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昀渊云衿雪的其他类型小说《疯批公主嫁奸臣,皇上你确定要赐这个婚?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肆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云衿雪鬓角碎发已然被浸湿,贴在她脸颊两侧,平日就清冷消瘦的人,如今愈发显得苍白。他沈昀渊不是没有见过受伤流血之人,此刻却慌得两手不知该往云衿雪身上哪里放,只好抬手小心极地拨开她咬着唇瓣的贝齿。他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唯恐一个动作让她伤上加伤,却还是在扶她起身之中听到少女一声极低的痛呼,吓得沈昀渊一时都不敢再有动作。这时候煞风景的还是仇霁寒。这人在领侍阁亲卫的长枪之下依旧张狂邪肆,“领侍阁这是什么意思?公然到监察司抢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沈昀渊并不着急理睬,手上忙着用自己的墨绿大氅将云衿雪裹住,护在怀里。他这才略微侧过一些角度,面色凛然,“我竟也不知所谓查案乃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敢问仇大人,大苍律法明令禁止,监察司却视若无睹,便是目有王...
《疯批公主嫁奸臣,皇上你确定要赐这个婚?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云衿雪鬓角碎发已然被浸湿,贴在她脸颊两侧,平日就清冷消瘦的人,如今愈发显得苍白。
他沈昀渊不是没有见过受伤流血之人,此刻却慌得两手不知该往云衿雪身上哪里放,只好抬手小心极地拨开她咬着唇瓣的贝齿。
他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唯恐一个动作让她伤上加伤,却还是在扶她起身之中听到少女一声极低的痛呼,吓得沈昀渊一时都不敢再有动作。
这时候煞风景的还是仇霁寒。这人在领侍阁亲卫的长枪之下依旧张狂邪肆,“领侍阁这是什么意思?公然到监察司抢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沈昀渊并不着急理睬,手上忙着用自己的墨绿大氅将云衿雪裹住,护在怀里。
他这才略微侧过一些角度,面色凛然,“我竟也不知所谓查案乃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敢问仇大人,大苍律法明令禁止,监察司却视若无睹,便是目有王法了?”
说罢,他将云衿雪小心抱起,就要夺门而出。
“沈昀渊!你要把她带走吗?我手上可是有审查令的!”
“若是以审查之名,行刑法之实,那便不用查了。至于私自提人,沈某自会向太皇太后请罪!”
沈府。
沈昀渊将云衿雪小心安置在床榻上,命蔡叔将他平日惯用的伤药拿来,又取了侍从呈上来的湿热帕子,细致地擦拭云衿雪额间的冷汗。
伤药上来,沈昀渊却犯了难,云衿雪的伤皆在衣襟之内,他们虽是夫妻之名,并未有夫妻之实。
清白名节于女子何其重要,他......
“......脱。”
云衿雪一声叮咛打断沈昀渊的忧思,她煞白着脸,目光却依旧清明如初,又一次重复,“我胳膊抬不起来,还麻烦你......”
言下之意已然明了,沈昀渊哪里还不懂,迟疑着点点头,抬手为她褪去外衫。
“以你身法不是不能逃脱,为何被抓?”他问。
然后是里边的儒衣。
“云家三姑娘闺阁淑女之名冠绝襄安,若是会武功不合常理,引人猜疑。”她答。
接着再往里,是锦袍。
“最后一个问题。”他盯着她如水似的眸子,盈盈一片像看不清底的湖水。
沈昀渊想,他就像看不透她的眼睛一样,看不透她这个人。
“为什么,不把领侍阁日训的内容告诉张相?”
腰带散开,素白的水衣倏然落地,露出皮肤上的青紫斑驳、沉疴旧伤。
云衿雪没有沈昀渊以为的少女羞赧,居然定定的望着她,超乎意料的坦然,她认真道——
“因为我说过,我很感谢你送我的伤药和祛疤膏。”
云衿雪一言像羽毛扫琴弦,不轻不重地一拨,泛起沈昀渊万千心音。
他本就是个善寡不善言之人,此时更是不知作何言语。他沉默地取了药膏在掌心慢慢揉至温热,才小心给云衿雪背后淤青抹上。
上好药,沈昀渊又给云衿雪盖上被褥,嗓音沉沉叮嘱一句有事唤侍女,别下床塌,便吹灭了烛火。
云衿雪听一阵窸窸窣窣状似摸索的声响后,沈昀渊说:“若有下次,顾好自己,其他自有我撑腰。”
一瞬间的沉默后,这人一句“休息吧”便退出卧房了,徒留云衿雪一人怔愣。
什么叫“自有他撑腰”?
云衿雪有些迷蒙,方才赤身裸体相待她坦坦荡荡,如今沈昀渊一句“撑腰”她耳廓翻红。
落叶荒沙之地,温润泉水融流而过。漫天荒芜,迟花破土。
次日一早,沈昀渊便学当初仇霁寒的姿态,毕恭毕敬呈上一封自白书,情真意切、发自肺腑,与之前仇霁寒的请罪表相比是有过之而不及。
从深知自身肩负责任,感恩太皇太后信任重用,到万分明白太皇太后对云府三姑娘心疼喜爱,不敢辜负御驾之前的对天许诺,洋洋洒洒万字长篇。
看得太皇太后头都疼了,却奈何明台一案监察司已然卸职,若是领侍阁也下任,那算是毫无指望了。
惹得她老人家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也叫沈昀渊领了个和仇霁寒一样的罚,罚俸半年。此外,云府投毒一案审理出结果前,云家三姑娘云衿雪由领侍阁监管,不可自由行动。
宣完一切事宜,太皇太后就落了帘子,提前将满朝文武遣散了,说是见着气郁,心堵得很。
于是沈领侍阁心安理得退朝,早早回府,刚巧赶上蔡叔摆好午膳。
“夫人起了吗?”沈昀渊垂眸,桌上只摆了一副餐具。
“啊......”蔡叔觉得自己很难解释自己看到的。
毕竟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昨日还是靠领侍阁抱回来的夫人,今日一早竟在后院练剑。
沈昀渊瞧着蔡叔一反常态,皱着眉自往后院去,脚还没踏进,便见梅瓣纷飞,倩人衣影。
他挑挑眉,放轻了脚步,干脆倚在廊柱边,双手一揣,好整以暇地旁观昨日还“自称抬不起手”的人。
不消一刻,云衿雪便以余光瞥见一旁看戏的某人,有些意外,“你怎么此时便回了?”
“抬不起手?”沈昀渊眼皮一抬,戏谑看她。
她讪笑,“昨日上了药膏好了许多,我在无...无人可依的日子里,早已习惯受伤了,无甚大碍。”
话音刚刚落,她的手腕就被不由分说地扣住。
沈昀渊这个阴晴不定的,就这么给她带回了卧房,把人塞回被褥里,又怕她不老实,干脆守在边上,叫侍从把午膳送进房中。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云衿雪不知所措。
“你......”
“受伤了便养伤,”沈昀渊面色不虞,“从前无人可依,此后可以我......沈府为依仗。”
一席话下,竟无人言语,一呼一吸里。
冬日朱明丝丝透进窗棂。
“咳,”沈昀渊略显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用膳罢。”
午后,云衿雪被沈昀渊三番勒令,要她乖乖呆着,迫于沈昀渊的威压,只好弃了练剑的念头,百无聊赖地坐在后院梅树下。
仿佛又回到初入沈府那晚,她也是这么撑着脑袋,在梅花树下数着花瓣玩。
上元夜,天子乘御辇游街,与天下万民同乐。上元佳节挑选几名官员随同御辇一道游街,已成传统,而被选中随行的“御随”无疑有当年天家重用之势。故而,每年这个时候,各家新贵便会为了这“御随”之位打得不可开交。
上至朝堂大开骂战,下至民间肆传对家谣言,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如今天子尚轻,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想来也是看倦了这荒唐争斗的场面,这才黄昏时分低调传他们进宫。
可做了御随,无疑也是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沈昀渊无所谓成为众矢之的,但他想起了前不久云衿雪被监察司带走之事,心下抗拒,敛了眉目就要跪谢婉拒,却被少女一句“岂敢不愿”给挡了回去。
云衿雪淡淡笑着,倒真有几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眷模样,那温婉贤良的主母姿态也是被她拿捏了个十成有九,“太皇太后恩典,自是念着夫君为大苍鞠躬尽瘁。他哪会不愿,定然是感激不尽,是吧夫君?”
她说着,将目光投向沈昀渊,几不可查地轻微摇摇头,似乎是看透他心中所想,却告诉他“御随机会难得,万万不可弃之”。
沈昀渊只好从善如流地应下,也没提起为云衿雪澄清云府投毒案一事。
于是,二人归府的路上,沈昀渊直言发问:“你可知云府投毒一事,太皇太后只是让领侍卫阁府监视你,却没有将你关押是为何?”
云衿雪淡淡一笑,“自是因为她知道真凶并非是我,却不想在明台案被查出来前打草惊蛇,于是牺牲我一人名誉,换得揪出幕后势力的机会。”
她如此通透,哪里不知这御座上之人笑颜下真心可怖。
所以,太皇太后私召他们商议上元节之事,一来确有提拔沈昀渊,维持他中立之势好让领侍卫阁府为她所用之意,但二来,恐怕也是听闻沈氏夫妇二人在仵作房待到了日入,想以此堵他们的嘴。
“那你又可知,此番你应了太皇太后的许诺,便是承了她的恩情。如此一来,投毒一案的澄清真相便会一拖再拖,直到明台大火背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你都没有再为自己开口的机会?”沈昀渊眉头紧蹙,有些焦躁。
“那你呢?”云衿雪倏然停住脚步,站定侧眸,探究地望他,“沈昀渊,此事于你何其有利,你却想拒绝,是因为怕再次有人盯上我么?”
沈昀渊一时语塞。
接着,他看到她低垂眼睑,平静又淡漠。月光的冷揉不进她的瞳色,她有她自己的冷。
她说:“别为我放弃什么,沈昀渊。我不值得。”
上元夜。华灯初上,大街小巷皆是人喧马啸,往来行人互相道着吉祥话,好不热闹。
毕竟是一年里打头的好节日,寻常百姓家也会顺着过年的喜气,再热闹两天。
这街头巷尾一派祥和,沈府气氛却是看起来“格格不入”,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沈府前厅,几个侍从端着崭新的华服毕恭毕敬排成一列,而他们的沈夫人就坐在这一众鲜艳衣裳里。
扶着额角喝茶,场面之诡异程度,可堪十分。
云衿雪看着这一溜排过去的侍从们,太阳穴直跳。
她以往也没发现沈昀渊是个出手如此......阔绰之人,到底是谁教他这么花钱的?
她头疼得都没亲自去找沈昀渊理论,只让蔡叔去把沈领侍从书房叫来。
片刻后,沈昀渊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悠悠道:“夫人又如何了?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唤我了。”
是了,在此之前,云衿雪已经被沈昀渊震撼过不止一次,前有胭脂水粉的各季畅销品,后有从珠玉到珐琅的各色饰品,已经让她无语凝噎二度,皆被她驳回打发了。
她对这些物什,实在提不起什么多余的兴趣。
云衿雪瞪了这位“貌似坦荡”的罪魁祸首一眼,腹诽一句:一晚唤他三次,怨得了谁?
“这些,”她用下巴点了点那一排侍从,手上依旧端着她那盏茶,“还是照旧,退回去罢。”
七镜司教会她如何藏匿在人群里,杀人于无形。不可太鲜艳,不可太亮丽,故而她早已穿惯了寡淡的色调。
见她如此反应,沈昀渊不乐意了,一撇嘴一抱胸,就这么倚在廊柱上,发出疑问,“这些不好吗?你不喜欢?”
云衿雪无奈,“不是不喜,只是我不习惯穿如此鲜艳的颜色,你......”
“没有不喜,那就是喜欢。”沈昀渊不等她再劝。饶有架势地在一排侍从前踱步,嘴里振振有词。“这件玫红的确太过娇艳,不适合你;这件紫色太老气,也不好,这件......”
他像是一眼看中,不自觉地点点头以示认可,“这件杏红的不错,就它吧。“
云衿雪:......
“沈昀渊......”云衿雪直觉自己额角又开始跳了,忍不住又给自己灌了好几口茶。
她猜沈昀渊要说她一个姑娘家家,整日黑白,不像寻常女儿家,于是都想好了驳回的言语。
可沈昀渊只是挑眉看看衣服。又侧颜看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认真,“今日伴圣游街,不适合穿素色,况且,这杏红应当很衬你。”
......嗯?
不似预期的对话让云衿雪有些宕机,呆愣一瞬。原本想好的说辞都到嘴边了,又生生被她咽回去。
既不评价,也无疑问。沈昀渊好像一直是这样,简明扼要地言清要害关系,其他多余的便再没有了。
世人叫他“冷面阎王”,事实上,他却是世间最言之有理的人。
于是她点点头,妥协了。
她换上沈昀渊挑出来的杏红色冬装和大氅,白皙的小脸拢在软和的狐狸毛里,整个人显得比往日都鲜活几分,多了几许少女应有的娇嫩。
接着又被这人抓着戴好手衣,才一同出了府。
路途不远,伴圣游街带不得副手侍女,两人便未乘车辇,踱步而行。
路上,沈昀渊问她,“喜欢什么样的花灯?”
云衿雪茫然。
沈昀渊又问,“或者晚些去茶楼里听戏?”
云衿雪依旧一副不知不解的模样。
沈昀渊挑眉,“你在荣安过过上元节么?”
云衿雪:...
她开始想沈府这后院空空,为何在这偏偏种下一棵梅树;开始想沈昀渊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开始想那位大人给她下的死令;开始想在七镜司那段可以算得上苦难的日子......
想了许多许多,思绪纷杂如丝网,她深陷其中,竟在最后的最后想起沈昀渊昨夜吹灭烛火后的那一阵摸索声。
昨夜房内虽是灭了烛火,可府上他处依旧灯火通明,余光落进屋内哪至于看不清路,云衿雪皱着眉思量。
联想起沈府亮如白昼的灯火,云衿雪不禁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是......雀目之症?
“领侍阁,你方子上的香料给您备齐放在书房了,您这是......?”梅溪一早便被沈昀渊遣去按照一张香方配料。
那方上“拣丁五粒木一字,半两朴硝柏麝拌”。他跑了大半个荣安城才凑齐,接着马不停蹄往沈府送。
而此刻,他家领侍阁就这么端坐在书案前,也不知从哪寻来了杵臼,四平八稳坐那开始细细研磨香粉。
这是......明台案和熏香有关?
可这方子他看了,没什么能杀人于无形的香料啊?
难道是几味香料融合有奇效?!
“大人!可需要面罩?”梅溪如临大敌。
沈昀渊放下手上的杵臼,颇为疑惑地望着他,“我制安神香要什么面罩,去给我取点梅上雪来。”
“啊......?噢噢噢,是!”
日头一晃而过,沈昀渊赶在晚膳之前磨好了香粉,将几样物什通通放进匣子里,才不紧不慢去了前厅用膳。
可这人还没坐下。蔡叔在一旁为难道:“大人…你的膳食还未备齐,要不您先用茶?”
沈昀渊挑着眉看桌上摆好的菜色,分明是不懂。
蔡叔汗都快冒下来了,支支吾吾,“这......夫人她......”
“我替夫君做了更合适的饭菜,还望夫君不要嫌弃。”
闻声,沈昀渊一回眸,云衿雪端着两个小盅自庖厨而来。“当啷”一声,两个小盅就这么齐齐整整摆在他面前。
沈昀渊眉眼间愈发的迷惑,不信任的模样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干巴巴望着,迟迟没有动筷的迹象。
于是云衿雪干脆上手替他揭开了盅盖,紧接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扑面而来。
沈领侍阁闻得目光都呆滞了,几乎僵硬地问道:“这......是什么?”
“猪肝炖胡萝卜。”
沈昀渊无力阖目。
没错了,你就是对我图谋不轨。
接下来几日,沈昀渊意料之外除了上早朝,竟大多时候都待在沈府,兢兢业业地督促云衿雪上药、养伤,一整副闲散人士的模样,看得云衿雪一个头两个大。
忍到第三日,云衿雪终于不堪其扰,颇为不解地问他,”领侍阁府不用点卯吗?“
沈昀渊眉毛轻耸,回应她的疑问的,是次日一早他把云衿雪带着一起去领侍阁府点了卯。
云衿雪:......?
沿路或探究或疑惑的目光几乎要把云衿雪给淹了,她面上无甚神情,挽着沈领侍阁臂弯的手却捏得格外用力,“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云衿雪用只能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咬着牙根质问。
沈昀渊笑。“太皇太后下旨。你不可离开领侍阁视线半步,昨日夫人嫌我久待府中,我以为是想来领侍阁府一坐。”
“......”云衿雪。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太皇太后是下旨了没错。可“不离开领侍阁府视线”似乎与“不离开领侍阁视线”算不得同义吧?
要不是看他偷换概念倒是心安理得,云衿雪几乎要以为,沈昀渊是为了报这几日她变着法子给他喂猪肝的仇。
领侍阁府看热闹的众人被沈昀渊一个眼神看过去。熙熙攘攘,霎时间一哄而散,才叫云衿雪放松了些。
沈昀渊领着她进了办公的书房,从案几上抽出两本折子,搁在桌面上,“坐那,看看这俩折子有什么问题。”
云衿雪不解其意,坐下翻阅一二。那两本折子,其中之一是云四姑娘的检举证词,另一本是那日云府众人在刑部的笔录。
云衿雪心头一暖,这人嘴上说是为了监视,实则带她来领侍阁府大抵是为了助她查清云府投毒一案,说到底,也就是个面冷心软的主儿。
她瞧着他将主位让给她,平日高大挺拔惯了的人。
此时心甘情愿窝在一旁的小几前,忍不住地动容。
于是云衿雪唇角勾起不自知的弧度。悄悄凝视他许久才垂眸看起了卷宗。
一一比对两份卷宗文案,果不其然,漏洞正是藏在字里行间。
“云四姑娘的检举证词上说,我以蛇胆散毒害云二姑娘,并在我云府的闺房暗格里找到了一小瓶没用完的蛇胆散。”云衿雪用指尖指出一句。
蛇胆散,味微苦,品阶高些的蛇胆散由五种蛇毒制成,微量服用,便可致人五脏六腑溃烂而死。
她就着沈昀渊递来的朱笔,将疑点一一勾勒出来,“可你看云府笔录这里,云......我爹说,二姐每日都要以槐花蜜浸粥,辅以紫苏做的点心,日日不变。”
槐花蜜伴紫苏叶,浸粥服用七日即可解蛇胆散的毒性,云二姑娘没道理毒发身亡。
“你二姐不是私奔出逃?或许她私奔的日子没能继续往日的奢靡习惯。”沈昀渊不知从哪找出来卷典籍,“最关键的论据是这个——蛇胆散中毒者五脏
六腑溃烂而死,可那日云二姑娘的尸首,仵作验尸文书上乃,关格‘之症’。
关格之症,肾脏衰竭之病症。
云二姑娘因关格之症而死,除了肾肝两脏,肺腑心脉皆未受损,与检举证词背道而驰。
如此一来,驳论的依据已然周全万分。只是云四姑娘为何写了封伪证检举书,云二姑娘又是被投了什么毒才患上关格之症,诸多谜团依旧等待拨云见日。
于是我们可怜的梅溪景副卫,受领侍阁的召唤前来,一推门便如遭雷击。
入目是自家夫人坐在平日领侍阁的位置上,而领侍阁呢?
梅溪仔细寻了一圈,定睛一看,蜗居在平日用来堆放卷宗的小几后的,不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王”?!
梅副卫鞠躬行礼时,目光都不敢多往沈昀渊略有些紧凑的身姿上多瞟。
“领侍阁,有何吩咐?”
“备辆马车,去仵作房。”
“...是。”
梅溪悄悄腹诽,去个仵作房还要备马车?领侍阁你变了!
这时候大门里才匆匆跑出一个衣着不凡的老者,有些心虚地请罪到,“这位想必就是夫人了,我是沈府的管家,你叫我蔡叔就好了。”
说罢,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地看着沈府大门上面的白色绢花,又看了看云衿雪,连忙挥手招呼来两个小厮。
“今日迎亲不知道啊,门上那朵白花还挂着这对吗?还不快些把那碍眼的白花拽下来。”
小厮连忙应着去搬了梯子来,把匾上的白花给拽了下来。
蔡叔的脑子有些疼,这领侍阁昨日明明交代无需装潢,不会有新夫人嫁进沈府,这如今这般人都已经杀到门口了算是怎么个事儿?
蔡叔头疼的不知道该向新夫人如何解释。
云衿雪一眼便看出其中门道,挥了挥手,像极了她就是沈府的当家主母,大气又温婉,“你们下去布置吧,留下个人给我带路即可。”
言罢,她便带着小溪跟着带路的侍女的方向去了。
“夫......夫人,”步入中庭,侍女颤颤巍巍向着新主母行礼,解释道,“领侍阁给夫人安排的房间是......西厢房。”
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求她恕罪。
当家主母住西厢房,对哪家的高门贵女来说都挺屈辱的,也难怪这小侍女胆战心惊不敢言语。
云衿雪自嘲笑笑,可她云衿雪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沈昀渊的这点折辱于她而言可谓是不痛不痒罢了。
“无事,你先下去吧。”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夫人!他们沈府一看就压根没打算迎您进府,您怎么一点也不生气,您可是云家三姑娘!”小溪是个对云府忠心的,也不在乎云衿雪是不是真的云家嫡女,只是气恼沈府的怠慢。
可云衿雪脸上只是淡淡的,无甚神色,语气也淡淡的,没有起伏,“小溪,你能看出我亦然,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在沈府皆为寄人篱下,也该不惹是非。”
不惹是非,不引注意,才是完成任务的良法。
小溪不明白,只觉得这位云姑娘才真是如“云衿雪”这个名字一般,整个人淡漠如云。
沈府很快就忙碌起来,侍从们张灯结彩,给横梁挂上红绸锦缎,侍女们忙着贴喜字又抓了把红枣桂圆花生等一应物品往被褥上撒。
“现撒啊?!”小溪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甚至对着那碟子花生跃跃欲尝,气急想哭。
几个沈府侍女有些为难,反倒是云衿雪一脸云淡风起,说是不用撒了,拿几碟子给她尝尝味道就好了。
“如何不撒?”人未至声先至,周围哗啦啦跪倒一片,云衿雪抬眸才见沈昀渊踩着一身风雪进了西厢房。
方才在外,沈昀渊倒是没看清这传闻里“美艳无二”的云三姑娘是何长相,进屋定睛才觉呼吸一滞。本是明媚的长相,细眉弯弯、杏眼圆圆,桃李年华的少女本就是娇嫩,红妆加身更是显得可人。这般长相却一身清冷气质,像是孤苦了半辈子的人。
云衿雪愣了一愣才放下手里的喜扇,规规矩矩地效仿周遭人的模样,向沈昀渊行礼,“云家三姑娘云衿雪,见过领侍阁。”
满屋静谧,云衿雪知道,彼时沈昀渊正居高临下地看她,是打量亦是试探。
一阵衣服摩挲的细碎声响在此时便格外清晰,沈昀渊缓缓蹲下身子,以食指指节挑起她低垂的脑袋,言语是温柔的,嗓音却是冷的。
“夫人客气了,你我二人今日往后自应当同心,安稳度日。可——”他话锋一转,眼里也是隐匿的狠劲,“若是夫人与我并非一心,那也只好......”
留不得了。
云衿雪心知肚明他未说出口的后半句,只觉寒意一路窜上她的脊背。
他在警告她,他知道她背后的人。
可他知道到哪一层了?是张相、七镜司,还是......那个人?
云衿雪不敢确定,但她明白,此后在沈府她将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落下万丈深渊,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深深呼吸,掏出贴心口放置的铜哨,放在手心细细摩挲。
就快了吧......就快了,完成这个任务,她就能离开了。
就快了。
是夜,沈府灯火通明,从主厅到厢房称得上是亮如白昼,云衿雪有些困惑地叫来蔡叔。
“夫人,沈府一向夜如白昼,领侍阁有规定,各厅各房留灯几盏、布置方位都有明确的标准,不可轻易改动。”蔡叔解释道。
一直亮如白昼?怎么?沈昀渊刀下人命众多,怕他们化为厉鬼来索命么?
堂堂一个冷面阎王竟然会怕鬼。
云衿雪垂眸点点头,并不打算为难蔡叔。或许是自幼长在七镜司那个无光透进灰暗地带,待久了灰暗之地竟不适应光亮这么充足的环境了。
云衿雪嫌刺眼,披了件薄衫往庭院去了。
院里被沈昀渊种满了红梅,满庭芬芳,正值寒冬,雪花伴着北风呼呼的在空中飘着,云衿雪就这样拢着外杉找了个石凳坐下,静静地看着这满天白絮。
那雪素净,迷了她的眼,叫她连沈昀渊站到身后了都没发现。
沈昀渊接过蔡叔递上的热茶,微抿一口,赞道:“夫人好雅兴。”
“不及领侍阁。”云衿雪抬手去碰沈昀渊的衣襟,只是下一秒就被牢牢攥住。
“做什么?”沈昀渊蹙眉。
却见少女嫣然一笑,朝他领口努努嘴,趁他垂眸自察的瞬间眼疾手快的取下粘在衣襟上的粉白花瓣,摊在手心,呼的吹了口气,任其翻飞。
“角菫花,整个荣安只有城西的揽月楼前有那么一片。”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沈昀渊却是听懂了。
领侍阁到皇宫也不过是在城东一片,而沈府在城南,怎么样也路不过城西,更何况揽月楼是什么地方?
荣安出了名的烟花柳巷。
领侍阁的沈昀渊大婚当日流连烟花之地,传出去说小是家丑难听,说大怕是忤逆太皇太后。
她在敲打他呢。
沈昀渊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把玩凋落梅花的少女,心下笑说这位还真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
只是这出人意料的洞察力,倒是不像寻常深闺女眷的能力。
云衿雪玩着在雪地里捡的梅花瓣,心情大好。这沈领侍不是知道她所图不纯吗?不是知道她背后有人授意吗?不是阴阳怪气威胁她吗?
噎不死他!
反正他知道她有所图谋,又挑在明面,那她何必还装模作样,将这出独角戏唱罢。
“早就听闻云三姑娘聪敏非凡,倒是传言不假了,”沈昀渊狐狸般的左眼微黠,飞剑既出,“今日便来讨教。”
说罢,他飞身而出,一柄长剑在手,贴着云衿雪的鬓发直直刺去。云衿雪大惊,来不及反应已然本能的敏捷翻飞而起,躲避这突如起来的袭击。
“你到底是何人!”沈昀渊目露寒光,又是一个紧逼,不给对方丝毫退路。
云衿雪心道不妙,自己终究是大意了,沈昀渊大抵是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一剑试探她的功底,但好在她若一口咬死还有一机可搏。
她错手挡下沈昀渊一击,抬腿猛劈,一举踢飞他手中之剑,轻身点地而起,抢先抓住剑柄,以剑刃横逼向沈昀渊,被他以迅雷之势挡下。
“沈领侍这是说的什么话,”云衿雪欺身,“我只是我,云家三姑娘云衿雪。”
沈昀渊冷哼一声,竟以臂弯作禁锢将少女死死箍在怀中,一个巧劲夺下她手里的佩剑,“夫人,剑刃锋利,可不适合把玩。”
剑刃锋利?云衿雪盯着以剑刃挟持自己的沈昀渊,不禁腹诽,剑刃锋利你把它架我脖子上?
她心上一计,唇角微勾,竟直直将纤细的脖颈撞向剑锋。
沈昀渊所言极是,这剑刃当真锋利无比,只是这微微一动,云衿雪白皙的脖颈上便立显一道殷红的血痕,叫沈昀渊瞳孔微震当即松了剑柄。
云衿雪背对着沈昀渊,脸上浮起一抹得逞的笑,她未见沈昀渊复杂地皱起眉,张嘴想说什么。
“你......”
“沈领侍——”
故事讲完,心声吐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变得亲密了些许,直到云衿雪侧身躺到了沈昀渊身侧。
“下去。”沈昀渊一副铁面无私的阎王模样,瞪得云衿雪满面莫名。
云衿雪几乎要被这朝令夕改的主儿气笑了,却还得忍气吞声得讪笑,“不是夫君命人把我的行装从西厢房搬到主房的吗?”
“你我夫妻,不同寝于一房难免惹人闲话,”沈昀渊说得振振有词,“但我不喜旁人于我同睡一榻。”
“沈!昀!渊!这个房间就这一张软榻!”云衿雪咬牙切齿。
沈昀渊睨她一眼,“说了,唤我夫君。”说完又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和软榻面对面的竹卧之上,“要不你…”
“我不要!”
这个沈昀渊,嘴不张就知道吐不出什么好话。
少女两眼一闭索性侧过头去不看他,仿佛瞥他一撇便会被自己一脚踹到竹卧上似的。
沈昀渊只觉得好笑,他垂下头来,隐匿地悄悄扬起唇角,轻咳两声,“你睡软榻。”
说罢,便起身离开,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云衿雪:“?!”
嗯?
就这么,轻易让给她了??
说来也奇怪,她分明是满嘴乱诌地将自己身份疑点糊弄了过去,可沈昀渊今夜态度的确是温软不少。
难道是......可怜她的身世凄惨?
传闻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沈领侍还有如此同情之心泛滥成灾的一面呢?
沈昀渊在书案前安坐下来之前,召来了梅溪,“去给夫人送些疗愈外伤的膏药......”
想了想又补充道:“把太皇太后上次赏赐的祛疤膏也一块给她送去罢。”
虽说昨夜是云衿雪自己撞到剑刃上才受的伤,沈昀渊思忖。但说到底是因为他,终究还是居心有愧。
他不禁暗笑自己心软,明知她受张相授意安插在他身边,明知她乖顺的模样十成有八成都是伪装......
沈昀渊啊沈昀渊,你真是有违怀清先生的教诲。
沈昀渊一夜都宿在书房。
次日一早,仇霁寒僭越干涉刑部之责、私自拿人的弹劾奏折就递到了太皇太后的御案之上。仇霁寒却似乎早有准备,呈上了一份请罪表。言明自己因急于查出案件真相,以监理之位行僭越之事,冒犯领侍阁府女眷。
除此以外,仇霁寒还自请却除监察司明台一案监理之权,以作警示。
太皇太后允了他的请命,又罚俸半年。于是这件事便盖棺定论、算是翻篇。
“大人,监察司撤了监理的位子,这沈昀渊岂不是一家独大,若是他......”众卿退朝后,监察司马车上,下属忧心忡忡地问道。
“余重,”仇霁寒打断,“你可知明台一案意味什么?”
余重有些迷茫,“明台乃太皇太后与太皇情深之见证,此案若查明必会受太皇太后的信任,在朝堂上也会更有分量啊大人!”
他越说越觉得自家大人放弃这监理之位可惜至极!
可下一秒,他家大人却哂笑一声,只见他不紧不慢将香粉拢进小巧铜龛之中,将其填进篆模里,又细致地扫净余粉,才悠悠道:“你错了余重,明台重地,若是寻常凶手既不会也无法选在那里犯案。”
余重双眸不可置信地瞪大。
难道......?!
仇霁寒眸子微眯起,将食指缓缓置于唇前,作“噤声”的动作。这一下让余重百骸生寒,他已然领悟仇霁寒意下没说的是多么惊涛骇浪之言。
不是寻常人家,便是皇家风云了。
这案子若查出实情,或许是得罪一位;若查不出实情,便是在太皇太后那失了君心。
进退两难,参与此案的官员都免不了波及,到时若是出事,殃及池鱼......倒不如如今犯个僭越的小事,把这烫手的山芋趁机赶紧丢了。
余重恍然大悟,不禁赞叹,“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
仇霁寒不语,只是唇角一勾。细细嗅闻信灵香的凉苦玄参味道。他没告诉余重的是,明台一案大抵与明圣观那位脱不开关系,他替汝宁长公主做事多年,若是真叫沈昀渊查出是什么......
是护下长公主,还是踩着她上位,他还真是有些为难呢。
云二姑娘、韩郎被杀,明台被焚。此一案既出,已然给各大茶肆酒楼里提供了不少说书论谈的话题。
而自明台事变后便久居明圣观的汝宁长公主竟拿出自己的嫁妆,豪掷万金捐作明台修缮的善款,此一举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年汝宁长公主因着与先皇后一样的服制而惹了忌讳,更是引先帝盛怒。
因着此事裳衣坊全纺无一生还,长公主的丈夫韩驸马也因此而被牵连,惨死狱中。汝宁长公主被送去明圣观,美其名曰“修行”,实则发配。
可到底这么多年,汝宁长公主也是太皇太后嫡亲的长女,如今又为明台修缮一事填入数以万计的银两,太皇太后再狠的心也软了。
于是太皇太后下旨,十五日后,接汝宁长公主回宫。
这下,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全乎地换了新,纷纷讨论起这汝宁长公主的传奇事迹。
只是这外界的如火如荼,既传不进沈领侍的耳中,也叨扰不了沈府的新夫人。
这两位一个因为明台案子的事儿焦头烂额,另一个因为要上报沈昀渊行踪的事儿一筹莫展。
沈昀渊公务繁忙,白日上朝,到领侍阁点卯,接着一待便是到日落黄昏后;亥时回府也是拿着公文就往书房里钻,一整宿连他衣角也见不着。
还记录行踪呢?她连他人影都瞧不见!
偏偏张相这个老狐狸日日给她飞书传信。催她上报,云衿雪愁得饭都少吃了二两。
见不到沈昀渊,可这七镜司的任务不可不交差,云衿雪便踩每日着沈昀渊上朝的点,截下沈府外传的书信,誊抄一份后再将信笺放回原位,照例传出。
就在云衿雪逐渐觉得,见不着沈昀渊这个白面狐狸也好,待她安安稳稳地把任务完成,也不会有什么牵挂,便能孑然一身干干净净地离开之时。
沈昀渊却意外打破了这份诡谲的平衡。
云衿雪伏在主卧的小几上埋头苦写什么,却见沈府侍女破天荒地将沈昀渊的佩剑拿进卧房,挂在了门边的竹架上,紧接着沈昀渊便迈着步子抬脚进来。”?“云衿雪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冒号。
他不是这几日回府也不忘公文,贯宿在书房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哪根筋搭错了?
沈昀渊似乎是看透了云衿雪心中疑问,眯眼将眉一挑,反倒先发制人,“夫人这是用何眼神在看我?”
云衿雪想起自己正在写什么,当即心虚,手上遮遮掩掩将纸墨藏在衣袖下,支支吾吾,“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里是沈府,”沈昀渊提醒她,“我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吧?倒是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