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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依旧君莫想

良生若梦 著

美文同人连载

命运给了她血色的开始,也给了她注定并不平坦的行程。千百次回眸终于邂逅良人如他,她与他会否平淡幸福白头终老?十几年新仇旧恨积藏如冰山暗长,她是否终得所愿看那人天下一夜间土崩瓦解?幸福几何,仇恨几何。千回百转,波折历尽之后,她在爱情里又该何去何从?

主角:   更新:2023-08-07 23: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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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花事依旧君莫想》,由网络作家“良生若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命运给了她血色的开始,也给了她注定并不平坦的行程。千百次回眸终于邂逅良人如他,她与他会否平淡幸福白头终老?十几年新仇旧恨积藏如冰山暗长,她是否终得所愿看那人天下一夜间土崩瓦解?幸福几何,仇恨几何。千回百转,波折历尽之后,她在爱情里又该何去何从?

《花事依旧君莫想》精彩片段

薄薄的暮色和着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气浮动在京城近郊的街道上。偶尔有灰白色的鸟倏然掠过,引得这淡淡的暮色泛起一圈圈细小涟漪,终又渐渐归于平静。

\r远处,宽敞的街道尽头逐渐现出了一辆马车的轮廓。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轻巧悦耳,打破了暮色时分的静谧。

\r已经在府门前候了许多时辰的顾老管家捻着胡须,眯起眼睛看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松了口气,急忙唤过身边的一个小厮道:“快去传话,三少爷回来了。”得话的小厮飞快地奔进了府内。

\r转眼间,三少爷在扬州帮老爷打理喻家的商号已经三年了。今日终于得闲回家,府里总算可以好好热闹一下了。顾管家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

\r眼见一辆紫红幔帐装潢华美的马车缓缓*近喻府,未等完全停稳,一袭湖色长衫的男子就掀开遮帘纵身跃了下来。老管家被男子的莽撞唬得微微一惊,刚想迈上前去说些什么,一张带着明朗笑意的清俊面容就忽然*至眼前。

\r“管家爹爹,可曾想我没有?”

\r果然还是这样脾性的三少爷。幸而未被商号的烦心事消磨得没了往日的活泼,老管家心中顿觉轻松。倒是面容瘦削了些许,面部的轮廓变得愈清晰深邃,线条深刻,少年的稚气青涩褪去不少,添了成熟男子的稳重气息。同以前一样白皙如姑娘般的皮肤,淡却了少时柔美的味道,更显出一种别样的光采。眉目仍然是同二夫人极为相似的柔和秀丽,在此时却正闪烁着带着些许促狭意味的浓浓笑意。

\r顾管家笑道:“少爷可算回来喽。没有少爷在,府里清冷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透出寒气来了。”

\r喻展容看着小厮们纷纷跑过来搬弄行李,吩咐了声小心些,又笑着回过头来说:“府里这么多人在,管家爹爹的清冷之说何以见得啊?”他跨进府门,故意重重叹了口气说:“怕是管家爹爹又在笑我了。不如直说我总是像雀子一样闹人罢。有我在,您那把老骨头若不被我气得能像炭木一般燃起来,我都要替您去烧香谢神了。”忆及三少爷往昔惹上麻烦事后老管家怒发冲冠的神态,门庭里站着的小厮们就先忍不住地迸出笑声来。老管家噎红了脸,呵呵干笑了两声,无奈地对上喻展容故作无辜的美丽脸庞道:“少爷……夫人们和小姐们早就在大堂里等着您呢……怕都要等急了……”

\r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管家爹爹却果然还不是他的对手。喻展容看着老管家僵硬的笑脸,心下笑得格外舒畅。就是这样的感觉,却已经很长时间不曾有过了。扬州的居所固然也是与家里相当的华贵舒适、仆侍成群,但不知为何却感觉总是缺少了许多,空荡荡得让人揪心。现在对比起来,果然是缺少了太多无法迁移过去的东西。比如这里能让人通体畅快的空气。他十六年的回忆。如同亲人般无间的主仆关系。还有,还有那个始终让他牵挂担忧,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少女。那个像陶瓷一样苍白剔透却倔强坚韧的女子,在他不在的这三年里,是否安好如他所愿?他竟忘了,这一路归程,他的脑海里几乎全部都是关于她的回忆与影像。而这两年间对她所有的牵念与不安,怎么就一时不知该如何释放了呢?

\r“想儿……五小姐她……尚好的吧?”喻展容仍然微笑着向老管家问道。

\r老管家神色一滞。早料到三少爷会问到五小姐的事,只是从未预想到是他会如此早地提出来。那孩子的处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好的罢。可是还未等他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答复,三少爷的问题就把他问了个措手不及。

\r老管家欲言又止的神态被喻展容尽数收入眼底,他眼中的光芒黯了下去。早已料想到是这样的答复,他又怎么会妄想她生活安好幸福无忧?如此,想必在大堂上衣着华丽待他回家的那些人中,多半也是不会有她的了吧。

\r“五小姐现在在哪儿?”喻展容的发问毫无表情。

\r“怕是还在卧房那边。”老管家嗫嚅地答道。

\r“麻烦管家爹爹先去回夫人们说恕我迟些去堂上报安吧,行李繁多需要早先打理,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带礼物过去问安的。”

\r“是,三少爷。”老管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真让三少爷看到五小姐的境况,那果真是要让他难过的。

\r老管家看着喻展容转过身渐行渐远,知道三少爷现在的眉头定是在愈皱愈紧。

\r他仍然清楚地记得爹爹将她从外面抱回来的那个夜晚。

\r夏日炎炎,蝉鸣虫噪。九岁的他在书房里不耐烦地抄写先生布下的作业。墨汁研磨得四处飞溅,一怒之下揉皱的宣纸也丢弃得满地都是。爹爹真是狠心,这么热的天气让他闷在屋内抄写不说,居然还不让下人们帮他来研磨、扇凉。他再也按捺不住烦躁的心了,思量着是不是要先装个肚痛跑到娘亲那里讨些可怜,爹爹若想把他拖回来,那他就豁出去抱住娘亲的大腿死也不动了。好在他学业不差,爹爹也不至于因为他赖一次作业就把他打到三天下不来床。他扔下纸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刚想溜出去看看,就听到爹一边说话一边向书房的方向走过来。他被惊得一溜烟蹿回了座位上,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r“素练,你叫人将月容房间旁边的那间空房收拾一下吧。我现在去把她接过来。”

\r“这事姐姐她知道么?”娘亲的声音。

\r“她早晚是会看见那孩子的。不管她怎么想,我都要把那孩子留下来。”

\r声音并未在书房前停留,就渐渐远去了。展容顿时兴奋起来,如此听来是要来一个新的玩伴喽?姐姐去了外婆家,若她也在,怕也是兴奋得不得了吧。倒是大娘凶得可怕,不晓得肯不肯容下那个孩子。大娘不就是当朝第一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么,不仅娘亲对她毕恭毕敬,就连爹爹也畏她三分。他撇了撇嘴,等将来我做了将军,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凶。

\r“娘,是谁要到府里来么?”展容奔到大姐月容隔壁的房间里,看着母亲在亲自整理床铺。

\r“展儿听到了?”二夫人停了手中的动作,有些惊讶的转过身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儿子。

\r“是有个没了爹娘的小妹妹要搬过来和我们同住,展儿将来可要好好待她。”二夫人微微笑着将他拥入怀里,温柔地摸着他的头道。

\r“只是大夫人那边尚未知道,不知是否会有变故。”

\r“娘放心,我定会好好待她。就算大娘不同意,我也定要将她留下来。”展容看着母亲微蹙的眉头,坚定地保证。

\r娘亲揉了揉他的头,无奈地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会懂得其中利害关系……以后记得,莫要不听你大娘的话就是了。”

\r展容向她扮了个鬼脸:“她若留妹妹下来,我便听话。”说完从她怀里挣脱,一溜烟跑走了。没有爹娘的孩子,她定会伤心得无以复加吧。只要她不像影容那样骄纵讨厌,他一定好好疼她!

\r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前厅。

\r和娘一起等在前厅的他,一眼就看见了父亲怀里那个苍白的女孩。六七岁光景,淡青色衫裙,纤小的身躯软软地缩在父亲的怀里。临近了,才看清她的样貌。皮肤白皙剔透得如同冰凉的瓷,五官精致秀丽,每一处都像是工笔细细描画出来的,充满了精雕玉琢得令人惊绝的美。眉头紧锁,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迹,像是经历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就连合在胸前的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头状。

\r喻展容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就重重地震了一下。

\r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呢。才会在不清醒的时候仍然保持这样隐忍而愤怒的姿势。那对她来说,定是一场不醒的噩梦吧。

\r母亲匆忙迎上去,想要接过父亲怀中的女孩。父亲没有动。

\r展容望过去,竟然在父亲的眼里发现了和那女孩一样深重的痛苦之色!

\r这到底,是怎么了?

\r“是从卧房的密室里发现她的。家里已经再无一人。她被花大人夫妇藏在密室里才没被带走,但是已经哭昏过去两天了。”

\r喻慕城的剑眉紧皱。他看着怀中幼小的女童,心疼和不忍流露无遗。

\r“花夫人她……”母亲神色复杂。

\r“昨日已经一并斩首。”父亲硬硬地吐出这几个字。眼里寒光突现。

\r倾离,纵使你最终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局,也从来没有悔过么?

\r喻慕城咬住牙关,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展容看到母亲望向父亲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丝浅浅的哀伤。

\r“素练,你去把她安置入房吧。我去差人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瞧。”

\r二夫人点了点头,将女孩抱了过去。

\r喻慕城转身要走,又像想到什么一样站住脚步。

\r“她的身世就不要让大夫人知道了。”

\r“不让我知道什么?”大夫人容娇舞忽然出现在前厅的门前。喻影容扯着她娘亲的衣角站在身后。

\r“不让我知道什么?”大夫人再次冷冷地发问。她眼神凌厉地射向喻慕城,继而就被二夫人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孩吸引了注意力。她走到二夫人面前,伸手想要碰一下那女孩的脸,二夫人本能地抱着她不经意地退了一步,谎称道:“姐姐恕罪,这孩子已经染病两天昏迷不醒了,实在不能为人所近。”容娇舞伸出的手一滞,将信将疑地扫了那女孩苍白的脸一眼,冷哼一声走到喻慕城身边道:“你想瞒我的可就是这病秧子的来历?我倒是好奇得很,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能让慕城你都不舍得告知我一声就将她安置下来了?”

\r喻展容静静地看着父亲。他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甚至连背影都看不出丝毫动静。他对着门站立了良久,才轻声说:“如果我说这孩子是我恩人的唯一血脉,那即使她父母是当今朝廷的罪臣,你也能够放她一马么?”

\r二夫人闻言立即现出了惊讶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想极力隐藏的秘密,关乎这女孩生死的身世,他竟如此轻易地就说出来了吗?

\r容娇舞一愣。没想到他竟会这样问。若说是他的恩人,当今朝廷的罪臣……那么……

\r“你说的可是花满庭花丞相?”

\r喻慕城点了点头。他的身影像是一瞬间就苍老低颓了许多:“娇舞,你可能够?”

\r他没有看她的脸。她也没有看他的脸。

\r倒是二夫人一脸紧张地看向他们。

\r影容望着二夫人怀里的秀丽女孩,眼神充满不屑与冰冷。

\r喻展容站在母亲身边看着父亲默不作声,他也在等待答案。

\r“既是如此,娇舞也并非狼心狗肺不懂得知恩图报之徒。是他将你提携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你本也该报恩。”

\r容娇舞扯着喻影容头也不回地走到厅门前,背对着喻慕城说:“只是她一家是我父亲监斩,莫要让我父亲知道有漏网之鱼就是了。”她顿了一顿,又冷冷地说:“不过你也休要指望我对她好,对罪臣之女我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说完,她就拉着喻影容回房了。影容在走出厅门之前眼睛还始终未离开那女孩的脸。

\r“快带她下去吧。”喻慕城依然没有回头,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与痛苦。

\r二夫人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还是紧紧抿了抿唇,抱着女孩离开了。

\r母亲脸上那种哀伤而幽怨的表情,是喻展容从来没有见过的。

\r这个夜晚,注定太不寻常。

\r他经过父亲身边,刚想迈出厅门,就听见父亲幽幽地说:“她叫莫想。莫名的莫,想起的想。”

\r他顿了顿,却没有停步。

\r不知道那话是父亲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r莫想果然在喻家住下来了。只是为了掩饰身份,不再姓花,而随喻慕城的姓姓喻,对外则称是二夫人所生。但是从那天起,喻慕城不久就以身体抱恙为由,辞去了朝廷的辅政大臣一职前去扬州开办商号,甚少回家了。比喻展容大五岁的姐姐喻月容也在他十一岁那年嫁给了容娇舞哥哥的大儿子,即当今新任丞相的大公子为妻。展容清晰地记得姐姐出嫁那天的情形,明明是被迫要嫁给自己并不熟悉甚至完全陌生的人,她还是笑得明艳动人。她穿着大红的喜服上轿前,不顾旁人的目光,揽过喻展容轻轻在他耳边道:“我可是很喜欢莫想那丫头,你给我好好看好了啊,她今日可是又少了一人可以依靠了。”她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暗暗拧了一把喻展容的耳朵,就马上一个优雅转身衣袂飘飘地飞入轿里。喻展容揉着耳朵瞪向她,却不经意瞥到姐姐笑意漾然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晶亮的泪。一直被挤在人群后不能近前的喻莫想忽然奋力挤到轿前拉住月容的衣襟唤道:“姐姐。”她一只手揽住俯下身来的月容的脖子,一只手将什么东西急急地塞入她手里。“莫要让他欺负你。”莫想在她耳边细声道。她看着这个疼宠她疼宠到骨子里的女子,杏仁般的眼睛里满满充溢的是哀伤和害怕失去的惊惧。月容笑着捏捏她瓷白的小脸,进了轿。“那是什么?”展容好奇,“你塞给姐姐的。”“你前几日拿给我的东西。”莫想想着忽然微微笑道。“那是我拥有的唯一能给她保护的东西。”月容在路上悄悄打开了莫想塞给她的那包东西,居然,是一包巴豆。喻展容在莫想身后笑得惊世骇俗,吓倒了一排送亲的队伍。
桃花帘外春意暖,桃花帘内晨妆懒。

\r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r桃花帘外开依旧,帘中人比桃花秀。

\r花解怜人弄清柔,隔帘折枝风吹透。

\r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自多情。

\r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r凭栏人向东风倚,茜裙偷傍桃花立。

\r桃花落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r爹爹,转眼又是一年春日初暖,*里的桃花红妆渐上,清香盈溢。爱花如娘亲,竟独独忘了在我们旧时的家里植上几株桃花,可惜往年春色少了许多娇柔不是?娘亲果真是大意了呢。爹爹可休要将此话讲与娘听啊,否则她定要嗔怪儿不知少长了。莫想将那篇《桃花令》又默声诵了一遍,心下忽然感到莫名的安定与欣然。她用指尖反复摩挲着中间那三个墨迹未干的楷体小字,嘴角挽起了淡淡的却恬美的笑意。今日读这首桃花令,初时便觉动容,细细抄写来才知竟是因了那句“风透湘帘花满庭”,花满庭,爹爹的名便是出于此典故么。儿与这首令当真是有缘了。爹爹,清冷如彼处,可曾也有多情桃花满庭传香?娘亲是否也满心欢喜,茜裙偷傍桃花立?风吹帘卷,纸张微扬,手中紧握的玉佩泛着柔和温润的光泽。那,可就是爹娘肯定的答复了?

\r“五小姐,五小姐…”天近暮时,夏秋全然不顾形象一路叫嚷着冲进房里,却发现莫想恰恰不在。三少爷眼见就要回来了,她竟然方才才得知消息。平日便领教了大夫人对五小姐的狠毒,未想到连少爷归家的消息也要向她们隐瞒遮掩。说什么本是家人团聚,与外人并不相干,好歹五小姐也是老爷领回来定了身份的喻家小姐,纵使不是亲生女儿也不至于如此狠心相待以外人称之以奴婢用之吧?夏秋狠狠地跺了下脚,心里憋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幸而吴婶偷偷告知了她三少爷的事,小姐如此还有时间准备一下。不管大夫人怎么想,三少爷她们也是接定了。

\r可是小姐此时竟跑去哪了呢?夏秋从前厅过来一路未见她。她顺着中庭的雕花回廊进了*,下去白玉石台阶踏上了通往花园的石径。小姐近日爱这桃花爱得紧,莫不是偷跑过来赏花了罢。桃花林里静静的,只听见鸟雀的啁啾声。清淡的花香如薄雾般氤氲在林间,地上枝头都满满地铺展开了诱人的娇嫩桃红,一踏入,便恍若霎时闯进了哪处云上仙境。夏秋一时间竟只顾痴痴傻傻地站着,不知身在何处了。

\r忽然,一阵轻浅的笑声响起,仿若仙子降临。夏秋身旁的那棵桃树蓦地纷纷飘落许多花瓣来,枝叶微动,一个身穿浅色桃红短衫的女子从繁盛的花云中现出身来。“你做甚竟是愣在这里,莫不是迷路了吧?”熟悉的声音入耳,夏秋这才回转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莫想正坐在桃树粗硕的枝干上带着调笑的表情看她。

\r夏秋顿时急了:“小姐,三少爷要回来了,我正寻着您想告知您呢。您倒是快点下来,好生去准备一下啊。”

\r“我若不是为他回来做准备,怎会跑到这里来?”莫想不慌不忙,仍旧笑意莹然:“管家爹爹偷偷讲与我了,我看三哥哥屋子里干净是干净,只是缺了许多生气,就跑来折些好看的桃枝给他装点下卧房。”

\r“您竟是何时知道的?敢情只有我是最后才晓得的么。”夏秋瞪圆了眼睛望着她,抱怨道。

\r“你不必抱怨,我也是方才碰到管家爹爹赶去门庭才知晓的。赶不及说与你就匆匆跑过来了。”莫想一边折下头顶上方那枝开得正艳的桃花,一边安慰她道,“我念着三哥哥见到房里桃花定会欣喜,竟一时忘了要先去找你。”她朝夏秋眨了眨眼,故作可怜道:“好姐姐,这次就饶我一次可好?”

\r“我何时奈何得了你?”夏秋一边说一边挽袖意欲攀上树去,“倒是你,当真不去给三少爷接风,只在这忙些无谓事情?”

\r“我来就好。”莫想赶忙制止了她,“我自知并非是喻家人,这种阖家欢聚的场合我又何必跑去给人添堵?大娘的意思我明了,就不去自讨无趣了罢。”

\r“老爷若在府里,定不许大夫人如此待你。”夏秋仍旧忿忿不平,“如她那般心肠毒恶,早晚定要遭受报应。”

\r“背着主子乱嚼舌根,可仔细着你的皮肉。”莫想俯身将桃枝递与她,淡淡笑道:“喻家养我育我,原本我就当知恩图报不是?就当是报恩罢。若白白享受十几年宠爱,我倒是该问心有愧了。”她见夏秋仍然眉头紧蹙,又笑言:“你若再皱眉可要老得像个太婆喽。三哥哥早些迟些终究是会见到,我们何必作这些无用的计较?你还是快帮我寻些桃枝要紧。”

\r夏秋是喻爹爹先前配给她的丫头,后来因为时常被连带着一起去为大房做活,渐渐就成了她最亲密的姐妹。整个喻府只有她真正会把她当小姐看待,也只有她敢为她打抱不平全心维护纵然受罚。每每她受了欺辱,夏秋都比她更气愤难耐。这样的姐妹,得之,她幸。

\r“我看你这恩情报到何时能终了。”夏秋叹了口气,“罢了,你仔细折花就是,当心着枝杈……脚下踩稳些,小心摔下来……”

\r“唠叨姑娘果真还是如此唠叨,她又不是三岁幼儿。”一个戏谑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刚刚下了石阶,就听到了夏秋紧张的声音。定是想儿在做什么调皮事情,令夏秋这个素来就习惯跟在她身边叨念的姑娘又绷紧了神经。

\r“三少爷,您怎么回得这么早?”夏秋惊喜地叫嚷开了,“我和小姐还预备着给您折些新鲜桃花过去呢。”

\r“路上已经耽误了好些时辰了,你竟然还说早。若不想我回来,不妨直说便是。”喻展容看见这个率直的姑娘登时憋红了脸。

\r“三少爷还是这般爱开玩笑,明知夏秋不是这个意思……”

\r“五妹,怎么三哥哥回来,你连招呼都不舍得打一个?莫不是气我长久未归吧?”

\r眼前这个男子,眼前这个男子,面容依然俊美清秀如前,眉目间却隐隐透出了成熟的气息。他消瘦了些许,面部的轮廓更加清晰。一袭湖色长衫衬出了他颀长的身材,竟是明显又长高了许多。三年,这个世上给予她疼宠最多也最深的男子,离开了她整整三年。十四岁的她隐在门后目送着他随喻爹爹一同消失在长街尽头后泪水决堤的场景犹如昨日,而仿若只是一夜之间,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就又看到了他熟悉的面容如同一切都尚未发生,只是,只是他们从彼此眼睛中寻到的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稚嫩的容颜。他经历了什么,遭遇过什么,她从未得到过书信可以了解知晓,而三哥哥你,是否也知道我也早已不再是扯着你衣袖不放的幼小女童,而是在不经意间就长成了如今这个对一切都已淡然的女子呢。你就这样微笑着站在了我面前,可我竟已不知从何说起。

\r“都怪三哥哥一回来就开起了玩笑,我只顾着笑了,哪里还能生出两张嘴巴来同三哥哥打招呼呢。”莫想从桃树上轻巧跃下,看着喻展容笑道,“三哥哥这一路可顺利?怕定是疲惫得很了罢。”

\r她果真是长大了许多,精致美好的面容上全然是淡淡的神色,若不是眼底已然溢出了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当真以为她与他疏远了。她的变化竟是因为他的离开么?她定是受了许多委屈才变得如此平静而坚强,努力学着护卫自己不受伤害。想儿,是三哥哥无用,对你不住了。

\r他本想用先前玩笑的姿态拥她入怀,让她这三年里或许从未释放过的情绪静静宣泄直至消无,如同幼时她习惯遭受委屈后在人前强忍着,却要扑到他怀里默默流泪一样。然而,他张了张手指,方欲迈出步去,莫想就打断了他:“爹爹他,何时打算回来?原本以为他这次会同三哥哥一起的。”喻爹爹回来的次数愈来愈少了,最近一次还是在一年前大夫人父亲染重疾去世时。他沉默地协助容家办完丧事,又安慰了大夫人些许时日就匆匆返回扬州了,甚至都未来得及与莫想多讲些话。大夫人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抱怨,大概是太过悲伤都懒于计较罢。

\r展容尴尬立定,即刻又笑道:“爹爹整日四处游山玩水,乐得逍遥,怕是都乐不思蜀了。我见他一面都难于登天。”

\r游玩?这倒是她未想到的理由。不论真假与否,喻爹爹开心便是了。那个将她从噩梦中带离出来的沉默男子,做什么都自有他的道理。

\r“三少爷可曾到夫人们那边问安?莫要教夫人们挑你道理。”夏秋插嘴。

\r“你看看,你这丫头又唠叨上了不是。我走便是了么,枉我一下马车就巴巴地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看你们。”

\r“三哥哥当真还没去给夫人们问安?你可真是非要惹出些事端不可了。”莫想也稍稍着了慌,若让大夫人知道他顾不得问安的缘故竟是为了过来找她,那可真是有些麻烦了。她将桃枝向夏秋一递,就过去半推半赶地催促喻展容道:“三哥哥快去罢,否则大娘又该说你不知礼数了。”

\r“我早教管家爹爹帮我撒谎遮挡去了,你当我真是傻的,要主动过去讨打?”

\r喻展容笑得格外得意。“不过我也这就走了,娘亲还在等呢,迟些给你送礼物来。”

\r他转身走了几步:“你们折的桃枝也够了,给我一并带回房里去罢。”

\r“三哥哥只管去做你的正事要紧,我和秋儿过去装点就是。”

\r“也好,那顺路一起走罢。”

\r刚刚踏入中庭的雕花回廊,就看到喻影容的身影远远迎了上来。

\r走至跟前,喻影容才冷冷笑道:“我当三哥哥真是行李繁多忙不过来,原想着过来帮帮忙才好,未承想竟是跑过来找五妹耍了。”

\r“四妹,”喻展容吃惊她竟会过来寻他,“我正打算过去问安来着,你怎么就着急跑过来了?”

\r“三哥哥果真是偏心,到了家竟把我们都晾在一边单单过来看五妹。”喻影容笑着嗔怪道,眼神已经直直地射向了喻展容身后的莫想。

\r喻展容心下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你们不许莫想过去迎我在先,我又怎会着急过来看她。影容你究竟才多大年纪,竟然就已经变得和大娘一般无理刻薄了。面上仍旧赔笑着哄她说:“四妹真是说笑了,原是爹爹命我回来提早记着去看看五妹,怕家里下人慢待了她来的。我记性不好生怕迟些遗忘了,就赶着先来看她一眼。恐怕你们多心又教管家爹爹帮我过去缓一缓。如此煞费苦心,何来偏心之说?四妹可当真是冤枉了我。”

\r莫想坦然自若地迎上喻影容的视线,柔柔地唤了声:“四姐。”

\r这一声,唤得喻影容心里像被什么挠过一样难受得很。花莫想,你现在居然还要摆出一副全然与你无关的模样来。如若不是你,三哥怎么会连我们都不顾就跑过来看你?到时候母亲责怪过来还不是要三哥受罪?都是你啊,都是因为你,三哥从什么时候连最后一点温柔和亲近都不肯给她了?爹爹又是什么时候不再归家常年在外生活了?凭什么下人们对你都是表面视若奴婢私下却暗暗关怀?凭什么你就能霸去三哥、二姐还有爹爹和二娘的特殊疼爱,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娘亲呢?她是多么费尽心机渴望得到他们真心的关爱啊,然而他们竟统统都只给了你一人!

\r莫想自是知道喻影容在恼恨她居然表现得这样于此无关,但她偏偏不想在她面前显得胆怯而畏惧,愈害怕遭受的欺侮愈厉害,这样的苦头这些年她咽下了太多。“我本是打算同三哥哥一起前去请罪的,让夫人们和姐姐在堂上白白等了这样长时间,归根结底还是莫想的错。”仍是迎上去与她对视,让步却不卑微。

\r“五妹这话讲得竟像是我们不懂道理了不是?既然是爹爹的嘱咐,那就无可厚非了。不过眼下三哥还是快随我回去罢,娘亲和二娘都要等急了。我也盼着听三哥讲讲扬州的趣事呢。”说罢,她又转过头来对莫想甜美一笑:“五妹不一同过来了么?虽然爹爹尚未回来,倒也是个难得的家人一起热闹的时机呢。”

\r莫想听得她故意重重地讲出了“家人”二字,笑道:“可怜妹妹近日沾了些春寒,身体欠妥当,就不去扫兴了罢,只怕是要错过这个好时机了。”眼见喻展容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莫想就又催促道:“三哥还是快些去好,莫要让夫人们等的时间太长了。”

\r喻展容无奈,只得跟喻影容匆匆走了。

\r莫想暗暗舒了口气,每次讲话都要揣测人心意揣测得这样辛苦,干脆让她变成哑巴好了,见人只要一笑了之从来不怕惹上什么事端。

\r“难得四小姐主动邀你一次,你怎么就这样拒绝了?”夏秋故意打趣她,她又怎会没听出四小姐的弦外之音。

\r“你若舍得我今晚上就吃顿‘竹笋烧肉’,我现在赶上去倒也还来得及。”

\r“你嘴上说着要去,怎么人倒是走去三少爷卧房了?”

\r“待我插完桃枝,再顺便借三哥哥的神龛拜个佛先,求观音大士保佑我吃得鸿门宴后性命犹存……”莫想佯装严肃。

\r夏秋追上来赶着要撕她的嘴:“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呢。你命若是没了,我也随你去算了……”

\r两人笑闹着冲进了喻展容的卧房。

\r临进房门的时候,莫想忽然想:如若影容的亲生哥哥没有早夭,或许她比现在更单纯和快乐一些吧。毕竟她,也是那般渴望爱的女子啊。
全都是血。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无尽的血色。尖叫声、呼喊声、哭号声在耳边交织回响,轰隆隆如隐隐渐起的雷声,翻腾起无边的惊惧与恐慌。枯草丛生的荒野上耸立着坟包无数,绵延不尽如低低隆起的暗色山丘。天色阴霾如泼墨,阴云滚滚西奔,犹如被驱赶般惊慌失措。她是在哪里?冷风袭来,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才讶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幼时模样,小小的身体站立于荒野中微渺如尘,心底恐慌与惊悚的声音清晰得让她心惊。忽然,周围的景象瞬间变换,一列列戴着铁镣的人从她身边面无表情地缓缓经过,没有声音。他们是谁?她惊恐地看着他们,他们却仿佛对她视而不见。老人,幼童,年轻男子与女子,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沉重,眼底深重的悲戚已经麻木与凝滞。渐渐地,前面的人群停了下来,一股不安的骚动和无名的恐惧迅速蔓延至后。她看到前面有人似乎在哭号着挣扎,却被许多穿着官制兵服的人神色凶悍地押至前去。她踮起脚努力抬眼看去,却一瞬间被扼住了呼吸,极大的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那是,是刑场!阴恻恻的铡刀不是吗?闪着寒光的刀尖不是吗?对面的监斩官突然站起身,抛出了行刑的令牌。骚动如蛇一般惊炸了人群。她再也无法承受这无声的巨大恐惧了,身体一软便跪倒在地。意识模糊之前,她从人群的缝隙中骤然看清了跪在斩台上的那一男一女的脸,那熟悉的轮廓,无惧的表情……那竟然是……竟然是…爹爹……娘亲!铡刀落下,鲜血喷涌而出,汩汩如血色的河流渐渐地一路淌至她的膝下……

\r她挣扎着猛然惊醒。窗外的虫声瞬间湿答答地涌入耳朵,仿若沾满了清晨的露水。浅淡草香,熹微晨光。对面床铺的夏秋朦胧中爬起来迷迷糊糊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时辰还早,再睡一下罢。”复又躺下,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r是梦,只是梦而已。莫想安慰自己。然而有种窒息的痛意久久凝滞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梦,究竟追随她多少年了?她清晰地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记得自己的惊惧与绝望,记得爹娘的血淌到自己膝下那种温热却残忍得让人窒息的感觉。但以后的每一次,她却都会像第一次做这个梦一样,将似乎仍然陌生的毫无准备的惊慌、恐惧、绝望都清晰而深刻地经历一遍,如同身临其境,无法自拔。她没有亲眼看到他们一家被满门抄斩的场景,但是内心积郁的恐惧和绝望从幼时起就开始每夜每夜折磨她,让她不由自主地认为那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会是那样的吗?那些家里的人,都是那样死去的吗?爹和娘……真的都是那样的表情,那样…如河流一般流淌的鲜血吗?莫想坐起身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r十年前的那天午后,她还在娘亲轻柔的抚摸下睡得香甜。朦朦胧胧中听到有男子的声音焦急地唤了声“花夫人”,然后就是娘走动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轻轻合上了。会有什么事呢?晌午时间就匆匆跑过来寻娘亲。她没有多想,就又进入了沉沉的梦境。忽然间,“砰”地一声,门被大力推开,她猛然惊醒了方才坐起来就对上了娘亲苍白而焦急的面容。“快,想儿,快随娘来。”娘奔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她顾不上穿鞋就被娘带着匆匆跑了出去,手腕被握得生疼生疼。“娘,怎么了……”娘亲带她进了自己的卧房,急急地合上房门就迅速打开了隐在床下的暗门。“娘,这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爹娘的房间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密室。“乖想儿,你在里面乖乖呆着不要动,过些时候会有人来寻你,你不要出声就好。”娘一边大力地把她推进去,一面急急地说着。“娘,这到底……”“是爹想跟想儿玩躲猫猫呢,想儿只要听话莫出声,别让爹爹他们找到你便好。”紫倾离摸着女儿的头,柔柔笑着说,眼底的焦急在看向她的那一刻化成了浓重的悲伤。如果是躲猫猫,娘亲为什么笑得如此哀伤,好像再也见不到她了一样?“只有娘亲知道怎么打开这个门,等到娘亲来寻你的时候我们就赢了爹爹,想儿要努力不要出声哦。”眼前的门缓缓合上了,紫倾离看着自己幼小的娇嫩如花的小女,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想儿,爹娘对不起你,留你在世上踽踽独行,你可定要万事小心莫要让爹娘在冥世不得安眠呐。莫想看着娘亲的眼泪,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一样,拼命想要挡住门大声唤道:“娘,娘……”紫倾离将她的小手掰下去,匆匆塞给了她什么东西:“想儿,娘可一直在陪着你呢,你可记得莫要输了啊……”娘亲带泪微笑的容颜终于消失在了门后。她呆呆地坐在一片无声的黑暗之中,紧紧握着那块硬硬的东西,恐惧和紧张瞬间袭来。她拼命捂住嘴巴哭得无声无息,不知过了多久,就渐渐失去了知觉。

\r当天发生的事情她后来才从喻家人的口中隐隐约约得知。爹爹因无意得罪了暴戾的幼皇而遭遇全家被满门抄斩的刑罚。娘为了保护她不被官军带走,将她锁在卧房的密室里两天两夜,直到喻爹爹受托寻到她并将她带回了喻家。得知真相那夜,年少的她依偎在夏秋的肩上默默哭了整整一晚,像是要将此生的眼泪都统统流光。待次日清晨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的时候,她握着娘亲留给她的那块青色玉佩暗暗下定决心,她定要坚强而幸福地活下去,带着爹娘用性命换给她的生的希望。即使在喻家只能以奴婢的姿态生活又怎样,没有人有能力护她又怎样,她还能依靠自己。即使受尽鄙夷和虐待,即使举目无亲踽踽独行,她依然可以笑得灿烂如花。也是从那天起,喻府里的人惊异地发现那个苍白脆弱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异常坚韧和无畏起来。纵使容夫人也不得不暗暗叹道,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怎样的苦头都吃得下,她倒也懒怠费心思去刁难她了。她就这样一天天在喻家成长起来,学会将所有的苦闷与委屈深深藏在心底,将自己也藏成了一个像一潭静水一样让人一眼望去都望不见心的模样的女子。

\r啁啾的鸟鸣声清脆悦耳,将她从回忆中拉扯出来。我这是在做什么,本来都已经说好不想的了。莫想笑得苦涩,眼看到了起床去帮忙做活的时辰,她赶忙穿好衣服去唤夏秋起床。

\r奔奔忙忙了一早晨,还替二夫人清扫了月苑的院子。三哥哥不知又跑到何处去了,倒是二娘见她过来就下了台阶来迎她。那个美丽素雅的女人还是像往常一样想要从她手中拿去扫帚,却还是被她笑着抢了过来。二娘是疼她的,但因出身低微,在大娘的威严下始终护她不得。二娘看着她温柔地将眼睛笑成月牙状的时候,多么像娘亲啊。可是那笑里总是带着淡淡的莫名的哀伤,让莫想没来由得感到些许难过。明明是三哥哥的母亲,可是为什么总也逃不开那种哀怨的感觉呢?是思念喻爹爹么?也是了,二娘这样温柔细腻的女子想必是深爱着喻爹爹的吧,他一日不归,她的心或许一日就不得展颜。而这,会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造成的么。莫想对她,暗暗多了些许愧疚。

\r临近晌午的时候,夏秋却不见了踪影。莫想帮她留的饭菜都要凉了,仍然不见她回房。

\r总不会是偷懒偷过了头,连时辰都忘了吧。莫想心底纳闷。

\r还没走出中庭,就听见大夫人的影苑里传来了严厉的训斥声。

\r“你没拿?你没拿莫非它会自己长腿飞了不成……”容娇舞愤怒的声音。莫想微微一惊,心头笼上一丝不祥的预感,加快脚步冲进了影苑。

\r“明明四小姐就眼睁睁地看见你进了我房里,又鬼鬼祟祟地出来。没有偷我的玉镯?难道有鬼了不成?还是四小姐会有空到拿你这个小蹄子跟我开玩笑?”

\r容娇舞怒气冲冲地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夏秋怒斥。影容站在母亲身边,一脸鄙夷之色:“你若承认了,娘亲说不定会对你网开一面……要是一直这样顽固地抵赖,送你去见官也并非没有可能。”

\r“果然是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生成什么德性,到底还不是个罪犯模样。”容娇舞走近已经在地上跪了许多时辰的夏秋身边,夏秋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惊惧和委屈的泪水:“大夫人,我真的没有啊……我只是念着想去给您打理一下卧房,张妈妈今儿不舒服嘱托我来着……您不要送我去见官,求您了,求您了……”

\r“死不承认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看来我若不亲自教训你一下,你明日就要骑到我头上了……”容娇舞扬起手预备狠狠地摑这小蹄子一个耳光。手掌方欲落下去,就被生生地挡在了半空。

\r“大娘息怒,是莫想管教不周,您若罚就罚莫想吧,何必跟丫头置气降了自己身份?”容娇舞虽然早已将她当成丫头使唤,但是碍于喻慕城的面子,表面上还是称她作五小姐。为了帮夏秋,她今日倒是要恬不知耻地用用这身份了。

\r容娇舞心下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把自己当回子事儿了死丫头。“这倒真是该让五小姐担当一下了,管教下人管教到让这小蹄子居然敢到我房里面偷东西,这是何道理呢?”容娇舞冷冷地抽回手,看都没看莫想一眼。

\r“莫想斗胆请问大娘,您怎么知晓是夏秋偷的您的东西呢?”

\r“五妹这竟是在质疑我喽?”喻想容向她这边进了一步,“是我看到她偷偷进到娘的房间又鬼鬼祟祟地跑出来的,我当时倒并未留意,若不是娘说她的玉镯子丢了我都不会想起这回事。”

\r“那么请问四姐姐,是否有在夏秋身上寻到那镯子?若真是有,不劳大娘和四姐姐动手,我就会亲自管教一下她。”莫想神色波澜不惊。

\r喻影容一下子被噎住,没了话讲。

\r“若真是能在她身上寻到,我倒也不至于如此气恼。哪个人晓得这小蹄子把那镯子藏到哪里去了?想必跟了五小姐这么多年,她也该学得到五小姐一星半点的聪明吧。”容娇舞讽刺道。

\r“大娘说笑了,这丫头若是真学了我的聪明去,今日就不会好端端跑到这里来惹是生非,让大娘平白生这许多闲气了。”言下之意,夏秋若聪明,自不会不知好歹地跑到你这里来给自己惹是非,你也不必揪住她不放自己找这许多气受。

\r容娇舞听出了莫想的弦外之音,顿时更是怒火中烧。可她偏偏也没有办法反驳她,当下竟也气到讲不出话来。

\r“那依五小姐之意,这事该如何解决?”容娇舞倒要看看她想怎样处置这丫头,若要让她抓到她偏袒这小妮子的把柄,可休要怪她不客气了。

\r“既然大娘和四姐姐都坚持认为是夏秋偷了镯子,无论她是否真的偷了,都先要罚她竟要做这等李下整冠,瓜田纳履的是非之事,让大娘和四姐姐无故烦心。至于该受何等的处罚,还请大娘和四姐姐决定,莫想绝无异议。另外,倘若果真在夏秋处寻出了赃物,那定要依家法处置,莫想绝不会心慈手软。依大娘和四姐姐看,这处置方法可行得么?”莫想看向容娇舞,神情依旧淡然坦荡。

\r今日倒是便宜了夏秋这小蹄子,若不是花莫想这死丫头忽然出现,她倒真是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她,教她平日不仅敢违背她的意思与花莫想交好,居然还处处护她,为她讲话。容娇舞恨道。

\r“还是五丫头考虑周全,竟是我今日失态了。那就依五丫头的意思办吧,先扣她三个月的例钱,让她吃点教训也好。”三个月,倒也够这死丫头受的了。

\r“让大娘和四姐姐烦心,莫想给大娘和四姐姐赔不是了。”莫想向两人欠了欠身。喻想容别过头去,没有看她。

\r“夏秋,还不快向大夫人和四小姐赔罪。”

\r夏秋这才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看样子确是跪了许久,站立不稳。

\r“谢大夫人和四小姐的饶恕之恩。”

\r“这可不是饶恕。五妹倒是不会忘记方才的说法吧?”喻影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r“是了,莫想定不会忘记跟大娘和四姐姐的保证。若夏秋当真犯了偷窃之罪,莫想定不会偏袒。”莫想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低头说道:“那莫想就先带夏秋回去了。给大娘和四姐姐添了这许多麻烦,莫想惶恐不已了。”

\r容娇舞揉着眉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们都先回吧。”

\r两人方才出去没多久,容娇舞就斜斜瞥了一眼喻影容道:“你若有你这妹妹一半伶俐就好了。”

\r喻影容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心下不知将莫想反反复复骂了多少遍。

\r回到房里,夏秋的眼圈仍然红通通的,肿得令人心疼。

\r“你竟是傻了,怎么会想到跑去大娘房里帮她打理房间来着?”莫想为她绞了一条手帕,笑着探过去想要帮她抹一下脸。

\r夏秋又气愤又委屈道:“我只知她心肠狠毒,那料得她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只是负责她屋里打扫的张妈妈今日身体不适,我才受托过去帮她,哪成想竟会摊上这回子事?”说完,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

\r“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可莫要哭了。你若是再哭,明日我们可就没有住处只能露宿街头了。”

\r夏秋一惊:“这话怎讲?”

\r莫想嗔怪道:“我看这屋子早晚会被你的眼泪冲垮的,到时候可不是要没地方住了。”

\r扑哧一声,夏秋顿时破涕为笑。

\r“小姐果真相信我没有偷么?”

\r“我若再不信你,这世上我还能信谁呢。”莫想看着她柔柔笑道,将方才刚刚托人热过的饭菜端出来递与她。说到底,若不是夏秋平日里与她太亲厚,太护她,她又怎么会让大娘与四姐刁难到如此地步。夏秋,本是我对你不住,我再不能尽力护你,全心信你,我怎么对得起你待我十年如一日的好,怎么对得起我自己的良知呢。

\r“小姐……”眼见着夏秋看见饭菜眼泪又要滴出来,莫想忙将筷子塞进她手里,佯装严肃道:“今天的饭菜原本就够咸的了,你若再要往里面添进去这许多盐,可当真不能吃了。”

\r夏秋低头刚吃了一口,又停了筷子。

\r“罚去三个月的例钱……家里不知道会怎样……”

\r莫想看她的眉间又聚起了愁云,笑着捧起她的脸道:“我早就想到了,你拿我的钱过去用么,我私底下可省下不少钱呢。”

\r“那怎么行,你的例钱原本就比我们少,好不容易省下些我又拿去用这是什么道理?”

\r“早知你会这么讲,你的家难道不是我的家?我知晓阿母病着要长期买药来医,也知道眼见着阿哥到了娶亲的年纪要置办彩礼……”

\r“我从未跟你讲起过,你竟是如何知道的?”夏秋瞪圆了眼睛。

\r“你当你晚上梦中絮絮叨叨地呓语,我听不到么?”莫想扬了扬秀眉,笑道。每夜因为恐惧噩梦而不想入睡的时候,她常常听到熟睡的夏秋发出的梦呓。多难贫苦的家庭,怕也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吧。

\r“莫要跟我见外了,你先拿去用就是,大不了过些日子再还我。我只是惟恐我这积蓄太少了些。你倒是万万莫要责怪你这姐妹太穷酸了才是。”莫想寻出钱袋时有些许懊恼,她省下的那些钱不仅只有夏秋一个月的例钱多,更远远无法满足夏家的需要。倘若她能够做什么活计赚钱就好了,不仅可以帮她这个最亲近的姐妹分忧,更可以不再依赖喻家少得可怜的例钱过活。

\r“小姐……”见夏秋拼命推脱着,莫想正色道:“你若执意不要,我可当真要怒了。在姐妹面前,就莫要逞强了吧。”看夏秋一时间住了口,莫想趁机将钱袋塞到了她手里,调皮地眨了眨眼笑言:“钱虽然少,可还是要还的哦。”

\r夏秋这才被她逗到破涕为笑。

\r莫想看着她,笑得灿若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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