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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再梦后续+全文

柯元华; 编;溢滨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行非礼贾蔷生大病见乱情李纨发怒气莺儿冤案昭雪后,一直住在李纨家中,一待就是两个多月。这段日子,她生活无忧无虑,很快把心情调节过来,好像从未发生如此冤情。今天是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主角:金玉吴金玉   更新:2025-05-03 19: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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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金玉吴金玉的女频言情小说《红楼再梦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柯元华; 编;溢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行非礼贾蔷生大病见乱情李纨发怒气莺儿冤案昭雪后,一直住在李纨家中,一待就是两个多月。这段日子,她生活无忧无虑,很快把心情调节过来,好像从未发生如此冤情。今天是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红楼再梦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行非礼贾蔷生大病
见乱情李纨发怒气
莺儿冤案昭雪后,一直住在李纨家中,一待就是两个多月。这段日子,她生活无忧无虑,很快把心情调节过来,好像从未发生如此冤情。今天是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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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早晨,宝钗、雪雁拜别了李纨、黄岚等人,各租一顶蓝布小轿,风尘仆仆地向吴江县走去。
初冬的江南,仍然是芙蓉竞芳、秋菊争艳。宝钗初来吴江,一路上看见田野麦芽吐翠如茵,美丽太湖波光粼粼,洋溢着一派鱼肥粮丰、民富家盈的兴旺景象。轿夫一刻不停地向吴江县行进,约走了一个时辰,她身感困倦,打个呵欠,不觉进了梦乡。
迎面飘然而来一位女子,只见她品貌端庄、俊秀亲和,觉得面熟情诚,有似曾相识之感。她看到宝钗,满面春风地拱了拱手,说:“久仰久仰!宝姐姐!辛苦你了!非常高兴你光临吴江,十分敬慕你到湖岸村拜见公婆!”
“幸会幸会!谢谢!非常感谢你来途中迎候!”宝钗含糊其词。
“宝姐姐,还认识我吗?恐怕记不大清楚了吧。”那女子说。
“你看你看,看我的记性儿,只觉得面熟,一时回忆不起来!”宝钗说。
“四十二年未见面了,当然是不曾记得了。”女子说。
“不会不会的!不会是四十二年,四十二年前还未出生,那是前世的事?”宝钗惑然说。
“就是前世的事儿,你现在可能不信,说起来才会知道。”女子认真道。
“哦!有这等事!不妨说来听听。”宝钗感兴趣。
“说来话长,我也是西方灵河岸上的一株仙鹤草,与绛珠草是相邻栽种,同样受日月精华和甘露灌溉,同样在您领班麾下,你可记得?”女子说。
“真有这等事!不记得!不记得了!”宝钗想了想后,接着问,“那你何时下来的,在这里干吗?”
“就是在四十二年前的正月,元宵节过后不久,得知护花侍尉和你偷偷下来了。一天,绛珠拉着我的手说:‘仙鹤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石头也已经下去了,我和你一起去吧!’就这么简单,我便糊里糊涂地跟着绛珠一起下来。”鹤草仙子渐渐脸泛红晕,接着说:“临走时,绛珠说:‘我去报答石头的浇灌之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无以报答,只有泪水报偿。你可偷偷地跟那个侍尉去吧!’我按照绛珠仙子的说法,与护花侍尉成婚了。这就对不起你了。”
宝钗摇摇头,说:“越听越糊涂!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别急,且听我慢慢向你解说。”鹤草仙子接着说,“说起护花侍尉,你可能知道,他就是你的吴金玉,我就是他的前妻盛秀秀。因为金玉本来是你的,被我占了三年整。话要说回来,你当时为报石兄的牵扶之恩,一味地去报答石头,这也不能全怪我。”
“谢谢!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也苦了你了。”宝钗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怎能责怪你呢,凡事都有个命运,一个人总是有得有失,这不以自己的意志所左右。”
“也许你说得对,我嫁给金玉后,自以为天长地久、白头偕老,谁知只有三年的短暂欢欣,便魂归离恨天了。或许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不该得而得之的缘故。”秀秀说。
“你说得不完全对,主要是你本身的体质所决定的。”宝钗说。
“我的体质很不错的!我还能给别人治病呢,怎么说我体质欠好?”秀秀说。
“不错!仙鹤草是温和的草本植物,它很有药用价值,具有独特的止血功效,无论是皮外出血或内出血,都有显著疗效。”宝钗叹了口气,接下说,“可惜它不能止本身的血,一遇本身出血,就无药可救了。命中注定你不能生孩子,生孩子必出血,一见到自身血液,就犯血祸!”
“这也是咎由自取,但绝无悔意,反而心满意足了,因我已享受过三年人间恩爱夫妻的生活。”秀秀再次拱手道,“此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不说它吧。今天特来拜见姐姐,有一事相告——就是二十二年前,贵府栊翠庵妙玉遭劫的歹徒,至今仍逍遥法外,你可知道?”
“妙玉遭劫之事怎能忘得,想起此事还惊恐非常。但不知歹徒是谁?更不知他们的下落。请问你可知晓?”宝钗问。
“此事缘于你荣府的不肖子孙贾环,他见妙玉如此姿色,早就垂涎三尺;加上宝玉经常出入栊翠庵,与妙玉一往情深,贾环就醋意大发,对妙玉怀恨在心,勾结贾芸、王仁,设计阴谋来加害她。”秀秀说。
“罪过罪过!伤天害理,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不知他的下落?”宝钗愤慨地说。
“此案不光他们三人,他们还勾结太湖水盗,趁史太君寿终正寝之机,在当时贾府一片混乱之时,趁火打劫,将妙姑劫持后,进行疯狂的欺侮、凌辱,使她泣不成声、痛不欲生,几次晕死过去,使人怆然!”秀秀说。
“听你一说,更使我义愤填膺!妙姑现在何处?近况如何?”宝钗急切地问。
“妙姑还在人世,她遭受污辱后,感到难以见人,从此隐姓埋名,深居简出。”秀秀不想过多透露妙玉的近况,特意将盗贼的情况告诉道,“暂不谈妙姑的事,最主要的是拜托你趁这次来吴江的机会,帮助侦破妙姑遭劫一案,抓获三个江洋大盗。”
“怎么个抓获法?请明确告之。”宝钗要求道。
“他们中有三人,明后两天内为一桩命案,恶人告恶状,会自动送上知县衙门的,你要抓住这难得机会,连环破案,捉拿罪人,以报妙玉受辱之恨。”秀秀说。
“谢谢你来告诉我!请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将竭尽全力。”宝钗表示。
“拜托了!谢谢!再见!”秀秀说后就飘然而去,宝钗想留也留不住。
……
“好嘞!到啦到啦!”轿夫停轿。宝钗迷糊醒来,睁眼一看,轿子在吴江县大门前停下了。雪雁递进名帖,不一会儿,贾桂急忙出来迎接;衙门里的官吏和公差,出于好奇、敬慕与礼貌,也不约而同地前来迎候。
宝钗向过来迎接的人们招呼示意,以平和亲近的仪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下午,贾桂公务在身,主持审理一桩财产纠纷案。宝钗、雪雁趁机在堂后旁听他是如何审理案子的。审理下来,她俩认为尚且公正合理。
傍晚,宝钗与儿子叙谈,主要谈及他降职处理的事。母亲说:“我看你情绪低落,还萎靡不振,主要原因是不知己之何样错、不知己之何处错、不知己之如何错、不知如何纠其错!还未对己之过错有足够的认知,这绝非小错小过,而是大错特错,要知道吏部对你的责罚是从轻了的,因此你要吸取这一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母亲说得极是,孩儿切记母亲的教诲!”他毕恭毕敬地说。
“你想想看,一来有负王恩。你放官到吴江县,皇上是念及元妃旧情,按照皇亲国戚给你破例的,否则怎么安排到堂兄属下?还影响到兰哥;二来有悖情理。你初次为官升堂断案难免有误,但当你知道囚人是莺儿,分明是桩错案了,还要将错就错置亲人于死地,你理何在、情何堪、心何忍?”宝钗说。
贾桂尴尬地变换着脑袋的姿势。
“大家眷及贾府,看你初入仕途、初次犯错,未将你将错就错、企图杀人灭口的恶端如实上报,否则,你的脑袋可能也难保了。”母亲有些激动。
“孩儿知错,知罪。孩儿……并非有意。”
“有意无意无须在我面前申辩。最要紧的是应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为官。”宝钗接着说,“你把笔墨纸砚拿来,我写张《新护官符》给你。”
贾桂马上倒水研墨递笔,宝钗认认真真地用行楷写成《新护官符》。随手交给儿子,说:“这是《新护官符》,也是五十字。贾雨村用了那张《护官符》,不但护不了官,反而落得个锁枷扛的结果。只要你记住《新护官符》,并按此去做,就会成为上为国家、下济苍生的好官,不会是贪官污吏,也不会渎职丢官,更不会落得像贾雨村那样的可悲下场。”
贾桂见她写着:
贾必真,廉洁奉公作贤臣。
尽忠诚,济苍生,鞠躬尽瘁为庶民。
执法如山秉公道,闻过则喜慎言行。
学无厌,勤务政,国强民富定乾坤。
宝钗继续说:“实际上,门子给贾雨村的那张《护官符》,算不上是护官符,只是一种关系网,只能保得住一时,保不了一世,最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有失势倒霉的一天。我考虑再三,从孔夫子那里去讨教真正的护官符。子曰:‘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前句告诉人们,为官执政时要慎言慎行。那如何达到言行寡尤寡悔?后句又告诫大家,须为政以德,把以理服人、以仁治人、以诚聚人放在执政理事的首位,才能得到民众的信赖和拥戴。我这《新护官符》就是从老夫子那里来的,在句子上与原《护官符》相仿,但内容迥然不同。这里关键是‘贾’、‘真’两字,姓贾的切不可假,‘真’才能‘善、美’。身为朝廷命官,应是博学多才、艺通识广的智者能人,要对皇上忠心耿耿,为国运昌盛殚精竭虑,还要清正廉明、秉公执法、疾恶如仇、伸张正义,更要普济苍生、惠泽百姓、致力改良、造福一方。”
宝钗接下感慨地说:“为什么官场上屡屡出现贪官、坏官?历朝以来都在清理官场污秽,可是贪渎屡禁不止。我从贾雨村的起落中找到答案,就是没有读懂这个‘官’字。‘官’字不能解读为‘官’字两张口,就是逢场作戏、欺上瞒下、口是心非、愚弄百姓。其实‘官’字是宝盖下面右边一直,左旁上下两个半口。宝盖是上天,是指皇上、朝廷;两个半口,上是皇上的旨意,下是百姓的心声;而一直就是为官,指上把皇上的旨意传达到百姓之中、下将黎民的呼声禀奏至皇上朝廷,使朝野呼应通畅、上下顺达。当然,为官者不是简单的传声筒,既是朝廷的使命者、地方的当政者,更是民权的维护者、民生的施福者。因此说做官必须上为国家所忧,下为庶民所虑!”
“并且‘官’字上口小,下口大,可见得‘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宝钗继续说,“在错判莺儿的案例中,可以看出你与贾雨村基本相似,就是利欲熏心、官迷心窍。自从你出了官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才拟了这《新护官符》来,也可谓是为官的守则。”
“孩儿切记母亲的教诲,把它贴在墙上,作为座右铭,天天比照查点。”贾桂说。
第二天,宝钗很早起来,亲自用楷书抄录一幅《新护官符》。贾桂将它贴在县堂醒目之处,以劝勉官吏共同遵守。
宝钗的苦口婆心,深深地教诫和感染了贾桂及其他官吏。他们无不赞叹:须眉不及裙钗,宝太太胸怀博大,站得高看得远,想的是国家大事和百姓福祉!而我们七尺男儿,有的却鼠目寸光,往往为了蝇头小利,不知廉耻、不择手段地舍弃道德规矩,甚至背离朝廷纲纪,真是不应该。
第三天早上,宝钗正在回忆那天轿上做梦之事。忽然,县堂前响起“咚咚咚”的堂鼓声,有人击鼓告状了。她心情紧张地前去探视,看看来人是否像梦中所说那样,况且她很少看过这种场面,就随同雪雁走进县堂,坐在后面不显眼的地方。
这是一桩奸杀案,诉的是吴江县湖涯村施正通杀害十八岁民女。尸体由两人抬进公堂。贾桂命衙役检验尸体。结果报告:此女系奸污谋杀而死,死者被强奸时进行过激烈的反抗,凶手用绳子勒其颈部,造成窒息而亡。
贾知县吸取第一次审案教训,先审问原告:“三名原告是何里何保人氏?姓甚名谁?从实报来!”
“我们三人同是太湖人,以渔船为家,我姓寥,名玉福,今年四十八岁。这位是我的弟弟,名叫寥玉贝,少我两岁;还有一位是宋由示,四十四岁。”
“寥玉福,死者是你的什么人,她今年几何,甚姓甚名?”贾知县问。
“死者是我的闺女,姓名寥小英,年方十八。”寥玉福说。
“你所告何人?”贾桂问。
“所告湖涯村施正通。他昨天晚上强奸我女,我女不从,他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致使小女窒息而死。”寥玉福说。
“有何证据证明是施正通所为?”知县问。
“证据有三:一是尸体从施家大院的墙角处找到,铁证如山;二是在他花园中找到小女的破衣裤,其裤子内沾染斑斑点点污渍,从中不难看出是被奸污了的;其三在施家大院池塘里发现麻绳一根,刚好与小女颈部的痕迹相吻合。以上三点足以证明小女是被施正通所害,请求知县大老爷明镜高悬,为我闺女伸冤昭雪,严惩凶手!”寥玉福说。
“寥玉贝,宋由示,你俩有何说法?”贾桂问。
“大哥句句实情,请求青天大老爷为民伸冤!严惩凶手。”寥、宋同时表示。
接着贾知县审问被告。他手拍响子,问:“施正通,刚才原告说的你可听清了?”
“小民已经听到了。他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纯属诽谤,并无此事。”施正通说。
“你说‘并无此事’,此女的尸体是否在你的院中抬来的?”贾知县问。
“今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尚在睡梦中,忽然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待我的管家打开大门,便闯进他们三人,说我害死他的闺女,说后就在墙角处抬出女尸,同时把我也带到知县衙门,真是飞来横祸,实属冤枉。”施正通说。
审到这里,贾知县宣布:“这是一桩人命官司,为了不冤枉好人、不放过恶人,本县还要深入察访。被告施正通暂且羁押本县,女尸已经验证,记入案卷。尸体先由死者家属抬回去予以收葬。”
“青天大老爷,请求先给丧葬费银子五十两。”寥玉贝说。
贾知县当即表态“照准!”接着宣布“退堂!”
“慢!尸体暂等一会儿搬走!原被告都暂且留下!”众人视之,见是一位品貌十分端庄的中年妇女。她向贾知县递了个眼色,说,“知县大人,我能否作为证人,为你侦破此案提供有用的证词和证据?”
“好好好!当然好,你如果说得好,本县可以全权委托你来办。”贾桂见是母亲开口,就随机应变地说。宝钗立起身走上前去,叫当差协助,又给女尸进行认真复检,在有关部位反复查验,并对作案工具作了详细考证。然后她向原告问:“你闺女到施家大院作甚?”
“这这……到施家……到施家讨工钱的。”寥玉福说。
“她何时走进施家大院的?”宝钗问。
“昨天下午。”寥玉福说。
“不对!杀人者非施正通,而是你们!可恶!太可恶!自己杀人后再移尸到施家大院,嫁祸于他人,达到敲诈勒索之目的。寥玉福!我说得对吗?”宝钗说。
“胡说八道,你这妇人乱话三七。你是什么人?”原告三人惊慌失措地叫。
“不是吗?我举出以下三点证据。”宝钗沉着而有条有理地举证道,“其一,女尸已有异味,开始腐烂,断定死于两天前,非昨晚所杀。死者是被强奸不从而手勒颈项窒息死亡的。绳子是死后假系的,你们于今天凌晨从墙外移抛进施家,两件物证也从外面带入的。”
宝钗接着指道:“再者,这少女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从富户抢来的千金小姐,她衣着、口红、脂粉高档,肌肤白嫩,据此看来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断定是被你们糟蹋致死的。”
“第三,可以肯定,你们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伙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她接着推断道,“你们说的也不是真名实姓,所报的寥玉福,实名是缪宝富,寥玉贝的实名是缪宝贵。我说得没有错吧?”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是清白良民,你在诬陷我们,请知县大老爷明察。”他们抵赖着。
宝钗上前仔细观察后,说:“不信,你们三人把右手伸出让我瞧瞧。”她说着抓住缪宝贵的手,看了看后,说:“你这手也够狠的了!少女是被你的右手勒死的。因为大拇指在右边,断定是右手,况且陷得很重,痕迹明显;更清楚的是死者曾做过反抗,其右手抓破你的皮,她中指中有你的血渍,刚好与你的右手皮破相吻合。”
“你陷害好人!陷害良民百姓。”缪宝贵说。
“我看你末日来临!已到报应之时了。你自己把‘宝贵’的头砍了,说成玉贝,把牢字的头戴在姓上,‘宝富’也是一样地砍了头了,说成玉福。你这个林宙宗也来个先戴牢帽后斩首。这是我测算出来的,你们敢说个不字吗?”宝钗进一步说。
宝钗以上的分析有板有眼,判断合乎逻辑,很有说服力,旁听者无不称奇。缪宝富他们也感惊讶,但还百般抵赖。这时她又来一招,说:“我正要找你们,你可记得二十二年前贾府栊翠庵吗?”
吓得魂不附体的缪宝贵说:“我,我不记得。”
“二十二年前,你们三人与当时荣国府的贾环、王仁、贾芸相勾结,也是越墙而入,用迷香熏昏妙玉。”说到这里,宝钗不禁泪涌地叹息,“‘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这样高洁可敬的人,被你们给糟蹋了,此案一直挂在胸头。恶有恶报,妙姑二十二年的沉冤,终于得破了。”
“冤枉!冤枉呀!我与你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为何要栽赃于我?”缪宝贵口硬心虚地呼。
“我与你们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妙玉是我的姐妹,她遭此劫难,哪有不伸之理?你说冤枉?大家请看,他脖子上戴的玉佩是妙玉的心爱之物,这是一件极珍贵的宝物。可惜你不识货,不需看我也记得,里处写着‘金山玉海’四字。不信众人拿去瞧瞧。”
“请青天大老爷明鉴!如此公堂怎允许这样的村野农妇胡扯、血口喷人、陷害好人?请求青天大老爷将她轰出堂去。”缪宝贵强作镇定,以攻为守。
“威武……”堂中衙役齐呼。贾桂连击震堂木,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她是本县的生身之母,是万众敬仰之贤士,你等如此歹恶之人竟蔑视本县,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在事实面前,三个大盗终于低头认罪,妙玉的沉冤也得以告破。宝钗在吴江识破了一起重大人命案,还连环破了二十二年前的沉案,做了一件石破天惊的事,很快在百姓中传为包公再世、观音下凡。
宝钗这次来吴江,另一个重要目的是去湖岸村拜公婆的。于是,她与儿子道别:自己要与雪雁到杭州去一趟。随后就离开了吴江县衙门。
金玉早已做了安排,说他俩已经在外面举行过婚礼,所以吴太夫妇知道儿子带来了媳妇,高兴得了不得,脸上愁云荡然无存,喜上眉梢地忙这忙那。吴太赶紧请来工匠,把陈旧的房屋修饰一新,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整然有条,还从南浔买来工艺考究的紫檀木床等家具,从街市上购来各类用品和食品等。
下午,一条普通的客船扬帆撑篙,缓缓地向湖岸村驶来,在石砌的码头上停靠。金玉携着宝钗的手,小心翼翼地牵过跳板上得岸来。
此时,邻里及亲朋好友前来迎候,同时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宝钗的品貌和气质像朝曦煦风撼动了在场的人们,个个“啧啧”地不绝于耳。
新媳妇进门后,金氏婆婆把早已泡好的高丽参茶递送过来。宝钗接杯后,随手将它交给雪雁,再从雪雁手中拿来红色呢绒小地毯,“刷”地铺在地上,“啪”的一响,双膝跪地,向金氏行了个三叩首礼,说:“母亲好!祝母亲健康长寿,长生不老!”婆婆乐呵呵地携着宝钗的手,说:“快起来!快起来!”
宝钗起来后,再走到公公跟前,同样行了大礼。此时吴太夫妇,喜悦心情难以言喻。
宝钗拜过公婆后,呈上孝敬的见面礼——高丽参两盒,补药酒两坛,燕窝和银耳各两包,还有衣料裤片等。她说:“因路上不便,媳妇带了少量东西,只是略表心意!”
“你人来就高兴了!何必破费!”金氏乐呵呵地说。
“母亲贵体倒挺健朗的,父亲也还不错,很有精神。”宝钗恭维道。
“自从你父亲听到金玉娶了媳妇后,他身体好多了。”金氏欣愉地说。
“只怨媳妇拜见来迟,请父母多多原谅!”宝钗真情致歉。
“我们知道你们事体繁忙,从百忙中来看我们,是尽到孝心了!”金氏激动难抑。
“这是媳妇应该的。”宝钗诚挚地说。
因说已办过喜筵,在家里就不再举行了,晚宴只设二桌酒席,请少数要好的亲朋邻里作陪。雪雁作为伴娘,兴高采烈地陪着新媳妇,东把杯西敬酒,行酒令吟赞歌。
房子虽然是陈旧的农舍,由于经过修缮和装饰,室内却熠熠生辉,尤其是家具簇新、齐全,摆设合理、妥帖,宝钗感到别样的舒心、欣慰,觉得虽然没有二十多年前那次与宝玉成婚时的奢华,但心中着实比那时愉悦温馨数倍。她再次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之中。
在皇商家长大、从大观园走出的薛宝钗,从繁华的京城来到乡村僻壤,从太太变成农家媳妇,丝毫没有惋惜,反而感觉一切新鲜。她领略到大自然清幽秀丽的风光,呼吸到乡野泥土的芳香,见识了热情好客和朴实无华的乡亲,体验着普通百姓生活的乐趣。
这时,金玉娶来好媳妇的消息不胫而走,附近看新娘的人接踵而来。其中有位女眷见到宝钗感激涕零。原来是前几天在吴江县做被告的施正通妻子盛秀娟,也是金玉前妻盛秀秀的姐姐。她前天随夫被押到吴江县堂,险遭不白之冤,幸好宝钗明察秋毫,明辨是非,还其清白。今天偶然遇见恩人,她双膝跪地、俯身就拜,说:“活菩萨,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恩重如山,永生难忘!只是无以报答!”
“姐姐!请起请起!我是金玉之妻、吴门之媳,应以姐妹相称。”宝钗以礼相待。
据此看来,宝钗顾虑,万一这一消息传到吴江县衙儿子的耳朵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决定提前起程往杭州。她恭敬地对公婆道:“请父母亲大人见谅,媳妇我要与雪雁去杭州走一趟,就想明天动身,过一段时间再来看望您二老!”
“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去?”金氏说。
“这次就不必了,下次将专门陪父母亲到杭州一游。”宝钗说。
“要带些什么吗?”金氏问。
“不用了,杭州卖的东西多着呢!”宝钗说。
“要么我给你们带点粽子和煮蛋去,可以路上吃吃。”说后,金氏连忙动手包粽子、煮茶叶蛋,足足忙了一夜。
第二天,婆媳俩依依难舍地挥手告别。一行三人向杭州走去。


苏州府夜审黄金莺
府后巷晨训亲侄儿
太太一时昏晕过去,吓得贾兰和家人慌作一团。贾兰急得边呼喊边敲背边送水。李纨喝了口水后,慢慢地苏醒过来,说:“你马上回府,立刻把莺儿提到府里复审。”
贾兰带着懊悔、自责和愧疚的心情回到府衙,亲自拟写两份公文。一份是急报刑部,说明薛氏杀人一案有重大出入,需要复审,请求暂缓执行;另一份是写给吴江县的,通知贾桂明天把薛氏提到府里复审。待两份公文写好并准备派员送出时,发觉肚子饿了,才想起自己尚未用过早膳。正想出去吃点东西,忽见吴江县快马送来紧急公文。他急忙拆书,展开一看,见文中写着:
苏州知府大人台鉴:
本县昨晚接刑部公文,就薛氏毒死亲夫一案,命本县就地当众处斩。本县为杀一儆百、惩恶扬善,定于本月十五,在大南门教场将薛氏斩首示众。
为此,敬请府台大人亲临督办。
吴江县知县贾桂拜上
丙午十二月十二
贾兰看后,便知贾桂用心。看来问题十分严重,情况非常紧急!为防不测,贾兰当机立断,随即改写公文,立刻命捕头亲自带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莺儿提到苏州来复审。他再三交代道:“你们必须谨慎行事,不得有任何疏忽,务必在今天黄昏前把薛氏提到府里!”
苏州府捕头带领十几人,提刀跨马,直奔吴江县。
贾桂自从听薛沙说了薛氏就是莺儿的情况后,便神魂不定,只怕薛沙走漏风声,讲出真相,所以一夜没有合眼,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急匆匆地向门卫走去,想看看薛沙的动静,不排除将他立即禁闭隔离。待过去一看,不料不见了薛沙。这下他可乱了方寸、慌了手脚,急忙派人到处找寻,寻遍各个角落,都不见薛沙的踪影。
贾桂意识到如不立即行刑,就要坏了大事,说不定会造成丢官毁誉的后果。情况十分紧迫,于是他急忙亲自拟写公文,做出提前行刑的决定,并快马向苏州府报告。紧急公文送出后,心中总是忐忑不安,似有不祥之兆。
中饭后,仍不见薛沙回来,贾桂心中从不安到惶恐,猜测着他会到哪里去,难道连夜到苏州府去了?正在这时,苏州府捕头带领十多个武装官兵送来紧急公文,文中命令由捕头亲自押解吴江县重囚犯薛氏到苏州府复审,同时要求吴江知县贾桂务必在下午酉时前到达府衙。他知道情况可能有变,又后悔发提前行刑公文;迫于上司的压力,他只好勉强服从。
莺儿在监牢里心急如焚:她急切盼望着义父带来好消息——为她平反昭雪。她满有把握地认为:吴江知县既是贾桂,何愁自己的冤枉不能洗雪!
可是到了中午以后,还不见薛沙回来,心中焦急万分。她站在牢栅边,双手握着栏杆,两眼张望牢房外,企盼着父亲立刻就来。此时,突然走进一批官兵,提刀弄棍,使她大吃一惊。这批官兵二话不说,打开牢房大门,随即把她带走。
此时的莺儿晕头转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去是凶是吉?是去杀头还是去复审?等她转过神来一看,已经离开吴江县城,向苏州府方向走去了。
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来了一辆马车,捕头挥手示意,役兵们叫莺儿上车,然后就速速赶路。
在苏州府衙内的李纨和薛沙,听贾兰讲了贾桂要提前处斩莺儿的情况,可气煞了李纨,急坏了两位老人。他俩提前吃了晚饭,就到大门口等候,是在迎候,还是在盼望,连他俩自己也搞不清,只是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为莺儿的安危发愁。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姑苏城与往常一样,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热闹非常。此时,衙役们押着莺儿进来,李纨和薛沙躲在门后的暗处,偷偷地看着。李纨见她面色苍白、蓬头散发,人也瘦多了,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觉怆然泪下。
贾桂也随后到达。贾兰礼貌地接待并与他谈了几句客套话后,吩咐当差的领他到官驿里入宿用膳,并告诉他:“饭后马上到府里来议案。”
莺儿被送进府牢里羁押着。李纨早已亲自动手做好了羊肉煎饺,派人送到牢房给她吃。
大家用过晚饭后,黄昏已过,夜打一更,贾知府命令击鼓升堂。贾兰主审,坐在正堂;贾桂陪审,坐在左侧。贾兰按法律程序进行审理。他仍装出严肃的样子,拍了两下响子后,问:“下面跪的是谁?快快报上姓名!”
“民女原姓黄,原名黄金莺,现改姓为薛,名唤莺儿。”她声音清脆地说。
“你为什么更姓?”贾知府进一步问。
“因为我的主子姓薛,她对我很好,我把主人视为再生母亲,所以更姓为薛。”莺儿慢条斯理地答。
“你今年几岁?”知府问。
“三十五,不不,已经三十六了。”莺儿说。
“何方人氏?家住哪里?”知府问。
“祖居吴江,久居京城。”莺儿明确地说。
“详细住址?”贾知府认真地审问。
“我十岁离开老家,去年离开京城,无家可归。”莺儿巧妙地说,“现在以牢狱为家。”
“你在京城什么地方,做何事情?”知府问。
“在荣国府做丫鬟。”莺儿说。
“你为何要离开荣国府?主人不要你了?”贾兰进一步问。
“也许是吧,当年荣国府败落,所有佣人都已遣散,因我主人身怀六甲,只留我一人。现在主人的儿子长大成人,我的职责完成了。”莺儿仍低着头,不慌不忙地说。
“你到吴江来干什么?”贾知府说。
“因我老家是吴江湖岸村,无路可走,只得回到老家。这叫做落叶归根吧!”莺儿说。
“老家还有何亲人?”知府问。
“从小父母双亡,无亲无戚,无依无靠,只身一人。”莺儿不假思索地说。
“你被拘捕时,也可以说作案的地址在哪里?”知府问。
“听说是平望南湖村。”莺儿想了想后说。
贾兰与莺儿是一起长大的。他在未放官前,天天与莺儿在一起。她天真无邪地为兰少爷做事,贾兰把莺儿当姐妹看待。所以不难看出,贾兰脸上流露出同情和怜悯的情态。
坐在左边的贾桂自然听得清楚,看得明白。深知自己一时官迷心窍,一念之差,做出六亲不认、伤天害理的事来,结果铸成了大错,悔之晚矣!他感到无颜面对莺儿和太太等,真是无地自容,因而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表现出魂不守舍、坐立不安的样子。而躲在屏风后的李纨、薛沙和贾兰夫人黄岚,不时地探出头来张望。
贾兰算来,已有六年多没有见过莺儿了,想看看她近来的面容,于是说:“黄金莺,抬起头来。”
跪在地上的莺儿,虽然低着头,但已经听出台上问话的声音像贾兰。她很想举首看望,只是不敢,当听到叫她抬起头来,便很快抬头窥视,一眼看清坐在台上的真是贾兰和贾桂:只见兰哥目光锐睿双耳垂,清隽脸颊豪气敛,花翎紫袍乌辫伴,须唇动处宏声来;同时还隐约看见屏风后有李纨等熟悉面孔。她扫视了台上台下后,把目光盯在桂哥儿身上。而贾桂心里有愧,被莺儿看得面红耳赤,只好往天花板上看。
贾兰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拍了一下响子,说:“黄金莺,你将谋害亲夫的经过从实招来。”
“青天大老爷,冤枉啊!民女没有害死赖二。”莺儿喊道。
“你已经招了供、画了押,今天又翻供,翻供是要加罪的。”贾知府假戏真做。
此时的莺儿心情非常镇定,思路十分清晰。她意识到坐在台上的是自己的主人,这次复审就是为自己平反的,因而大着胆子说:“我斗胆问大人一句,可以吗?”
“说吧。”知府表示。
“听说赖二是被砒霜毒死的,但我被抢去后,门都倒锁着,民女未出他家门半步,哪来的砒霜呢?”莺儿抓住要害反问。
她的一句反问,使贾兰一方面进一步知道自己在审阅案卷时犯了粗枝大叶的毛病,另一方面对莺儿的堂上表现十分满意。她的一句反问正是切中案子的要害。他接着说:“你完全有可能从京城带来的。”
“我带来毒药干什么?难道事先就知道赖二要抢我吗?”她接连两句反问后,接着说,“我去年五月初六慌忙从贾府走出,连自己的冬衣都没有带。况且宝二太太和大太太家根本没有毒药,民女从未见过什么砒霜。”
莺儿的回答,提出了案件的关键问题。贾兰趁此接着审问:“赖二家还有其他人来往吗?”
“其他人倒没有,只有赖和嫂子日夜看管着我。”莺儿思考着说。
“赖和嫂子与赖二是隔壁邻居?”贾兰问。
“赖二与赖和是兄弟,不仅隔壁,而且如同一家,赖二家前后门长期锁着,他的进出都是从赖和嫂子家里经过的。”莺儿说。
“当时你在做米粥时,赖和嫂子在家吗?”贾知府仔细地问。
“肯定在家。”莺儿明确地答。
“她家有哪些人?”知府说。
“就是她和丈夫赖和两人。”莺儿说。
“那天赖和在家吗?”他问。
“这我不很清楚,估计他不会在家里的。”她说。
此时贾兰意识到这样审问的方法有点儿欠妥,是把审问变成调查;有的情况不宜在公堂之上说,特别是砒霜来源这个关键问题,可堂下向莺儿了解详细,也可通过其他途径调查,于是宣布退堂。
退堂后,贾兰即召太太、薛沙和黄岚。他征求意见说:“今晚审堂,母亲、夫人、老伯都已听清了?看来案情基本清楚,下面就是查明真凶的事了。”
“如此县官,如此草菅人命,这还了得,明天叫他务必来见我。”李纨说。
“明天一早请蔷哥去叫他过来。母亲还有什么吩咐?”贾兰说。
“因为真凶尚未查清,莺儿无法释放,暂时羁押在知府牢房,不得交还吴江县。”李纨交代。
“母亲说得对,请母亲放心,不会交还贾桂的。”贾兰表示。
“还有薛沙也不能回吴江,以后就在府里谋个差使好了。”李纨说。
“以后我会考虑的,现在让他暂住府里。”贾兰说。
“我看真凶就是这个赖和嫂子,你要抓紧查明,使莺儿早日平反昭雪。”李纨嘱咐道。
“我会抓紧的,请母亲放心。”贾兰又表示。
贾桂在苏州府官驿中神魂不定,无精打采,愁眉苦脸。他脸也不洗,脚也不擦,不停地喝着茶水,在房间内走来转去,意识到这下翻车了,倒大霉了,不但不能青云直上,就连这个七品县官也保不住了,做官没几天,落得个声名狼藉。更使他不安的是,怎么向吴江百姓交代?没有颜面再见贾兰他们,最担心李纨召唤,因而一夜未能合眼。
李纨是当今贾府中年龄最大、辈分最长、威望最高的人,如同当年贾府中的史太君,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她对贾桂十分疼爱,视侄儿如亲生。同样,贾桂十分尊敬伯母,也最怕伯母,因为她要求最严格,一有错处,便严加训导。就说这次来吴江上任前,她再三嘱咐:“桂儿啊,如今你不是个孩子了,已经是朝廷命官,成为十几万人或几十万人的父母官了,肩上的担子不轻啦!要时时处处为百姓,诚心诚意为黎民。尤其是在审理案件时,要慎之又慎,切勿草率从事,绝不能做出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来!”
贾桂回想起李纨的教诲,感到更无脸面见太太,所以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慌慌张张地洗了脸,准备立即回转吴江。当他跨出官驿大门,岂料迎面碰见贾蔷。
“桂弟,太太叫你立刻到她家去,有话对你说。”贾蔷热情地说。
贾桂如感五雷击顶,面皮发青,呆若木鸡,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眨了眨,说:“我要回吴江去,县里有事急着要办,太太那里只好改天再来拜访了。”
他说完便往外走,却被贾蔷挡住,“你不能走,太太再三吩咐,要你马上就去,她已在客厅等候了。你必须与我一起去,否则我无法向太太交代。”
“对不起,请你在太太面前美言几句,说我早已经走了,好吗?”贾桂恳求道。
“对不起,太太怕你很早就走了,所以命我天没亮就来这里。我在这里已经等候半个时辰了。”贾蔷明确地说。
此时的贾桂如泄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迈着沉重的脚步,乖乖地跟着贾蔷,向李纨的住处走去。
李纨确实很早就在客厅等候了。贾桂战战兢兢地走入,见太太端坐在红木梳头椅上,面色阴沉,两眉对蹙,嘴角微抽,目含怒气。他慌忙膝盖落地,说:“侄儿向太太请安!祝太太……”
“我们荣府到底造的什么孽?出了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这真是家门不幸!”李纨怒气冲冲地说。
“侄儿知错,请太太宽恕。”贾桂说。
“仅仅是知错吗?”李纨严厉地说。
“侄儿知罪,恕侄儿年少无知。”贾桂悔过道。
“堂堂七品,朝廷命官,还说无知,无知怎能当官?算你最聪明,竟敢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来。”李纨愤懑地说。
“是是是!是我错了。”贾桂磕头说。
“是什么?还只是错了?是目无王法!”李纨提高嗓门。
“是,侄儿知罪,请太太宽容。”贾桂求饶道。
“你也太可恶了!当时错判还可原谅,当你知道是一桩冤案后,不但不知错就改,立即予以平反昭雪,反而做出企图杀人灭口的事来。我问你良心何在?人性何在?王法何在?况且被冤的是把你带养大的恩人!古人有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不但知恩不报,反而恩将仇报,欲置恩人于死地。如果没有薛沙报信,莺儿就要被你害死了!”李纨继续训斥。
此时的贾桂,如丧家之犬,一动不动地跪着,头不抬,目不窥,犹如仆人一般,俯首听训,无言以对。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你回答我一句,我刚才说的话对也不对?”李纨厉声地问。
“太太说得不错,太太说得对。”贾桂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年纪这么轻,可是你的心这样的狠,手段这样的残暴,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当时对你的教导,一切都白费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对得起祖宗吗?真是气死我了!”李纨叹息道。
这时,正巧贾兰走了进来。没等他开口向母亲请安,李纨紧接着说:“你来得正好,你们做官的人,最主要的是心如明镜,所以匾上写着‘明镜高悬’,就是要堂堂正正为官。你说对吗?”
“母亲说得很对,应该心如明镜,胸怀坦荡,为国为民,严以律己,鞠躬尽瘁。”贾兰明确表示。
“做官先做人,借此说说怎么做人。”李纨呷了口茶水后,接着说,“首先要理解这个‘做’字,‘做’字是由‘人、古、文’三字组成。先说‘人’字,这个人是直立的,说明做人要刚正不阿、没有邪念,更不可邪恶,如果这‘做’字没有正直的人,便成了事故和亡故的‘故’字了,非出问题不可。再说‘古’字,它是根,是老祖宗,华夏的老祖宗是孔子、孟子,我们做人处事应按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办,就要讲‘礼’、讲‘义’,就要依据‘三纲五常’去做。魏征说过‘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就是说要尊重历史,效仿前人的成功经验和好的做法,汲取历史教训,启迪后人。‘古’字还有一层意思是‘十口’,即是众人之口,也叫口碑,做人不仅做给自己看、做给今天看,更要做给他人看、做给后人看,百姓怎么评价,历史如何评说,才是最重要的。”
贾兰上前捧起茶盏,递到母亲口边,说:“母亲,您讲得很有道理,请喝口茶水后再说。”
李纨接过茶盏连喝了两三口后,继续说这个“做”字。她说:“还有‘文’字,如若没有了‘文’字,就成了估计的‘估’字,肚里空空,一切心中无数,何以做成事?何以做好人?所以说‘文’字蕴涵更深的含义,学而优则仕吗!同时不仅要学识渊博,而且更要知文达理,‘文’字与‘理’字连在一起,它源于图画的‘纹’字,如‘纹理’‘纹身’等,后来演变成‘文理’、‘文身’了。总而言之,首先要把‘做’字学会,只有学会做人,才能再去做官。”
“母亲说得十分透彻,说得有情有理。孩儿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要我们做顶天立地的男儿。做官者必须先学会做人!如果做人都未学会,怎能去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呢?”贾兰表示。
“说得不错,还必须说到做到。要知道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俗话说‘农夫不耕种,饿死帝王家’。因此你们要时时处处想民之所想,诚心诚意忧民之所忧,决不能侵害他们的利益,更不允许站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当官不为民做主,他们要你这个官干什么?”李纨苦口婆心地教诲。
“孩儿铭记母亲的教诲,决不辜负母亲的冀望,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官。”贾兰诚恳地说。
“还有,办事要公道,不谋私利,更不能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据我看来,当今官场,应该说大多数的官还是主持公道的,但也有不少昧着良心的贪官、坏官、恶官,他们吃的是皇上的俸禄,干的却是祸国殃民的勾当。”李纨忧心忡忡地说。
“孩儿因公务在身,改日再听母亲教诲,请允我告退!”贾兰说后退出。
贾兰走后,贾桂心情更加不安:他怕太太更严厉地训斥。不料李纨心情略微平静,语气稍有缓和地说:“你在孩子时,我就教导你做人要光明正大、顶天立地、胸怀耿直,难道你都忘记了?”
这时薛沙走了进来。李纨在他的面前,不好太严厉地训导贾桂,急忙改口说:“你也知道了,薛沙是莺儿的义父,他暂时留在府里,吴江县的门官你另作安排吧。”
“侄儿谨记太太的教诲!”贾桂如释重负地说。
“你回去后,对莺儿的冤案暂时不要声张。但必须抓紧查出真凶,及早将凶手绳之以法,你方能将功折罪!”李纨明确交代。
“查出真凶,责无旁贷,侄儿立即回去查明。”贾桂表示。
“你可回去了。”李纨倦怠地说。


孤山亭雪雁逢周进
西湖畔宝钗遇史英
苏东坡的一句“江南忆,最忆是杭州”给了宝钗慕名的向往。一行三人从湖岸村起身,经历一番途中颠簸,来到了“参差十万人家”的繁盛锦绣之都。西日近山,他们匆匆下榻在湖滨客栈。这里位于西湖畔,面对美丽的西子湖,“天下西湖三十六,就中最好是杭州”。站在窗前月台俯瞰,整个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金玉有感而发,随口吟诗一首,题为《天堂》:
青山绿水映琼楼,歌舞西湖夜不休。
琴瑟笙箫人共醉,天堂早就落杭州。
宝钗也兴致勃勃地作一首,以《西湖宝镜》为题:
西湖似镜碧涟涟,环外青山衬镜边。
玉宇琼楼湖底落,霞光倒影水中天。
金玉拍手称道:“好,好一个‘环外青山衬镜边’,把西湖比作宝镜最恰当不过了,可以说只有西湖可比。还有最后的‘霞光倒影水中天’,写照得惟妙惟肖。你看湖中夕阳晚映,真是如诗如画!”
夜幕降临,在灯火和月色的辉映下,西湖比起白天更加缤纷、更为妩媚,若隐若现,如梦如幻,宛若人间仙境。迷人的晚情夜景,引来了游人似潮,对对倩影游步于林荫道上,依歇在花荫月下。宝钗和金玉心心相印,手肩携联,徜徉在涌进门和柳浪闻莺堤径。此时宝钗多有倦意,想坐息一会儿,可胜景难寻歇处,因为石条石鼓全被别人坐着了。找了好些工夫,总算在柳浪闻莺一处刚走了人的地方歇下。她躺在金玉怀中,感到无比的温馨,于是吟诗一首《无题》:
西湖夜晚水晶莹,皓月华灯一色明。
保俶三潭同印月,轻舟画舫各纵横。
金玉也随即吟咏一首:
湖光月色照花前,火树灯楼不夜天。
宝塔雷峰光四射,三潭月下媲婵娟。
夜晚,给游人带来几分寒意。宝钗说:“我感觉有点冷,咱们回去吧,雪雁一个人在那也够冷清的。”说后,他俩就回到了客栈。
雪雁今晚没有随陪的原因是为了使他俩玩得爽心,同时也避免触景生情、给自己带来心里的酸楚。她一人站在楼台上赏景,看见花荫月下夫妻双双、情侣对对,亲亲热热,幸福无限,自然即景伤情。她看到宝姐姐与金玉如此恩爱,又想到莺儿找到了归宿,自己已经三十有八了,至今还只身一人!本来把儿女私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自从宝钗到来后,那颗似乎凝固的心渐渐地恢复生机,重新萌发起青春情愫,渴望得到异性爱抚。想想自己红颜渐老,青春俱成追忆,不觉伤心落泪。
宝钗回到客栈,首先走到雪雁房间,见房门紧闭,便轻轻地敲了几下,喊了数声,听见里面声音沉闷:“请等一等,马上就来。”雪雁慌张地边揉眼眶边开门,宝钗看出她依稀留着泪痕,知道刚哭了,就关心地拉过她的手,问:“好妹子,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啦?”
“没有,没有!”雪雁摇了摇头,补充说,“没有什么,绝对没有什么。”
“没有?怎么眼圈红了、泪痕还在?不要瞒我了。”宝钗说。
“真的没有什么。”雪雁强装镇静。
宝钗凭着女人的直觉,从雪雁的眼睛里看出她深藏心底的情怀和渴望,于是说:“好妹子,我不是只顾自己而把你的事忘了。自从莺儿的婚事定下后,我天天在思忖你的终身大事。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绝不会叫你一辈子做红娘的。这次到杭州来,但愿给我一次做红娘的机会,实现你谢礼在苏杭的心愿,想法也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来!”
宝钗一大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一下子把雪雁逗乐了。她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倘若不给我找个好人来,我天天向你要,要个没完!”
“行行行,从明天起我给你留意着就是了,争取半年内,最迟一年中,给你找个好老公来!”宝钗仍开玩笑地说,“如果一年内找不到,你就把我的金玉拿去好了。”
“姐姐别见笑了!”雪雁愈发激动地说,“我过去压根儿没有想过这事儿,不知怎的,近来却时常想起。”
“这是你青春活力的兆头,是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的需求。”宝钗郑重其事地接下说,“你的青春被耽误了,姐姐真的非常心疼。失去的没法子了,只有现在尽力去追回来!”
“好姐姐!”雪雁在宝钗面前忍不住哭,说,“只有您最关心我、最了解我!我这事真的拜托您了!”
“时间不早了,你歇着吧!明天游西湖去。”宝钗说后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他们三人先去孤山。游孤山必经白堤,当走到白堤时,金玉有感而发,随口吟诗一首,题为《断桥有感》:
长堤数里美西湖,从此孤山不再孤。
白氏断桥遭苦涩,千年苦炼付呜呼。
宝钗触景伤情,诗上心头,跟着咏了一首,题为《伤感》:
断桥白氏遇闍颅,塔下千年苦狱徒。
法海欺人人唾骂,许仙背负也须诛。
金玉对宝钗这诗未作任何评论,只是淡然一笑。接着他们走过白堤,前面进入风景奇秀的孤山了。在孤山亭的正前立柱上,他们看到一副名扬九州的楹联:
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金玉说:“只听说杭州有此对联,不知它在何处,原来在这孤山奇秀的好地方,这副对联也尽显孤山的奇秀了。”
“这副对子为孤山的奇秀平添奇秀,至今无人能够写出与此类似的对联来。”宝钗感叹。
“这副对联写物写景,有静有动,见形见色,妙趣横生,耐人寻味,是绝妙之作!”金玉赞赏。
“我们学他的写法,来一副抒发情趣的对子,留着自己看看,作个纪念好吗?”宝钗提议。
“可以,我们也学学,你先来上联。”金玉赞成。
宝钗和金玉的上下联是:
爱爱情情热热柔柔久久,生生命命康康健健长长
站在后边的一位男士热忱地评论说:“上联写情情深意笃,下联写命命享寿长。但愿你俩‘爱情热柔久,生命康健长’。”
宝钗等三人同时回首,见边上站着一位身着粗布长袍、脚穿布鞋的穷秀才模样的人。他年约四十,虽面色略黄,但五官轮廓分明,额宽腮厚,眉清目朗,气宇坦荡。金玉道:“写得不好,留着自己看看,请先生多指教!”
“岂敢岂敢!请原谅我妄加评论。”男士说。
“哪里哪里!先生贵姓?”金玉礼貌地问。
“免贵,卑姓周,单名进,叫周进。”
“周兄仙乡何处?”金玉问。
“是本省绍兴人。”周进说。
宝钗在旁观察,觉得这个周进风骨不俗,特意上前插话道:“绍兴自古人杰地灵,名人辈出。相传大禹是绍兴人,至今还有大禹陵;越王勾践出自绍兴,现时仍留遗迹;王羲之亦是会稽人,《兰亭集序》就写在兰亭。”
“夫人对绍兴非常了解,想必去过多次?”周进问。
“从未去过,只是听说而已。”宝钗说。
“敬候先生、夫人同来绍兴一游,小弟愿做向导。”周进邀请。
“这次去不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去。”宝钗接着饶有兴致地说,“据说你们绍兴有名的东西颇多,像霉干菜、臭豆腐、茴香豆等小吃,还有状元红、女儿红等美酒。到绍兴一定去府上拜访,请贵夫人做些绍兴名菜名点给我们吃!”
“不瞒夫人,小弟尚未娶亲。”周进微露羞色。
“请问先生今年几何?”宝钗略带惊讶。
“虚度四十,已到不惑之年了。”周进说。
“何不娶妻育子?”宝钗若有所思地问。
“一则无钱娶亲。”周进叹了口气,接着说,“再则是我曾立过誓言,‘不中乡试决不成家’,可是一直未中,所以至今未娶。”
“总不会是第一次赴考吧?”宝钗问。
“考了十多年了,年年都是名落孙山。”周进道。
“看你有这样的恒心,想必文章出色吧?”宝钗说。
“我自以为还能过得去,不知怎的就是考不中。”周进无奈地说。
“‘有磨皆好事,无曲不文星。’《儒林外史》中讲到范进中举,你是周进,也许是命运吧。”宝钗接着说,“也许是过分拘谨的原因。”
“也有这个可能,根本是自己才疏学浅的缘故。”周进说。
“我以为考试没有什么太难的。”宝钗思考着说,“你把以前的考试经历归纳一下,从中找出缘由、悟出道理来。我认为读书就要领会书中的精神实质,抓住重点要领,融会贯通,切忌死记硬背、照搬照套、刻板造作。”
周进听了她的一席话,肃然起敬地说:“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请问夫人,你‘四书五经’都通?”
“略有了解,我小时看过,一知半解。”宝钗接着解释道,“这十几年,我陪儿子读书,不但只是读,还动了些脑子。”
“你儿子多大了?”周进问。
“儿子已经二十岁了。”宝钗说。
“他已高中了?”周进惊讶地问。
“去年中了进士,现在是个县官。”宝钗点头,接下说,“他考得不很理想,因为他年纪轻,去年只有十九岁,加上第一次上考场,临场发挥不尽人意,如果发挥正常,可能四顶甲上有其名。”
“你看我怎么学习为好?请夫人指点迷津!”周进诚恳地说。
“指点迷津谈不上,我认为你不要背上考试的包袱,还是心情舒畅地去游山玩水吧!从怡情悦性中获得灵感,增强必中的信心。”宝钗说。
“多谢夫人指教,万望夫人提携。”周进说。
“乡试是七、八月,明年五月前,不妨来苏州找这位雪雁姑娘,她会帮助你的。”宝笑笑说。
周进听了宝钗的一番话后,真有豁然开朗之感,心身平添精神,便毕恭毕敬地向她行了九十度的大礼,说:“谢谢夫人赐教。看来我交运了,今天终于遇上了贵人。”他转对雪雁说:“有幸认识姐姐,请多予关照,晚生若有功名,永生不忘栽培之恩!”
雪雁涨红脸,腼腆地说:“预祝先生明年高中!小女恭候早来苏州!”
这时,宝钗看看已到中午时分,就指手说:“我们到下面去,听说西子楼酒家很是不错,到那里可品尝到正宗的西湖醋鱼,请周先生赏光。”说后,四人同去用餐。
膳后他们步入平湖秋月。这里位于孤山脚下、西子湖畔,残荷卧波,芳草萋岸,亭台犄角,回廊曲径,苍松翠柏参天,杨柳梧桐荫日。他们在茶庄里观景品茶,作诗填词,其乐融融。
不觉红日西下,宝钗再呷了口茶,说:“天色不早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在回客栈的路上,金玉说:“周兄住在何处?”
“小弟借住在表姑母家里。”周进说。
“明天你可有事?”宝钗问。
“并无啥事。”周进答。
“我们初来杭州,能否邀请先生明天再来陪我们同游?”宝钗道。
“谢谢!谢谢!一定来,一定来。”周进愉快地接受。
“一言为定。”宝钗笑着与雪雁、金玉交换了眼色后,说,“明天早饭后请来西湖客栈,我们在客栈门前等候。”
第二天一早周进已等门前。宝钗为了让雪雁与周秀才有更多的接触机会、增进了解,也使自己更加尽兴,提议说:“从今天起,我们分头游赏好吗?周先生与雁妹子一起,因雪雁人地生疏,需要有人陪同,我就把雁妹子交给周先生了,你俩须在每天晚饭前回到客栈,一起用餐。”随后他们双双分头览胜。
先说宝钗、金玉。两人先后到了苏堤、虎跑、六和塔、花港观鱼、雷峰夕照、黄龙洞、灵隐寺、玉泉、岳坟等景点,只剩下湖心亭未去。他俩在主要景区都写有诗稿,留作纪念。
在苏堤,金玉写了《苏堤有感》:
十里苏堤六吊桥,间株杨柳隔栽桃。
波亭露雾悠悠洒,湖畔笙歌伴玉箫。
宝钗作了《六桥烟霞》:
西风落叶满堤边,喜鹊黄鹂叫树巅。
碧水蓝天冬共色,六桥倒影晚霞烟。
在六和塔,宝钗先作一首,题为《六和塔上望钱江》:
巍峨宝塔屹江边,眺望江南万亩田。
霜染红枫飘落叶,风帆巨浪送千船。
金玉随作一首,题是《宝塔峥嵘》:
八方九角拄苍穹,雄伟峥嵘气若虹。
俯瞰钱江潮滚滚,遥望浙地郁葱葱。
他俩看到六和塔壁上的无对之联:
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金玉说:“相传,从前杭州有位科场失意多年的举子,这一年又名落孙山而归,特地到此,登高凝望,悲观中在这里书下此句,古往今来很多人做过对句,但都不甚工整,所以一直没有成联。”
宝钗略作思索随口而对:
听心曲曲听心心心皆曲听曲心
金玉评论说:“能对出就不错了,就词义看,他‘望’一义,‘天’二义,‘空’多义;你‘听’一义,‘心’两义,‘曲’三义;他“空”有两读,你“曲”有二声。不过这‘心’如换作‘仄’声,此联成矣!”
“这有什么不成的,你瞧我的词义对得工整不工整,特别是这个平声的‘曲’字。不是吗,有些人甜言蜜语,口是心非,笑里藏刀,虽然是赞歌颂歌,阿谀奉承,你可要好好思量,说不定会惹来麻烦、是非和不幸,对吗?”宝钗若有所指地说。
“有道理,有道理!不过我是表里合一、口心不二的。”金玉知道她借题发挥,连忙表白。接着他抖了抖衣袖,也对道:
生世难难生世世世真难生难世
宝钗拍手说:“妙妙妙!此联对得很是工整,他出句苍凉,你对得悲凉。”
再说雪雁和周进,都是大男大女,一见如故,置身于胜景古迹的两人世界,格外地珍惜和留恋。周进地熟情知,做向导很称职,带着雪雁不觉转遍了各个好去处,也留下湖心亭放最后。
早饭后,宝钗说:“我们离开苏州二十多天了,准备明天回去。今天一起划船到湖心亭,走近看看三潭印月,好吗!”随后他们就在涌进门租了二条自驾小船。宝钗和金玉,雪雁与周进两两一条。他们同是男扶女下船,男教女把浆,男在前猛划,女在后胆怯惺惺地乱划。小船迎着碧浪轻漾的湖面,优哉游哉地向湖心亭漂去。此情此景,他们真似来到了人间天堂,天水相映,天人合一。宝钗吟诗一首:
西湖景色水中天,夫妇览游共上船。
浪拍轻舟衣溅湿,划摇桨橹返童年。
到了湖心亭后,他们抹干水汗,就在靠近三潭印月旁边的回廊中坐下休憩。这个位置能够看到西湖全貌。金玉便咏了首五言古风:
四人廊内歇,三潭湖中突。日照塔雷峰,夜来同印月。
宝钗几人都齐声称好。周进说:“这首五言古风很是不错,四人对三潭,日对夜,好一个‘同印月’。”
中午,他们在湖心亭填饱了肚子,回到了涌进门。大家上岸后,仍余兴未消,宝钗遂作《沁园春》一首:
锦绣钱塘,美丽西湖,誉满九州。看苏堤分水,清奇隽秀,闻莺翠浪,琴瑟悠悠。亭畔湖心,三潭印月,夕照雷峰塔下愁。观花港,鲤鱼红如火,摆尾欢游。平湖秋月雅幽。品糖醋鲜鱼西子楼。望孤山苍翠,蓬莱奇景,葛洪居舍,梅鹤仙留。曲院风荷,晚霞辉映,见断桥堤外舫舟。笙歌起,绿女红男舞,尽醉方休。
正当金玉、周进他们聚精会神地看宝钗填词时,旁边围观上了一些人。不料两个窃贼一个挡住众人视线,一个趁机悄悄地将宝钗袖里的那只绿布包偷了去。被站在人群中的一位年轻女子看见,忙阻止道:“使不得!请归还于她!”
这窃贼说:“关你屁事,你给我滚远点。”
金玉等转睛一看,见另一窃贼从腰间拔出一尺余长的利器,直向这姑娘刺去。此时大家多为她惊出声来,可是她身不躲闪,眼不后观,只一侧身,避过短剑,右手借势划去,一把揪住了窃贼胳膊,再回身两手轻轻一吊,把他抛出丈余,“扑通”一声,扔到了西湖水中。
岸上那贼见势不妙,提着布包拔腿就跑。这姑娘纵身一跃,腾云驾雾似的,早已飞到了他前面,手到擒来,命他亲手把布包奉还、向太太赔礼道歉。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这位姑娘身上,只见她头戴紫布道姑帽,身着紫色紧身衫,下穿紫色灯笼裤,脚穿紫白镶嵌的道姑鞋,身佩三尺龙泉剑,腰系四尺紫绸带,一身武侠女子打扮。她圆圆的蛋脸,白里透红,一双乌亮清净的大眼睛,折射出女中豪杰的气质,微笑浅露白细牙,举步尤挺丰盈胸,模样儿十分标致,既有山中玫瑰的秀美,又有岭上红枫的豪迈。
宝钗看后,亲热地招呼她走到自己身旁,说:“谢谢!谢谢!非常感谢姑娘仗义相助!姑娘武艺高强,豪侠气节,惩恶扬善,可敬可佩!不知何以报答?”
“小事一桩,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谦然。
“姑娘何方人氏?听口音好像是湖南来的。”宝钗道。
“太太说对了,我正是湖南来的。太太您去过湖南?”姑娘说。
“没有去过,从来没有。”宝钗摇摇头。
“那么您怎能听出我是湖南口音?”姑娘惑然。
“我有位亲戚是湖南人,她的口音与你差不多,所以听出你是湖南来的。”宝钗解释。
“你说的是史姑娘?我看这位小姐与史姑娘倒很像。”雪雁说。
“我没有听懂这位大姐的意思,我就是史姑娘呀!”姑娘说。
“你也姓史!不会是史家镇来的吧?听湘云说,姓史的就数史家镇最多。”宝钗说。
“没错,我就是史家镇人。刚才你们讲的史姑娘,莫非就是我的母亲?”姑娘道。
“难道你是史湘云的女儿?看模样儿很是相像!”宝钗说。
“正是家母呀!她住在贾府姑婆家很长时间。”姑娘说。
“你是湘云的女儿!”宝钗惊讶地拉着她的手,说,“湘妹她故世十八年了,根本未听说过有女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是她的亲女儿,是真的。”姑娘点点头。
“你一人到此?”宝钗不无动容。
“是的,我一个人从湖南而来。”姑娘应。
“你是来看杭州、游西湖的?”宝钗说。
“不不不,是寻亲来的,路过此地。”姑娘道。
“你在这里有亲戚?”宝钗问。
“不知道,听说在江东、苏杭一带。”姑娘说。
“你的什么亲戚在苏杭?”宝钗又问。
“就是找京城来的薛舅母她们。”姑娘说。
“哪个薛舅母?她叫什么名字?”宝钗急问。
“听我师父说,她叫薛宝钗舅母,还有李纨太太,贾兰表哥他们。”姑娘说。
“我就是京城荣国府来的,我就是薛宝钗。”
“真的吗?竟有这样的巧遇!”姑娘张着嘴巴。
“是真的,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哟!”宝钗惊喜非常。
“舅母在上,甥女儿这厢有礼了。”说着,她向宝钗行了个鞠躬礼,且自我介绍:“我名叫史英。”
“真是史姑娘的女儿,与母亲很像,连说话的声音也一样。”雪雁说着上来拉住史英的手,连声道,“难得难得,难得史姑娘有这么个好女儿,难得在杭州相遇。”
此时宝钗激动得热泪盈眶,说:“今日巧遇,喜从天降,别的不说了,走!我们到客栈去。”
那夜史英与雪雁共铺。第二天一早,宝钗一行四人与周进告别,离开杭州,踏上去苏州的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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