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顾朝曦谢睿的其他类型小说《那年冬天,他和她在月光下重逢 番外》,由网络作家“安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顾朝曦抖了下,一个激灵揪住谢睿的下眼皮,硬生生掰开了他半边眼睛。“……”谢睿被迫睁眼,一双黑色瞳仁静静地看着她。因为她刚才的动作,两人间此刻的距离近到她可以在他眼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沉默。空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呼吸变得小心翼翼,心跳在一片寂静中喧嚣。顾朝曦轻抿下唇,佯装镇定地松开手,向后收回身子:“你睡得也太死了吧!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说着,朝房门口指了指:“尼玛来喊我们吃饭了。”尼玛靠在门边,眨巴着他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点了点头。谢睿盯着她看了几秒,唇角似笑非笑地弯了下,支着腿低头轻揉眉心:“画得怎么样了?”他说话的时候,右手还覆在眼皮上,遮住上半张脸。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便落到了他的唇上,色泽饱满、唇线清晰、唇角微...
《那年冬天,他和她在月光下重逢 番外》精彩片段
顾朝曦抖了下,一个激灵揪住谢睿的下眼皮,硬生生掰开了他半边眼睛。
“……”谢睿被迫睁眼,一双黑色瞳仁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她刚才的动作,两人间此刻的距离近到她可以在他眼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沉默。
空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呼吸变得小心翼翼,心跳在一片寂静中喧嚣。
顾朝曦轻抿下唇,佯装镇定地松开手,向后收回身子:“你睡得也太死了吧!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她说着,朝房门口指了指:“尼玛来喊我们吃饭了。”
尼玛靠在门边,眨巴着他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谢睿盯着她看了几秒,唇角似笑非笑地弯了下,支着腿低头轻揉眉心:“画得怎么样了?”
他说话的时候,右手还覆在眼皮上,遮住上半张脸。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便落到了他的唇上,色泽饱满、唇线清晰、唇角微微上翘,是和她刚画的莲花一样的形状:“挺好看的。”
谢睿顿了顿,忽地笑了:“你还挺自信。”
顾朝曦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实事求是嘛。”
虽然是第一次画唐卡,但她在艺术方面着实是有那么一些天赋异禀:“难道不是吗?”
谢睿看向画布上的莲花,白色花瓣一层一层勾勒得非常细致,莲芯和枝叶都用的绿色,透出一分淡雅和清净来,的确是不错。
他微微颔首,还没来得及说话,等急了的尼玛跑过来钻进二人中间:“哎呀,别看画了。顾姐姐,咱们去吃饭吧!我阿妈今天做了牦牛火锅!可香了!”
“牦牛火锅?”顾朝曦的注意力瞬间被拉走,急忙忙收好画布站起来,“那赶紧的!走走走!”
谢睿跟在后头,看着她飞扬在空中的卷发梢儿,低笑着道了声“是”。
桑吉拎着袋坚果坐在院子里逗花栗鼠,瞧见他们出来,拍了拍手过来一把将尼玛抱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啧,小尼玛,你又变重了啊!你阿妈每天都给你做什么好吃的?桑吉哥哥能去蹭一口不?”
尼玛抱住他的脑袋,眼珠子咕噜噜地转:“那桑吉哥哥你能不能帮我阿妈一个小忙?”
桑吉:“什么?”
尼玛低下头凑在他耳边悄声道:“开学初的家长会你替我阿妈去吧。”
桑吉忍不住笑:“怎么寒假还没过完就开始担心这个了?”
“作业太多!数学太难了!我肯定写不完的!”尼玛叹了口气,十分忧伤,“到时候老师肯定得找我阿妈!”
桑吉安慰他:“没事,桑吉哥哥教你。”
尼玛思索了两秒,低下头不确定地问:“桑吉哥哥,你会吗?”
桑吉被他气笑:“小学的题我还能不会?!”
二十分钟后。
桑吉抓着头发问尼玛:“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尼玛叼着根铅笔,稚嫩的脸上飞快地闪过“我就知道”四个大字,低声道:“我到时候通知你啦!”
德吉跟谢睿一块儿把火锅从厨房搬到院子里,看着两人交流学习的背影欣慰地喊道:“尼玛,先来吃饭吧,作业晚点再写好了!”
“好——”尼玛拖着长音欢快地从长椅上跳下来。
顾朝曦摆好三脚架,看着镜头里的袅袅烟火,觉得自己仿佛改行成了吃播。
藏式火锅和北方的涮锅有些相似,用的都是铜锅。里头加上炭火,那白汽儿便贴着铜壁往外冒。
青稞酒煨暖了,就着牛肉片灌上一大口当真是神仙也不换了。
顾朝曦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抱着酒杯,吃得双眼眯起:“德吉,这汤底太鲜了!酒也好喝!”
冬天正是酿青稞酒的季节,刚酿好的青稞酒清香醇厚、绵甜爽口,叫人停不下口。
“好喝,多喝点。”德吉笑眯眯地说,“这酒不上头,没事。”
顾朝曦快乐地应了声“好”,提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喝着。
桑吉逮着机会,勾住谢睿的脖子,同他炫耀自己新的的马鞍。德吉安静地听着,偶尔看管下尼玛乱七八糟的吃相。
南桑的夜晚,如同一部漫长的电影。
天幕盛大璀璨,人间陷入妄想。
顾朝曦爱喝但不贪杯,没醉过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究竟几何。只是在这夜里,多少有些微醺。
篝火丛窜起的火光打在她透红的脸上,平日里清晰明澈的眼眸此时蒙了一层雾。谢睿勾过她手中的酒壶,把刚泡好的蜂蜜水放在桌上道:“这杯归你,这壶归我。”
蜂蜜水的颜色和青稞酒很像,只是那甜腻的香气顺着夜风飘出来,挡也挡不住。
顾朝曦低头盯着蜂蜜水看了半晌,蹙着眉头道:“谢睿,你不会觉得我已经喝醉了吧?”
谢睿轻笑了下,不答她的问话,只用指尖敲了敲杯壁说:“下村的桃花蜜,一年只产一次。不尝尝吗?”
她轻挑眉尾,晃了晃杯子,慢吞吞地喝上一口。
水温不冷不热,是刚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蜂蜜不淡不浓,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甜度。氤氲的水汽里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桃花香,叫人喝上一口便停不下来。
桑吉叼着根筷子斜眼瞅着谢睿,捞起一捧雪丢他:“不是吧兄弟,就她有我没有?”
顾朝曦抬起眼眸,反应极快地辩驳道:“你有酒!”
德吉搬出来的酒坛子,除去倒进壶里的,余下的全被他霸了去。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活活一个酒桶子。
“那哪能一样!”桑吉放下筷子叫道,“不行!你得一碗水端平!”
谢睿拍掉肩头的雪痕,握了个更大的雪球砸过去:“要喝,自己去厨房泡。”
“行啊!”桑吉笑了下,灌下最后一口酒。长腿一跨,俯身抱起一团巨大的雪堆,“你俩联合起来欺负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尼玛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兴奋大喊:“哇!打雪仗了!”
谢睿推开椅子,动作迅速地拉着她往外跑。德吉笑着,也丢了个雪球过去:“桑吉!外面!快去追!”
一顿火锅吃了一半,突然演变成了雪球大战。
没有人劝阻,没有人觉得不对。南桑的夜晚,好像怎样都可以,怎样都不算错。
晚风划过她的脸庞,星空在头顶变成一条条虚线,酒精和蜂蜜混合的热气袭上她的身躯。
顾朝曦停住脚步,扯着谢睿的衣袖,抓住一团雪朝后撒去:“来啊!谁怕谁!”
反正她有一个人形大盾牌。
“吃、点、牛肉面。”女人走出来,又端了碗牛肉面放在顾朝曦面前。米白的面条静静地躺在飘着薄油的骨汤底下,散发出一股奇特的清香。
吃了牛肉饼,喝了酥油茶。顾朝曦这会儿已经有些撑了,连忙摇了摇手道:“不用啦,我已经吃饱了。”
女人却直接塞了双筷子给她,红彤彤的脸蛋子上有着羞涩的笑意:“不、要、钱。”
顾朝曦看着女人干净的眼眸愣了下。
这个几近于世界尽头的村落,用一种古朴的、原始的淳朴和热情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游客前来。
不去天堂,就去南桑。
人们带着疲倦的灵魂来,携着满身的暖意走。
她垂眸挑起面条,略硬的面质筋道十足,青稞的香气弥漫口中。一口一口嚼下去,面条渐渐变得软嫩起来。
顾朝曦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称赞:“好吃!”
女人满足地弯了弯眼眸,年轻的脸颊因为气候的缘故早早有了些皱纹。但并不妨碍她的美丽,反而为她平添了一份故事感。
她开心地指指木碗,又指指厨房,同顾朝曦强调:“还、有!”
顾朝曦滚了滚喉咙,急忙摆手:“够了!够了!”
隔着几米的距离,她听见谢睿闷笑了一声。
她扭头,看到他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眼睫毛弯出一个月牙似的弧度。
顾朝曦端着碗筷走过去,蹲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控诉:“你笑我。”
“没。”他挪了下身子,单手挡在她面前,“别靠太近,一会儿把你头发燎了。”
顾朝曦顺从地向后退了一步,注意力被他的话引走:“你修好了?”
“应该是。”他旋上最后一颗螺丝,给取暖器连上插座。
温热的气息慢吞吞地冒出来,笼到她脸上。她发现谢睿这人每次嘴上说着不确定,心里却笃定得很。
他站起来,朝女人喊了一声,低头对着她又笑了下:“吃饱了吗?”
顾朝曦捧着面条蹲在地上,被他这么一问,只觉自己的胃被塞得喘不上气来。仰头泪眼汪汪道:“吃撑了。”
幸好这木碗只有巴掌那么大,碗口又浅。不然她就不是“吃撑”,而是“吃吐”了。
她面上的神情实在是可怜巴巴得好笑,谢睿反手挎上背包道:“走吧,带你去消食。”
从烟火缭绕的铺子里出来,她总觉得这天气又冷了几度。阳光被云层挡在后头,天空像是被裹了圈金边。
沿途,矮个儿的小松树东倒西歪,横倒在路边的杉树上盖了一层圆润的雪被。偶尔有花栗鼠从雪地里冒出来,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林中访客。
穿过冷杉林,一条冰封了一半的小河出现在眼前。河面上,几根圆木搭就的“桥梁”下方有水流状的冰条。
顾朝曦摘掉厚重的手套,踩着一块石头,对谢睿说:“拉我一下。”
说话的同时,她压低了重心,左手还空伸着,右手已经抓着相机向河水中央伸去。整个人横斜在水面上,只要一个不稳便可能直接摔进去。
谢睿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抬手便抓住了她。
女孩子的手带着天然的柔嫩落入他的掌心,细长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背,又有一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拉扯。
她没有回头,冲锋衣的帽子下一头黑色的、不算太柔顺的卷发随着倾斜的姿势跑出来,在风中张扬。
一如冬雪覆盖的地表之下,有藤蔓悄悄攀上了树根。只待春风一吹,便肆意生长。
顾朝曦拍了几段片子,直到右手开始发抖才扣着谢睿的手道:“拉我起来吧。”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不算太快的过程,至少足够她调整下自己的姿势。
结果谢睿猛地一用力,导致她一个转身,直接把手中的相机砸向了他的胸口。
“砰”地一声!
听上去就很疼!
顾朝曦抽了口气,手腕翻转扣住晃动的相机急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
她仰头直视着谢睿的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他一低头,下巴就能抵上她的额角。
谢睿身形一顿,放开顾朝曦的左手,右脚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没事,不疼。”
冷意席卷而来,顾朝曦左手指尖微动,眉尾轻抬:“真没事?”
“真没事,我穿得多。”谢睿不以为然地勾勾唇,墨色的镜片遮住了他的瞳仁,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偏头,单手指着小河上的木桥道,“你拍好了吧?咱们过河?”
顾朝曦看他一眼,轻笑着应了声“行”,把还挂在右手腕上的相机收进包里。再抬眸,谢睿已经走到了桥头。少年双手插兜,微微侧头看向她。
高挺立体的五官被空气中的白雾刻画出一个鲜明的轮廓,同现在流行的韩式奶油小生好像两个审美的极端。
顾朝曦戴上手套,快步走过去,小心地踩上略有些湿滑的原木。
“你抓着我衣服。”谢睿的声音低低的,顺着风的方向传到她的耳朵里。顾朝曦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少年的体温将她一半的手掌染上一层热气,顺着毛线的缝隙往里钻。她悄悄翻动了下手掌,把整只手都放在了他的外套里侧。
小桥不长,他们没走多久便下了地。她不想放手,干脆一路拽着谢睿的衣服走。
绵延的山路,这人被她拖油瓶似的缠着,居然也没意见。只在一个上坡时,忽然抬手拉住了被她扯得卡脖子的衣领,转头无奈道:“你这么大力,是不是想谋杀我,好省一笔向导费?”
顾朝曦微怔了下,垂头轻笑:“省钱的方式,又不是只有这一种。”
“什么?”谢睿从包里翻出一根登山杖,一头握在自己手里,另一头递给顾朝曦,并没听清她的话。
“没什么!”顾朝曦抓住登山杖,淡薄的嘴角弯了弯,透出几分狡黠:“向导,你能不能走快点?我想吃饭了。”
谢睿:“……你早上吃的不少啊。”
又饿了?
顾朝曦理直气壮:“可我运动量也大啊!”
一路跋涉,谢睿终于拖着她赶在饭点来到了云夕牧场登山大本营。
说是大本营,其实不过两间破旧的木房子。顾朝曦跳过去拉开木门时,上头扑棱棱地掉下来几团白雪。
她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步。原本还在收登山杖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侧,伸手替她挡住雪团,低声道:“进去吧。”
木屋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长短不一的木块甚至还漏着风!
顾朝曦从她那一大背包的零食里找到两桶珍藏的泡面,递到谢睿面前:“喏!你挑一个。”
他愣了下,挑了桶海鲜味的。而后抬手晃了晃,弯眉浅笑道:“谢谢老板。”
顾朝曦看了眼手里剩下的泡面,奇道:“你喜欢海鲜味的?我还以为你喜欢牛肉味的呢。”
她一面说话,一面拉开背包的拉链准备掏出她的巨大号保温杯。
谢睿看着她掀开的帽子下毛绒绒的卷发,自然接道:“是吗?我也以为你喜欢牛肉味的。”
找保温杯的手顿了顿,顾朝曦低头眯了眯眼悠悠然道:“嗯,是挺喜欢的。”
方形的,反向交叉。
她那时还觉得有些怪,如今想来:“你学医?”
谢睿:“嗯,药名发你微信了。”
顾朝曦舔了舔唇,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先前在南桑被德吉打断的话:“哪个学校?”
谢睿说:“第二军医大。”
她跳转页面打开搜索引擎——第二军医大,创办于1949年,现位于S市兰路区。
顾朝曦盯着屏幕里那两个小小的“S市”,只觉心跳如雷,热气直往上涌。
她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遮住半张脸说:“那你高考分数挺高啊。”
谢睿笑了笑:“还行,药买到了吗?”
“买到了。”顾朝曦答。
“嗯,那你一会儿起来吃点东西,再吃药。吃完药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他语气轻柔,像哄小孩儿。
顾朝曦缩在被子里,老实道:“哦。”
对面的镜头晃动了片刻,她看到一片棕色的木质屋顶和一闪而过的金色光晕。
谢睿开了门,起身朝外走去,南桑的清晨一如既往的清新。
顾朝曦问:“你要上山了吗?”
她心心念念记着他昨天说的杜鹃,不知一夜过去,那层层叠叠的枝叶上是否又冒出了新的花骨朵儿。
“没,先去牧场喂马。”谢睿说,“等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再带你看花。”
顾朝曦想起那匹调皮的黑马和胆小的白马,用下巴蹭了蹭被子,靠近屏幕道:“这也是你勤工俭学的一部分?”
她的手机前置摄像头被隆起的被子压得向下倒了点儿,谢睿对上镜头里陡然凑近的灵动双眸,脚步微顿:“不是……”
他才说了两个字,屏幕突然卡住,上方跳出来硕大的“李女士”三个字。
上扬的嘴角顿住,而后缓缓拉成一条直线。她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嘴唇,给谢睿发了条消息,按下通话键。
“顾朝曦,我倒不知道你跟宋竟择感情这么好?”她搞砸了相亲,昨天又关了一天机,电话里李女士平日里的温柔不再,平稳的语调下是隐隐的火气。
“嗯……”顾朝曦拖着长音道,“是还行。”
至少在她因为天生的自来卷被班主任质疑烫发而罚站时,是宋竟择从高中部跑到初中部,拉起了被夏日猛烈的阳光晒到胸闷的她。
时隔那么多年,她依然记得又拽又懒散的少年把白色棒球帽扣到她头上,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头骂她“白痴”的样子。
也记得他冲进教师办公室,单手插着裤兜一脸不耐地问“谁找顾朝曦家长?我就是!”的背影。
更记得他对她班主任说“你见识短是你的事,但别拿你那点儿见识来污蔑我妹妹。”时认真又不羁的神色。
盛夏的骄阳透过办公室老旧的玻璃窗将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在她身上,她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感受到了归属感。
电话那头的李女士被她这一句“还行”气得不轻,语调里带了些尖利道:“顾朝曦!你要替他出头也看看场合行吗!你已经25岁了!你以为自己还很小吗!女人过了25那就是一个分水岭……”
顾朝曦翻了个身,把手机丢到枕头上。
每次相亲失败,她都会被类似这样的言论教育一番。
社会好像给女人划了几条分界线——18岁、25岁、30岁……
18岁是女人最美的年纪,25岁之后便走了下坡路,30岁那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它奇怪而又稳定地延续着狩猎时代绵延下来的男性主权,形成一种约定俗成的观念,连女人自己都深以为然。
“曦曦,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人语调微微上扬,似有不悦。
顾朝曦回过神来,答复道:“在听,明天晚上吗?我知道了,你把地址发我吧。”
她不愿再因为这相亲的事和她争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无非就是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大家和和气气地粉饰表面的太平。
电话那头的人得了想要的反馈,很是高兴:“好!那我把地址发你。对了,妈妈给你约了美容室,还是老地方,你记得去啊!小姑娘嘛,就是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
顾朝曦“嗯嗯”两声,挂了电话。
地铁站里来来往往都是匆忙的人群,她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相亲的地点是家S市老牌的法国餐厅,位于S市最高的标志性建筑的中上层。整个餐厅呈半环形,沿窗的位置能够欣赏到S市中心的绝美夜景。
传说中条件很好的男人晃着红酒杯同她笑道:“这店里的红酒到底是比不上家里的,年份新了些,这味道就少了点意思……”
他留了个二八分的短发,穿一件深蓝金扣大衣。但因为身材偏瘦,不显挺拔反倒被衣服压了下去。
“是吗?”顾朝曦低头浅抿了一口,眉间轻颤,心道:的确,不如南桑的青稞酒清香爽口。
男人见了她的表情,微微一笑,持着副老成的腔调说:“这红酒啊!差了一年,那出来的味道就差了许多……”
他大约是对红酒颇有研究,点评完了店里的酒,继续向她科普法国的庄园、酿酒的工艺以及他们家有多少收藏级红酒。
无聊的谈话叫她有些不自觉地犯困,只能悄悄低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为了防止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她拼命睁大了眼睛,以求泪水自然风干的速度大于其溢出的速度。
只是男人不知道她此刻的心理状态,还以为她是因为娇羞才如此表现。顿时眼睛一亮,眉头一挑,继续再接再厉地向她科普红酒的功效。
顾朝曦吸了吸鼻子,盯着新上的栗子汤,悄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隔壁桌有新的客人过来,她偏头看了眼,握着汤勺的指尖缓缓收紧。
那是一对情侣,男的斯文俊秀,女的气质优雅。两人即使没有过多的亲密动作,但相处间透露出来的气氛足以说明彼此的关系。
顾朝曦闭了闭眼,脑子里冒出宋竟择单手扣着她的脖子,一脸得瑟地拿着手机向她炫耀自家男友时的画面。
他前两年遇上沈辰海后,整个人跟换了个芯似的。原本夜夜笙歌的浪荡小狐狸骤然变得和初恋的小伙子一样,上头得不得了。
去年冬天,宋鸿声想让他去见见生意伙伴的女儿,这人死活不肯。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挑明了自己的取向,把宋鸿声气得狠狠打了他一顿,赶出了家门。
S市是个不常下雪的城市,可偏偏那天下了雪。
别墅里温暖如春,宋竟择离开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隔着窗户,顾朝曦看见他双膝跪地对着宋鸿声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而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漫天大雪之中。
汤勺轻扣在桌面上,她抬手摸上红酒杯。
他拆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哪怕众叛亲离,也要同那人认真过上一生。可他走时有多坚定,回来时就有多狼狈。
那是顾朝曦第一次见他喝得烂醉的模样。这个以往每根头发丝的角度都要仔细琢磨的男人,失了风度、折了骄傲,红着眼睛倒在酒吧里的模样如同一条可怜的丧家犬。
红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随着手腕的力道轻轻转动,顾朝曦笑了笑,问对面的男人:“红酒洗头,会有什么功效?”
男人愣了下,大约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语气迟疑地重复了一遍:“红酒洗头?”
顾朝曦面上笑意更浓,她弯了一对眉眼,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走到隔壁桌前:“沈医生?”
沈辰海扶了下眼镜,放下手中的菜单,低声问道:“你是?”
这人实在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明明已经是年近三十的人了,皮肤却依然好得叫人看不出时光的痕迹。一头黑色短发柔顺地垂下,看着就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真是您啊,太巧了!”顾朝曦轻拍了下手掌,“我哥哥之前在您那儿看过病,他那人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和人打架,把自己弄骨折了。多亏了您……”
宋竟择被赶出家门那天,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他右手小指严重骨折,偏这人硬是忍着剧痛没有回来服一声软。
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他的小指从此便有了一小节轻微的凸起,再无法复原。
可明明他当时要去见的那个人就是骨科医生。
甲片微微嵌入指腹,顾朝曦垂了下眼眸,转头看向沈辰海对面的女人:“这是您女朋友吧?真漂亮!”
她语调轻柔,表情诚恳。沈辰海大约真是将她当作了偶遇医生的病人家属,点头道:“是。”
“真的太漂亮了!”顾朝曦夸张地称赞着女人的美貌,“沈医生,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是怎么找到的?”
“没有啦!”女人羞涩地说,“我们是父母介绍的,今天正好是一周年纪念。”
一周年。
顾朝曦笑着放下酒杯,从服务员手里拎起整瓶的红酒。
随着她手腕翻转,深红色的液体顷刻间顺着男人的发梢迅速流淌下来,沿着下颌滑进黑色大衣。
浓郁的酒香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弥散开来。
女人惊叫起来,对着她喊:“你干什么!”
环境优雅的餐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平日里瞧着再高贵的人也避不开骨子里爱凑热闹的心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窃窃私语。
服务员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餐厅经理从后厨跑来。
顾朝曦举着空荡荡的酒瓶眨了眨眼,表情无辜又冷淡:“在替我哥哥感谢他的主治医生呀!”
女人顿了顿,表情变幻莫测。
她大概真以为沈辰海是遇上了什么医疗纠纷,娇软的小姐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场面,维护男友的勇气在刚刚那一声喊叫中已然耗尽,周围人群的目光叫她白皙的脸蛋瞬间烧得发烫。
顾朝曦打了个响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啊!对了!忘了告诉沈医生我哥哥的名字了呢。”
她俯身凑在沈辰海耳边,轻声道:“沈医生,我哥哥叫……宋竟择。”
沈辰海擦拭红酒的动作瞬间冻住,顾朝曦慢悠悠地把酒瓶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目瞪口呆的男人说:“不好意思,浪费这么好的酒了。今天的单,我买。”
她没带包,双手往大衣口袋里一揣,便越过店内无数探究的视线朝外走去。
距离过年还有三天,凛冽的寒气和满街的花灯撞了个满怀。
顾朝曦站在餐厅门口眯着眼睛顿了半天,猛地打出一个喷嚏。
出门前忘了充电,手机还有5%的电量,她想也不想地打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宋竟择,来我家喝酒吧。”
这世俗沉重,有人胆小怯懦,担不起你的爱。但我总得叫他知道,你不是没人疼。
路边的红墙砖和生了锈的栅栏诉说着岁月的漫长,头顶纵横交错的电线上偶尔停了一两只小鸟。
长久静立,忽而飞走。
她找的火锅店距离医院不远,沿着街道穿过一条马路便到了。
店铺门面不大,但里头弯弯绕绕的别有洞天,沿路的拼花墙贴、圆桌木椅、旧日海报组合在一起,颇有一种八九十年代的市井气息。
这个时间点,店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穿着长袍的服务员抱着菜单将他们引到一张小桌前坐下。
电子化的年代,这家店铺用的居然还是牛皮纸页菜单。上头的菜品是用彩色铅笔勾画打印的,可以看得出来老板的用心。
俩人都能吃辣,顾朝曦毫不犹豫地点了个川味锅底。
谢睿看她一眼,抬手按下菜单:“顾朝曦,又是酒、又是辣,你就不怕脑门上留个疤?”
她点在辣锅上的指尖微微移动,妥协道:“那……要个鸳鸯锅吧,我就尝点辣味,绝对不多吃!”
谢睿以退为进:“牛肉也不能多吃。”
顾朝曦深吸一口气,被迫放弃脑内奔腾的雪花牛肉、牛腱子肉、玫瑰牛舌等一系列美味,含泪点了半份肥牛、两份鸡肉片和一堆蔬菜。
等菜的间隙,顾朝曦盯着隔壁桌满满的牛肉垂涎欲滴。
谢睿戳开奶茶,问她:“喝吗?”
她怏怏地摇了下头,说:“给你买的你喝吧,我已经喝过了。”
谢睿垂眸喝了一口,评价道:“和甜茶很像。”
顾朝曦咬着筷子收回四处张望的眼神,放下仰起的下巴摇头说:“还是有些不一样。”
她从南桑回来后,每每回忆起甜茶的清香就会忍不住下单一杯奶茶,但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奶茶店,始终没有哪一家比得上德吉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甜茶。
“想喝甜茶?”谢睿听出她话里淡淡的遗憾,轻轻摩挲着奶茶杯壳问。
顾朝曦点头:“嗯。”
他半抬着眸子,指尖敲在奶茶塑封层上:“下次我做给你喝。”
店内光线昏暗,自上而下地投在他俊秀立体的五官上,更显深刻。路边有人走过,交错的光影浮动,如同心底的水波荡漾。
他脱口而出的下次,弥补了所有的遗憾,变成她得寸进尺的砝码。
“还要酥油茶!”顾朝曦抿唇舒缓不受控制的嘴角,举起一只手说。
服务员端了一大盆红白相间的锅底过来,谢睿后仰了下身子笑道:“没问题。”
桌子中间,锅还没开。
谢睿敲了敲桌面说:“你先去拿蘸料。”
“那你呢?”顾朝曦下意识问。
他扬起眉毛,看向她随手甩在椅子上的背包道:“看包啊。”
“还有你送我的这些零食……我怕被人拿走了。”
在S市这样人人LV、遍地爱马仕的地方,没人会要她那普通帆布包和几袋不值钱的零食。
但他自然保护的姿态,叫她莫名有一种被珍重感和陷落感。好像某种极细微的可能,在烟火缭绕处被热气熏得膨胀起来。
小料台在火锅店的中央,她穿过长长的步道走到小料台边。这儿人很多,嘈杂的环境允许她偷偷发一会儿呆,偷偷听一会儿自己的心跳。
等他们先后打好蘸料,锅底已经翻腾起来。浓郁的辣味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弥散,勾得顾朝曦食指大动。
她伸手一捞,从桌边端了刚上的肥牛拿公筷仔细拨动,小心翼翼地倒了几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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