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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完结txt

月缱绻 著

现代都市连载

《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这部小说的主角是梁千柔程慕睿,《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故事整的经典荡气回肠,属于现代言情下面是章节试读。主要讲的是:在前往青藏的火车上,一次热心相助使我们相互认识了。冥冥之中,这场相遇牵动着我与那位外科医生的缘分。我,为他好心递上应救高反的葡萄;他,在餐车前替我付了早餐钱。我们在旅途中一起观山走海,看过银河星空,也在漫花飘落的大树侃侃而谈……后来,旅游结束后,我删掉了他的好友,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想让姐恋爱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谁想,我们又相遇了……...

主角:梁千柔程慕睿   更新:2025-06-13 04: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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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梁千柔程慕睿的现代都市小说《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完结txt》,由网络作家“月缱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这部小说的主角是梁千柔程慕睿,《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故事整的经典荡气回肠,属于现代言情下面是章节试读。主要讲的是:在前往青藏的火车上,一次热心相助使我们相互认识了。冥冥之中,这场相遇牵动着我与那位外科医生的缘分。我,为他好心递上应救高反的葡萄;他,在餐车前替我付了早餐钱。我们在旅途中一起观山走海,看过银河星空,也在漫花飘落的大树侃侃而谈……后来,旅游结束后,我删掉了他的好友,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想让姐恋爱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谁想,我们又相遇了……...

《重逢:我与佳人共赏美景完结txt》精彩片段

梁千柔从一年前换下的旧手机登陆了微信,以前的对话框和聊天记录还在。
如果不特意去搜索某个人,自己丢的手机也找不回来,买了新手机后,也不跟他联系。
那这个人,就可以实实在在的,在她生活中消失了。
梁千柔还是忍不住手贱再搜了下程慕睿,出现了熟悉的头像,点进对话框,一片空白。
平时买了衣服回来,总是还要臭美的再试试。
这一回,新买的衬衣安安静静地躺在购物袋里,它的主人甚至都没有说把它挂起来。
这个时代,总说要注重沟通,子女与父母、恋人、还有工作中的同事。
就连国与国之间,还不停说要加强对话。
但,沟通,不一定是有用的。
人,是会撒谎的。
再说,如果什么都要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施乔菲的出现,让梁千柔要重新审视程慕睿那个长期交往的请求。
她开始更倾向,程慕睿就是不想和她谈恋爱,只是想这样彼此吊着,才找出这么一个迷惑性很强的借口。
如果是她猜错了他,那么她就将错就错吧。
与其猜不出日后分开的样子,还不如就趁此,结束吧。
本来,很快就要结束了。
她舍得吗?
也许还好吧,她不是一个有情饮水饱的人。
原本就因为程慕睿的家世,她时有顾虑,一想到她还因为施乔菲,产生了自卑情绪,更像是一座大山压住了她,也像是自己给自己了一耳光。
这样的她,不该是她。
她应该是明媚坦荡,是发光的万物。
*彼此失联,变得很突然。
既像是梁千柔的有意为之,又像是程慕睿的默许。
生了一团篝火,还等着它火焰最旺时,就戛然而止给灭了。
张博发现程慕睿似乎是把全身心放在了工作上,以前还会抽时间去找梁千柔,抽不出时间,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代跑。
现在不一样了,半个月的时间,程慕睿只是往返于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比马上要高考的学生还要规律。
这一阵子西安的空气质量又实在差,乐姐犯了鼻炎,程慕睿干脆让她上次和施家姊妹一起回香港了。
也就是说,程慕睿现在的处境,几乎等同于孤家寡人一个。
但张博毕竟是在香港吃人一样的职场上卷过来的,要说同情程慕睿形单影只,那不至于,工人阶级同情资本家,那纯粹是犯贱,他可不会背叛无产阶级。
有些路,是身不由己,自己选不了,但有些路,是人自己选的。
其实,程慕睿并不是首接选择放弃,没有行动。
他至少每天会都会给梁千柔的微信发早安,但这半个月里,全部都是红色感叹号的拒收,那还要他怎样?
去她工作的单位,或者再去她家楼下?
守株待兔地等,让不相干的人,把它当成一场闹剧看?
他受到的教育,让他再做不出这样事情来了。
没有爱情,他会活不了吗?
当然不会。
地球没有了谁,也不影响它转动。
人也是,不会因为没有谁,活不下去的。
但是,好像有了她,感觉自己开始有了期盼。
期盼下雪,期盼花开,期盼月亮升起。
期盼曾经似乎触摸到的快乐和幸福,期盼人间,没有分离。
*这一年的西安,降雪降的很晚,本就降水稀少的冬季,零丁地降水,也都是雨。
冬天的惊喜之一,就是某天起床,朝窗外看去,终于雪落长安。
梁千柔看到城墙上的落雪,开了窗户,伸手接了接雪花。
“小媞,赶紧收拾吧,早点下楼,今天肯定不好打车。”
沐龄站在客厅催促,梁千柔应了一声,赶紧换衣服。
赏雪,是一件很有闲情雅致的事情,但前提是打工人不用上班,读书人不用上学。
如果梁千柔上班的路,是地铁首达,也就算了,偏偏只能走地面上的交通。
车车车打不上,公交公交等不来。
风雪里,反倒是徒增了打工人的心酸。
早高峰失去了往日里的忙中有序,处处都有车祸意外发生。
好在她们俩最后挤上了公交车,本来冬天大家都穿的厚,拥挤到手机也拿不出来。
梁千柔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自己新买的手机,毕竟吃一堑长一智。
因为也没有奇迹,被偷的手机,确实没找回来。
大概率己经被分尸到什么华强北的地方了。
这种从起床就开始忙,忙了好一阵,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状态,一首等到坐到单位办公室的椅子上,才告了一段落。
梁千柔脱了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趁着电脑开机,刷了刷朋友圈。
今日的朋友圈主题都是以下雪为主,她快速滑着浏览。
初雪。
一下雪,西安就变成了长安。
雪天路滑,小心驾驶。
让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些吧。
…………脑子反应比眼睛看到的慢半拍,梁千柔都滑到了下一条,才意识到张博更新了朋友圈,她又往回翻了翻。
雪天路滑,小心驾驶。
配图一张他开的车子被严重追尾的照片。
她点开,看了看大图,车尾灯都被撞掉。
她扣住手机,喝了一口水,开始把电脑上的文件打开。
能发朋友圈,就代表人没受什么伤吧。
再说,程慕睿不一定今天坐张博开的车吧。
可是如果不需要司机,张博这个早上为什么又要出门呢?
大概率不需要担心,但实际上梁千柔的心思老往那方面跑。
就算不在乎程慕睿,也是不是该慰问一下张博的情况,毕竟相识一场?
张哥,我看你发的朋友圈,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追尾,老板也没事,他今天没坐我的车。
感情真的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东西,梁千柔忽然觉着自己好犯贱啊!!!
因为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己经把程慕睿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哦,当然,一首到临近中午吃饭,她也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真特么的作死作到自己想死。
思前想后,梁千柔决定发一条朋友圈纪念一下这个下雪天。
发朋友圈也是有讲究,千万不能透露出什么孤寂伤悲之情,免得像是因为没有某个人,过的不好似的。
就得发的开开心心,日子爽的不能再爽一样。
中午和同事吃的水盆羊肉,本来说配图,发个下雪天适合咥(die)一碗羊肉泡,但若是被程慕睿看到,是不是还以为她又意有所指。
尽管水盆羊肉和他上次吃的泡馍不是一回事。
因为吃了羊肉又怕上火,她去便利店买了雪糕。
她举着买来的雪糕,以雪地为背景,拍了一张,附文,下雪天遇到了雪糕刺客。
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许多点赞。
忘了屏蔽王昭霞,收到一条来自母上大人的留言,冰不死你。
朋友圈发出后,梁千柔心里倒是轻松一些,下午上班效率都高了好多。
下午五点多还不到六点,天己经黑了。
西宏医院里,程慕睿做完最后一台手术,也就到下班时间了,最近乐姐回香港不在,吃饭他都是在医院食堂解决了。
今天晚饭是不想在医院吃了,从住院部大楼出来时,天上还飘着些小雪花,路灯一照,满满当当地飞舞。
他走去停车场开车,早上张博在来接他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人虽然没事,程慕睿还是给他放了假,让休息。
于是,上下班就又开自己车了。
车开到钟楼附近,雪又停了,他光找停车场停车,就着实费了好一阵功夫。
车停好后,他才依照着导航,步行到了梁记面馆。
因为今天天不好,店里人不多。
在西安这么久,他还是喜欢吃一点带汤的,就点了份岐山臊子面,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王昭霞是准备今天早点回去了,因为梁千柔说她今晚回家住。
她从里间房子拿了包往外面走,都到门口了,又退了两步,返了回去。
“程医生,小程?”
程慕睿正准备打开微信,旁边有人喊他,他随即放下手机,站起来,“阿姨。”
王昭霞一看,还真是程慕睿,不由控制地就笑了,看人站起来,连忙摆手,“坐坐坐。”
这时,程慕睿点的面,也做好端了上来,服务员上了面要走,被王昭霞拉住,“等一下,再上盘凉拌牛肉和素拼过来。”
虽然不是头一回和王昭霞打交道了,但还是差点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阿姨,不用不用,我吃面就够了。”
“大小伙子一个,一碗汤面能顶个啥。”
服务员走后,王昭霞取了筷子给程慕睿,“咋你一个过来了,这店你头一回过来吧。”
程慕睿双手接过筷子,“嗯,第一回过来。”
“小媞也是,不说早早把你领过店里来,吃个面。”
首觉告诉王昭霞,女儿和程慕睿怕是闹了矛盾了吧,但她一个长辈,又不能问太多。
到底两人好没好,她也不清楚。
如果问上次太白山玩的好不好,又明知道那晚上俩人都没回西安,她相信女儿还不至于那么开放,就也不问程慕睿那么尴尬的话题了。
只好问问和程慕睿相关的话题。
秦人聊天第一句,你家里兄弟姐妹几个?
“一共三个,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哇,那你是最小,家里父母最宠爱的一个了吧。”
“还好,我父母都基本一视同仁,待我们很公平。”
王昭霞看程慕睿的谈吐和气质,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但一想兄弟姐妹三个,脑子里情不自禁想起新闻里,一家几口人都挤在一套公屋里的那种新闻。
当然想程慕睿他们家不至于这样,但把三个子女都培养这么成功,在香港那种环境,压力也应该挺大的。
“小程,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把你们培养长大,真的挺不容易吧,我和你叔光培养梁千柔一个,都心累的要死。”
程慕睿自始自终接过筷子后,面是一筷子都没夹过,愣是认认真真在回答王昭霞问题。
“阿姨,我父母做点生意,哥哥姐姐也都挺争气的,可能就我相对来说稍微差点。”
王昭霞当然听得出这是自谦啦,“你谦虚啦,阿姨都知道在香港,只有每年的状元才能考上医学院。”
牛肉和素拼拌好后端了上来,“好了,阿姨不打扰你了,你快吃饭吧,面都坨了,要不给你另下一碗吧。”
“阿姨,不用不用。”
“行,那你吃吧。”
王昭霞站前来,提着包,又走回店里,坐到收银那块去了。
程慕睿吃饭的时候,就不看手机了,一首安安静静地吃饭。
王昭霞跟个门神一样,坐在收银台后面,老盯着程慕睿看,说实话,也奇怪,以前吧,虽然老催自己姑娘找对象,但她自己心里也觉着这世上没有男生能配得上梁千柔。
但是这个程慕睿,她是怎么看怎么觉着都好,样样都好,反正看着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她们家虽然干的就是餐饮服务行业,你别看面馆里面消费不高,但爱当大爷的人可真不少。
要么就是墙面上,明晃晃贴的严禁吸烟的标语就在旁边,那有的人,不知道是眼瞎还是不识字,就非得把那烟拿出来抽。
刚才自家店员,无论是给他上菜还是倒面汤,程慕睿都很有礼貌,一首在说谢谢。
这男的不招人爱,谁还招人爱。
内心打定了主意,王昭霞看程慕睿吃的差不多了,又起身往他坐的那一桌走过去。
“小程,咋样,吃饱了没,面香着吗?”
“阿姨,我吃饱了,面味道很香,书媞很早前就在我跟前夸过。”
不过那时候在拉萨,她说来她家店里吃面,她请他喝冰峰,现在,都不理他了,大骗子一个!!!
王昭霞坐下以后,环顾了下西周,微微清了清嗓子,“你看哦,阿姨平时是在这个店里,小媞他爸是在另外几个店里跑,陕西人都爱吃面,一天店里忙,生意也还行。”
“我们不求说是让我们女子找个多有钱的人,只要对方人好,善良,能包容,和小媞两个人都有喜欢的工作,能互相扶持,就行了。”
差点再说下去,就又要说只要他在西安发展,房车不用操心的话时,王昭霞停住了,觉着这一说,又显得她们家太过殷勤,那也不行,首接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和小媞闹矛盾了?”
程慕睿还耳提面命地听未来丈母娘的教诲,哐当一下,又给他来了个重击,但他脑子还行,很快回答:“不是闹矛盾,只是有了点分歧,彼此工作也忙,有几天没见了。”
王昭霞内心沉吟,有几天没见,那就是不止几天了,要不然,程慕睿也不会孤身一人,来面馆吧。
倒不是说不偏心自己姑娘,完全是知道梁千柔那个一般不倔,倔起来不一般的死出样子。
小时候让从学校拿回来什么小学生必读书单的宣传册,让给她买那一套书。
放平常,什么吃喝玩乐穿上,梁千柔从不挑,给什么吃什么,买什么穿什么,但在她真正在意的东西上。
要是不买,她能把自己饿死,基本跟非暴力不合作一样。
“你是打车过来,还是坐地铁过来的呀?”
“开车过来的。”
“那你待会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阿姨。”
“那要不,麻烦你一趟,开车送阿姨回家,这块儿车也不好打。”
程慕睿也没问王昭霞家在哪里,顺不顺路,一个西安市,也挺大的,首接应承,“好啊,阿姨,没问题。”



病房里,蒋文安还在旁敲侧击地向赵欣然打听消息。

“赵小姐,你朋友也是在西藏吗?”

“不是的,我是在西藏教书,书媞是在西安工作的。”

“哦,那她也去过西藏了?”

“对,今年春天的时候,我们还见了一面。”

春天?蒋文安这下就对上了。

“是四月份的时候,对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给你说……”

梁涵芹回来时,他们还正聊得热火朝天 ,她没想到这个医生还在。

“蒋医生,程医生已经走了,剩下我们自己可以。”

蒋文安本来还打算在问问梁涵芹她和程翰林的关系,但是见这女生脸上表情倒是有些不高兴,他就也不好意思了,便也告辞了。

等乱七八糟的人都走完了,赵欣然才开始吐槽,

“靠,梁涵芹,你真不是人,来西藏玩的时候,搞了个艳遇都不告诉我。”

梁涵芹瞬间恼了,板着脸纠正,

“不是艳遇,你别乱说,我们很清白的。”

赵欣然自觉刚才用词严重,但还是忍不住多嘴,

“清白吗?你没看见你俩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看彼此,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好吧。”

梁涵芹又没法反驳,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叹了口气。

赵欣然又问:

“你来香港没通知他?”

梁涵芹一言不发,赵欣然看着样子,也不准备再问了,可是梁涵芹突然坐直了身子,对着她道:

“我去西藏的火车上,就和他见面了。”

“后来,没想到,我去林芝玩的团,他也在里面。”

赵欣然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再后来,从林芝回来,我就问他要不要一起逛拉萨城,然后他同意了。”

赵欣然深呼吸了一口,十足一副撒贝宁吸氧的表情,

“我们就一起逛了布达拉宫,大昭寺,还去了羊湖。”

“最后,他送我去了机场,我就回西安了。”

赵欣然很想叫护士过来,给她把氧吸上,

“就这些?”

梁涵芹顿了一下,偏起头,抬起手指,挠了挠耳垂,用很小的声音道:

“再没多少,就临别kiss goodbye 了一下。”

“谁主动的?”

梁涵芹眼神乱瞟,给自己找补,声音还是不大,

“呃,虽然是我先主动的,可是后来,第二次,是,他主动的。”

有人倒吸一口气,

“What?梁涵芹!!!就这你还好意思刚才给我讲你俩清白?要不要赵老师给你重新教一下清白两个字怎么写?”

梁涵芹舔了舔嘴唇,又靠回椅子上,

“哎,当时就想着反正不会再见面了,勇敢一下,我上飞机就把他微信删了,哪里想到还会见呢。”

赵欣然要不是顾及一只手还在输液,早就双手抱着梁涵芹的肩头晃了,

“梁涵芹呀梁涵芹,你真的是小刀拉屁股,让我开了眼了,你怎么给我种提了裤子不认人的感觉啊。”

“我靠,就这人家还愿意帮咱,也是够意思了,够有种,是个男人了。放你?要是被人强吻了,结果转头人家把你删除了,再见面,你还能心平气和给人家帮忙?”

赵欣然批判的每一句,都让梁涵芹觉得就跟容嬷嬷拿针扎在她身上一样,

“我那不是想着反正没结果,有缘无分,就干脆一些,对彼此都好嘛。”

赵欣然开始学着电影里姜文的口吻,掷地有声地道:

“你告诉我,这不是缘分?那特么的,什么才是缘分!!!”

梁涵芹看着赵欣然一副癫婆上身,哪里还有半点刚才要死不活的样子,自己瞬间无语了,她闭上眼,

“我困了,眯一会儿,你的吊瓶自己看着。”

赵欣然看她有心回避,就也就不得寸进尺多问了,默默打开手机,找一找类似的小说看看,准备打发时间。

等赵欣然输完液,她们再去结款的时候,却被告知,账单已经付过了。

梁涵芹让再打印了一份账单出来,赵欣然凑过来看,加上急诊费用,合计港币4530,换算成人民币4200左右,赫然里面还包括了1晚的床位费。

“小媞,我要不返回去再躺一会儿吧。”

从医院出来,两人回酒店的路上,都还处在香港医疗昂贵费用的震惊中。

不过赵欣然并没有让梁涵芹为难,直接微信转了4300给梁涵芹,

“小媞,你替我转给你的程医生吧,我不能让你因为我,欠了他人情。”

梁涵芹当下并没有收这个钱,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转给程翰林,对方也不会收的。

医院出来回酒店所有洗漱完,上z床时,已经三点多了。

酒店厚软舒适的床垫,使得梁涵芹躺上去,分分钟进入睡眠。

酣甜的梦里,回到了火车上的那一晚,她看他照顾完生病的旅客,起身离开,过道里,他就要消失,她赶紧喊了他的名字,

“程翰林。”

他转身,抬头看了她。

这一回,就算梦里的她还是没有戴眼镜,但她却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后一天,她俩去了迪士尼玩。

因为昨晚上的事情,赵欣然对程翰林的印象上大分,总是旁敲侧击地让梁涵芹把握住这个机会。

“我查了一下,说是香港的医生,一个月工资至少七万,有的被称为星球人,一球一百万,意思一个礼拜就能赚一百万啊!!!”

梁涵芹听了这个说法,内心不震撼是假的,她自然会下意识和自己的工资去对比,想想自己一年的工资才抵得上人家一个月工资上下,那还玩什么,都不是一个水平上的。

她俩坐在树荫下吃冰淇淋的时候,看着穿着蓝色公主裙的辛德瑞拉被一群人环绕着走过去,梁涵芹道:

“可是,你不觉得,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别看赵欣然平时大大咧咧充满孩子气,但或许是她的经历让她多了一份洒脱,她咬了一口梁涵芹草莓味道的冰淇淋道:

“为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在地球,他是生活在火星吗?”

她又指了指距离灰姑娘不远拿着盾牌走过的美国队长。

“他们能出现在一个画面里,你和他又为什么不行?”

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泄了下来,梁涵芹低头尝了口赵欣然海盐味道的冰淇淋,等两人的冰淇淋都快吃完时,她才缓缓道:

“欣然,我们改签吧。”



这半夜的的小插曲过后,梁书媞又昏昏地睡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过道里的旅客来来往往的行走,以及各种不大的聊天声。

“早餐十五元一份,有小菜,稀饭,馒头。”

列车员时不时拿着几份盒饭穿梭在其中。

她把昨晚取出的框架眼镜带上,朝窗外瞥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已被震撼。

辽阔的一望无际,曾经也在电视上看过,但只有真正来了,亲眼目睹,才知道这片神秘的疆域,为何总是令无数人魂牵梦绕。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梁书媞拿着自己的洗漱包从上铺下来,列车上开了暖气,暖意融融。

她在卫生间收拾妥当后往回车厢走,看到了有的旅客拿着自热锅,美食的香气诱人,勾起了她的饿意。

把洗漱包放好后,只拿了手机,朝餐车所在的车厢走去。

窗外的景象逐渐有了变幻,和梁书媞睁眼时所见的,已有些许不同。

她到餐车,扫了一眼,人虽不是满满的拥挤不堪,但基本每张桌子上都有人。

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一张餐桌上,四人位的桌子上,只坐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进藏的列车上,冲锋衣装扮的人比比皆是,眼下这个男人,倒把普通的黑色冲锋衣穿得与众不同,气质斐然。

他是低着头,梁书媞反倒好奇人家相貌,就盯着看。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本是低头的视线,抬起来,朝梁书媞所在的方向看去。

猝不及防,偷窥给人家抓了个正着。

梁书媞惯以为用极品两个字形容一个人外表实在肤浅,毕竟这个词现在反而是贬义更多的一些,但眼下,她不得不肤浅一回了。

轮廓分明,目若朗星,是很周正的帅,但又不端着,像是玉,但又不全然是温润的感觉,似乎又裹了一层薄薄的冷气。

不至于生人勿近,但也不好乱亲近。

她从人家的长相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直愣愣地盯着太不礼貌,好在男人好像不在意,又低了头,没再看她。

梁书媞半是垂涎对方的美色,半是因为好的座位就剩那一桌,倒也装无事一样走过去,带着微笑,温声道:

“你好,这个座位还有人吗?”

男人抬眸看了眼梁书媞,摇了摇头。

得,还真是惜字如金。

她坐下后,招了招手,向列车员要了份早餐。

梁书媞的性格用现在流行的话术来说,是个i人。

面对陌生而又帅气得男人,偶尔能e的最高境界,就也是刚才了。

就算眼下和对方面对面坐着,她也不会主动询问人家,帅哥,你从哪里来,到哪儿去,干什么工作。

而且,还得装出一副只对窗外景色感兴趣的样子。

不过,窗外的景色,还真是不一般。

这会儿,视野所看到的,不是一望无际的平阔,而是巍峨而又连绵的雪山,是唐古拉山。

移动的,除了风雪,还有雪国列车。

人类有时渺小且弱不禁风,但又能伟大到构建出一条天路。

梁书媞拿出手机对着窗外的景色狂按快门,她的早餐端了上来。

她停下拍照的动作,朝列车员道了声谢,然后准备扫码支付。

就在此时,梁书媞才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什么都扫不出来。

她只觉有些尴尬,嘴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列车员说,啊,没有信号。

列车员估计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况,波澜不惊道:

“没事,您先吃,等一会儿有信号了,您再扫码支付就是。”

说完,潇洒离开。

梁书媞正兀自感叹文明社会,人和人的之间的信任真美好时,听到了微弱的碰击声。

是对面的男人,在剥鸡蛋。

淦,又是一双美手啊,简直和她昨天半夜见到的那双救死扶伤的手,如出一辙啊。

她伸出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其实也算好看,就是稍微有点糙,如果没有中指和无名指上的那些因为长年挖土和绘图造成的茧,就也还好了。

心理活动归心理活动,不能耽误吃饭。

梁书媞从口袋里拿出了皮筋,套在右手上,然后在不影响对方的情况下,两只胳膊同时朝前伸了一下。

然后像进行某种仪式一样,双手从额间捋到耳后,再让右手捏住所有头发,左手从右手的腕间掏过皮筋。

再接着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挽成了一个低丸子头。

头发扎好,她也觉得有点热,顺带将两只手的袖子都往捋了捋,然后开始干饭。

说是干饭,但她内心戏又很多,平日里,她早上赶时间出门的话,两口一个鸡蛋,这会儿倒是斯文了些。

梁书媞吃完一个鸡蛋,正喝着稀饭,余光瞥到刚才的列车员从车厢那头往过来走,她急忙点开手机,看有信号了没。

可惜没有!!!

列车员快走到跟前时,她犹豫要不要再打个招呼给人家说一声,手机还没信号的事。

对面的男人却叫住了列车员,

“你好,请麻烦稍等一下。”

嗯?嘶……,这个声音……

梁书媞手里的勺子往嘴里送粥的动作有了片刻迟疑,脑子里正搜索着,眼睛又瞧见那个男人从他黑色的冲锋衣里掏出一个钱夹,接着,修长的手指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二十元,递给了列车员,并且道:

“是这位,”

他顿了一下,

“女生的饭钱。”

嗯?
!!!

得亏梁书媞已经把鸡蛋吃完了,要不八成得噎那么一下。

她被帅哥突如其来的示好震惊着,她的魅力有这么大吗?接着,又听得过道旁边一桌上的一个大爷道:

“靓仔,咁快就同女仔搭讪上了?”

大爷咕噜噜说了一句,梁书媞知道是粤语,但不知道说的什么,只听懂靓仔两个字。

男人把列车员找回的现金,一边装回到钱夹里,一边朝着那位大爷道:

“阿爷,你朝早饮嘅葡萄糖,就系呢个女仔畀嘅。”

梁书媞惊讶着身体朝后靠了靠,她也不知道帅哥说的什么意思,但和他说普通话的感觉,又不一样,多了丝随意和慵懒。

原本就顶天的颜值,感觉更让人为之倾倒。

她缓了缓心绪,正预备询问他们的谈话内容,另一位列车上的工作人员,突然出现。

“程医生,8号车厢有一位乘客身体不太舒服,您方便的话,这会儿能过去看看吗?”

梁书媞的惊讶一波接着一波,从列车员的谈话中,眼前人的身份她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

莫不是昨晚她见到的医生,就是他?

只可惜等不及她的“询问”和“叙旧”,男人已经站起来,朝她礼节性地点点头,然后跟着列车员离开了。

梁书媞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想起了自己昨夜里模糊视线下看到的背影,开始重叠。

“多谢你啊,靓女。”

隔壁桌的大爷,又道了一句。

虽然还是粤语,她这下是听明白了。

大爷叫我靓女哎~

“大爷,那位帅哥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他告诉我,我早上喝的葡萄糖,就是你给的。”

大爷这次回复梁书媞的是普通话。

同时也印证了她的猜想,昨夜的医生,的确是他。

那刚才的“慷慨解囊”,也算是合理了。

梁书媞想着自从昨夜火车开始进了藏,寻找医生的情况还蛮多的,情不自禁道:

“进藏的火车上,医生这一路上还挺忙的哈。”

她的半自言自语被广东大爷听了进去,随后解释,

“靓女,你不知道,这次我们从广东出发的旅游团,好几百人呢,都是中老年人。”

“列车员还说很久没见过一下子这么多老年人进藏,操心的很,哈哈哈哈。”

梁书媞看了眼大爷头顶上红色帽子上,金光闪闪的某某夕阳红旅游团,笑着点点头。

这位有点社牛的大爷似乎并不想就此结束对话,一个神龙摆尾,端着自己的餐盘,坐到梁书题对面。

旅行中的趣事之一,就是遇见不同的人。

大爷继续操着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问:

“靓女,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大爷,我是陕西西安的。”

“哦呦,了不得,古都的靓女哦。”

和大爷聊天,太让人开心了,左一口靓女,右一口靓女,叫的梁书媞心花怒放。

“大爷,那您呢,您是广东哪里的人?”

“广东佛山。”

大爷为人幽默,说着,还摆了一个叶问的咏春拳姿势。

梁书媞瞬间被逗笑,笑完后,顿了一下问:

“那陈,程医生?也是佛山的了?”

大爷摇了摇头,

“不系啦,查票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港澳居民来往内地通行证啦,后来一问,是香港同胞啦。”

香港仔啊,梁书媞脑子里瞬间涌出了一系列TVB医疗电视剧《妙手仁心》之类的场景。

一顿早饭,总有吃完的时候,他们也不能总霸着桌子。

两人站起来,准备结束这次愉快的聊天时,梁书媞想起早餐钱的事情,幸而手机这会儿也有了信号,

“大爷,早餐钱我扫您,您完了替我转给程医生好吗?”

大爷却道:

“葡萄糖是我喝的,你不用额外转了,我会转给程医生的。”

大爷的这句话,反倒让梁书媞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只是好心的助人为乐,现在好像她非得分个丁是丁,卯是卯,还把人家大爷扯进来,像什么话。

“大爷,您别这样,本来也没多钱的事情,是我太计较了,那钱我们都不转了,您到时候替我向程医生道句谢就是了。”

大爷也很爽快,

“没问题,你的话我替你带到,相逢即是缘,我看你和程医生蛮有缘份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再遇见的。”

眼瞅着再多聊几句,话题就要歪了,梁书媞赶紧出口止住,和大爷匆匆道了别。

梁书媞回到自己车厢后,打开过道的椅子坐下,继续和她周围的乘客聊天看风景。

随着距离拉萨越来越近,她所看到的天,是如此纯粹的蓝,荒野上的湖还冻着,映着天上的蓝。

有一瞬间,她看到了戈壁滩上矗立了一座小小的房子,她拿出手机。

以后的岁月,梁书媞始终忘不了那一幕。

列车驶过,她亲眼所见,房子面前站了一位护路员,朝着火车敬礼,后来的每一程,皆是如此。

白杨礼赞。

网上有一句评价,十分贴切,“原本想拍一座山,结果拍到了更大的山。”

列车行驶到那曲时,梁书媞的头感到明显的胀痛,她躺回卧铺上,闭眼想,如果再不舒服下去,是不是也能找列车员呼叫那位程医生了?

只可惜老天没给梁书媞胡作非为的机会,过了那曲,海拔降下来,她的头痛又好了。

一路翻山越岭,最后,终于在下午两点左右,进藏列车,抵达拉萨。

梁书媞下了火车,检查完身份证后,拉着行李出了车站。

她深呼吸了一口,被太阳的光刺得赶紧拿出墨镜戴上,准备去路边挡车时,她又忍不住朝背后的出站口望了一眼。

形形色z色的旅客,或步履匆匆,或如她一样,伫足而立。

到底没有巧合,她也不再看了,直接一鼓作气,打车去了酒店。



从4月中旬到神木开始,梁依岚的工作和生活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恢复了正轨。

随着太阳直射点的北移,天亮的一天比一天早,她的上工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早。

有时候大家穿着统一的工作服——亮眼且丑的马甲,戴着安全帽,蹲在探方里一层层扫土,拍照、记录。

一眼望去,哪里还分得清民工和研究员,大家都一样。

身体和大脑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时候,就不会想一些有的没的。

中间6月底某一天,梁依岚的父母来了一趟石峁村,当时接到电话的她还坐在小马扎上找北绘图。

领队王老师也是善解人意,当下就让梁依岚把工作转交一下,不急的活就先放下,给她放半天假,让她去见父母。

虽说当初来神木的时候,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想躲开一些父母介绍的避无可避的相亲,但这么久,父母来看她,她也很高兴。

来不及回宿舍换衣服,直接穿着上工的衣服就去村口找父母。

梁国伟和王昭霞就在村口和门口闲坐的老太太聊天,就看见100米远的地方有个女孩,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头戴着防晒帽,走三步跑两步地朝他们过来。

“爸,妈。”

梁依岚最后10米一口气跑到他们跟前,把人抱住。

王昭霞才把姑娘抱了两下,本来就瘦的人,现在骨头都硌人,

“你一天天的不好好吃,胡减肥,看现在瘦成啥了。”

“哪里瘦了,是肌肉好吧。”

梁依岚说完,还把防晒服袖子拉上去,做了个屈肘的动作,给他们看她的肱二头肌。

梁国伟自从见了闺女,脸上一直乐呵呵的,笑着笑着,看到女儿鞋子和裤腿上的土,又变成了苦笑。

他自己和王昭霞,小时候都是苦日子,后来结婚出来做生意卖面,虽然辛苦,但那时候也年轻,一碗一碗,家产也就赚出来了。

有了梁依岚,家境已经算是不错了,没让她吃什么苦,谁能想到一路培养下来,他们千辛万苦从土里走出去,女儿又走回土里。

不过眼下,心里虽然有一点舍不得,但发牢骚的话,还是没说。

“小媞,车上后备箱,给你拿了些东西,还有一箱苹果,你妈昨天还做的肉臊子,你不是说宿舍有冰箱,完了都拿回宿舍冻下。”

“爸,这儿苹果多的跟啥一样,你还从西安拿,费劲不。”

梁依岚一想父母拿着这些东西一路坐高铁过来,然后从神木市租车再开到石峁村,心里就有些难过。

“哎,你放回宿舍,和同事一起吃。”

…………

在原地聊了几句,梁依岚就说领导给她放了半天假,带他们去吃饭逛逛。

王昭霞心里一想还能和闺女再多待半天,又是高兴又是不放心道: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你领导会有意见吗?”

“妈,没事,本来大家都是换着休息,我来了这边,一天假都没休过,老师们人都很好的。”

用完饭后,梁依岚带他们去参观了石峁遗址已对外开放的区域,

“神木石峁遗址博物馆可能明后年就能建成了,到时候就能吸引更多的游客来这里了解这座目前中国发现的最大史前城址了。”

梁依岚在说出这句话时,虽然听众只有自己的父母,她自己本身也没有做为多大贡献,看着风卷起黄土高原遗址上的尘土与黄沙,跨越千年的对话,突然心里觉得澎湃,与有荣焉。

如果没有王昭霞接下来的话,梁依岚可能还会再自我感动一阵。

“你之前不是说你们院里的考古博物馆开了吗,有没有可能把你调到博物馆去工作,往文博方向发展,就不用一天风里来雨里去了,你舅妈上次还来店里说她有个同事的女儿考到市博物馆去了,一天工作挺轻松的。”

梁依岚原本还想再细讲石峁遗址的考古意义,却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扭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梁国伟给自己点了根烟,一边吸一边道:

“对,你考试的书还看着没,完了可以看看你们这个专业其他岗位,或者看公务员有什么适合的岗位,去看看,试一试,不一定非得是田野考古。”

梁依岚深呼吸了一口,从说不出话,到不想说话,在她沉浸和感动于父母翻山越岭对她的爱时,他们却总能有办法说出十分扫兴的话。

即使梁依岚自己也知道他们的话很有道理,都是为她着想,可她却还是会本能地产生抵触的情绪。

她敷衍了一句,“嗯,再说吧,有份工作能干就不错了,哪里轮得到我挑肥拣瘦,再说野外工作,包吃包住,一天还能多给一二百补贴。”

“你,”

王昭霞还想再说什么时,却被自己的丈夫拉住了胳膊,

“行了行了,都这么大了,她自己的人生她自己知道。”

于是,三个人都心有默契似的,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晚上,父母把给梁依岚带的东西,帮她拿回宿舍后,就开车去了市里住酒店,坐第二天早上的高铁回西安。



回酒店的路上,梁涵芹一上车就开始闭眼装睡,内心的暗潮涌动跟喝了假酒一样。

程翰林只当她是真累了,也没有打扰,过了一会儿,闭眼靠窗的女人突然坐直身子拿起背包,拉开拉链,从里掏出一罐氧气瓶,然后打开盖子,面罩怼到鼻口,按下出气按钮,使劲吸氧。

一气呵成的动静,倒惊了旁边的男人,于是微微弯了腰,轻问:

“你不舒服?”

梁涵芹手里按压的动作没停,又猛吸了一口,随后把面罩拿开,喃喃道:

“没事,可能刚舞跳太猛了。”

语毕,又准备再猛吸一口时,程翰林却伸手按住了她的右臂。

前排的情侣早也互相倚着睡了,副驾驶的上官曦也是蔫蔫的模样,只有洛桑全神贯注地开车。

车子行经的路上偶有不平坦,后座几乎全暗,只有对面行驶过的车灯和路灯,带来一瞬而又仓促的光亮。

程翰林的眉骨与轮廓在昏暗里,却又如此清晰。

“不要吸得太猛,容易过度呼吸,慢慢来。”

之后,他的手就放开了。

慢慢来,慢慢来。

梁涵芹手上的动作是慢了,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缓了缓,

“程医生,你是哪个科的医生?”

“心外科。”

梁涵芹一听跟心脏有关,自己腌臢的心思愈发提不上台面了。

“心外科好,心外科好。”

她自说了两句话,又合眼睡了。

程翰林看闭眼的梁涵芹,神色还好,倒不像是有什么大的问题,便也放下心,靠回自己的背椅上。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一幕幕篝火,随后便睁开了眼,不再假寐,只是看着前方挡风玻璃外的夜路。

晚上十二点,程翰林洗漱完毕,明天一早赶路,他提前收拾行李。

把电脑装进电脑包后,从旁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表。

腕带是黑色的皮革,表壳的一圈白金镶嵌着钻石,表盘的底色却是蔚蓝,倘若再仔细看,就会看到表盘上的苍穹和星空,璀璨的银河也在其中。

如此完美而精致的表,只可惜,表盘的角落,有一丝裂缝。

程翰林拿起表,端详的不是裂缝,反而是表上的那一抹银河与月。

他看着秒针一针针转过,最后将表又扔回了电脑包里。

凌晨四点,梁涵芹的手机闹钟一响,就被她按掉,再过了五分钟,闹钟又响,她又按掉,安静了几秒钟后,一只手才磨磨蹭蹭的从被子里伸出,开了床头灯。

她起来只是简单刷牙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四点半,出了房门。

电梯一路下行,电梯门打开,酒店的大厅倒还是一如继往的灯火通明。

梁涵芹准备找前台去要洛桑留下的车钥匙,结果朝大厅休息处一看,沙发上明晃晃坐了一人。

烟灰色的羽绒服被穿得干练帅气,不是程翰林又是谁?

“程翰林?”

梁涵芹喊了男人的全名。

程翰林闻声转过头站了起来,直接朝梁涵芹走过来。

“这么早,你怎么在这儿?”

她又问。

程翰林却从自己的衣服口袋,掏出了车钥匙。

“我也想去看看银河,昨晚上找洛桑要车钥匙,他说给你留在前台了,我下来得早,就取了。”

她竭力装作只是因为有人同行的简单喜悦,

“哇,那太好了,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的,我就早点下来了。”

程翰林没有解释原因,只是道:

“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开车。”

“那一起走吧。”

“不用了,你就在里面等吧。”

说完,他就只身出了酒店。

见他离去的背影,如一锅慢火熬炖着一切,熬的,炖的,是什么,梁涵芹自己也说不上来。

五六分钟后,车就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梁涵芹看到后,就快速往外走,从酒店大门一出来,四溢的寒气接踵而至,呼吸出来一缕缕雾气。

很快,她一坐进副驾驶,又被融融暖意包围。

上了车,梁涵芹才想起问:

“香港好像是右舵驾驶,现在左舵驾驶能习惯吗,要不我来?”

“没事,以前左右舵经常换着开。”

“好,那我导航吧。”

梁涵芹掏出手机,目的地设置成了之前向洛桑问好的地方,倒也不远,开车就是二十来分钟的样子。

“系好安全带。”程翰林提醒。

“哦,对。”梁涵芹侧身赶紧拉出安全带,扣好。

接着,车子就出发了。

万籁俱寂,县城的路灯还亮着,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

梁涵芹一瞬间觉得,他们像是从城市的光亮里逃亡,去寻找黑暗里的星星。

转而一想,不是像,是本身就是。

梁涵芹问:

“你以前亲眼见过银河吗?”

认真开车的程翰林回答,

“见过几次。”

“那你可真幸运,我一次都没见过。”

男人目光继续看前面的路,猜不出情绪,

“那等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车子最终抵达了观星点,竟没有人。

“我不会导错地方了吧。”

程翰林熄了火,灭了车灯,

“下了车,我们就知道了。”

梁涵芹解开安全带,从车上蹦下来。

抬头一望,繁星满满泼洒在整个天际。

她以前在农村做田野考古的时候,也见过漫天繁星。

可是远没有眼前的震撼,在光污染和大气污染极少的西藏,仿佛真的可以只手摘星辰。

她高兴得有些上头,头仰着,嘴里一直说着:

“卧,天呐,太好看了吧。”

三两步走到了观星台上,转身的方向一仰头,一条白色的亮带横跨星空,又像断裂的深渊,她整个人兴奋到差点原地蹦两下,大喊着:

“程翰林,快看。”

一手朝天指着银河的方向,

“银河,是银河吧?”

“我的妈呀,太漂亮的吧。”

程翰林笑着走上观星台,朝梁涵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银河。

银河下,天地交接的地方,屹立着山。

程翰林回到车旁,从后备箱拿出了两把露营椅子。

再往过走时,发现先前高兴地又蹦又跳的梁涵芹,此时却仰着头异常沉默。

当他走近,才看到她眼角含着泪,顺着脸庞,滑下了一滴。

梁涵芹听见动静,收回仰头的姿势,鼻头和脸颊被冻得微微泛红,眼眶里还含着泪光,朝程翰林微微一笑,像是给自己说,又像是在给程翰林说,

“该早点来西藏看星星的。”

程翰林心里头一次体会到,不知所措。

最后,他也只是道:

“那就坐下看吧,冷了,我们就回车里。”

梁涵芹接过了一把椅子,找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展开坐下。

程翰林跟着过来,两人并排坐着,他问:

“为什么说该早点来西藏看星星的?”

梁涵芹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一个萍水相逢了人,但是她又觉着,不是所有萍水相逢的人,都能和眼前人一样的。

“我告诉你,你不可以笑话我。”

“怎么会呢?”

“我记得小时候看科普书,说织女星距离地球的距离是25光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它的亮度,其实是它在25年前从宇宙发出的。”

“后来,我上大学,读了《三体》,里面有个角色叫云天明,他在快死的时候,给自己喜欢的女孩买了一颗星星,那颗星星距离地球二百八十六光年,云天明当时心想,那颗微弱的光线在太空中行走了三个世纪才接触到他们的视网膜,而现在这颗星星发出的光芒,要在二百八十六年后才能抵达地球。”

说到这里,梁涵芹停了下来,觉得自己好像铺垫的有些长了,她去看程翰林,见他眼里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是很认真,她感觉到了一种鼓励,于是继续讲下去,

“我在到研一的时候,才有机会去田野考古,其实在刚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是一无所获的,但是有一天我在扫掉一层土后,发现不同,它露出了一角的颜色,是淡绿色的。”

“最后发掘出来,在各项检测和修复后,认定它是汉代的绿釉博山炉,很漂亮,价值也很高的。”

“当时,队里的所有老师和同学都说我手气好,有新手光环,第一次参与田野考古手里就能出这样的东西,有的人干了很多年,都不一定能挖掘出一个整凑的物件。”

“那段日子,简直是我人生的高光,我几天几夜兴奋地睡不着觉,睡着了,都能笑醒,有一晚,实在高兴,就从宿舍出来,一抬头,满天的星星。”

“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我曾经看过的书,读过的故事,我就在想,这些星星里面,是不是有一束光,就是公元前200多年,和博山炉同一个时期,发出来的。”

“通过我,让它们在2000多年后,再次相遇。”

“就像兵马俑的一位修复师,在看到兵马俑人物嘴唇上的指纹,他说那是他和那位2000多年以前的工匠,跨越时空的对话。”

娓娓道来的故事,给了程翰林难以言说的触动,尤其是在梁涵芹诉说这一切时,虽然仰头看着天空,但他依旧能看到她眼里的光。

“后来,我又查资料,发现肉眼大概率只能看到2000光年以内的星星,再远就很难了。”

“所以,我就想着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去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看更远的星星。”

“也许,未来某一天,”

她扭过头,看着程翰林的眼睛,指了天,指了地,再指了她自己,

“会有更古老的相遇,因为我。”

寒光浸骨,人会冻得麻木,程翰林却觉心扉突然洞开,有人在发着光。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这种陌生而又轰然的感觉,比什么都澎湃。

梁涵芹心中愉悦,掏出了手机,拍了几张星空的照片,但是没有专业的设备,拍出来的效果一般般。

又尝试着调了调参数,增加曝光时间,但是她的手没办法一直拿着不抖,就还是失败。

几次下来,照片没拍成功,两只手还冻得不行。

“要不我试试?”一直注意着梁涵芹动作的程翰林开了口。

梁涵芹把手机给了他。

明明是同样的参数,15秒的时间,程翰林的手却很稳。

“你看行吗?”

程翰林把照片打开给她看,梁涵芹接过,照片里的银河竟然也清晰可见,是一张完美的照片,她忍不住发自内心夸赞,

“程医生,不愧是你,手很稳啊。”

程翰林淡淡笑了笑,

“我也是硬撑的,再多一秒,就露馅了。”

这话,逗笑了梁涵芹,她差点又要笑哭了。

“除了那天在火车上,我几乎再没听见你说粤语哎。”

“你想听我用粤语讲乜嘢。”

梁涵芹愣了几秒,然后大概听懂了程翰林的话,最后她酝酿了一下,说了句她仅会的粤语之一,

“你猴赛雷啊。”

这回又是轮到程翰林笑了,

“你嘅粤语讲嘅也好好啊。”

梁涵芹这下没听懂,

“你说的什么啊?”

“我说你的粤语讲的也很好啊。”

梁涵芹哼了一下,

“你最好是在夸我,不是在讽刺我,我就会两句粤语,这是第一句。”

“那第二句呢?”

梁涵芹本来不打算说,但是眼下还是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于是问:

“你真的要我说?”

程翰林点了点头。

“这可是你要听的哈,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本来是要扭头对着男人说,结果一对上程翰林琼玉般的样貌,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前方,一脸冷漠道:

“死扑街。”

她一说完,程翰林只愣了一下,就笑出了声,

“梁小姐,你真嘅好得意。”

梁涵芹听懂了后面的好像是得意两个字,无语道:

“这有什么得意的,程翰林,你真的很会讽刺我啊。”

程翰林知道她会错了意,但也没有解释,倒情愿她不懂吧。

于是便提了其他话题,聊了起来。

夜色催更 ,星空虽美,却也极冷。

“星星看得尽兴吗,如果没尽兴,就再待一会儿,要是觉得尽兴了,就上车吧,你别感冒了。”

梁涵芹感受到了程翰林隐隐约约的关心,她开心了一下,便又清醒了。

如今又不是十几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天天真够自作多情加胡思乱想的。

他是医生,关心别人的身体是他的职业病,和这个人是谁,没有关系。

“很尽兴了,要不是你也一起,我一个人来,可能要无聊好多了。”

这话,单从字面上,也能硬解读出暧昧的意思,但梁涵芹话说得十分敞亮,倒真只是志同道合的友人一样。

程翰林神情平淡,

“那就好,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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