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我是赔钱货,夸弟弟是人间至宝。
我反驳她,迎来的却是咒骂和毒打。
直到她亲手掐断了我的求救电话。
可当我不再歇斯底里,失去了生的意志的时候。
她后悔了。
可我还是死了。
这回,她连我的骨灰也找不到。
1站在医院门口。
拿到胃癌诊断书的那一刻,我其实是开心的。
我想知道,妈妈看到这个诊断书时会是什么表情。
我呆站在医院门口,眼眶发酸,想给妈妈打电话。
我拿起手机,看着一片片的未接来电。
没等我回拨,她的电话先弹了出来。
上周家族聚餐为什么不来?
你是不是等着别人看咱家笑话呢...她声音冷冷的,像冻了冰。
一向如此。
因为不想。
我的声音沙哑,虚弱又有力。
对面的人听到我的声音愣了一瞬,接着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手机里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忙音,对面的人挂断了电话。
正合我意。
毕竟误解是人生的常态。
2我叫夏余。
我的人生,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多余。
都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可是,我的妈妈。
她爱所有人,独独不爱我。
她嫁给了不爱的人,生下了我。
她说我是她的污点,说我是烂泥,说我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直到她离婚,自我出生那一刻起,这股深植的仇恨便如影随形,绵延至今。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盼着那场聚会。
只是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腹痛将我折磨至濒死边缘,我才察觉到一丝端倪。
不过,如果我不去,我的妈妈会不会更开心。
3这一周我和妈妈的对话框没有任何消息。
我站在家门口,要敲门的手顿了又顿。
门突然被打开,是夏子轩。
我的弟弟。
“妈,你...”话音未落,在看见是我的那刻,他啧了一声,转头离去。
夏子轩坐在沙发上,手机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游戏打杀的声音。
厨房里的男人探出一个头,约莫四十几岁。
“阿余,你回来了。
快去洗手吧,要吃饭了。”
他是我的继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任何人对我都好。
看见他的笑容,心里一股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个家。
似乎也没那么糟。
“好。”
我忙的洗手,冲进厨房帮忙端粥。
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辜负这唯一的真情。
瓷碗握在手上,烫的有的发麻。
路过夏子轩的时候,他长腿一伸。
我重心不稳。
滚烫的粥水准确无误的落在夏子轩的脚面上,瓷碗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夏子轩指着我的鼻子,尖叫声和谩骂声不断。
门突然拉起,妈妈回来了。
屋里乱作一团。
脚面淌血的夏子轩,低头收拾碎片的我,惊慌失措的爸爸。
眼前的场景,不必多言,她已猜的七七八八。
“夏余,你的嫉妒心这么强吗?
如果你再敢欺负你弟弟,别怪我不客气。”
是了。
在她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满怀嫉妒心的,爱欺负人的姐姐。
她的话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扎在我的心窝上,把我的心脏搅的四分五裂。
她不解气。
啪!
一个巴掌印落在我的脸上,我的脸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的微微侧着。
就好像我对这个家最后的爱,终于也被消耗殆尽了。
在家的最后一顿饭也吃不成了。
不欢而散。
4回到宿舍的时候,透明的窗户映照着我苍白的脸。
我把之前存的泡面翻出来,大口大口的吞进胃里。
或许是吃的太饱,,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我的腹部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我浑身发抖,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和妈妈的关系,还没有僵到这种地步。
在我小的时候,妈妈虽然很冷漠,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恶言相向。
妈妈虽然冷漠,却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那时我想,就算妈妈是块寒冰,我也能凭借着这点血缘关系一点一点把她的心捂化。
这块冰我努力捂了好多年也没有捂化。
直到那年,妈妈生下了弟弟。
我才发现。
我的妈妈其实不是块寒冰。
她见到孩子的时候也会那样开心,不会因为小孩的哭声而不耐烦,也不会出门的时候把他甩在身后。
或许那才是一个妈妈对孩子的态度。
弟弟四岁的时候,妈妈不在家。
他仗着妈妈的喜爱,吵着要让我带他玩。
我拗不过他。
带他去看街上的车水马龙。
坏消息是,我迷路了。
我害怕,却又强装镇定。
直到很晚,才牵着弟弟找到回家的路。
我回家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是热乎的饭菜,也不是家人的等候。
他们冷冷的坐在沙发上。
安抚这正在哭的弟弟。
我的妈妈,快速的,用力的往我脸上扇去,一个巴掌印清晰可见。
她言辞狠厉,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仇恨。
报复。
丢弃。
弟弟。
这些零零散散的话拼凑起来,他们在质问我为什么要把弟弟带出去丢掉。
我瞅向妈妈的眼神,脆弱又无助。
没人信我的解释。
可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们把脏污泼在我身上,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
那一天之后,我连靠近一下弟弟妈妈都会大喊大叫,然后如避蛇蝎一样避着我。
我做了好多个噩梦,梦里妈妈总是笑着抱我亲我说着爱我,场景转换,她抱着弟弟冷着脸把我丢下。
后来我才感觉到,我的妈妈,是真的,毫不在意的面孔下埋藏着对我深深的恨意。
那几年,我不再装乖,我会故意做一些事情惹她生气,至少她骂我的时候。
我还是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在意我。
5腹部绞痛。
我蜷缩在床上,身上的冷汗浸湿了我的衣服。
我胡乱的找着床头柜上的药,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掉在地上。
在一地的玻璃渣中,我伸手去捡散落在其中的药片。
吞喉入腹。
伴随着药片进入口腔的,还有一股血腥味。
手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鲜红的血液从指缝渗出,留到指甲后滴落在地上。
这才发现,我的手指被玻璃扎破了。
我索性拿起一片玻璃,放在手腕上,吐了一口浊气。
脑内的小人好像在打架。
一个小人说,划下去,快点划下去,划下去你就能解脱了。
另一个小人说,快住手,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被爱着。
吵死了。
等我回过神来,手腕上又多一道疤,正在渗血。
胳膊上布满疤痕,又新添一条。
玻璃被我扔到一边,我起身,走向镜子。
里面的我,面色惨白。
我轻轻抚摸着从眼角蔓延至额顶的疤痕,抚摸着那个一次次让我窒息的夜晚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额角青筋暴起。
以前老师总说。
你们都是妈妈的宝贝,你们要感受到妈妈的爱,所以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看着满地混乱,鲜红的血液流淌。
可是......妈妈不爱我...6阳光再次通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
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腹部钻心的疼痛催促着让我醒来。
房门被人敲响,我颤颤巍巍的用手支起身子,试了几次最终才勉强站起来。
我拉开门,出现的是那张我日思夜想的脸。
我的妈妈神情冷漠。
一贯如此。
开门的那一瞬间,妈妈的眼里好像一瞬间起了波澜。
面前的人面容憔悴,瘦骨嶙峋。
这是你留下家里的最后一点东西,今天给你拿来了。
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也不要去找你的弟弟。
她的声音冷冷的,像淬了冰。
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勉强强把手伸出去接那个袋子。
我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暴露在她眼前,妈妈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愕,刚要说些什么。
我没有给她时间。
门被我骤然关上,一门之间,把妈妈隔绝在外,连同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爱也一并隔绝了。
妈妈走了。
这具瘦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我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腹部的剧痛再次传上大脑,我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
手机界面停留在和班主任的对话框上,我删删改改,敲了几句话。
大致的内容就是要请几个月的长假。
外卖到了,里面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的胃咕噜咕噜的叫,往日的美食似乎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我夹起一块肉,却迟迟没有送进嘴里。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食物,心中却无一丝波澜。
7这之后妈妈再也没有找过我。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在梦魇,我不断的在饥渴,吃药,睡梦中度过。
直到有一天,手机屏幕弹出来一个消息。
是一个倒数日的提醒。
上面写的是:你的生日就在今天。
这几个月里我一直不敢照镜子,我害怕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
但这天我还是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了把脸。
认真束好自己掉的只剩下薄薄一层的头发。
我收拾好,去了蛋糕店。
我想,最后过一次,也是十八岁以来第一次生日。
一个体面的生日。
橱柜里的蛋糕很漂亮,来店里逛的几乎都是大人领着小孩。
我看的眼花缭乱,终于在一堆漂亮的蛋糕中选中一个有海浪波纹的,我手指了指。
我要那个。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与我的声音一同响起。
玻璃橱窗上,映照着熟悉的面孔。
夏子轩。
和我的妈妈。
一旁的服务员弯腰表示道歉:不好意思啊,这种蛋糕只有最后一块了,要不你们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别的款式的?
夏子轩装模作样的给妈妈捏肩膀“妈妈,我想要那个蛋糕。”
弟弟只要稍微孝顺几下,我的妈妈就乐的合不拢嘴。
只要是我有的,夏子轩一定要和我抢,就是为了证明,我的妈妈会无条件的偏爱他,放弃我。
“夏余,你什么都有了,还要和你弟弟抢吗。”
妈妈瞪着我,语气狠厉。
一旁的夏子轩挑眉,满眼挑衅。
“子轩,是你先看上这个蛋糕的,妈妈给你买,服务员,打包。”
现场的氛围剑拔弩张,服务员见形式不对,最后找店长出面解决。
蛋糕最终还是打包给了我。
好想再爱一次这个世界啊。
可惜。
早就来不及了。
8蛋糕上的海浪图案充满着我不曾有过的,生机与活力。
我喜欢大海,因为老师说,大海是慈母,海纳百川。
她能载着人的灵魂,自由又无拘。
那时候我想,我的妈妈如果也能容下我的存在,就好了。
一看到上面的图案,又仿佛回到那天。
我小心翼翼的和妈妈说过好多次。
妈妈,我们去看海吧。
她近乎疯癫。
她说。
从你出生起,我把你溺死在海里就好了。
如果你从未出生过,就好了。
自那起,我再也不敢提这个话题。
弟弟六岁的时候,和妈妈说要去看海。
尽管我不喜欢他,我心里还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预料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到来。
妈妈只是摸摸他的头。
她说,好。
返程的时候,我们刚一落座,夏子轩就闹了起来。
他坐在妈妈怀里,哽咽的说下次还要再去一次迪士尼,他要比我多去一次。
妈妈用力的安抚着夏子轩,好不容易把他安抚平静的时候。
“你还没出生的时候,爸妈带我去过两次迪士尼。”
夏子轩听了话,本来微挑着的嘴角又瞬间向下,哭的不成人声。
我只是望向窗外,欣赏着窗外的美景和夏子轩的哭声。
好不容易弟弟哭的没有那么撕心裂肺了。
妈妈轻拍他的背“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做她没吃过的!”
夏子轩终于不哭了。
我只是淡淡的补一句“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爸妈在你出生前一天带我吃的,可惜那个餐厅现在已经倒闭了。”
安静的车厢瞬间又被夏子轩的哭声填满。
车厢里有人受不了,小声指责夏子轩的哭声和妈妈的重男轻女。
妈妈的脸红一阵紫一阵的瞪着我,表达她的不满。
我只是看向窗外,欣赏这场闹剧。
就这个哭声,爽。
回家的时候,妈妈抱着弟弟,把我远远甩在身后。
她让我跪在门口,厉声质问我,让我认错。
我说。
我没错,我不认。
留给我的只是砰的一声门响,她说,什么时候我认错了,再让我进来。
夜晚寒风直吹,暴雨来袭。
我在外面淋了一晚上雨,没有人管我。
最后是邻居发现了我,把我送进医院。
也是因为那次,我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9宿舍里漆黑一片,我从抽屉里掏出来几根蜡烛。
歪歪扭扭的插在蛋糕上,用火机把它们点燃。
屋子里被蜡烛微弱的火光照亮,我戴上生日帽。
我拿出手机,我反反复复点进联系人的界面。
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电话被秒接。
我的声音苦涩又沙哑萧萧。
对面的人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心里猛的一紧。
血腥味一下涌上喉口,我艰难的开口:我们去看海吧。
没有答话。
萧萧只是紧紧捂着嘴巴,眼泪接连流出,划过手,又滑落在地上。
半响,终于有了回复。
她说:“好。”
电话被我挂断。
我用钗子简单叉起一块蛋糕,放在嘴里。
奶油瞬间融化,甜甜的。
我这辈子这么苦——下辈子,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这么苦了。
指针刚好指到十二点的瞬间,蛋糕上的蜡烛被我吹灭。
我吐了一口浊气。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9夏年年的心里一阵抽疼,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