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绮把着杜大丫的手,教她握笔写自己的名字。
其实,不认字的人,初学的时候一般都会记得很快。
十五分钟左右,杜大丫就把两个名字写的很熟练了,虽然字迹不佳,单能认的出来。
“明绮,谢谢你,等二丫下工回来,我就教她写她自己的名字,她一定很高兴。”
“不客气的。对了,以雅姐,你怎么突然要学自己的大名了?”
杜以雅因为这个“以雅姐”眼圈更红了,这是第一次有人不叫她大丫。
“我家的狗咬了吴二,那吴二下半辈子彻底废了,要赔吴家五百块钱,可我家哪有那么多钱?
就算有,我爸也不会给,他要全部留给他儿子。吴家的人不依不饶,我爸就托媒人要把我们姐妹俩嫁出去,或者说,卖出去。
结婚领证,是要签自己的名字的,我们不想让别人代写再按手印上去,我要自己写上去。”
许明绮垂下头,吴二被杜家的狗咬成重伤,是她算计的。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让无辜的杜以雅、杜以南跳入火坑,她虽不后悔,却难免内疚。
“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我爸扬言,只要彩礼300块,不要三大件,我跟二丫……以南,又是出了名的能干,倒也不难找。”
三大件是指手表、缝纫机和自行车,加在一起要四五百呢。
杜满仓只要钱,不要三大件,看上去对男方来说是省了不少,
可三大件一般都是随女方陪嫁过去,杜满仓这么一搞,杜以雅和杜以南是不会有嫁妆了。
“男方是什么样的人?靠得住吗?”
“媒婆给我找的那个,是方塘大队的王三洋,读过几年书,整天咬文嚼字,面啦吧唧的。
干活不行,别的男人能挣10到13个工分,他啊,撑死8个,就为了这个原因,蹉跎到27岁。他父母看上我,就是觉得我能干。”
“那他性子好吗?”
“看上去还不错,至少不像其他动不动就打老婆的男人,当然,他也打不过我。”
杜以雅的话让许明绮忍不住笑出声,“以南姐的呢?”
“她运气好,找了个之前就看对眼的,是清河公社的赵红军。早前赵家就像我家提过亲,我爸没同意。
他恨不得我、我妹给我弟当一辈子不要钱的奴仆,就我弟那样的,等我俩老的干不动活了,肯定把我们赶出家门。”
许明绮点点头,杜家是能干出来这种事的。
“你们姐妹二人以后可能还会跟以前一样辛苦,可至少是为了自己的小家辛苦,而不是对你们不好的弟弟。”
“以南也这么说,”杜以雅压低声音,“嘘——,我跟以南觉得,我们嫁人后,我爸跟我弟肯定还想让我们帮杜家忙活。
最好,连我们的丈夫、以后的孩子都给他们当白劳工。我们才不干呢,反正结婚后,我就要离他们远远的。”
许明绮心头一酸,她前世还没有这两个姑娘看的通透:
“你们说的对,我们可以为我们自己和爱我们的人辛苦,但是绝不能为了趴在我们身上吸血的人辛苦,不值得。”
“吸血?”杜以雅笑出声来,“形容的真好,我爸和我弟就是吸血鬼,我们嫁人后再怎么样,也比现在强。”
“等你们嫁人后,你们再也不是杜大丫和杜二丫,而是杜以雅和杜以南,新的称呼,新的开始。”
“嗯,我以后再也不叫杜大丫了。”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杜以雅又练了二十分钟字,带着所有写过字的纸和许明绮给她的一支铅笔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