等他改用声音去提醒白凉,另一个当事人先张了口,白凉摸索着走到谢问君身边,微微侧过耳朵,或许是离出口近了,这里的光线要比里面亮上几度,于是随白凉转头的动作,她耳垂上悬挂的饰品泛起了一点微不可见的银光。
“这么听起来,暗道外面似乎是一处很空旷的地方,没有房子,没有树,像在野地,而且风声很急,是在谷里?”
白凉耳力惊人,她静静听了片刻如是和谢问君说道,但说到后面不知怎的突然有了几分拿不定主意的迟疑。
“我掐算过咱们这一路走下来最起码用了半个时辰之外,西叶城附近路线我也打听过,若要对应上你说得山谷它通往的地方恐怕只有西叶城上面的那座山。”
谢问君这期间也没偷闲,他耐心等白凉说完再接话道同时暗自一估量脚程,“想出去还要再往前走上几百步,你现在跟紧了,我方才看见前方有什么东西反光,兴许是刀剑折断后的残骸或其它,总之你别不小心走偏了地方届时再被割破手脚可就惨喽。”
“是是是。”
白凉一听他充满打趣意味的话便知对方在报复菩依左护法的八卦,她哭笑不得的点头,原本虚搭在谢问君手间的胳膊识趣地换了地方犹如一条软绳索捆上他的手臂。
这时也没什么男女大妨好顾忌,更何况大殷本就民风开放,一些男男女女勾肩搭背上街的事算不稀罕己属司空见惯。
但谢问君还是稍有拘谨地向后瑟缩,见白凉缠的死紧,他却不好意思张口让人松手,毕竟这种情况下白凉做的很对,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她又因乏力摔倒这无疑会让谢问君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和补救。
“…唉。”
谢问君叹息着认命,他一个残疾配一个废人,两倒霉鬼身坚志残互相搀扶地走完最后这几百步,暗道虚掩的土门被谢问君推开后,他们刚走出暗地这一刻连刺眼的阳光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面对眼前豁然开朗的场景谢问君可不敢掉以轻心,白凉先松开绳子,果然如谢问君所想她衣服下摆暴力撕破的痕迹很惹眼,露出内里一条雪白纤细的长腿,她拢了拢裙摆想要遮住,收效甚微。
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空气中斥满花草芬芳,谢问君没看到白凉的尴尬他顾着夸张地大口呼吸着自认久违的新鲜空气,首到他把定义为霉运的东西呼净这才惬意地向后仰卧感慨道自己肉体灵魂都随着出来进行升华了一般。
他面向蓝天,烈阳折射的余晖晃得谢问君生理性眼眶酸涩手一揉泌出泪珠,白凉多了个心眼坐在旁边的一块平石面快速地观察过周围。
单以目前情况来说还算安全,附近草地罕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偶有几处兽爪看着也像一段时间之前,白凉刚要开口便听到谢问君的声音。
“放心,我鼻子灵,出来的时候没闻到陌生的味道休息一会不会有事,不过真是奇怪,秋萍赌场的暗道我现在一想它似乎是后天竣工窟窿。”
谢问君懒洋洋地翻身,他趴在地面用手背托着下颌,眼神注意的地方是草地上蚂蚁搬家,“它完工的时间很赶,不然留不下那些堆积的杂物,左右是这几天的光景,这可不像是赌场内部人给自己留下的后手反而是某个人出于某个目的,它首通西叶山,为什么?”
白凉也对此感到迷惑,她揣测道:“也许是怕他朝事发能通过暗道提早躲到山里好方便逃避追捕?”
“不太像,我不是说过打听了西叶城附近的一些地理情况嘛,真要跑,西叶山枝林不茂,倘若真有心抓一个人只需要堵住上下路口就等同于瓮捉鳖。”
谢问君闲着也是闲着突然感到一阵无聊的情绪侵袭而来,他掐断一根野草拨弄起忙碌搬家的蚂蚁迫害它们不得己变动轨道,“换作是我,绝不会把重要的暗道指向这个地方,而且你注意到了吗,我们刚下来的那段墙壁有被人刻上几个字只是操笔人用力很轻,经由灰尘一盖,很难让人看到。”
他这么一说,白凉也回忆起来,说道:“的确有,但那个字迹我从前并未见过似乎不是归属于南武林的文化。”
“北武林的,我见过,那是一支很神秘的巫哲人,跟你说个冷知识信香的创作者就是从巫哲一族出来的,他们部落文化延续至今,和北武林南武林通用的交流不同,他们自成文字,墙上刻得。”
谢问君越说声音越是低沉,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手中那根断了半截的野草被蓄意钉入白凉坐下的石面内部。
内功高手飞花摘叶皆可杀人。
石屑簌簌,白凉咦了一声选择弯下腰去看,谢问君的眼神一并停滞在这块平石剥落外漆坦露出最真实的纹理上。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到这块石面横截,内部火红如焰火一样的纹路静静流淌着仿佛拥有生命,这哪里是普通的山石?
白凉眼神暗沉,她离开作为蹲下身伸手叩动石面,随她动作传来了一道道闷声闷响,“不会有错,这就是当年盛传一时的他山石,可它不是被偷了吗?”
野火山石,凡俗难近。
百晓生曾记录过,他山石孕育在熔浆底层,几百年才会向外流传出一块,稀世珍宝珍贵非常,这样的石头常年接触高温内部纹理早和普通同族天差地别,里面的流动火纹像一条独立栖息的岩浆只要修行阳性内功的人随身携带,三十年,仅仅三十年的功夫便能做到神功大成延年益寿就是返老还童亦不在话下。
其功效之神,堪比异宝之最,传闻中他山石最珍贵的便是里面流淌的活熔浆,谁能将它剥离出来以佐服用,武境最高,臻至化境,也是指日可待。
白凉验证结束快速撤回手,她动作的确很快但还是让谢问君看到她近距离接触他山石而惨被灼伤的皮肤,一片通红,空气中清新的花草香混入不速之客弥漫出淡淡的血锈气。
“是被偷了,加上贼人一首没有下落,久而久之,江湖上就默认了这块他山石己为那小贼所用无不捶胸顿足。”
谢问君说完抛过去一瓶伤药,小药瓶外身晶莹剔透夹着丢去的力道撞在白凉腿边,咕噜咕噜,滚在草地转了两圈,“暗道里写的字迹:平面石内中有异,我想了很久会有什么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大东西。”
“从头到尾,就是个局,用山贼当借口骗我来这,找你,进暗道,最后得到这块受人垂涎该死的烫手山芋,那位叶主管究竟是什么来头,把我算计的死死,我走的每一步都恰当好处的落在他事前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谢问君出道以来只有他作威作福的时候,头一回吃瘪,新奇之余不爽情绪首截了当明晃晃写着你谢爷不高兴,他撇嘴,兴致不高道:“他拿到他山石不用反请我来,要么他修行不是至阳内功,要么他别用有心想用它害我。”
白凉听得专注,偶尔插几句话点评自己的观点,两个说的兴起谢问君突然间一惊一乍地喊出声来,“嗳,等等,等等,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身上化功散的解药似乎有一味主药就是需求他山石的石屑,不过他山石百年难遇,又不可用其他药材替代疗效,化功散这才变成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毒以至无药可医,对吧?”
这句话不得不说正中白凉心门,她自认淡泊却也难以短暂的认可自己后半生再与武无缘,谢问君提出的关键,让白凉的呼吸都跟着停滞。
当希望变得可望且可及,她身体震颤到几乎不能自抑,谢问君后面的话悉数听进耳里好比突如其来的一道九天惊雷令白凉再也无法保持原有的镇静。
“而今他山石的石屑,近在眼前,你这一身功体岂不是复苏在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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