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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前夜,她重生回了出嫁前宁芙宗肆完结文

柳程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宁芙沉默,若是宗肆问陆行之讨要灼耀,后者肯定是得罪不起宣王府世子的,怕是得为难。心中细想一番,并不透露灼耀如今在陆行之那,只道:“灼耀是我的嫁妆,恕我难以成全世子。”他本就拒绝了婚约,如此一来,定是不会再多问的。宗肆果然未在多言。“近日只要得空,我会再来替世子解闷。”宁芙真诚道,他以伤势为借口来堵孟泽的嘴,自然就不会轻易离开这养伤之地。宗肆则是为了再探探宁四姑娘的底,是以没拒绝她几番来找他。这偷溜出来既成功了一次,那便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是无正事,她同他更多是各自坐着,只是能与往常那般,享受他煮茶的手艺,宗肆屋中的好茶,品种繁复,有些便是连她也未见过,倒也不白偷溜来找他。不过这一来一往间,总有与人撞上的时候。宁芙这日依旧是着男装前往...

主角:宁芙宗肆   更新:2025-04-20 13: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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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宁芙宗肆的其他类型小说《和离前夜,她重生回了出嫁前宁芙宗肆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柳程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宁芙沉默,若是宗肆问陆行之讨要灼耀,后者肯定是得罪不起宣王府世子的,怕是得为难。心中细想一番,并不透露灼耀如今在陆行之那,只道:“灼耀是我的嫁妆,恕我难以成全世子。”他本就拒绝了婚约,如此一来,定是不会再多问的。宗肆果然未在多言。“近日只要得空,我会再来替世子解闷。”宁芙真诚道,他以伤势为借口来堵孟泽的嘴,自然就不会轻易离开这养伤之地。宗肆则是为了再探探宁四姑娘的底,是以没拒绝她几番来找他。这偷溜出来既成功了一次,那便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是无正事,她同他更多是各自坐着,只是能与往常那般,享受他煮茶的手艺,宗肆屋中的好茶,品种繁复,有些便是连她也未见过,倒也不白偷溜来找他。不过这一来一往间,总有与人撞上的时候。宁芙这日依旧是着男装前往...

《和离前夜,她重生回了出嫁前宁芙宗肆完结文》精彩片段

宁芙沉默,若是宗肆问陆行之讨要灼耀,后者肯定是得罪不起宣王府世子的,怕是得为难。
心中细想一番,并不透露灼耀如今在陆行之那,只道:“灼耀是我的嫁妆,恕我难以成全世子。”
他本就拒绝了婚约,如此一来,定是不会再多问的。
宗肆果然未在多言。
“近日只要得空,我会再来替世子解闷。”宁芙真诚道,他以伤势为借口来堵孟泽的嘴,自然就不会轻易离开这养伤之地。
宗肆则是为了再探探宁四姑娘的底,是以没拒绝她几番来找他。
这偷溜出来既成功了一次,那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若是无正事,她同他更多是各自坐着,只是能与往常那般,享受他煮茶的手艺,宗肆屋中的好茶,品种繁复,有些便是连她也未见过,倒也不白偷溜来找他。
不过这一来一往间,总有与人撞上的时候。
宁芙这日依旧是着男装前往,堪堪摘下斗笠,却见宗凝气鼓鼓而来,虽有怨气,却还是将手中抄完的《诗经》,规矩地放在了书案上。
她背对着宗凝,匆忙将帽子带了回去,拿眼神询问宗肆,若是被宗凝看见她这身装扮跑来见他,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男人却像个没事人,哪有半分慌张,恐怕就算真在外边养了外室,正妻也未必能察觉。
“三哥的吩咐,我已经做到了。”宗凝瘪嘴道,只是三哥虽宠她,可三哥要是真生气了,她还是不敢惹他的。
宗肆翻开书册,里头字迹端正秀气,并无半分偷懒应付之嫌:“生气了?”
“我哪敢生三哥的气啊。”宗凝委委屈屈地道,“何况是我做得不好,她们不理宁姐姐我管不着,可赏雪未邀请宁姐姐,是我有私心,故意未邀请她。。”
却是因为自己的事,宁芙难免有几分受宠若惊,可心知这不过是宗肆笼络人心的手段,要是他不需要自己替他办事,可不见得还会继续这么做。
宗肆看了眼一旁着男装戴斗笠的宁芙,才回头看向宗凝:“从小母妃便教过你,不可权势逼人,我不罚你,长此以往下去,别人就该说宣王府就该出一位跋扈的女君了。”
这顶帽子,过于重了,宗凝眼睛红了,可也不敢回嘴,只暗暗观察他的情绪,之后才看见了一旁站着的瘦弱的小先生。
“这位是?”小先生头戴斗笠,身着黑色圆袍,身量矮小,宗凝闹中只闪过“弱不禁风”这四个字。
宁芙朝她行了个礼,怕暴露身份,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是个哑巴?”宗凝生出几分同情。
宁芙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见原本平静的宗肆,眉梢往上轻轻一挑,却是没有替她解半句围,似乎也在看热闹。
宁芙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怨气,他自是无须担心,被发现了,所有的错也都在她身上。
“你是三哥的幕僚?”宗凝并不会看低别人,能出现在三哥身边的,不会是平凡之人。
宁芙摇摇头,跪坐在书案之前,柔胰拿起墨条,温温柔柔研起磨来,到那墨汁细腻均匀,才握笔抚袖写道:“吾乃溢香楼公子书玉。”
宗肆看后,淡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溢香楼的公子,那不就是......”小倌二字,宗凝却说不出口,看看宗肆,气得跺脚,二哥如何能被这种人祸害?
“大胆娼人!竟将主意打到宣王府来。”宗凝伸手便要去掌他的嘴。
宁芙往后撤了两步,躲在了宗肆身后,整个身子都被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只扶着他的手臂,好似害怕般,寻求他的庇护。
宗肆也未阻拦。
好一个娇弱无助、祸乱正经人的“妲己”,宗肆怜爱这般人,可不就是那昏昧无道之人。
他想看自己的戏,宁芙如何乐意?自然也得将他也拉下水,正好如今还须去寻慕神医,他也无法拿她怎样。
“公子,我怕。”宁芙换了声线,似男似女,却是比前朝那妖妃还要娇媚,声音甜腻姿态倒像是要将人勾得忘了正事去。
宗肆并非贪恋美色之人,也反感祸水之流,可与宁芙在那梦中却是尽态极妍、放浪形骸,似求着他庇护,也似甘愿受他保护。
不知不觉间,却是将她牢牢挡在了身后。
待反应过来后,脸色却有了几分变化,仔细看去,分明是冷了几分。
“二哥,你怎么能护着这么一位娼人?”宗凝生气道,“我要回去告诉母妃!”
一眼不愿再多看一眼,她摔门而出。
宁芙放开宗肆,整理了衣袍,道:“是世子先不愿为我解围的,按眼下的情形,你我该互相行方便才是。”在孟泽面前,她可是也替他说尽好话的。
宗肆揉了揉额头,语气也冷淡了不少,道:“回去吧。”
宁芙一顿,然后点点头,却也不担心,宗凝那边他自有办法解释清楚,若非如此,她也不敢玩得这般过头。
宗肆又道:“往后几日,我不在寒香山,都不用过来了。”
却说女子的第六感,有时来得莫名其妙,宁芙心中生出了个念头,宗肆有事是假,恐怕真正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她再来。
是因为今日逗宗凝之事?
宁芙只觉得宗肆玩不起,又不是无法跟宗凝解释,何况她与他之前都对彼此无意,也生不出不该有的情愫来,何须在一点越界的玩笑后就立刻避嫌?
“世子让我别来,我自是不会来的。”宁芙礼貌一笑,却很体贴温柔的补充了一句,“想不想见我,全凭世子心意,若是想见我了,就让傅姐姐转告我。”
即是做交易的伙伴,宁芙不介意宽容些,若是有利可图,姿态放低些又如何,讨好人也是一种手段。
宗肆看了她一眼,这宁四姑娘跟一般小女君不同,可不怕被打击,是个脸皮厚的,你跟她说重话吧,她还是笑盈盈的当什么也未发生,反而好脾气的给你颗甜枣。
却不知这也是不是手段之一。
宗肆极少被女子挑起情绪波动,今日却对宁芙生出了保护欲,却是不得不提防。
-
这一趟下山,却不知宗肆去了哪,宁芙一月有余都未再有宗肆的消息。
对宁芙而言,与宗肆见面,如同在当差,可没有人是喜欢忙于营生之事的,不去见他反而乐得轻松自在。
临近年关,宁芙才知六皇子孟泽那句“下回进宫”是何意,敬文帝是个怕冷清的,寻常往年除夕,都会邀请与皇室亲近的女君公子进宫去做客。
宁芙往年,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只是今年她在敬文帝面前除了风头,圣上也就在想到了她,而孟泽恐怕是早早听到了风声。
宁芙入宫的次数,两辈子加起来也未超过两只手,是以多少有些紧张。
能被敬文帝眷顾,与国公府而言,也是莫大的荣耀,宁夫人与宁真远都很重视,早早遣人给她做起了新衣裳。
“宫中戒备森严,到处都是贵人,遇上不认识的,便是公主皇子,可不许冲撞人。”宁夫人耳提命面道。
宁芙对宫中各位倒是认识,心放下了几分,对宁真远道:“爹爹,世子在琅琊受伤一事,你说是为何?”
她也不好直接提及宋阁老,否则爹爹就该质疑她是如何知道的了。爹爹是聪明人,说到重要线索,自然能猜到。
宁真远前几日就听女儿说起过此事,到今日依旧是心有余悸,宗肆在琅琊受伤,查的自然是宋阁老一事,得亏女儿在宣王府,闻到了宗肆身上的血腥味,加上陆行之也与女儿提及过琅琊,他才将两件事串联起来。
他连为宋阁老说情的奏折都已想好,差一点就要进宫面圣了!
若不是提前得知了此事,恐怕也得受到牵连。
宁真远庆幸不已,他不怕出事,却怕牵连宁国公府,牵连儿女。
“这事,你只当不知道,切不可多嘴。”宁真远只叮嘱道。
宁芙只乖巧的点点头,“父亲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宁真远眼角已有细纹,风度却不减当年,生了女儿,老天对他也算不薄了。
他又看了看妻子,只觉圆满。
入宫前一日,宁芙去了一趟暖香阁,这便是宁芙自己的那间铺子,雪肌丸这一月的名声已渐渐传开了,只是还未传进宫中,宁芙这一趟进宫,正好带些给宫中的娘娘们。
出了商铺时,却见陆行之随着护卫军而来。
两月不见,他似乎瘦削了些,似乎是要出京办事。
宁芙见到他,心跳却是快了些,如今她对他是有些好感的。
陆行之如同与她心有灵犀一般,看见了她,,柔声道:“四姑娘。”
宁芙心软了一片,人对一人有好感时便是如此,即便只是喊她的名字,都让她忍不住脸红。
“又要出京?”她低声问,她是担心他受伤。
“同卫公子一起去凉州处理山匪一事。”他道。
“陆公子才学韬略极佳,是该有抱负。”宁芙猜到了他这是想尽快加官进爵,一无背景,二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便只能靠能力和实绩了。
陆行之看着她道:“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能如此。”
宁芙却不知他想要的是何物。
“待加官进爵后,谈亲事,也会顺利些。”陆行之道。

梦中女子,很快就败下阵来,无助的搂着他的颈,如妖如魅,说着累了,却又缠着他,只脸通红,倒又纯洁无比。
“早知郎君英勇如此,我应该早些将郎君哄回来。”她趴在他肩上,早已是一脸春色,“我想不到,还能有谁比郎君好。”
宗肆回神,神色如常。
这般的梦,做了两次,多少有些不同寻常。
窗外,玉山亘野,琼林分道。
一只乌鸫似有鸿鹄之志,沿九天而上,不料半途失了力气,直直坠落,没入林间。
宁芙不禁赞叹,“士若有志,便是死又如何。”
“为志而亡,虽值得钦佩,莽撞之行却不值得效仿。”身后有人淡淡道。
宁芙这才知道屋里还有人,只是来的这人,她可就不太喜欢了。
宗肆今日锦袍玉冠,不如平日里清贵冷然,如此场合下,倒显出几分风流韵味。
宁芙欠了欠身,却是未说话。
这人与人想法不同,便聊不到一块去。若是她,为了宁国公府,即便是飞蛾扑火,她也在所不惜。
事宜上一回已谈得差不多,这一次宗肆就没了那逼人气势。
而宁芙这几日也想通了,兄长的事不论如何,纠结上一辈子并无意义,她需要做的不是复仇,而是不让兄长再陷入困境。
与宗肆利益捆绑一处,且找好退路,才是上计。
若兄长的事是他干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越是清楚他的事,便越能有他的把柄。若不是,那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宗肆或许也能提供几分帮助。
“这处也是世子的地方吧?”宁芙这次不等他开口,就主动坐在了宗肆对面的金丝竹塌上。
他未回应,不过宁芙也知自己没猜错。
“上一回从世子这喝得百里香不错,能否再讨要一杯。”她大大方方道。
也不知他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的,不过片刻,便有人送来了玉盏,只是却是空的。
宁芙坐着不动,见他起身,点燃了炭火。
“世子伤势还未痊愈,不如换我来吧。”宁芙倒算不上有多关心宗肆,虽有夫妻情分,可时间久了,便也淡了,只是表现得体贴些,也不损失什么。
“阿凝年纪尚幼,被娇惯坏了,性子直,不够圆滑,别同她一般见识。”宗肆道。
宁芙自然知晓他贬损宗凝是假,护短才是真,只是不知这“不够圆滑”,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凝妹妹是爱憎分明之人,只不过还请世子与她解释清楚,我事先并不知晓我祖母的打算。”
让傅嘉卉带她来寒香山,大概是对她的补偿,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宗凝,她是不会错过赏雪的。
而宗肆会如此,恐怕也是怕她背后对宗凝耍小手段,在他眼里,她是个不简单的小女君。
宗肆煮茶之术,竟也是一流,不一会儿便茶香袅袅。
世子如此纡尊降贵,宁芙却并没有受宠若惊之感,只是感慨他也不是完全不会照顾人的直男,只是他曾经不想罢了。
“世子受伤,可是因为宋阁老之事?”宁芙心底胸有成竹,事情既已有结果,却拖到半年后,那便是宗肆还不想让真相公之于众,想来这伤势,就是为了拖时间。
宗肆头也不抬,淡道:“不是不想知道我的事?”
宁芙揣摩着她的语气,倒是也无责怪之意,想了想,斗胆道:“世子提醒我提防宋阁老,一来是能卖我个人情,二来,也是借机顺势牵制住我父亲,若我选择父亲明哲保身,对世子也极有利。”
宁芙的父亲宁真远,在吏部当值,负责官员人事管理,自是人脉不差,虽不至于是威胁,可若是掺和进去,带来的琐事也不少。
虽宗肆与其不属一派,可这次目的也并非是他,倒不如设计让他不参与此事。
宗肆眉眼冷了下去,嘴角却噙了笑意,“继续。”
宁芙不禁紧张起来,稳了心神,道:“世子让我帮你办事,同样也是一石二鸟之计,世子需要找慕神医不假,却也将我当成了人质,万一父亲还是想涉险帮助宋阁老,可我卷进了此事,到时世子便能以我来威胁我父亲。”
是以宗肆才在宋阁老的事上,对她并不隐瞒,她知道的越多,父亲就越不可能轻举妄动。
至于她替宗肆办事,只要宗肆想,父亲自然能知道。
“世子无须担心,于你于我有利之事,我心甘情愿。”只要能合作共赢,哪怕是被利用,宁芙也不在意,这番话不过是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宗肆却并未如她所想,给出任何回应。
宁芙只等着他的点评,不甚倾了茶水,热水溅在了手背上,瞬间就红了,玉盏也从她手中脱落,砸在了地上。
宗肆眼疾手快拉着她走出了木屋,将她的手背覆在雪上。
两人同塌而眠都有过无数回了,拉下小手,宁芙并不扭捏,抽回手后道了谢,心知是等不到他的回应,又道:“若是我有了慕神医的消息,该如何找世子?”
宗肆摩挲了下手指,女子的手不是一般的凉:“不论是找我,还是商铺的事,你都可去清天阁。”
这意思,便是商铺的事,她自己也能插手。
宁芙放下心来,当务之急是找一位账房先生,倒不是她信不过傅姐姐,只是她想早些给自己培养些自己的人,免得日后想要用人却找不到。
事情谈妥,心中大石落下,便更能感受山川的钟灵毓秀。
她感慨几句时,宗肆偶尔也能给些反应,与她探讨两句,虽依旧清冷且不好接近,可比平日里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与宗肆做夫妻,是件糟心事,可与他做交易,感受倒不差,眼下将他当上司伺候着就成。
不知不觉间,天色也暗了下来。
宁芙披上大氅,临行前再度关切道:“世子还有伤势,早些休息吧。”
宗肆并不缺关心他的人,更何况是虚情假意的,是以并未给回应。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
宁芙见有几株梅花开得正盛,倒与宗肆那间木屋有几分相配。
犹豫片刻,到底是折了几支,折返。
宗肆见到返回的宁芙,目光不动神色的落在了她手里那束梅花上。
“世子找个花瓶养着吧,给屋里添添生机。”这梅花冷艳清绝的,倒与宗肆有几分相似。
“折了的花,虽一时美艳,终究只是死物,何必贪恋其颜色。”宗肆并未伸手接过。
好在宁芙已经习惯他的拒绝,倒也不觉难堪,只将梅花花束收回了怀里,正要圆场,却见身前的男人伸手抚了耳边的发丝。
气息温热,却平缓,不疾不徐,是他平日里的从容之姿。
宁芙却是呼吸快了半分,男子替女子撩发,怎么算也有些暧昧。
下一刻,几片花瓣飘零而下。
原是有花落在了她发丝上,他替她拂了去。
“你我只须公事公办,这些讨好人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不过是浪费功夫。”宗肆不太留情地道。
-
等马车驶入宁国公府,宁芙就开始琢磨起宗肆的态度了。
替女子拂花这事,也算得上有些亲密,并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可要说他喜欢自己,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男子喜不喜欢自己,女子多少能察觉一些,宗肆眼里对她并没有半分情愫。
“姑娘,这梅花可真好看,比寻常见到的要艳丽不少。”冬珠笑道。原是宁芙将那束梅花带了回来,“我去替姑娘将花养起来。”
“阿母呢?”宁芙在荷亭园找了一圈,却不见宁夫人的身影。
冬珠道:“二姑娘有了身孕,夫人同大夫人一起,去卫府探望她了。”
宁芙不由一愣,随后算了算日子,宁苒怀长子,确实是这个时候。
宁苒这辈子在夫家,一直是一帆风顺,一胎是卫府三房嫡长子,二胎又是卫府孙子辈里头一个女君,最得宠的两个子嗣,全是她生的,是以在卫府的地位,稳如泰山。
宁芙虽有时会对宁苒有些许不满,但还是替她高兴的,盘算着到时去看她,该送些什么给她。
今日爬了山,她是累得不行,连晚饭也未用,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夜的梦却极其香艳,男子是陆行之,两人在寒香山的那处木屋里,窗外的雪万里冰封,屋里却是热火朝天,极尽缠绵。
宁芙醒来后,喝了满满一大杯水,想不通今日为什么会想男人,难不成自己这身子也已经成熟了?
自重生以来,宁芙是每隔一月,都有新的变化,衣裙已经新做了几轮,如今明显能感觉胸脯大了不少。
第二日宁荷来找她时,看到她那一束梅花,道:“四姐姐,这梅花可是在寒香山上采的?”
“正是。”宁芙听她这语气,便知这梅花肯定有问题。
“那日我们本也想采,可世子说这梅花唤做罗浮梦,是有毒之物,姐姐还是丢了吧。”宁荷道。
难怪昨日宗肆亲手替她拂去了梅花,只是这般事却不告诉他,宁芙只觉他心黑,不过人前她是不会说宗肆坏话的:“山上景色正好,不虚此行。”
“就是冷了些。”宁荷道,她穿着厚厚的大氅,却还是冻得手通红。
宁芙道:“怎么不待在木屋中?”
宁荷疑惑:“哪来的木屋?”
那木屋便是宗肆自己的私人空间了,但宁芙可没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了,无非是他正好有事同他商谈。
“有世子这样的兄长真好,什么事情都替凝姐姐考虑周到,便是她惹下烂摊子,也不用担惊受怕,世子也会替她处理了。”宁荷有些羡慕地说道。
宁芙心情却不算好,她也是因为宗凝,被宗肆提醒的那位,若是她真与宗凝起冲突,大概也会被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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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苒有了身孕,宁老太太喜不自胜,亲自交代宁芙去卫府看她。
就连登门的日子,也是找了风水先生算好的,宁芙属羊,四日后最旺宁苒,方得那时才能上门。
“苒丫头近日没什么胃口,你院里的膳夫手艺好,让准备些糕点,给你苒姐姐送过去。”宁老太太对宁芙道。
卫氏却阻止道:“老祖宗,你放宽心吧,卫府那边什么都紧着阿苒,哪舍得亏待她,是她自己什么都吃不下,尽想吃些酸的。”
“这怕是个小子。”老太太不禁笑道。
卫氏只笑不语。
“阿芙日后要是能有苒丫头争气,我便也心满意足了。”宁老太太又感慨道。
卫氏心中不以为然,宁芙或许嫁的夫家不差,可若想找一个比自家女婿好的,那是难如登天。嘴上却道:“您老就放心阿芙吧,她这模样,夫君还能差了去?便是宫中的皇子也相配。”
“不提也罢。”老太太叹了口气,宫中皇子虽矜贵,可历代夺嫡却极其残忍,有几个是对妻子好的?都是可利用的棋子罢了,杀妻都未必眨眼,她还是不想将孙女嫁进宫中的。
卫府的几房,早早分了家,各有各的府宅,不过平日里往来频繁,并不生分。
得知宁芙要来,卫子漪便一大早来堂叔家,也就是宁苒这一房等她了。
“听闻你与凝妹妹心生了隔阂,想必最近在学堂里都不自在。”卫子漪一见她,便关心道,“过几日我若碰上程霜、荣敏她们,便与她们聊聊。”
她口中的两位,都是学堂里的女君,与卫子漪还算交好。
宁芙心里感动,道:“卫姐姐你别担心,我与凝妹妹也不算有矛盾,只是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她没瞒着卫子漪,亲事被拒的事,也一五一十地同她详细说了。
“说起来庆国公府虽最满意世子,但谢姐姐相看的也并非只有他,亲事未定,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她这番姿态,倒显得是你插足了。”卫子忿忿不平道。
宁芙不满的,也正是这点。
“要不还是嫁进我们卫府吧,你瞧你姐姐,所有人都宠着她。”卫子漪道。
二姐姐受宠,并不完全是卫府心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善于笼络人心,她爱与人比较,观察旁人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提升了。
宁芙笑道:“那可不行,到时别人该笑咱们两家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宁苒本就受宠,如今怀了身子,更是被当成了宝贝,卫霄几乎是跟在她身侧忙前忙后,什么事也不让她操心。
宁芙笑道:“姐夫眼里可真有活。”
“头一回当父亲的男子,都是这般,到后几个孩子,就做不到这样了。”宁苒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连那最好的人参,也端给她和卫子漪喝了。
宁苒虽有向宁芙炫耀的成分,但卫府这些姑嫂,还是比不上她自家妹妹的,便宜她们,不如便宜自己妹妹。
宁芙与卫子漪一块,陪着宁苒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才各自道别。
回府的路上,宁芙正要小憩片刻,不料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
“大胆!皇室马车也敢顶撞,还不让路?”车外有人呵道。
宁芙心中一惊,连忙下了马车,禁军统领冷眼看她,车夫早已跪下,瑟瑟发抖。
对面的马车,宁芙曾见过,是六皇子的。
“是六表哥吗?”宁芙低声问。
孟泽刚从宗肆那受了气,此刻心中怒火正无处发泄,这声音娇柔而又小心翼翼,他心中的无名火霎时间消下去了不少。

宗铎被质问得尴尬不已。
他从没被开过男女玩笑,对此很不习惯。
不过木着张脸,倒也瞧不出来。
“我岂是会被美色耽误正事之人,你且放心。”他正襟危坐道。
宗凝见他如此正色,只好不再揶揄他,心里又暗自将他的无趣吐槽了一番。
宗肆知道他方才碰到宁芙了,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宁四姑娘的手段没高到需要他担心的地步。
为了晚上的篝火晚宴,女君们早早就换好了衣物,穿着虽不似平日里华贵绮丽,却也足够别出心裁,全是花了心思的。
宁芙则是一身浅色束身衣,发饰也无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朴素到不能再朴素
“整个京城一等一的公子今日都在,你就穿得这般简单?”卫子漪打量着她。
虽说宁芙天生丽质,可穿这一身,丢在人群中怕是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宁芙却是特地为了不惹眼。
上一辈子,订下婚约前,也有一些烂桃花,比如皇城里那位六皇子,如若不是她与宗肆有了婚约,那便有可能被迫嫁给他做侧室。
这次皇子当中,只有六皇子在京城,秋猎他定然是在的,宁芙并不想吸引他的注意。
“卫姐姐,我是来练骑射的,又不是来挑夫君的。”她笑盈盈道。
“这样也好,太被关注也未必是好事。”卫子漪道,“一会儿我得去准备舞蹈,空闲了便来找你。“
卫氏女在乐舞上颇有造诣,卫老爷又在礼部当差,负责的正是庆典祭祀一类事宜,每每有外客来访,舞女的编排,皆由卫氏安排,这一次便是由卫子漪负责。
宁芙点点头。
宴会始于酉时。
京城贵女们各人各色,一出现就犹如百花瞬绽,似莲花般濯清莲却不妖的是谢茹宜,如槿花般不羁于春娇俏灵动的是宗凝,犹幽兰般孤傲娇艳的是傅嘉盈。
美人争艳,不胜枚举。
女君们一出现,就在还未有婚约的公子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宁裕找了半晌,却没瞧见自家妹妹的身影。
“大哥。”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
宁裕低头看了眼,穿着一身浅色束身衣的不是自家妹子又是谁?
虽还是万里挑一的殊色,这身装扮却显得不吸睛,除非特别关注,否则跟侍女也相差无几。
“大哥,明日可否将马匹借我?”宁芙在他身边坐定。
她只想获得女才子的殊荣,稽林山地势险峻,纵横交错,若是在此处都能练好骑射,射艺、御艺考试取得上等肯定不是问题。
“你不擅长骑术,在这处练会有危险。”宁裕不赞同道。
宁芙看了眼对面,陆行之端正坐着,正看着自己,眼神专注,似乎又有几分深情,深情到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破碎感。
她对着他粲然一笑,陆行之怔了片刻,随后收回视线,神色虽如常,耳根似乎有些泛红。
宁芙想了想,道:“我是想趁此机会学习,大哥有空替我问问,陆公子愿不愿意教我骑马。”
宁裕是个文官,武术方面并不擅长,在场的公子,找陆行之提点最为方便,一来,他为人正直,不是那类会觊觎女子的登徒子,二来,他的骑射水平听说也很不错。
并且,宁芙也不介意同他接触。
宁裕的心思颇为复杂,道:“陆公子今天还问过我这事,说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他。”
宁芙还担心有人先约了他,毕竟陆家放在京城望族中虽不起眼,可陆行之却还是很吸引女君的,眼下听了宁裕的话,放下心来。
敬文帝同北齐公主出现,要再晚些。
敬文帝已年过五十,却未见鬓白,神采奕奕,帝王气势磅礴如山岳,令人敬若神明。
公主五官深邃,与汉人稍有不同,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同行的还有宗肆和六皇子,两人是表兄弟,六皇子的生母芸贵妃,是宣王亲妹妹,正得盛宠。
除了皇子们,能在这种场合下伴随皇帝出现的,也只有宗肆了,宣王乃圣上最看重的外戚这一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皇上,大燕的女子果然个个都美得如同天神下凡,教我看得眼花缭乱。”说话的是北齐公主。
“大燕的公子就不俊俏了?”敬文帝笑道。
“还不是先见了世子和六皇子,先见了璞玉,其他人虽也英俊潇洒,却也不惊艳了。”
北齐公主说话间看了一眼宗肆,来京城便是他接的她,初见时,便觉得花无其魄,玉无其魅,世子如梅花般清俊孤傲,香在其骨。
“既然觉得朕这侄子是璞玉,不如朕赐你们亲事。”敬文帝看着宗肆打趣道。
这叫不少人变了脸色。
宁芙知道公主要选夫君,却没料到看中的是宗肆,而谢茹宜的脸色,已有些苍白。
宁芙朝宗肆看去,却见他神态自若,随后一琢磨,明白过来,宣王手握兵权,宣王府世子哪能给外族公主当驸马,敬文帝这不过是试探之语,想试探的恐怕是宗肆对婚事的态度。
敬文帝信任宣王不假,却不希望宣王府野心太大,上位者想看见的往往是臣子内斗,而不是强强联合。
“陛下真的舍得让世子给我当驸马?”公主却当了真,双眼放光道。
敬文帝笑意不减:“这就得看世子自己的意见了,朕也不好逼迫他。”
公主期待地看向宗肆。
宗肆对敬文帝道:“北地战事虽已平息,一年内却难以安定,父王尚未凯旋而归,臣暂未考虑成家之事。”
宁芙已经猜到,他要搬出宣王来搪塞此事,宣王去年刚打了胜仗,眼下还在北地治理,皇帝自然得给面子。
她又看了眼谢茹宜,宁芙能看出来她的心落了回去。
而北齐公主,坦荡爽朗,并未有被拒绝的黯然神色,道:“世子,你多了解了解我,就能知道我的好了。”
“公主千金之躯,自是翘楚之辈,是我志不在此。”宗肆态度恭敬地应付道。
敬文帝道:“世子既担忧国事,朕也不好为难他。大燕优秀的男儿无数,朕定给公主挑一位好夫婿。”
接下来便是歌舞升平的宴会,北齐公主表演了一出北齐剑舞,英姿飒爽,让人忍不住叫好。
宁芙坐在宁裕身边,几乎隐身了,不仅六皇子没有注意到她,心眼子多还讨人厌的宗肆也没有。
不过她也没能安心看完北齐公主的舞剑。
一位侍女悄无声息的凑到了她身边,道:“宁四姑娘,卫姑娘找你。”
宁芙见她眉眼中的急切神色,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便跟着她离开了。
后台,卫子漪一看到她,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焦急道:“阿芙,我该怎么办呀。”
宁芙道:“卫姐姐,你慢慢说。”
卫子漪定了定神,说清楚了事情原委,原本已经排好了舞,可她疏忽了,只顾及舞好不好看,方才却被一舞姬提醒,舞中的一段“玉体横陈”,在大燕不过是寻常舞姿,在北齐却是禁舞,讽刺其皇室荒淫无渡。
若是在北齐公主面前跳了这一段,对两国产生的影响,卫子漪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这支舞,怕是不能跳了。”宁芙冷静道。
卫子漪点点头,道:“我打算换成折腰舞,这些舞姬练得最多,不会出差错,只是......还少了一人。”
宁芙明白她的意思,她确实是会跳折腰舞的,只是女君该端庄自重,这种场合同舞姬跳舞,若是被发现了,有辱名节,会影响国公府。
可卫子漪是宁国公府的准儿媳,若是卫家出事,国公府也得受牵连。
宁芙在心里分析了利弊,加上卫子漪待她也是真心,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找上自己。
“卫姐姐,这事你知我知,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适,在你的帐中休息。”宁芙道。
卫子漪点点头,吩咐侍女道:“你换上阿芙的衣物,去帐中躺着,如果有人进去,你也别说话,只当是睡着了。”
宁芙去了屏风后,飞快地换好舞裙,舞裙讲究个突出身段,她换好一出来,卫子漪看了一眼,脸就红了。
宁芙由卫子漪带着去了舞姬那,排练了一遍。
为了不让这些舞姬知道她是谁,宁芙戴着面纱,一句话也不说,最后跟着舞姬们一同上了台。
她站的位置并不是最中心,可还是感觉到了无数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宁芙看了眼陆行之,他皱着眉。
又看了一眼宗肆,他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视线朝宁裕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看去。
宁芙心里咯噔了一声,冷意直冲天灵感。
只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乐曲响起,宁芙随之起舞,风姿绰约如梨花,腰似约素,扬袖扭腰时无物能比妖娆。
美色最是惑人,已有不少公子,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了她身上。
舞曲行至一半,宁芙与旁边的舞姬换了位置,堪堪在宗肆的正前方。
对着宗肆扭腰,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哪怕以前哄着他行房,她也不曾对他这般“搔首弄姿”。
宗肆的视线在她腰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端起酒杯看着她,视线又往她腰上扫了几次,目光平静的小酌。
宁芙戴着面纱,遮掩住了尴尬。
一支舞的时间,对宁芙而言,格外漫长。
一结束,她便急着走人了,无意中却看见六皇子孟泽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视线更是明晃晃地落在她的胸脯之上。
她最不想接近的,便是这六皇子,离皇权越近的人,越是危险,上一辈子就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苦头,一边瞧不上她,一边又想逼着她当侧室。
宁芙走得飞快。
“礼部的这些舞姬,倒是有些意思。”六皇子盯着舞姬们离去的背影,心不在焉地说道。
宗肆摩挲着杯盏,并未言语。

若男子已有婚约,宁国公府就是再想和王府结亲,也该消停了。
再者,京城无数贵女中,谢二姑娘谢茹宜也是翘楚之流,乃百家公子所求,为避免节外生枝,是以宗铎认为这亲事还是尽快订下为妙。
“宫中局势尚不明朗,谈亲事还为时尚早。”宗肆道,帝王之疑心,如剑悬头顶,就怕被圣上解读成宣王府与庆国公府企图权势连衡。
太子悬而未立,此时确实是多事之秋,宗铎也只好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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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芙与宁夫人在宣王府的几个时辰,王府两位适婚公子,都并未出现。
这其中的意思,宁夫人自然清楚,宣王府无结亲之意,幸而宁夫人也并没有这个打算,是以也未提及两位公子。
用过午饭,宁夫人就告辞了。
离开前,宁芙对宣王妃道:“用冬雪将桂花、忍冬、泽兰熬成膏药,对疹子疤痕极有好处,王妃可以试试。”
宁芙上一世被烫伤,花了大功夫才得到这个去疤方子。
王妃挑了挑眉,却只是浅笑着敷衍谢道:“倒是让你费心记挂了。”
宁芙没再说什么,自己这位前婆母,所有的温情都给了家人,对外人向来冷淡,不过爱美,肯定会去试她的方子的。
宁芙母女一走,宗二夫人便称赞道:“这宁四姑娘出落得真水灵。”
“瞧上了?”宣王妃睨她一眼。
宗二夫人摇摇头,道:“样貌我虽喜欢,可二郎不像三郎听劝,他的事向来不由我说了算。”
宣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
偏偏所有人都以为三郎听她的,殊不知宗肆才是最桀骜不驯的那位。
年少时不愿读书,在军中被他父亲军棍伺候,痛得三月下不了床也未服软,后来是他自己愿意学了,才有了如今的能文会武的宗三郎。他若是做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他自己想做,别人可逼不了他。
静怡公主心仪于他,却一直难成,宣王妃不信背后没有他从中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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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宁芙那边在两日后,便回了学堂。
女子学堂隶与男子学堂属于香山书院,为建朝时礼部所创办,乃大燕最负盛名的官家书院。
大燕科举前三甲,几乎全出自香山书院,今年春闱会元,便是宣王府世子宗肆,离今日不过过去两月有余,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宗肆去年随宣王出征,已获军功,圣上本就有封他官职的打算,本不必参加春闱,但他不满足于武将身份,因此又以才学走了仕途。
虽然他已经从书院结业,夫子却依旧时常提起这位得意门生,称赞其才高行厚,器识宏达,日后定是封狼居胥之辈。
学堂里,女君们正三三两两坐在一处。
“你回得真巧,正好赶上秋猎。”卫子漪见她便笑道。
宁芙在这时赶回学堂,便是为了这次秋猎。
大燕女子并不崇尚武德,秋猎向来是男子参与,这一次正好碰上北齐使者来访,北齐公主也来了,公主想围猎,圣上才让女君们这次也一同前往。
她想趁着秋猎,巩固自己的骑射水平,毕竟也有好些年没练过了。
“你不好奇,为何这次女子也要参加秋猎?”卫子漪问道。
宁芙故作不知道:“为何?”
“北齐公主来了,游牧民族擅长骑射,想来试试大燕的猎场,圣上自然也得找女君相陪。”卫子漪道,又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不过听说,也是为了找驸马。”
公主的私事,宁芙就不记得了。
这一次秋猎,规模空前,学堂安排女君们两两同坐一辆马车。
宁芙的同伴,是宗凝。
两人从小便没什么往来,关系并不热络,两人客套几句,便干自己的事了。
路上行了没多久,忽有人喊了一句宗凝,后者笑盈盈地掀开了帘子,喊了一句:“二哥。”
宗铎的视线无意中往马车内扫了一眼,却见一眼熟女君正在看书,听见宗凝喊他时,抬头看了过来,未施粉黛,双目含情如泠泉,说一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宗铎沉寂了十八年的心,莫名猛地一跳。
“刚刚采了些野果子,味道不错,送来给你们尝尝。”他收回视线,脸上不露声色。
“谢谢二哥。”宗凝欢喜道,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次野果,也别有一番风味。
宗铎想了想,道:“同你在马车上的是哪位女君?”
宗凝道:“宁国公府的宁姐姐同我一处。”
宗铎皱起眉,那女子居然是宁芙宁四姑娘。
他自然是认识她的,不过多数时候都是远远一见,那日在宣王府也没看清她的脸,印象里她不过是位小女君,是以即便觉得眼熟,也没往宁芙身上想。
怪不得宁国公府有再送一个女儿上门的底气,原是仗着宁四姑娘有几分姿色。
“有事喊我。”宗铎心情复杂,叮嘱自家妹妹后,便放下了帘子。
宗凝分起野果子,道:“我二哥虽然长得凶,人却是极好的。”
宁芙赞同的点了点头,上一辈子宗铎对她十分照顾,与她兄长关系也不错,加之他的为人又很正直仗义,她对他印象很好。
路行半途,宗凝有些犯困,便开始小憩。
宁芙却毫无睡意,刚刚果子只吃了两个,非但没解谗,馋虫反而越发被勾起来了。
马车外,宗二公子还在伴行。
宁芙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并看不见外边,低声道:“二公子,秋猎场地那边,也有这种果子吗?”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马车外的哪是什么二公子,分明是她那位前夫宗三郎。
在有心之人听来,这甜糯的声音就显得别有用心了,倒像是故意找借口搭话。
宗肆侧目看了一眼,丝帘随着秋风轻轻摇摆,只一角向上挑起,说话那人的手时而可见,时而藏匿于晃动的帘子里,娇媚若无骨。
宁芙奉承道:“若是没有,我能再要一些吗?听闻二公子一向人善宽厚,我这才敢开口叨唠二公子,日后我会答谢二公子。”
女子口中的答谢,里头就有些门道了,男女调情就是其中一种。一个对房中术都能评头论足的女君,多半没有那么单纯。
宗肆眯了眯眼睛,宁四姑娘敢在宣王府骑驴找马,脑子属实不太灵光。
宁芙见他两次都没有开口,以为他是没听清,便掀开了些帘子,这下能看到人了,却没想到伴行的人是宗肆。
他坐在马背上,修身劲衣衬得身姿挺拔,添之几分清贵冷峻,哪是一个玉树临风就能形容的,此刻正俯视着她。
却也不意外,他一向疼爱胞妹宗凝,这一路未必不会遇到危险,自是会亲自守着。
她设想过这次秋猎两人会碰上,但也该是远远一见,却不想此刻两人中间仅方寸之遥,连他脸上的审视意味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宁芙坐在马车内,行了个揖礼,垂眸道:“世子万福。”
美人哪怕是碍于车马前行,行礼做得不端正,也依旧是美的。
只是有心眼的美人,并不讨喜。
“宁四姑娘当真只是想吃果子?”宗肆缓缓道。

宁芙有些吃不准宗肆说这话的意思。
“替你摘了果子,宁四姑娘又想如何报答?”宗肆清冷的话语中,又显出几分意味深长。
这一句,里头的敲打意味就明显了。
若真是未及笄的小女君,可能不懂,可宁芙已当过人妇,与他在床上都滚过多少回了,哪能不明白他是何意。
他这是认为她想以报答之名,勾宗铎呢。
宁芙内里是个成熟女子,确实有给自己挑一位好夫君的打算,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挑到宣王府头上去。
眼下她得扮演好一位小女君,是以故作听不懂他的深意,一派天真道:“若是替我摘果子,我自会以书画为谢礼报答。二公子不在,世子能不能帮帮忙?”
要是方才知道伴行的是他,她是绝不会开这个口的,可眼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一会儿自有人给你们送来。”若她有心思,也该听明白了他的警告。宗肆目的已达到,便疏远而又不失风度道。
是你们,而不是你,也不知被多少女子倾慕过,才这般谨慎。
可她不会再是其中之一。
“那便谢过世子了。”宁芙说完就放下了帘子。
片刻后,就有人送了满满一篮洗过的果子过来,宁芙却没了吃果子的心思。
宗凝醒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见窗外的人变成了宗肆,兴高采烈道:“三哥,谢姐姐穿骑装的模样可好看了。对了,你替我将这些野果拿去给她吃吧。”
送果子是顺便,为他们创造见面机会才是真。
宗肆看了看分毫未动的果篮,道:“宁四姑娘不吃了?”
“突然没了胃口,世子送去给谢姐姐她们吃吧。”宁芙客套笑道,心里在暗道不妙,方才还说想吃果子,眼下却动都没动,显得她说谎了一般,可她真是冤枉得很。
宗肆走了以后,没再出现,否则接下来的路,就得如坐针毡了。
“三哥遇上谢姐姐,就把我这个妹妹忘了。”宗凝吐槽道,不过语气却无责怪。
宁芙也才反应过来,为何宗肆一直没有再回来。
她垂眸,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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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稽林山脚,车马便停了下来,侍卫们开始安营扎寨。
“宁四姑娘。”宁芙刚下马车,就听见有人喊她。
宁芙抬头,看见陆行之翻身下马,朝她走来。
分明也是十八年纪,她却能从他身上看出成熟男人的韵味,虽然只穿了一身青布衣,却还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周正俊朗。
熟妇看男人,也不禁是看外表,宁芙觉得他大抵是“踏实”那类,嫁过人,就知晓房中事有多重要了,夫妻可以没感情,却不能不做夫妻之事。
“陆公子。”宁芙含羞行了个礼。
“采了些野果,不知宁四姑娘可否喜欢。”陆行之将手中的布袋递给她,看着她道,“若是不想吃,也不必勉强。”
宁芙其实不想吃了,可不舍得拒绝他,男子长得英俊,女子也会格外怜惜,她笑道:“谢谢陆公子,我正好想吃果子呢。”
她伸手接过,沉甸甸的一袋。
“陆公子是给每个女君都送了么?”宁芙问。
陆行之摇头,道:“那日四姑娘送我的檀木宣纸我很喜欢,眼下特地来跟四姑娘道声谢。”言外之意,顺手带了点果子,并未给其他女君。
男女有别,陆行之不好久待,很快就走了。
宁芙开始琢磨起来,他独独给自己送了果子,就算不说喜欢自己,也绝对是有些好感的。
陆家的家室不复杂,陆行之人品也不错,长得又俊俏,如果为人也专一,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成过亲的女子,考虑男人,就现实了许多,家室、品行为先,至于喜欢,那可以培养,只要男子够好,够顾家,女子总会心动的。
宁芙正想着,眼神不经意一扫,就看见宗肆就在不远处,他坐在马上,看了看她手里装着野果的布袋,别有深意的朝她淡然一笑,随后便策马离开了。
这倒显得坐实了她目的不单纯。
宁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当作没看见,以后她与他也不过是形同陌路,他怎样看待她,那都与她毫无瓜葛。
离晚上设宴还有许久,女君们不好太过招摇,便待在帐中闲聊。
“方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瞧谢姐姐瞧傻了。”说话的是荣家姑娘。
“整个京城,有哪位男子不心仪谢姐姐?多少公子都明着暗着想与谢姐姐搭话呢。”宗凝附和道。
有人好奇道:“若非你家兄长也心仪谢姐姐?”
宗凝笑着看向谢茹宜:“我阿母曾问我三哥,对谢姐姐如何看,兄长说庆国公府的女儿,文采斐然,知书达理,令人钦佩。”
众人有些羡慕,却也知道谢茹宜这样的女子,本就该配最好的,世子选了她,大伙心里才平衡。
“凝妹妹,莫要再打趣我了。世子清朗如玉,自会有良人相配,婚约如何还得父母做主。”谢茹宜道,只微红的耳朵,透出了几分女子的娇羞。
“那二公子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人问。
宗凝撇嘴道:“我二哥,只知道舞剑耍棍,谁要是欺负我,他提着剑就得去找人家,简直就是个莽夫,我日后的嫂子可有得受的。”
众人笑起来,不过心悦宗铎的人也不少,不开窍的冷面郎君,也别有一番滋味。
宁芙想起自己的兄长来,她的三哥也很好,只是久待关外,似乎都被人遗忘了。
她有点想哥哥了,上一辈子最后一次见他,见到的是他冰冷的尸体。
分明不久之前,他还笑着送她出嫁:“宗肆若是欺负你,三哥便来揍他。哪天不想在宣王府待了,我就接你回家。”
宁芙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她不想失落的情绪被瞧出来,去了帐外,一个人坐在清冷的湖畔边。
秋风已有些冷冽了,吹得宁芙脑子越来越清醒,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兄长死前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上,匆匆只留了一句话,告诉她照顾好自己和阿母,显然是早清楚自己身处危险境地。
他的死,不会是意外。
兄长的死,大房、卫家、庆国公府等都是既得利益者,是以兄长的离世和这些人绝对脱不开关系。大房是自家人,在兄长死后继承他争来的荣耀,处也无可厚非......怕就怕,兄长的死与大房也脱不开关系。
宁芙垂下眼皮,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情况,可若真发生了......整个国公府,也是比不上她三哥的。
宗铎在一旁看了她有一会儿了。
他比宁芙来得要早,本想避开她,还没来得及走,她已经在湖边坐了下来,他只好坐在岩石后不动,本想着等她先走,可半个时辰了,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宗铎却得走了。
“宁四姑娘,这边护卫少,尽早回去吧。”宗铎木着脸道。
不管宁四姑娘是否真那么有心机,女子的安全,不能不顾及,是以就算再提防她,他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宁芙看着面前的男人,长得比宣王府的那位三郎要硬朗些,魁梧有力,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的。
“二公子。”宁芙收起情绪,先往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宗三郎的身影。她松了口气,起来欠身道。
“湖边景色虽宜人,但毕竟是荒郊野岭,还是找人陪同妥当。”宗铎道。
“多谢二公子提醒,我就先回去了。”宁芙感激笑道。
这笑容甜腻腻的,宗铎平日里最讨厌的,便是这样娇气妩媚的女子,今日却没觉得反感,反而有几分受用,这让他不禁皱起眉。
宁芙走后,空气里,似乎还能闻见浅浅的桃子香味。
此时并非桃花盛开抑或是桃树结果的时令,莫非这香味,是宁四姑娘身上带的?
宗铎上阵杀敌时,尚能面不改色,此刻却红了脸。
回去后,心思也总飘忽到桃子香上。
宗凝同他讲了好几句话,也没见他给点反应,不满道:“三哥,你看二哥,今日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被那位女君勾去了魂?”

孟泽掀开帘子,宁芙正规矩的站着,与上次相见,似乎长高了些,光是站在那,便足够璀璨夺目。
宁芙也在打量着孟泽,他与宗肆是表亲关系,长得也有几分相像,只是相比之宗肆的俊美,更秀气尔雅些,若是两人站在一处,高大的宗肆还是要更抓人眼球些。
也难怪孟泽日后与宗肆也有些矛盾,堂堂皇子,哪会愿意被抢了风头。
“怎么猜到是我的?”孟泽挑眉问。
“宫中几位皇子,我只与六表哥相熟,所以斗胆一问,心里就盼着是表哥才好呢。”宁芙已想好了说辞,妍妍笑道。
孟泽嘴角不由上挑,“表妹还是换个马夫吧,今日要碰上的是宣王府那位,表妹就未必躲得过去这一遭了。”
孟泽所指的,自然就是宗肆了,眼下提到他,恐怕是心中对他有怨言。
“多谢表哥提醒。”宁芙敛眉道。
孟泽虽为她收了几分脾气,可眼下并无花前月下的心情,只吩咐身边的护卫道:“让宁表妹先过。”
宁芙自然也看出了他强压下去的怒气,也不难猜测,孟泽的怒气是如何来的,如今她与宗肆也暂时算得上一条船上的人,不由打探道:“六表哥可是有心烦事?”
孟泽按捺住不耐:“倒也无大事,只是与世子争执了几句。”
“世子与六表哥,是自己人,争执倒是小事,可不要伤了和气,我阿母常说,自家人才会不遗余力互相帮助,若是闹得不和,那是很亏的。”宁芙替宗肆说好话道。
孟泽听了,倒是冷静下来,是啊,说到底自己才是宗肆自己人,他虽在宋阁老的事上,未尽心尽力,可他还能向着老四不成?
自己记恨他,与他心生嫌隙,才是便宜了老四。
这样一想,孟泽的怨气倒是真的消了下去,便觉得宁芙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极其真诚,是真心替自己着想。
孟泽身处深宫之中,日日所见的,都是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腌臜事,身边的亲妹妹都未必能真心对他,对宁芙便又温和了几分:“宁表妹说的是,对自己人,没什么可计较的。”
“表哥日理万机,今日就不耽误表哥了,还是表哥先走吧。”宁芙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出路来。
“那只白鹦鹉养得如何了?”孟泽却是有闲心的多问了一句。
“大伯替我找了雀奴,虽还算活泼,却是如何也养不肥,不瞒表哥,我日夜都操心这只鹦鹉,有时都睡不踏实。”宁芙如实道,敬文帝赐的,她都担心给养死了,那是大不敬。
孟泽不由爽朗笑起来,道:“此鸟性格乖张,野性十足,一般的雀奴很难了解其习性,下回入宫,你将鹦鹉一并带上,我替你养一阵。”
宁芙只当他是客套,她并非皇亲国戚,入宫的机会并不多,便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照例欣喜含笑感激应下。
而这感激,又大有门道,越是惊喜,施恩之人才愈有成就感。
待孟泽离去,宁芙才沉思起他与宗肆的关系来,看来双方之间也并非牢不可破,可惜上一辈子宫中之事未定,她还不知道日后究竟是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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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开张之前,宁芙悄悄去了一次清天阁。
傅嘉卉的办事效率,便是宁芙,也是钦佩的,那几张方子,已被制成了雪肌丸,肌息膏,装其的木盒,也是上好的红木,绮丽奢华。
教人一看,便能认定这是高档货。
宁芙霎时就理解了,古时为何会有买椟还珠之人,便是连她,也被那精巧的礼盒,吸引去了目光。
“你原先与我说的想法,可是这样?”傅嘉卉问道。
“傅姐姐的构思,比我的想法还要精妙,怕是姐姐要知道我原先设想的模样,得笑掉大牙了。”宁芙有些不好意思道。
傅嘉卉被她逗得笑了笑,道:“宁妹妹如此会说话,怪不得世子对你也不同些。”
宁芙心里叫苦不迭,宗肆哪是对她与众不同,只是她有利用价值罢了,若非需要找慕神医,宗肆是不可能带她赏雪的:“只是该如何让谢姐姐,将这些养颜之物送给宣王妃,还未想好。”
“这事你不用再操心了,世子已亲自给宣王妃送过去了。”傅嘉卉道。
宗肆亲手送的,自然比谁送的都好使,如此也不枉被宗肆多抽了一成收入去,他虽黑心,可办事却是最靠谱的。
而管事的,宁芙找的是曾因偷窃被大伯母卫氏驱逐出宁国公府的账房先生,名唤张忠,而此人偷盗,却是因为母亲重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宁芙见张忠是孝顺之人,其母亲便是能拿捏他的把柄。
她又是花钱给他母亲请最好的大夫,又是表示自己是被他的孝顺感动,但张忠要是不忠于自己,她也不会继续好心,那时若断了老人家的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软硬兼施,张忠感激涕零,“宣王府偷窃一事,我这些年来一直寝食难安,四姑娘肯信任我,我已是感动知己,请您放心,我绝非是背信弃义之人。”
自己的人安插进去了,商铺一事,宁芙也算放下心来。
同时也不忘同宗肆示好,跟傅嘉卉道:“我难得见世子一面,若是傅姐姐碰到了世子,还请能替我转达谢意。”
“世子近日都在寒香山上养伤,四姑娘若是想找他,也是能寻理由自己去的。世子一人在山上,自然也无聊。”傅嘉卉提醒道,“与世子打点好关系,对宁国公府也大有益处。”
如果不是因为宁诤,傅嘉卉是不会多嘴的。
宁芙也清楚这一点,可她如此提醒,宁芙还是上了一次寒香山,又怕近几日出府太频繁,阿母起疑,她只身一人乔装打扮后溜出国公府的,又去清天阁借了马车。
这算得上是宁芙头一遭自己出门,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路上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只是好在大燕民风淳朴,并未碰上坏人。
宗肆眼力极佳,远远就看见一身着男子锦袍的女子,款款而来,又在路过那几株梅花时,折了一支,才继续沿着蜿蜒小路而上,怕摔倒,走得小心翼翼。
至于人,他自然也认出来了,连走路也娇娇之姿的,除了宁国公府那位,还能是谁。
宁芙走到木屋门口时,宗肆正在舞剑,凌冽迅猛,似鹰扑天,剑风过去,积雪纷飞。
眨眼之间,那剑却朝她而来,与她咽喉不过分毫之巨。
“世子是我。”宁芙连忙拉下了斗篷。
宗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剑锋往上,轻轻贴在她的下巴处,又将剑往上抬了抬,挑起她的下巴。
......倒像是有一种被登徒子调戏的错觉。
宁芙想起自己穿着男袍,可不信他没认出自己,咬唇道:“我是宁芙。”
宗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剑。
“想着世子剑伤未好,商铺之事,不如我亲自再来道声谢。”其实转念一想,让傅姐姐代为转达,也确实有些不够真诚了。
宗肆往她手上看了一眼,意思是感谢人就是这么空手来的?
宁芙脸红一阵,白一阵,倒不是她不想带东西,只是带着贵重东西出府,就该惹人起疑了,怕是连国公府都出不了。
“世子那日为何不告诉我,这梅花叫罗浮梦,是有毒之物?”宁芙将梅花拿给他看,她也是有谴责他的理由的。
宗肆看了看她,却未言语,只收起剑,转身回了木屋。
宁芙跟进去:“若非五妹妹告诉我这梅花有毒,只怕这梅花还要在我屋里待上许久,时间一长,这毒恐怕已经深入我的五脏六腑了。”
光是这么一想,宁芙就觉得他这人歹毒,难不成是怕她知晓太多秘密,想用此法,在不知不觉间,处理了她?
宗肆却是一顿,别有深意道:“罗浮梦,毒性并不强,只是多用于青楼中,寻常女君,最好不要碰此物。”
用于青楼中。
宁芙想起那晚的梦来,她与陆行之在此处,颠鸾倒凤,似生似死,不禁脸色发红,在看到宗肆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时,又生出一种莫名的禁忌背叛之感来,脸便红了又红。
“四姑娘将罗浮梦在寝居中留了一夜?”宗肆出声淡讽道。
在宁芙听来,这就好似在奚落她夜间在想苟且之事,她倒是想回呛一句,反正也不是在想你,干你何事。
只是人前她做不到这般粗鲁,便不吭声。
两人一时间都未开口。
过了须臾,宁芙才端端坐直,正色道:“世子认为,用慕神医的名声来宣扬商铺,如何?”
实在是宗肆与她的分成过于苛刻,大伯母的窟窿须一万两才能填平,短期内难以赚到这些银两,不得不借用慕神医的名号,多卖一些。
再者,慕神医这辈子的此时,还不认识她,未给她方子,肯定会以为她借用他的名声招摇撞骗,或许会主动来找她,那便不用等到半年后了。
宗肆忖度片刻,道:“对外说这是慕神医十年前留下方子。”
他这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有了慕神医的行踪,宁芙道:“好。”
而既然来了,又少不了要虚情假意一番,以表关切。虽说感动不了宗肆,可这戏既然一开始就做了,自然得做全套。
伪善一辈子,那就成了真善,假关心一辈子,那何尝不是一种真关心。
宗肆看了她片刻,缓缓道:“四姑娘既然感激我,不如将灼耀送我,如何?”


“学生和宁四姑娘并未有过这般接触。”宗肆淡然道。
观阳先生自是不怀疑他,若他跟宁四姑娘真有什么,宁国公府早就上门让他给个交代了。
“真是奇事一桩。”他也难有头绪道。
宗肆却不以为意,道:“事若发生,皆是人为,无非是对方技高一筹。”
只要找到对方的目的,宁芙为何会箭术的缘由,自然也会浮出水面。
宁芙回学堂里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宗凝便也考完回来了。
“宁姐姐,你今日表现得真好。”宗凝罕见地主动同她打招呼道。
原先听说秋猎她与公主的比试也很精彩,宗凝还不相信,如今一见,彻底心服口服,女君里,射艺没有比她还好的了。
宁芙道:“凝妹妹可否帮我个忙?”
“要看我能不能做到。”宗凝俏皮地眨了眨眼。
“上回秋猎,我同公主喝醉了,对世子或许有冒犯之处,但绝不是有心为之,有劳凝妹妹能向世子转达我的歉意。”宁芙真诚道。
宗凝忍不住笑出声,道:“宁姐姐,我三哥不是那般小心眼之人,你放心吧。”
宁芙在心里默默道,那是因为你是他亲妹妹,他最心疼的人,换成其他人,宗肆可就没那么好了。
“凝妹妹可一定要替我转达。”宁芙不放心地强调道。
宗凝答应下来,又悄悄问她:“宁姐姐,你是不是有些怕我三哥啊?”
宁芙可不怕他,只是被他拿住了七寸罢了,她违心道:“世子英勇神武,是有些令人敬畏。”
宁芙本就是特地等宗凝的,托付完事之后,就打算回府了。
学堂外依旧是热闹非凡,宁芙往场地望了一眼,这一回远远就瞧见宗肆了,他正将谢茹宜引荐给观阳先生。
公子清贵如玉,俊哉伟哉,女君亭亭若兰,螓首蛾眉,两人光是站在一处,已有凤协鸾和之感。
“听说谢二姑娘发挥得极好。”人来人往,车夫也听见了些风声。
宁芙就更清楚这事了。
谢茹宜的骑射之术,虽远远逊色于她的礼乐之艺,但上辈子她这一次的射艺考核,依旧是女君里的第一。
不过她努力而又聪颖,这也是她应得的,宁芙以她为榜样。
宗凝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跟宗肆讨要奖励了:“三哥,若是我这次射艺能拿上等,你将疾风送于我吧。”
疾风是去年宗肆随宣王在北地出征时,缴获的汗血宝马,性子刚烈不羁,他也花了些功夫将其驯服。
宗肆哂道:“没见过比你还会狮子大开口的。”
他这意思,就是答应了。宗凝心满意足,又想起宁芙的事,道:“宁姐姐让我替她转达,那日秋猎若是无意中冒犯你了,望你海涵。”
宗肆并不接话,他本也未打算追究那日的事,宁四姑娘冒犯他也不是一次次两次了。
宗凝神秘兮兮道:“我最近觉得宁姐姐也挺好,不如把她介绍给二哥。”
宗肆皱眉道:“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君,成天想的就是这些事?”
宗凝自知理亏,识趣地闭嘴了,可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家二哥,不见得就看不上宁芙。
前一阵子她同侍女聊起宁姐姐秋猎之事时,二哥也破天荒地听完了才走人。
要知道她二哥平日里可是对所有女君的事,都没什么兴趣的。
却说宗肆当晚,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的景华居里住着一位女子,他虽未进去,却清楚的知晓女子的动向,有时她会坐在门前看书,有时会做些手工,有时会打理院子里的花草。
女子与他不亲近,但似乎也不陌生。
她肆无忌惮的抢占了他的地盘,将各类小玩意儿摆放在各处,原本好好的景华居面目全非。
他却从未生气,反而将寝居让给了她,自己则休息在书房。
之后有一天,女子推开了书房,手里拿着一柄弓,乃是前朝名将申屠将军所用的“灼耀”,男子无一不对其趋之若鹜。
女子生得倾国倾城,肤若凝脂,昳丽如三月盛绽的桃花,双眼含情,分明是成熟些的宁四姑娘。
她娇声道:“出嫁前好多男子曾向我讨要过灼耀,可这是我的嫁妆,我只愿送给郎君。”
他目光闪烁,无言看着她。
“不过也不是白送给郎君的,从今日开始,郎君得回后院住。”她红着脸不敢看他,咬唇道,“你我成婚已有三月,郎君,我不想独守空房。”
大胆直白地邀请他圆房,神色却又矜持娇媚,再铁石心肠之人,怕是也拒绝不了她的示好,何况言辞间,又将他捧成她心底独一无二的那个。
......
宗肆醒来后,揉了揉太阳穴。
梦境过于荒诞,以至于几日后从宣王妃口中听到宁芙时,他喝茶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听闻这一回射艺考核,第一名是宁四姑娘。”宣王妃道,语气间带了些许难以置信。
宗肆却无半分意外,昨日成绩下来时,他便已经知晓此事,第二是谢茹宜,宗凝则是第三,得上等的只有她们三人。
宣王妃又担忧道:“宁老太太明日约我去寒香寺拜佛,不知她的意图,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说到这,宣王妃也不禁头疼,虽说都希望自家府上的女儿能高嫁,可如此打宣王府的主意,她少不了看低了宁国公府。
“母妃看着拒绝便是。”宗肆头也不抬道。
“宫里盯着你,你的亲事一时半会儿也难有着落,不如先替你安排两个通房。”宣王妃提议道。这般年纪,身边每个人也总不是事。
宗肆却道:“年后我就得去北地,母妃不必操这份闲心。”时局紧张,他是分不出精力应付女子的。
他主意正,宣王妃劝不动他,也知道他并非沉迷女色之人,只能作罢。
宁国公府那边,却是被宁芙射艺第一的喜悦笼罩。
连宁芙自己,也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此成绩,也不枉她肿了半月有余的手腕。
宁夫人更是高兴地将院里的小厮与侍女都赏了个遍,给在外办事的宁真远、宁诤,以及康阳长公主都写了信,恨不得跟所有人都告知一遍。
宁老太太,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瞧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酒宴如何安排?”老太太同样也是广而告之的心态。
宁夫人笑道:“不急于这一时,年后还有御、乐艺考核,免得让人觉着我们国公府太沉不住气了。”
“也罢,国公府今年收支本就吃紧,不铺张浪费也好。”说到这,老太太不免叹了口气,道:“卫氏在打理钱财方面,资质属实平庸,我看还是得你协助她。”
“老祖宗,我哪懂这些,还是大嫂继续管着吧。”宁夫人和气地推脱道,也不说大房的半句不是。
宁芙却在猜测,不知是不是大伯母管得吃力了,才让祖母开口试探。
大伯母早些年,在中馈之事上,是不肯放权的,祖母又偏心大伯母,是以阿母在这事上,未占到半分好处。
宁夫人不肯,宁老太太自然也就不好强迫她。
宁芙回到竹苑时,同宁夫人道:“阿母,帮大伯母管国公府,其实也不是不行。”
一来,宁芙见不得国公府在大伯母手里亏空下去。
其二,银钱握在手中,便是权力握在手中,父亲只是国公府嫡次子,在外官职再高,回府还得被大伯压一头,关系好时无所谓,可兄弟之情未必能一辈子深厚。
若是国公府由阿母打理,大房在任何情况下,都得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
“自然不是不行,却不是现在,眼下你大伯母,可舍不得将手中的权力分多少出来。”宁夫人道。
她可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得等日后卫氏来求她,谈判的筹码才足。
宁芙琢磨了一番,大伯母心气傲,向来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足,是以才会导致国公府来年的库银紧张,原先她想提前干涉此事,眼下看来,倒不失是个让大伯母低头的好机会。
但若是这样,就得提前备好银钱渡过国公府这次危机了。
宁芙肯定不会动阿母的家底,那就得想想赚钱的法子。
第二日一大早,宁老太太要同卫氏去寒香寺礼佛,将宁芙也带上了。
秋季已到尾声,寒香山上大片大片的红枫早已枯落,铺满了整条小径,山旁湖泊波光粼粼,静寂幽远。
碰上宣王妃时,宁芙不由顿了顿,紧接着道:“王妃万福。”
宣王妃一见到宁芙,就想起上次她推荐给自己去伤疤的药方,如她所言,确实很有效,只是眼下怕宁老太太觉得她在亲近宁芙,并未开口感谢她。
“老夫人今日约我,可有何事?”宣王妃开门见山道。
“阿芙,祖母同王妃进去礼佛,你在寺院等着,莫要乱走。”宁老夫人叮嘱道。
宁芙点点头,却有些心神不宁,祖母为何要见宣王妃,她心里隐隐有答案,只是对于结果,她亦是心如明镜。
闲来无事,她去庙中拜了拜,求了只姻缘签。
得到的倒是支吉签,自是有缘千里合,却不知真命天子究竟在何处。
挂喜签时,宁芙暗自想着,难不成她的夫君不是大燕男子,不过她可不愿意远嫁。
正想着,忽听有人喊了一句:“宁姐姐。”
宁芙回过头一看,不是宗凝又是谁?同她一起的还有谢茹宜:“凝妹妹,谢姐姐。”
“我和谢姐姐同我阿母一起来礼佛,没想打宁姐姐也在,你求了什么签?”宗凝好奇问道。
谢茹宜看向她手中那支姻缘签,宁芙却不由得脸红了,算起来她还未及笄呢。
宗凝笑道:“刚才我也让谢姐姐求了支姻缘签,大师说谢姐姐的是万里挑一的好姻缘,是佳偶天成,喜结良缘。”
宁芙道:“谢姐姐是璧人,谁娶了谢姐姐,是他的福气。”是她自己就够好,不论嫁给谁,都会是良缘的。
宗凝的笑意就意味深长了些,谢茹宜算的姻缘签,是与宗肆的,只是碍于宁芙在这,不好打趣她。
“这回宁妹妹射艺拿了第一,恭喜。”谢茹宜道。
宁芙不好意思道:“我也未料到这次会得第一。”
三位女君坐着聊了会儿,直到宁芙看见宁老夫人、卫氏与宣王妃从后院走了出来,才与她们道了别。
马车上,气氛比来时凝重了些。
宁芙也不多问,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到了国公府,她乖巧给宁老太太行了礼,就回竹苑去了。
“老祖宗,可别气坏了身子。”卫氏待宁芙走后,才开口安抚道。
宁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过是同她商榷,倒像是我将阿芙送上门给她践踏。”
“阿芙这般美,如今射艺又是第一,大燕的夫婿还不是任她挑,咱们也不考虑宣王府就是了。”卫氏道。
宁老太太是最要脸面的,经此一来,也算是绝了要同宣王府结亲的心思了。
卫氏心里却是平衡了些,果然宣王府瞧不上她家宁苒,就更瞧不上宁芙了。
她这也不是讨厌宁芙,只是人都是自私的,见不得她越过了自己女儿去。
几日后去女儿家做客,卫氏就将这事告诉给了宁苒。
“之前叫柳氏看了热闹,如今她的阿芙不也是这下场。”卫氏有些畅快的说道。
虽知宁芙嫁进了宣王府,对国公府更有利,可宁苒也不愿意看见,瞧不上自己的男人,瞧上了她妹妹,眼下是既替国公府惋惜,又有些庆幸。
“是世子自己的意思?”宁苒确认道。
“照王妃的说法,是世子心有所属。”卫氏道。
她问道:“阿芙喜欢世子,眼下被拒绝了,不知该有多难过。”
宁苒在很早就发觉宁芙喜欢宗肆了,不过没放在眼里,宗肆瞧不上娇娇弱弱的小女娃,后来她长开了,虽长得貌美,结果还不是入不了宗肆的眼。
卫氏道:“大抵是,几日没瞧见她的身影了。”
小女君也马上就要及笄了,自然不会完全感知不出来,那日在马车上安安静静的,她越是异常,就越说明她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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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苑里,宁芙百无聊赖的背着诗经。
过了片刻,宁夫人进了屋,拿梳子替她编发髻时道:“犯不着总想着这点事,男子与女子结亲,本就是在互相挑选,谁瞧不上谁,都是寻常事,”
宁夫人是早就猜到宁老太太去寒香寺的目的,也是顺水推舟,绝了她老人家的心思。
宁芙难过的,却不是被宣王府拒绝这事,而是想到了宣王府对她的这般态度,上一辈子,阿母给她求来婚事,该有多不容易。
“阿母,你是不是也在急我的亲事?”这是她第一次与宁夫人聊这事。
宁夫人道:“阿母虽着急,可阿母更怕你嫁得不好,便也没那么着急。”
宁芙垂眸道:“阿母喜欢什么样的?”
“只要对你好,为人踏实,阿母不在意那些虚的。”家世显赫自然更好,却不是最重要的,既然聊到此事,宁夫人索性敞开心扉道,“阿母觉得陆二不错。”
阿母都觉着不错,那定然是还行。
原本射艺成绩出来后,宁芙就该去感谢陆行之的,只是他自秋猎后,便被宗肆派去外地办事去了。
半月后,宁芙才从宁裕那,打听到他回来的消息。
宁芙打算将旷世名弓“灼耀”送与他,她的射艺底子,虽更是上辈子宗肆的功劳,可陆行之教她时,也是尽心尽力,她是打心底感激他,再者她想拿下陆行之,便不介意下血本。
上辈子,她为了哄宗肆圆房,就将灼耀送给了他,当晚宗肆果然表现得极好,再者日后用的弓也一直是灼耀,是以她是清楚灼耀对男子的吸引力的。
至于宗肆看见,那也没什么,他又不会知晓,灼耀曾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


宁芙这一番表态,让敬文帝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那你今日碰上朕,也算凑巧了。”
宁芙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光是愿意跟公主比试还不行,自己肯定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北齐公主,她还得确保自己输了,敬文帝不会责罚她。
想到这,她看了眼宁裕。
宁裕心领神会,走上前跪在敬文帝面前请罪道:“圣上,家妹认真学骑射不过十余日,前阵子又重病在床,臣担心家妹安全。”
宁芙心中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实际上,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认真学骑射可不止学了十几天。
不过眼下,却是需要宁裕出来说这番话的,她若输了,也是学习时日短和身子弱的缘由,而不是国公府女君不行、大燕女君不行,输也输得情有可原,不至于丢大燕的脸。
宁芙则看着敬文帝道:“表舅,我向来敬仰擅长骑射的女子,如今的机会千载难逢,与公主比试时,我会注意安全的。”
敬文帝心中的不耐,已逐渐化开,倒真带上了几分和蔼:“你这丫头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好好跟公主请教请教。”
宁芙放下心来,敬文帝用上“请教”二字,便是认定她不如公主,也就是不在乎她输赢了。
宁裕还想说话,敬文帝摆摆手,道:“朕跟你保证,你妹妹不会受伤分毫。琎逐,四姑娘与你也算同门,就由你负责保护四姑娘周全。”
琎逐是宗肆的字。
“臣遵旨。”宗肆起身抱拳道。
宁裕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退回了原位。
宁芙朝北齐公主道:“公主的骑射之术精妙绝伦,在大燕也是人尽皆知,我的骑射是远远不如公主的,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倾慕。
宁芙想与公主比试的心虽不真,可崇拜公主的心,却比真金还真,因此她的话,并不让人觉得虚伪。
北齐公主一开始,确实是想挫挫大燕女君的傲气。
可宁芙这番真诚的吹捧,她很受用,爽朗道:“人人都是从不会练到会的,我小时候骑马也被兄长嘲笑过骑术差,放心吧,我岂是那样无礼之人。”
骑术与箭术,是分开比试的,先比的是箭术。
公主的弓,弓身约半人长,两侧镶嵌着北齐王室图腾,弓弦粗而紧绷,形如月牙,厚重且有力量感,此类弓往常多为男子所用,女子要成熟使用此类弓箭,并非易事。
宁芙的弓相比之则要小巧精美许多,弓臂质地细腻、纹路分明,呈漂亮的暗红色,弓背处镶嵌着墨翠玉石,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柄好弓。
六皇子似笑非笑惋惜道:“倒是暴殄天物了。”
在六皇子看来,宁芙这样一个皓若凝雪的娇女子,箭术自然好不到哪去。
这样的好弓,落在一个不会骑射的女君手里,可不就是暴殄天物?
擂鼓隆隆,比试开始了。
公主面色冷静,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一箭射出,狠决果断,箭矢分毫不差落入青铜杯盏,因巨大的力量余韵,杯盏猛烈晃动着。
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好!”同行的北齐使者更是自豪地叫好道。
宁芙暗自赞叹,便是男子,多数也达不到如此水准。
她今日是必输无疑,不过她是知道自己的水准的,不会输得太难看,毕竟也算是宗肆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师傅是顶级的,学生自然差不到哪去。
宁芙的力气不如北齐公主,不过技巧和准头一点也不差,第一箭虽未射入杯盏,却也是擦着杯沿而过,只差一点。
她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对其他人而言,则是意料之外了。
加之她的准头虽差些,可箭术的观赏性,却是极高的。
敬文帝忍不住称赞笑道:“看来低估国公府这女娃了,十余日能有这水准,是个极有天赋的。”
六皇子挑了挑眉,生出了几抹兴味,想练好箭术,是极辛苦之事,这小女君倒是反差感十足,看似养尊处优,却挺能吃苦。
而宗肆虽意外,却一眼看出宁芙的箭术,绝非十余日能学出来,教她的人,显然花了不少心思,耐心也足,否则宁四姑娘的优势难以发挥到如此地步。
只是在看第二箭时,他不自觉蹙了下眉,神情也跟着冷了下去。
宁四姑娘借巧劲的招数,并非出自观阳先生,分明是宗肆自己钻研出的技巧。
除他以外,无人知晓,她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宗肆不禁地揉了揉眉心。
宁四姑娘自然无法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可她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就未必了。
若真有此事,康阳公主府必定是想插手皇储之事,就不得不提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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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术比试一人十箭,公主入杯六箭,宁芙前几箭落空,只进一箭,在后几箭找到了感觉,连接进了两箭,共中三箭,虽输给了公主,但也虽败犹荣了。
敬文帝自是喜不自胜,一连说了三个“好”。
“宁姑娘真是让人惊喜。”公主笑道。这场比试,比她以为的要有趣味很多。
宁芙佩服道:“公主才叫我大开眼界,比男子都厉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开始期待一会儿的骑术比试了。”公主道。
被公主认可,也算是喜事一桩了,宁芙心里高兴极了,只是在看见不远处,宗肆有些阴冷的探究神色时,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笑意浅了些。
但随即想到陆行之与他都师从观阳先生,即便他察觉些什么,她也有陆行之这个挡箭牌,便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的骑术,宁芙表现得也不差。
她身段纤细,上马后,众人才明白她原来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扬鞭时洒脱飒爽却又比男子多了几分柔美,一骑飘飘似神女下凡。
六皇子孟泽,只觉全身血液沸腾,喝了一盏凉茶,才压下去了燥热,这一次秋猎,也素了半月了,他才如此禁不起撩拨,除了这次,还有前一阵的舞姬,也让他在夜间动了些心思。
孟泽原先打算将舞姬带回府,只是后来找到那舞姬,却觉得她再普通不过,丝毫没有那日跳舞时给他的惊艳,就不了了之了。
有宗肆保驾护航,整场比试并未出任何意外。
两人比的是驭马之术,宁芙虽依旧未能赢过公主,表现却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敬文帝笑道:“公主果然名不虚传,阿芙也值得褒奖,两人都该赏。”
圣上钦赐,已是莫大的荣耀。
宁芙欢喜道:“谢谢表舅。”
公主也道:“谢圣上。”
敬文帝又对陆行之道:“行之,你这教学有些水平,看来日后宫中的皇子公主,也得请你去提点提点。”
“圣上谬赞。”陆行之不卑不亢道。
宁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倒是觉得教授皇子公主们骑射不错,日后若是能升上太子少师,也算好官职了,稳定又不至于忙碌,还得人尊敬。
宁芙又找了找兄长与卫子漪的身影,见他们都松了口气,也安心了下来。
与公主的这一次比试,宁芙也算是出了风头。
她原先还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找自在,现在却被人关注着,言行都得更谨慎,加上公主点名要她相伴,她与陆行之也便没了见面的机会。
否则宁芙倒是想听听,他这样话少的人,会如何夸奖她。
陪同公主外出游玩,她也会教宁芙一些骑术技巧,宁芙受益匪浅。
这日两人爬到山尖时,公主铺开了带来的毯子,摆上了糕点,打算再此休息一番。
“你可有订下婚约?”公主好奇问她。
宁芙摇摇头:“尚未。”
公主来了劲,凑近她:“你心仪之人,可是那陆公子?我看他那模样,倒是个能让你快活的,看似挺淡泊一人,不过到了床上肯定是个耍狠的。”
公主大胆奔放,若不是宁芙骨子里是个嫁过人的妇人,恐怕难以招架。
宁芙摸了摸鼻子,这话她一个小女君,自是不能回应的。
“你知我为何来大燕找夫婿?”公主又问。
“为何?”宁芙也有几分疑惑。
公主意味深长道:“在我们北齐,你们大燕男子在床笫之事上风评更好。北齐男子虽更魁梧,却是绣花枕头,像世子那样劲腰挺拔的,才是擅长御女之术的。”
宁芙虽清楚公主只是同她玩笑,但想起上一世与宗肆同房的场景,还是不禁脸热。
“带你喝些好东西。”公主提了提自己带来的酒,“这是北齐供皇室喝的玉浆,以五月妃子笑为底、添之七月仙进奉提味,果子香与酒香都很好的保留了,除了进贡给圣上的,便只有这些了。”
宁芙是不爱喝酒的,大燕女君也极少碰酒,但重活一世,想法就不同了,体验体验又何妨?
是以宁芙欣然接受道:“那便谢过公主了。”
酒是好酒,初入嘴时是新鲜荔枝果子味,如醴泉般甘甜,入喉时则散发淡淡酒味,刺激着味觉,酣畅淋漓。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滋味,一连喝了三杯。
宁芙贪了嘴,又无经验,连自己醉了也不自知。
公主豪爽惯了,更是个没分寸的,醉的更是不省人事。
两人在山间是惬意,却急坏了山下的人。
到傍晚时,侍从才发现没了公主与宁芙的身影,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去禀告了此事。
公主丢了,不好声张,敬文帝只暗中吩咐几位公子去寻。
得知宁芙不见踪影,宁裕忧心不已。
六皇子宽慰宁裕道:“四姑娘看着不像没个顾忌的人,公主又会些功夫,自保不成问题,或许就是迷了路。”
宁裕谢过他,却依旧放不下心。
几人商量过后,分头寻找。
宗肆与陆行之沿山而上,后者的担心,并不比宁裕少。
很快出现了两条路,两人一左一右,宗肆正要往右走,却听陆行之道:“要是她们有危险,劳烦世子先救宁四姑娘姑娘。”
这算是大不敬了。
宗肆掀了掀眼皮,没回应。
“若是世子答应我,我愿当世子的幕僚。”陆行之沉默了一盏茶的时辰,又开口道,“我也是为了世子好,世子听了我的,日后定不会后悔。”
用自己的前程来换一个女子,显然不是理智之举。
宗肆看了他一眼,不过对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好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往前复行数百步,山尖处的树木光照充足,也更茂盛,辨路更难。行走的动静惊了鸟兽,山鸟于山林中不停鸣叫,公主的马匹也被躁动地嘶鸣起来。
宗肆辨别片刻,往马喑的方向走去。
他找到宁芙与公主时,两人睡在毯子上,因为冷,蜷缩在一处,毯子角落的酒坛与小食,横七竖八地躺着,倒是没有深陷危险之中。
宗肆一人,自是无法带两个醉鬼回去,正要离开去寻帮手,却听一声娇弱又茫然的:“郎君。”
回头时,见宁芙坐了起来,头饰虽已凌乱,脸色也有睡久了的压痕,但即便如此,也未影响宁四姑娘的美貌。
宗肆沉思须臾,举着火折子,走到了她面前。
她的酒劲,并未散去,眼神也不清明,眼底盈盈有泪,小小年纪,倒像是有数不清的伤心事。
“你的箭术谁教你的?”宗肆盯着她,缓缓问道。
眼下倒是能趁机问问此事,当然若不是为了此事,他也并不会上前。
“是你教的。”宁芙看了他片刻,轻声道。
“我为何会教你?”他耐着性子引导她往下说。
宁芙咬唇道:“因为你经不住诱惑,想跟我行房。”
宗肆:“......”
“我其实不想学骑射的,就是想找借口,跟你多待一会儿。”宁芙轻轻拉住他的袖口,委屈倾泻而出,“你每次与我同完房后,都不理我了。”
宗肆揉了揉眉心,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这个无情的动作,让宁芙从混沌之中找回了一丝清醒,她声音如同烟雾,被风一吹就散了,几不可闻:“我死了,想必你该是高兴的。”

这处地势平坦空旷,没法躲藏。
宁芙只能眼睁睁看着宗肆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她认命的闭上眼。
寒风簌簌,却不及她此时心冷。
这就要看宗肆追不追究了。
若是追究,宣王府倒是简单,宗肆猜到了舞姬的事,随意放出些风声,就足以将她推至风口浪尖,到时一顶红轿,将她从侧门抬进宣王府当侧室,再给她安置一间偏远院子便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对宗肆日后娶妻或是仕途,都不会有影响。
可宁芙这一辈子就毁了,这般进门的侧室,连外室都不如。
到时兄长的事,她恐怕就长鞭莫及了。
脑子里理清其中利害关系,宁芙又想起方才马蹄响起时,宗肆已经穿上衣物了,除了一口咬定自己刚来,也别无他法。
“没想到刚来就碰到世子了,世子这是起来晨练?”宁芙睁开眼,见宗肆朝自己走来,稳住心神,笑着先开了口。
宗肆看她虽笑盈盈的,可轻颤的睫毛,略不自然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为了达到她想要的目的,还装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只一眼,宗肆便心如明镜。
宁四姑娘似乎对谁都爱释放魅力,对男女大防也没那么顾及。
宗肆不禁替她未来夫婿头疼,她惯喜欢招惹男子,谁若娶她过门,以后保不齐会绿帽罩顶。
不过他无意娶她,也不想毁了她,是以无意挑明今日之事,只疏远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宁芙见他并无追究的意思,松了口气,给了他好脸色,柔声道:“今早降了霜,路面有些滑,世子骑行路上注意些。”
美人若是想柔情待人,自是让人如沐春风,只是有利可图时才如此,就未必让人喜欢了。
宗肆余光扫了她一眼,忽然道,“那日替卫姑娘传话的侍女,已经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宁芙脸色逐渐苍白。
她猜到他知道舞姬的事,却没料到他连证据也有了。
“世子想如何?”宁芙稳住心神道。
男人坐在马背上,明知她忧心,却无动于衷道:“只要宁四姑娘日后安分守己,舞姬的事不会有人知晓。”
宁芙心里再清楚不过,什么才是安分守己,日后还不是他说了算?把柄在他手里,无异于日后都得听他的差遣。
可此情境下,他棋高一手,她不得不先低头示弱:“我明白了,多谢世子提点。”
宗肆看着宁芙身侧紧紧握起的手,扯了扯嘴角,看来有人心里并不服气。
“晨间来此处的男子不少,四姑娘要是不想给国公府惹事,还是换条路走。”他走前淡淡道。
宁芙回到帐中时,卫子漪见她一言不发,道:“出去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蔫儿了?”
“卫姐姐,你害死我了。“宁芙苦笑道。
卫子漪听她说完事情经过,也变了脸色,愧疚道:“肯定是当时心急,不小心在侍女面前说漏嘴了,我去找世子说明情况。”
宁芙拦住她,无奈叹气道:“你难不成还想再送他一个,卫家办事不利的把柄?”卫家与宣王府,也不是一个派系的。
卫子漪心里一惊,后怕道:“瞧我这笨脑子。”
“卫姐姐,我今日跟你说这事,不是要你弥补,而是希望你日后遇到事,能多留几个心眼。”宁芙拉着她的手道。
日后卫子漪嫁给宁裕,家宅里与妾氏的腌臜之事也不少,宁芙不愿意她像上一世那样吃亏,而国公府也需要一位厉害的主母。
“可你要怎么办?”卫子漪担忧道。
“眼下世子还不会为难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宁芙定了定神道。
等到明年宗肆出征,她便能有跟他谈判的筹码,在此之前,她只能暂时受制于他。
秋猎的最后一场围猎,宁芙也没去,而是跟着陆行之学箭术。
有上一世的底子在,从原本只能在靶上练习,到渐渐能猎到兔子,再到飞禽也能拿下,她只用了几日功夫。
不过其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晓,宁芙每晚回去都得揉一个时辰手腕,才能缓解酸痛。
而与陆行之有一起时,宁芙是不猎物的,怕影响自己温柔善良的小女君形象。
“陆公子怎么没同他们一起去围猎?”宁芙停下休息时,问陆行之,这可是在敬文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陆行之平静道:“四姑娘不也没去?”
宁芙倒是想去,这还不是为了躲宗肆:“你的箭术是数一数二的,去了肯定能大放异彩。”
陆行之安静了一会儿,沉声淡淡问,“前几日练骑术,你大多时候也避着我,四姑娘是不想与我待在一处?”
宁芙耳根发烫,这抱怨一般的反问,倒像是被冷落了许久的人夫。
“我没有不愿与你一处。”她实在是不忍伤了他的心。
前几日,她确实有意控制见面次数,却也算不上不愿意见他,只是见面不好太过频繁,怕惹闲言碎语。
宁芙再抬头时,见他眼神里带了些许笑意。
陆行之笑起来很好看,像冰冷而又温润的玉,加之寻常他并不爱笑,越难得便越吸引人。
宁芙看得有些出神,几乎要被他迷得昏了头,怪不得有人散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又在心中数落自己肤浅,不该如此沉迷男色,她挑选夫君是一回事,被对方引诱又是另一回事了。
“四姑娘的箭术,进步了很多,一月后的射艺考核,成绩不会差。”陆行之道。
宁芙想了想,道:“陆公子与世子的箭术风格有些相似。”
陆行之沉默片刻,道:“我们是同门,箭术都是观阳先生所教。”
观阳先生的名号她自然是听过的,宁芙道:“久仰观阳先生大名,若是有机会,我也想拜访拜访他老人家。”
“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陆行之看着她道。
这话有些亲密了,宁芙眼下却不能直接回应。
她愿意同他接触,却并未确定未来夫婿的人选就是他。
眼下看来,陆行之的品行是不错,各方面她都算满意,可想要看透男人,绝非这几日接触够的。
宁芙不介意他是因为国公府看上她,却得提防他利用国公府谋私利。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宁芙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转移话题道。
“好。”陆行之转身替她收拾箭囊。
如此踏踏实实眼里有活,她又默默给他加了一分。
两人并未结伴而归。
宁芙刚走回营地,正值浩浩荡荡的队伍狩猎而归,她正好在敬文帝面前,便下跪行了礼,“圣上万安。”
敬文帝看着眼前眼生女君,只觉这女君美若花柳,让人眼前一亮。
感觉眼前一亮的,又岂止敬文帝,六皇子孟泽,也将她看进了眼里。
“臣女是宁国公府宁远真之女宁芙。”宁芙低着头恭敬道。
“原来是宁爱卿之女。”敬文帝爽朗笑出了声,“我还得喊你外祖母康阳长公主一声姑姑,说来朕也算得上你表舅。”
“表舅。”宁芙乖巧喊道。
其实她喊敬文帝表舅,多少有些勉强了。
宁芙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是先帝的继姐,与敬文帝则毫无血缘关系,甚至在敬文帝夺嫡之争中,也并非站队他。
一向追名逐利的外祖母自请外放,也多半是因为,怕被帝王清算。
“怎么没去围猎?”敬文帝慈祥问道。
宁芙道:“回表舅,一余月后就是射艺考核,我就留下来巩固箭术了,所以没去围猎。”
敬文帝道:“箭术跟谁学的?”
“兄长得知陆二公子师从观阳先生,就替我求了陆二公子教我。”她谨慎斟酌道。
“既然行之师从观阳先生,你跟着他学,想来骑射不错,公主一直嚷着找人比试比试,阿凝伤了脚,茹宜陪她先回了京,其他女君们都推辞,不如你陪陪公主。”敬文帝捻须笑道。
宁裕脸色微变,就连六皇子也蹙了下眉。
宗肆倒是一副淡然的看戏姿态。
宁芙的手腕极疼,正要推脱,抬头时却跟神情沉重的宁裕对视上,背后猛地生出一股凉意。
再看敬文帝,他含笑神色中,分明已带上不耐。
宁芙仔细回忆秋猎结束后的事,圣上在几日后大发雷霆,很快礼部就颁布女子考学新令,对射、御两艺更为重视,宁芙当时此两项为弱项,也是因此新令,射、御的成绩才更差了。
为何突然重视骑射?
宁芙猜测,大概和眼下的情形有关。
北齐公主的比试虽是玩乐,可一个敢站出来比试的人也无,难免会让人认为大燕国风怯懦,也难怪敬文帝大发雷霆。
而女君们不愿比试宁芙也理解,北齐公主骑射太过剽悍,而大燕女子一向讲究优雅得体,女君们怕在公子面前丢丑。
敬文帝看似和蔼,所以女君们敢推辞,或许也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帝王又怎会有慈悲心肠,当年夺嫡之时,宫中横尸遍野,血流千里,也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敬文帝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她断然不能再拒绝,否则国公府可能会被迁怒。
“表舅,听闻公主骑射了得,我也正想同她比试比试呢。”宁芙笑盈盈道。

之后花酒令,宁芙也并未如上一世那样,出尽风头。
当时不过是有心吸引某人多看她两眼,眼下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次得了头花的,是林家姑娘。
谢茹宜一向不爱抢风头,这一次也是,只浅笑道:“林妹妹好文采。”
“还得多亏姐姐让我。”林家姑娘脸红着道。
“林妹妹可别抬举我。倒是阿芙,你今天怎么这般安静,可是身体还未恢复好?”谢茹宜又关切问她。
宁芙跟谢茹宜,并不算亲近,眼下被关心,让她有些意外,道:“莫约是的,依旧有些打不起精神,不过无碍,谢姐姐不必担心。”
她是东家,宁夫人家底厚,因此宁芙平常也大方,这一次准备的头花礼,是上个朝代著名画师东归先生的真迹,得到画的林家姑娘欣喜万分,连连道谢。
“听闻姐姐的字画也很出色,这画在姐姐手里,才不算浪费了。”宁芙摆摆手,之后便去了老太太身边,安静的坐着。
“阿芙也要成大姑娘了。”老太太慈祥的看着她,方才宁芙偷看宣王府三郎,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宣王府,老太太自然是满意的,救了宁芙一命不说,那还是皇亲国戚里,天子最为器重的。只是不知道,宣王府那边对宗肆的亲事,有什么打算。
“方才卫姐姐打趣我,现在连祖母也要打趣我么。”宁芙撒娇道。
“祖母哪里舍得。”宁老夫笑道。
男子那边,并不如女子这边热闹,宁裕宗肆二人谈及这次水患之事,其他人也就不好再似以往莽撞,再者多数人也忙于功名考学,因此谈论的大多是教化、吏治问题之类。
“宁裕,你那妹妹,去年见她分明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今日一见,居然出落得这般国色天香了。”卫复忽然道。
宗肆和陆行之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妹妹,你就别想了。”宁裕打断他。
宁国公府,人丁并不兴旺,只有两房。宁裕、宁苒,宁荷是大房所出,宁铮、宁芙则是二房宁真远的子女,宁苒已出嫁,宁荷今日又不在,是以宁裕不用猜也知道他指得谁。
“那你认为,你妹妹该配什么样的夫婿?”卫复好奇道。
宁裕听后,却是一顿,随后朝陆行之看去。
男人长相端正,平时话并不多。陆家在京城,也并算不上出众,可他一向眼高于天的婶娘,却跟他打探起了陆行之的底细。
他原以为,能让自家婶娘上心的,怎么着也得是宗肆这样的贵胄子弟,毕竟她一向主张给宁芙争到最好的。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宁裕道。
卫复见状,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宗肆则猜出,宁家恐怕有给小女君挑选夫婿的人选。但只要不是自己,他便无所谓,那是宁府的家事。
宗肆想起那日救宁芙落水时,她原先因为惊吓挣扎不已,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忽然不再挣扎,而是娇滴滴又委屈的抱紧了他,虚弱的喊了他一声郎君。
那是女子喊自己夫婿的称呼。
宗肆并不想为了救她而搭上自己,然而当时状况紧急,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救人上岸后,他喊住了路过的陆行之,让他照看宁芙,而自己则是去喊人。
.
“宗世子那日喊住我,是怕孤男寡女,被扯上关系吧?”宴席结束后,宗肆与陆行之结伴而行时,后者突然问道。
宗肆并不言语。
“在你看来,宁国公府与我而言,却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即便不小心出了状况,需要有人对宁四小姐负责,也有我替你挡着,而你能全身而退。”陆行之淡淡道。
如果没有宁芙那句莫名其妙的郎君,宗肆未必会这样,他是为了救人,宁国公府必定是通情达理不会追究他抱了宁芙的事。但宁芙喊了,宗肆就不得不担心,宁四姑娘会借此提出要他负责了。
毕竟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君能喊出“郎君”二字,就值得让人警惕了。
宗肆坦诚道:“对不住。”
陆行之道:“世子言重,我不过问出心中疑问,并不后悔救宁四姑娘,也能接受任何后果。只是希望世子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
宗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余光也正好扫到了不远处同宁裕站在一起,满脸纠结的小女君。
宁芙是被宁夫人喊来道谢的,正好宁裕带着她,也不会落人舌根,宣王府、陆府之后还得亲自去一次,恩人今日到访,也得来道声谢。
“见你们都在,我带阿芙来道声谢。”宁裕说明来意。
“谢谢当日宗世子、陆公子出手搭救,阿芙得以捡回性命。”宁芙没有去看宗肆,视线落在了陆行之身上。
陆二公子居然是这般俊朗人物,宁芙上辈子居然对他没有印象。宗肆虽然比他长得俊美,可他的相貌太头攻击性了,少女才会喜欢摄人心魄的,以现在已经嫁过人的宁芙来说,还是青睐陆二这样温和端正的长相。
她的失神,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注意到了。
宁裕眼神古怪的看了眼宗肆,不久前卫子漪还偷偷告诉他,阿芙心仪宗世子,眼下却又被陆二吸引。
他家四妹妹还真是......以貌取人。
陆二神色淡然,任由她打量,关心道:“宁四小姐身体好些了?”
“已经无碍了。”宁芙感激的说,“这是我准备的两份谢礼,还请世子和陆公子收下。”
她给陆二准备的是千金难得的檀木宣纸,给宗肆准备的,则是《辨阳先生诗集》,这是宗肆的最爱的诗集,上一世向她讨要过几次,但她送给了四皇子,这辈子她以此表达感谢之恩,也算真诚了。
她惦记着这事,静养期间就把这本诗集给找出来了,为此翻出了许多杂物,甚至是阿母给她以后准备的压箱底,哪怕已经嫁过人,依旧看得她面红耳赤,却也还是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宗肆人虽不是个好夫君,但那事还是让她得趣的,以至于让她有些许惦记。
如今看一看,倒也能解解馋。
至于诗集,她闲来无事也读了几首。
在送礼上,宁芙一向颇有心得,这两份礼物,宗肆和陆行之都拒绝不了。
片刻后,宗肆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陆行之倒是留下多聊了两句。
......
回到王府,宗肆沐浴过后,闲来无事,随手翻了翻宁芙赠予他的《辨阳先生诗集》。
不过翻开后,却是一顿。
这并不是什么诗集,而是教人如何行夫妻之事的画册。
内容放浪形骸,让人面红耳赤。即便宗肆脸上并未有变化,面无表情的翻看着画册内容,耳尖却有些泛红。
随手翻到一页,上面还有女子娟秀的批注字迹。
“宗肆腰腹不行。”
似惋惜,似嫌弃。
宗肆盯着看了片刻,终于冷笑了一声,将画册丢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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