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时忆秦皓北的其他类型小说《时总别虐了,二小姐她以身殉国了小说》,由网络作家“藏舟于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监狱大门轰然打开,一道刺目的光线射入昏暗的通道。五年的牢狱生活,让时忆的眼睛对光线有些不适应。她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迈出了大门。“上车。”黑色的迈巴赫停在监狱门口,男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装,双手抱胸,靠在车旁,一脸冷漠地开口道。时忆张了张口,但是那句“哥”还是没有发出声来。最终,她低着头,默默拉开了车门。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汽车的引擎声嗡鸣作响。时珩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向时忆,发现自己的这个妹妹似乎变了,不但瘦了好多,身上的气质似乎也和从前不同——尤其那双一贯桀骜不驯的琥珀色眼睛,竟然多了一丝的乖顺和卑微。时珩心中冷笑了一声。看来监狱的劳改,还是有效果的。一小时后,汽车停在宏伟壮观的中式大院门口,时父和时母...
《时总别虐了,二小姐她以身殉国了小说》精彩片段
监狱大门轰然打开,一道刺目的光线射入昏暗的通道。
五年的牢狱生活,让时忆的眼睛对光线有些不适应。她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迈出了大门。
“上车。”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监狱门口,男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装,双手抱胸,靠在车旁,一脸冷漠地开口道。
时忆张了张口,但是那句“哥”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最终,她低着头,默默拉开了车门。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汽车的引擎声嗡鸣作响。时珩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向时忆,发现自己的这个妹妹似乎变了,不但瘦了好多,身上的气质似乎也和从前不同——尤其那双一贯桀骜不驯的琥珀色眼睛,竟然多了一丝的乖顺和卑微。
时珩心中冷笑了一声。
看来监狱的劳改,还是有效果的。
一小时后,汽车停在宏伟壮观的中式大院门口,时父和时母迎了出来。
时父头发花白,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作为时氏集团的董事长,身上带着不怒自威的庄严气质。
时母看起来年轻很多,脸上挂着看似亲切的笑容:
“忆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时忆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到了客厅,将书包放在昂贵的红木沙发上。
“呵,吃了这么多年的牢饭,还是这么没礼貌!连一声爸妈也不会叫么?”时镇渊突然声音震怒地说道。
时忆面无表情,转过头,朝时镇渊和柳婉心低声唤了句,“爸、妈”。
柳婉心立刻故作激动地回应道,“哎。”
时珩在心中惊讶不已——他这个二妹妹脾气向来倔强又乖戾,自从七岁那年,她用激光笔将小妹妹的一只眼睛照瞎,被时家送去孤儿院之后,便再也没开口叫过一声爸妈。
没想到做了五年牢,竟然开口叫爸妈了?
“二小姐回来了,快吃饭吧!”
佣人张妈满脸慈祥地迎了出来,端出一盘盘丰盛精美的菜肴。
“忆儿,这是野生东星斑,很新鲜,你尝尝。”
柳婉心热情地将一块鱼肉夹到的时忆的盘子里。
时忆看着盘子中的鱼肉,心中苦笑了一下,她有海鲜过敏,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怎么不吃鱼?”
时镇渊见时忆一直在低头吃着米饭,盘子中的鱼肉一动都没动,脸色一沉道,“那是你妈特意给你买的。”
时忆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说什么都会错,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顿毒打。
五年的牢狱时光,已经磨光了她所有的反抗和挣扎。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怪我们不成?!”见时忆还不说话,时镇渊更加生气了。
“你以为替惜儿坐了五年牢,就能赎罪了吗?你弄瞎了惜儿的一只眼!现在你倒是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可是惜儿的眼睛一辈子也恢复不了!”
时忆心中苦笑了一声,呵,完好无损?
她的早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腿瘸了一只,肾也失去了一颗。
不过这些,她并不打算告诉时家。反正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活该。
柳婉心在一旁假惺惺地说道,“忆儿,当初让你替惜儿顶罪,是妈妈对不起你,可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这次你出狱,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五年前,时家的三女儿时惜,在一场重要的商业宴会上玩弄古董打火机,结果不小心造成火灾。
熊熊的火焰夺走了当年只有20岁的楚家小姐的性命,而楚家,是独霸一方、无人敢招惹的黑道世家!
时家纵然是家大业大,也惹不起不要命的楚家。
于是,时家众人联合想了一个办法——把当时几乎无人知晓的时家二女儿时忆,推出来顶罪,撇清了和时家的所有关系,这才保住了时家。
时忆永远忘不了那一年的暑假。
她刚参加完高考,而且收到了全国排名第一的清澜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第二天,就被大哥时珩从孤儿院领回了家。
她满心欢喜,以为爸妈终于肯认她这个女儿了,她也能拥有梦寐以求的亲情了。可没想到推开家门,等待自己的却是冰冷的手铐,和全家人精心伪造的现场证据。
“我不喜欢吃鱼。”
时忆从回忆中抽身,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爸你就别费口舌了,你还不知道,她从小就挑食的很!”
时珩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哎呀,一块鱼而已,她不喜欢吃就别吃了,下次我让张妈做点她爱吃的。”柳婉心假装好心地说道。
时镇渊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拍。
“时忆,你少在这里给我摆脸色!你以为这个家真的欠你了吗?不过是一块鱼,你哪来的这么多毛病,吃了会死吗?这是你妈妈早晨五点去菜场买来的,知不知道她有多辛苦?看来狱中的五年,还是没教会你怎么做人!”
时忆心下一笑,她忽然觉得,这一家人真的很没意思。
呵,是呀,不过是一块鱼,吃了也不会死。
她不再说什么,抬起筷子夹过盘子里的鱼肉,送进口中默默地吃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
柳婉心见时忆乖乖吃了鱼,满脸迫切地问道。
“不错。”时忆低低吐出两个字。
“好吃你就多吃点!”
柳婉心又热情地夹了好几块鱼,放在了她的盘子里,“这里是鱼头下面的活肉,最好吃了,忆儿你吃!”
时忆低着头,没有说话,一一将鱼肉吞了下去。
时镇渊的脸色终于好转,甚至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这就对了,以后只要你好好听话,家里不会亏待你的!”
而坐在一旁的时珩心中却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太听话了……时忆怎么会变得怎么听话?
听话得有些诡异。
时忆从小一身反骨,当年她把时惜的一只眼睛照瞎,却死活不承认是自己的错。爸妈打她、骂她,用鞭子抽她,甚至将她关在小黑屋……她都死不认错。
直到把她扔到孤儿院,断了她和时家的关系,她也没有亲口承认过错误。
可是现在,她却低着头,一口一口、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鱼肉,像一只乖顺的小猫……
这样的时忆,让时珩忽然觉得很陌生。
正在这时,门“砰”地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一道尖酸的声音传来:
“这样家庭团聚的时刻,是我不配参加么?”
时惜穿着一身洁白色的连衣裙,手中抱着一只泰迪狗,迈着缓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惜儿回来了!”
看到时惜进屋,柳婉心立刻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
“呵,全家聚会,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难道我不配参加么?”时惜一脸的不满。
“你不是上课忙么,还要排练!正好忆儿今天回来了,快过来一起吃饭吧。”柳婉心忙不迭地解释道。
时惜比时忆小三岁,今年20岁,上的是一所艺术大学,学习舞蹈专业。
自从小时候一只眼睛被时忆用激光笔照瞎之后,家人为她安装了一只义眼,把她宠的像小公主一样,有求必应,也养成了她张扬跋扈的性格。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姐姐回来了,恭喜你改造成功啊。”
时惜阴阳怪气地说道,蹲下身将泰迪狗撒在地上,泰迪狗看见屋里有陌生人,立刻冲着时忆“汪汪汪”地吼叫了起来。
时忆默默地站起身,拿过沙发上的书包。
“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呵,在里面待了几年,是不是忘了怎么走路了?”
看着时忆一瘸一拐的身影,时惜牵起嘴角,哈哈一笑。
时忆没有理她,背上双肩包,转身走开。
“这么快就走?不给我面子啊!”
时惜伸出手,一把拽过了时忆书包上的挂件,那是一只透明的水晶玻璃小马。
她一只手握着那只小马,勾了勾嘴角,然后轻轻一松手。
“啪”地一声,水晶小马落在地上,立刻被摔得四分五裂,玻璃碎片迸裂的到处都是。
“时惜,你干什么?!”时忆震怒道。
时忆属马,这只水晶小马是她十岁的时候,孤儿院的王院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她收到过的唯一生日礼物,她一直将其视为珍宝。
“不好意思,手滑了。”
时惜看着时忆的眼睛,故意挑衅地说道。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等待着时忆的爆发——时忆一向有仇必报,对时惜也毫不手软,在孤儿院的那些年,时忆有时候被接回家吃饭,两姐妹没少爆发过冲突。
然而这一次,时忆却什么也没有说,甚至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她蹲下身,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尖利的玻璃碴子扎入了她手上的皮肤,鲜红的血立刻顺着葱白色的指尖流了下来。
时忆却仿佛不知道痛似地,面无表情地捡起一片片的碎片,用纸巾仔细包裹起来。
嘀嗒、嘀嗒。
地面上的血很快积成了一小摊,时珩终于忍不住吼道:
“别捡了,你手流血了,不知道疼吗?张妈,拿医药箱来!”
时忆已经捡完了地上所有的碎片,她站起身,将那包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中,“不用了,我手不疼,先回屋了。”
说完,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下楼,身影消失在地下室的方向。
张妈拎着医药箱,急急忙忙地从厨房赶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了老爷、夫人、大少爷和三小姐。
“二小姐呢?是谁受伤了?”
张妈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血迹,皱着眉说道。
“呵,装什么装?有病!”
时惜冷哼一声,挺直脊背走到饭桌前坐下,慢悠悠地夹起菜来——她刚才是故意激怒时忆的,本来打算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这五年的牢也抵不过她的一只眼睛,时家根本就不欢迎她回来。
却没想到时忆现在变得这么好欺负了,真没劲。
“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她就是不疼,疼了早就叫了!张妈,你清理一下地面吧。”
时珩嘴上附和着,心中却觉得一阵莫名地发堵。
时忆刚才逆来顺受的样子,出乎他的意料,同时也让他觉得胸口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闷闷地——时惜明显已经欺负到她头上了,她为什么不反抗了?
“呵,别理她!这孩子从小脾气就这么倔,我们继续吃吧。”柳婉心翻了个白眼,将时镇渊劝回了座位上。
一家人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顿饭。
晚上,时珩躺在豪华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时忆的表现太反常了,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乖巧听话?
难道说,五年的牢狱生活,真的彻底改变了她的妹妹?
还是说……她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时珩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穿好衬衫,走下楼梯,来到地下室的门前。
砰砰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时忆忍着剧烈的腹痛,撑着手臂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
只见时珩正双手插兜,站在门口,脸上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是你,有什么事儿么?”
“呵,连爸妈都开口叫了,叫我一声就这么难么?”
时忆此刻已经被过敏引起的腹痛折磨的没有一点力气,不想再浪费口舌,开口唤了一句。
“哥……”
时珩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喊了他哥哥,借着昏黄的灯光,他注意到时忆的脸色并不太好。
呵,到底还是疼了,谁叫她逞能,活该!
“一回家就在床上躺着?起来,给我去收拾客厅。”
“收拾客厅?为什么?家里不是有张妈收拾么?”
“张妈年龄大了,咱们家那么大,她一个人哪里收拾的过来?再说,你今天一回来就弄的地板上到处都是血渍,你不收拾谁收拾!”
时珩故意挑衅时忆,就是想要试探她到底会不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如若是从前,这样过分的要求,她肯定会开口拒绝的。
“可是……”时忆有些为难地开口,她现在真的疼的直不起腰,浑身无力,脑袋昏沉,眼前也是黑一阵白一阵的。
“你到底去不去?”时珩催促道。
望着自己的亲哥哥脸上不耐烦而又强硬的神情,时忆心中苦笑了一下,她知道,说了,也没用的。
这个家里,不会有人相信她。
就如同多年前的那场“意外”,明明她说了无数次,她根本就没有用激光棒照过时惜的眼睛,可是自始至终,就没有人相信她。
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个不被偏爱的孩子。
“好,我去。”
时忆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然后裹紧了身上的睡衣,走出了地下室。
“那里,还有污渍,再用力拖一下!”
“刚拖好的地又踩上了脚印,你自己擦干净!”
“沙发底下还有狗毛,你钻进去清理一下!”
时忆拿着拖把,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打扫卫生,时珩在一旁抱着双臂,冷冷地指挥着。
他故意提出了各种苛刻、过分的要求,本来以为时忆一定会拒绝或是生气,没想到她一声不吭,默默地任由着时珩的指挥。
只是偶尔动作有些吃力,脸色也苍白若纸。
看着时忆默默地打扫客厅的身影,时珩的莫名地烦躁起来,他不明白,时忆为什么突然不反抗了?
甚至连个“不”字都不会说?
她不是脾气最犟、嘴巴最硬吗!从小到大,从未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去,把这桶水提到卫生间倒掉!”
几百平的客厅,不一会儿已经被时忆打扫得纤尘不染,时珩指着面前的一桶用来涮拖把的脏水,命令道。
时忆扶着墙,勉强站稳身体,看着地上满满一大桶的水,脸色不由得发白。
腹中的已经疼到麻木,她的身体早就超越极限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甚至会不会就这么被生生疼死。
“能不能、等一会儿再干……我现在有点……”
“不舒服”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时珩冷漠地打断。
“怎么?这么快就累了,不想干了?你不是力气最大,三天三夜不吃饭都能把我打倒么?”
时珩冷哼一声,没有办点妥协的意思。
模模糊糊中,时忆想起来了——时珩说的是那一次,爸妈把自己关小黑屋三天三夜,让她给时惜道歉,她却不肯开口。
那天晚上,时珩给自己来送饭,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拳把时珩打倒在地,逃了出去。
可惜只逃到了家门口,就又被时镇渊捉了回去。
……
时忆心中笑了笑,她这个哥哥,心眼真的比针尖还小,这件事可能要记仇一辈子吧。
他虽然是自己的大哥,可却恨自己恨的要命,又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牢里。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奢望他能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她不再说什么,咬了咬牙,默默地弯腰拎起地上的那一大桶水,然而那桶水实在是太沉了,她刚一抬离地面,腹部就受力不住猛地一绞,疼得她身形一折,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
她的身体本来就少了一个肾,十分虚弱,又被海鲜过敏的剧烈腹痛折磨了这么久,根本就经受不住这样沉重的重量。
看着时忆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额头的汗水不要钱似地往下掉,时珩只觉得心中开始有些不忍——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不过他没有叫停,他倒要看看时忆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怎么?拎不起来?又想装?!”
“不是,我、我喘一口气……”时忆强行压下喉尖泛起的腥甜味道,喘着粗气说道。
过了十几秒,她再一次弯下了腰。
这一次,她咬着嘴唇,凭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意志力,拎起了那桶水,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卫生间走去。
此刻,时忆已经疼的意识都有点模糊了,心脏那里一片麻木,不过……
她想着,也许死了,就不用这么痛了。
时珩站在楼梯口,抱着双臂,看时忆踉踉跄跄地把那桶水拎到卫生间,然后弯腰提起,倒进了下水道里。接着,她又默默地把扫帚、拖把都放回原位。
“哥,我干完了。”时忆做完这些,回到了时珩的面前,低低地开口道。
“干完了就滚回去睡觉吧。”看时忆的脸色实在苍白得可怕,时珩也没有了什么欺负她的兴致。
时忆点了点头,默默地朝自己的地下室走去。
然而刚走了两步,压在胃里的那股腥甜再也压抑不住了,她浑身一颤,喉咙中发出一声响动,弯腰呕出一口血。
然后便直直栽了下去。
“时忆!”
看到时忆吐出的那口血,时珩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揽过她倾倒的身体。
只见怀中的人已经失去意识,表情痛苦,嘴角染着一线鲜红。
而她垂下的苍白的手臂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
*
时珩很快将时忆送到了医院,一小小时后,一名身穿白大褂、面容严肃的医生从抢救室中走了出来。
“她有海鲜过敏,你们竟然还让她吃海鲜?知不知道严重的过敏反应是会死人的!”
年轻的医生把脸上的口罩摘下,露出一张俊朗清秀的面容,神色却严肃的可怕。
时珩皱了皱眉,怎么会是他?
“苏逸尘,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大少爷,我是这里的内科主任医师,有什么问题么?”苏逸尘面色凛然地说道,他虽然只和时珩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认得时忆。
他们两人是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感情很深,也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小忆是海鲜过敏引起的急性胃出血,加上身体虚弱,所以才会晕倒,也可以说是被活活疼晕的!她刚出狱,你们一家人又要开始折磨她了么?!”
苏逸尘满脸愤怒地说道。关于时家人的对时忆的态度,他最清楚不过。
海鲜过敏?
时珩的脑海中出现了晚饭桌上的那条东星斑,不过,他确实从来不知道时忆有海鲜过敏,还以为她是单纯的不爱吃鱼。
“苏逸尘,我是不是给你脸了?我们折磨她?呵,是她自己要吃鱼的,有没有人掰着她的嘴强迫她。她自己不说,谁知道她有海鲜过敏!”
时珩一向不喜欢这个这个差点当了他妹夫的小白脸,没好气地说道。
“呵,不知道?可笑,她可是你们家的女儿啊!你们时家人,可曾有一天关心过她?!”苏逸尘咬牙切齿地说道。
“姓苏的,你特么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用不用我提醒你,当年你都对时忆做过什么!”
苏逸尘的脸色骤然一白。
当年,时家出事后,想把罪名嫁祸给时忆,最难办的就是不在场证明——因为时忆当时是跟他在一起,两个人当时正在约会。
于是,时家开出巨资想要收买苏逸尘,让他做伪证,推翻时忆的不在场证明。
那也是时珩和苏逸尘见的唯一一面。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苏逸尘,哪里见过那么多的钱?!当时他已经考上了全国排名第一的清澜大学医学院,正在发愁自己的学费问题。
面对着这样巨大的诱惑,他根本无法拒绝,于是当场答应了时珩的要求,在法庭上做了伪证。
也间接将时忆送进了监狱。
这件事,也成了苏逸尘心中永远的痛。他默默地攥了攥手指,咬牙道:
“我是对不起小忆,不过这一次,我会好好补偿她,不会再让她受一点伤害的!”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给病人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苏逸尘语气严肃地命令道。
“是。”
护士们退了出去,病房中只剩下了苏逸尘和时忆两个人。
苏逸尘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时忆的床前。
时忆还在昏迷,苏逸尘轻轻拽过她的手臂,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布满着青紫色的伤痕,像是被拧掐的,尤其是不易被发觉的内腕处,更是多的骇人。
苏逸尘的心揪成了一团,人的手臂内侧的肉最嫩,不知道她被人这样折磨的时候,该是有多疼。
接着,苏逸尘将时忆翻了个身,撩开她的上衣,只见背上也布满一道道的可怖的伤痕。
这些伤痕新旧交错,看起来更深、也更加触目惊心,应该是鞭子造成的。
他的目光顺着后背上的伤痕向下逡巡,然后落在了后腰处一道长长的伤疤处,这一处伤疤看起来和别的伤疤不同,不像是鞭子造成的,更像是……刀伤?
苏逸尘刚想伸手去触摸,正在这时,病床上的身子一颤,时忆猛地惊醒了。
“你在干什么?!”
时忆拉过被子紧紧裹住了身体,缩成了一团,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
“小忆,你别害怕,是我……苏逸尘。”
“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苏逸尘身上穿的白大褂,时忆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监狱,而是医院。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刚才……正在为你检查身体,你别误会。刚刚你因为海鲜过敏,胃出血昏迷,被送到我们医院抢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你用了解过敏的药物。”
时忆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我已经没事儿了,请出去。”
“小忆……我们、我们已经五年没见面了,我很想你!”苏逸尘痛心地说道,“我知道这五年,你在里面受了很多的苦,我也很心疼你,这一次你出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时忆心中冷笑,他拿什么补偿?是一具健康的身体,还是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从苏逸尘背叛她的那一刻,她便永远不可能原谅了,更不会接受他的什么狗屁补偿。
看着苏逸尘白大褂上,挂着的“主任医生”的名牌,时忆更觉心痛。
原来,他已经是主任医师了……
当年,她明明和苏逸尘一起,双双考上了清澜大学的医学系,两人约定要一起成为白衣天使,救死扶伤。
如今,他如愿当上了医生,而自己……却成了一个毫无前途的劳改犯。
“不要再叫我小忆,喊我的名字。还有,我累了。你走吧,把门带上。”
时忆不想再多看苏逸尘一眼,躺在床上转过头去。
看着时忆疲惫的身影,和满身的伤痕,苏逸尘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但是他知道自己再待在这里,只会让她更加心烦。他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再一次敲开时忆的心门。
“小忆,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
苏逸尘说完,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
第二天,时忆就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住院要钱,她没有钱。
“小姐,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一名小护士看时忆一个人在大厅里穿梭,似乎是刚为自己办完出院手续。她身形单薄,脚步虚浮,额头上布满汗水,于是好心地走过来搀扶过她。
“谢谢。”
时忆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并没有拒绝。
“不客气,我送你到门口吧。”
小护士将时忆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医院大门口,然后才转身离开,就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有一张纸从她的怀里掉了出来。
时忆弯腰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赴索医疗队,招募医护人员”几个字。
赴索医疗队?
时忆记得,索扎里共和国,是南半球最贫穷落后的国家,政局混乱,连年战争,而且最近又暴出了一种致命性的传染病毒,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扩散。
时忆想,华国作为联合国重要大国,这个时候组织“赴索医疗队”,应该是需要赶赴前线,帮助索扎里共和国对抗这种病毒的。
她简单扫了一眼上面的招募条件,然后将那张纸叠好,放进了口袋中。
天灰蒙蒙的,乌云密布,马上就要下雨了。
时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正在这时,一辆白色的跑车“次啦”一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时忆还没反应过来,从车里走出来一名壮汉就抓住她的双手,将她强硬地按在车上。
“你要干什么?!”时忆拼命挣扎起来。
“你就是时忆?”
正在这时,一道充满威压的冰冷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时忆抬起头,看到男人一身黑衣,脚上蹬着黑色长靴,却留着一头银色的中长发,熨帖地梳在脑后。他的五官是刀削斧刻般的深邃,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犀利。
时忆一眼就认出了他——楚夜寒。
当年楚小姐出事的时候,楚夜寒在国外没有回来。等他从国外匆匆赶来时,时忆已经被时家人送进了监狱,所以两人并没有正式见过面。
不过时忆忘不了他的声音——当年她被强行送到一个小诊所割肾,主刀医生电话中传出的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楚夜寒居高临下地站在时忆面前,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我……就是。”时忆艰难地开口。
“呵,少特么给我摆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杀、人、犯!”
楚夜寒冷哼了一声,命令保镖道,“带走。”
夜渐渐深了,白色的跑车一路向北驶去。
楚夜寒点了一支烟,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时忆肺本来就不好,被烟味呛得连连咳嗽。
一个小时后,汽车在一座墓园前停了下来。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楚夜寒独自撑着黑色的雨伞下了车,而时忆则被保镖押着走下了车,三人来到了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前。
楚夜寒悠悠吐出一口青烟,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跪下。”
时忆被迫跪了下来,只见墓碑上写着“楚梦柔之墓”几个字,上面嵌着一枚黑白照片,是一位年轻美丽、风华正茂的女子。
“你特么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楚夜寒一把抓起时忆的头发,往楚梦柔的墓碑上狠狠地一磕,怒斥道:“她只有18岁!你害死的,就是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是我的亲姐姐!”
时忆的额角被磕破了,鲜血顿时混着雨水淌了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道歉,时忆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了。
木已成舟,此刻再做任何的解释,早就为时已晚……
“呵,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当初在法庭上,你不是特么嘴挺硬么?不是一直不肯道歉么!”
楚夜寒咬牙切齿道,当初他人在米国,没能赶得上姐姐案子的开庭,但听说这个女的始终不肯在法庭上认错,还拒绝道歉。要不是当初人已经入了狱,楚夜寒绝对会要了她的一条命!
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拿掉时忆的一颗肾。并且嘱咐人好好关照关照她,别让她在里面好过。
“我看你就特么欠的!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楚夜寒一脚狠狠踹向时忆的腰,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
“跪着!”
*
另一边,医院里,时珩刚从公司里出来,手中拎着一个保温盒,走进住院大楼。
“那不是时氏集团的总裁时珩吗?当代杂志评选的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
“真的是他哎,真人比杂志上的还要帅!”
“是呀是呀,气质也是绝绝子!”
周围不断传来惊呼声和议论声,时珩暗暗将口罩往上拉了拉。
时氏集团这些年发展迅速,时珩也凭借出色的外貌和能力,成为公众人物,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一阵侧目。
要不是今天张妈做好了的营养餐,求着他给时忆送过来,他才懒得来医院。反正只是个海鲜过敏,病好了那人自然就会回家。
然而,时珩刚一推开门,却看到病床上空空如也。
“51病床的人呢?”时珩抓住一个小护士问道。
“51病床?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什么时候的事?谁让她出院的?!”
小护士撇了撇嘴,无奈道:
“下午三点多就出院了,是病人自己办理的出院手续……她说没有钱住院,想回家休养……我们也不可能拦着病人吧。”
时珩脸色蓦地一沉,把手中的饭盒撂在床前,然后给张妈打了个电话。
“时忆回家了么?”
电话中立刻传来了张妈焦虑的声音。
“没有啊,家中现在只有老爷、夫人和三小姐,是不是二小姐出了什么事?”
时珩没有回答,果断挂了电话,然后给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
“马上给我查时忆到底去哪儿了?下午三点,人民医院门口。”
“是。”
时氏集团现在主要做大数据模型,掌控着全市的数据信息,查一个人的行踪易如反掌。
果然,几分钟后,时珩的手机就“嗡嗡嗡”震动了起来,正是孙秘书的来电。
“时总,我刚才查到二小姐是被楚夜寒的车接走了,这辆车现在的位置是在灵山公墓门口的停车场。”
“我知道了。”
*
雨越下越大,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雨伞上。
“寒少,已经跪了一个小时了,是不是……差不多了?我看那女的好像坚持不住了……”黑衣保镖一边帮楚夜寒撑着伞,一边轻声地说道。
“呵,差不多?我特么要让她跪到死!”
保镖抿了抿唇,看着跪在墓前女子摇摇晃晃的身影,还有比鬼还要惨白的脸色,心中愈发不安起来。他咬了咬牙,又继续开口劝道:
“寒少,我怕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别忘了她少了一个、那什么。而且,她是时家的人,时家现在今非昔比,尤其是那个时珩,我听说他现在被叫做什么玉面阎王,又有钱又有势,无人敢招惹,万一要是让他知道……”
楚夜寒牵起嘴角,冷哼了一声。
“呵?玉面阎王,我特么还是天王老子呢!今天晚上雨不停,她都别想起来!”
话音刚落,一道刺目的光线忽然穿过雨幕,直直地射了过来。
下一秒,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两人的面前,时珩穿着一袭笔挺的西装,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质,从车上走了下来。
“楚夜寒,放了我妹妹。”
楚夜寒勾唇一笑,悠悠吐出一口青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一踩。
“哎呦,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呵,你妹妹?你妹妹倒是活生生地跪在地上呢,我姐姐呢?她现在躺在地下!她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时珩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凛然,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楚夜寒,声音低沉却充满压迫:
“就算她曾经错了错事,也已经付出代价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楚夜寒,别忘了,她是我时家的人。”
“你要是再敢动她一下,我时珩绝不轻饶。”
说完,他不等楚夜寒反应,便径直走到墓碑前时忆的身边。
楚夜寒的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攥的指尖都发白。
他恨不得现在就狠狠给那姓时的一拳!
可是他知道,时珩现在确实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尤其是两年前,楚家老爷子因病去世后,他们楚家更是一落千丈。
不过,他不着急。这笔账,他会慢慢跟时家算!
*
“能起来么?”
不远处,时珩走到时忆的旁边,却没有弯腰去扶她,而是站在一旁,冷冰冰地开口道。
“能……”
时忆低声说着,用手撑着地面,试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此刻,她的浑身已经被雨水湿透,乌黑的头发贴在鬓角上,嘴唇青白,额头的伤口也已经泡的发白,甚至都没有被时珩发现。
“上车。”
见时忆自己站了起来,时珩没有废话,直接转身朝回走去。
时忆默默地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走过楚夜寒的身边。
楚夜寒恶狠狠地看着时忆,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幽幽地发着光,如同一头阴森的狼。
时珩很快启动发动起,汽车“嗡”地一声,从楚夜寒的面前,呼啸而过。
汽车一路朝市区的方向驶去,空气极其安静,只听得见时忆偶尔咳嗽的声音。但是她似乎已经疲惫至极,就连咳嗽的声音,也很沙哑无力。
过了一会儿,只听时珩忽然幽幽地开口道:
“为什么不告诉楚夜寒?”
时忆苦笑了一声,“告诉他什么,真相么?呵,事到如今,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况且,咳咳……就算说出来,他也不可能信一个杀人犯的话……”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时珩一边握着方向盘,一变冷冷说道。
“不是这件事?那是什么?”时忆不解地皱了皱眉。
“是……你小时候,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事。你是不是都忘了?”
时忆其实没忘,她确实曾经救过楚夜寒,确切地说,是救了楚梦柔和楚夜寒两姐弟。
她记得那是10岁那一年,祖母那时候还活着,那天正好是祖母八十大寿。祖母生前对她很好,所以她也被接过去吃饭。
当时还没开宴,不断有宾客前来祝寿,时忆不被允许进入会场,只好一个人在后花园中百无聊赖地玩耍。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那孩子喊完,便急急忙忙地跑着去叫大人了。
花园里只剩下时忆一个人。
时忆精通水性,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跳了下去,到了湖里才发现,落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应该是楚夜寒先落了水,他姐姐楚梦柔情急之下,也跳了进去,却忘记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泳。
时忆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先是把楚梦柔拖上岸边,然后又匆匆下水去救楚夜寒。
楚夜寒虽然比时忆小一岁,但毕竟是男生,身材高大又结实,时忆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材又瘦又小,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楚夜寒从水底拖了上来。
楚梦柔上岸后并无大碍,可是楚夜寒因为溺水太久,呼吸已经微不可查,眼睛也紧紧闭着。
楚梦柔一下子慌了,接连喊了几声弟弟的名字,都没有人答应。还是时忆果断地将楚夜寒放在地上,学着大人的样子,一口气一口气地帮他做人工呼吸,一边吹气,一边按压他的胸口。足足抢救了十来分钟,楚夜寒才悠然转醒。
这时,大人们也匆匆赶来了,时忆赶紧站起身,转头想要走。
楚梦柔大声喊住了时忆,眼中满是感谢,“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时忆知道,她是时家不要的女儿,时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于是随口说道“我不是这里的人,只是个路过的。”
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不过这一幕,还是被赶来的时珩看在了眼里。
回到孤儿院后,时忆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又因为没有被及时送医,后来还发展成了吸入性肺炎。
她记得自己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才出院,肺部也留下了旧疾,一到天冷就经常喘不过气,还总爱咳嗽。
现在想来,命运真的很讽刺——她当年匿名救下的两个人,偏偏是楚家的两姐弟。
“呵,说了又有什么用?”时忆自嘲般地一笑,“人们宁愿相信煤球是白的,也不愿一个杀人凶手,曾经是个救人英雄。”
说完这句话,时忆便将头靠在车窗上,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此刻,时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发了高烧,浑身如坠冰窖,寒意阵阵打透了骨……
*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时家宅院的门前。
“到了。”
时珩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却发现副驾驶上的时忆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靠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时珩伸手,摸了摸了她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热的滚烫,几乎可以煎鸡蛋了。
“你发烧了?”
时忆模模糊糊睁开了眼睛,不过她的瞳光朦胧而迷离,过了许久,才慢慢聚焦起来。
“嗯,没事儿。一会儿吃点药……咳咳……就好了。”
看着时忆这样苍白脆弱、却隐忍而不发的侧颜,时珩的心中泛起了一阵不忍。
不过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故作冷漠道:
“哼,身体未愈便擅自就离开医院,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还说什么没钱治病,编出这么可笑的理由,你是想让我们时家丢人吗?”
时忆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时珩不相信,她穷到连个看病的钱都没有,毕竟每个月时家也给了她不少的生活费。
不过那些钱从未真正到过她的手上,早就被层层克扣,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
“知道了。”
时忆不想再跟时珩浪费口舌,她已经够疼、够累的了。
经过了孤儿院十年的独自生活,和监狱中五年的折磨,她已经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顺从——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反抗过、也辩解过、也挣扎过。
可是结果呢……唯有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向无尽的深渊。
如今,她什么都不想要了,也不想争了。
只想少受一点痛苦地,活着。
*
接下来的半个月,是一段相对风平浪静的日子。
倒不是因为时家人对时忆的态度有所好转,而是因为时忆选择了逆来顺受——时家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她几次拖着高烧的身体,去院子中给时惜的狗铲屎、捡球。
每天凌晨5点被时珩叫起来,为全家人准备早餐,忙碌一天到晚上12点,才打扫完整个家。
时父对她是一贯的忽视和冷漠,时母则更加冷厉地指责她,鸡蛋里挑骨头。
时家的所有人,似乎都发现了时忆这次回来,和从前不一样了——她变得格外听话、乖顺、沉默。
但没有一个人追问她原因,他们只是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地榨取着时忆。不知道是有意试探她的底线,还是故意报复她之前的不听话、不认错。
不过这些,时忆都默默地承受了下来。
身体好一些了之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偷偷地写简历——她知道自己必须出去挣钱,离开这个家,才有一条活路。
夜晚,地下室一盏昏黄的灯光安静地亮着。
时忆正趴在写字台上修改简历,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时忆打开门一看,柳婉心双手抱胸站在门口,脚边还放着一个大袋子。
“妈。”
时忆低声唤了一声,迈出一步,将身后的房门轻轻掩上。
“怎么?连我进你房间都不行了?你以为你住在这里,屋子就是你的了?别忘了,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
时忆抿了抿唇,只好打开门,让柳婉心进来。
柳婉心径直来到的写字桌前,低头着桌子上的纸张:
“简历?呵,还想出去找工作呢?”
“嗯,我想试试。”
柳婉心撇起嘴角,冷嗤了一声,“试试?你一个出狱的劳改犯,哪个正经公司会要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出去自取其辱了。”
时忆没有说话,她早就习惯了柳婉心对她冷嘲热讽。
从小到大,柳婉心对时惜万般宠爱,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对自己的嫌弃之情,却溢于言表。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柳婉心的亲生女儿,在被时家抛弃后,时忆曾经偷偷拿了柳婉心的头发,去做了DNA化验。
很可惜的是,结果显示,她真的是柳婉心的亲生女儿。
“您过来有什么事么?”
时忆走过去,默默将桌面上的简历翻扣过去。
柳婉心打开地上的袋子,从里面抱出一团破旧的衣服,扔到时忆的怀里,“明天是惜儿的生日,家里要给她办一场生日宴会,她们班同学都要过来,你明天先扮一天佣人,在后厨帮张妈干活!”
时忆皱了皱眉,“佣人?为什么要扮演佣人?你们如果不想看到我的话,我可以待在地下室,或者……出去躲一天。”
柳婉心瞪着时忆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待在地下室?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时家虐待你!出去?一个杀了人的劳改犯还想出去浪,是想把我们家的脸面都丢尽么?!”
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脸上露出那样的挑剔、嫌恶的神情,仿佛在看着一个不合格的商品一样,时忆只觉得浑身被凉意沁透。
“好。”
她低低吐出一个字,不愿再多说。
柳婉心又交代了时忆几句,不要耍心眼,否则后果自负。说完这些她转过身便要离开,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妈,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柳婉心停住脚步,转过身,皱眉望向时忆。
时忆顿了顿,缓缓地开口道:“知道我……海鲜过敏。”
柳婉心的脸色一白,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牵了牵唇冷笑一声: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不过是区区海鲜过敏,又死不了人。时忆,你给我记着,我是你妈,你永远欠我一条命。”
说完,她“砰”地一声,大力推开地下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第二天,时惜的二十岁生日在时家庄园如期举行。
时家大宅灯火辉煌,整个庄园被精心布置,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花园里五彩斑斓的鲜花竞相绽放。
宴会厅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三层生日蛋糕,上面装饰着精美的糖霜和蜡烛。时惜穿着一袭价格不菲的定制红色晚礼服,宛如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在众人的簇拥下,笑得格外灿烂。
“小惜,你今天真的太美了,像仙子一样!”
“小惜,生日快乐!这是我准备的礼物。”
“生日快乐,还有,这是我的礼物。”
年轻的女孩儿们身穿精致的晚礼服,争奇斗艳,纷纷走到时惜面前,将一件件精美的礼物送了上来。
时惜学的是舞蹈专业,班里的同学几乎都是女孩子。她们今天前来参加宴会,除了给时惜庆生,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想亲眼一睹“时珩”的英姿。
霸道总裁、高冷男神、AI大佬、以及传说中的玉面阎王……时珩简直是无数女孩子的梦中情人。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女孩子们正在红着脸颊,围在时珩周围搭讪,时忆穿着一条脏兮兮的旧裙子,双手托着餐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盘子上放着的是满满的酒杯,里面盛着红酒。时忆本来就瘸了一条腿,走路不稳,她屏住呼吸、用尽全力才保持住平衡。此刻,杯中的酒摇摇晃晃,杯子之间也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声。
看着时忆艰难的样子,时珩默默地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但还是让开了半个身子。
时忆从时珩身边走过去,继续向前,想要把手中的餐盘尽快放到不远处的餐桌上……正在这时,人群中一只穿着水晶高跟鞋的脚,悄无声息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哗啦啦”的玻璃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还有的刺耳的惊呼和尖叫,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你干什么?!”
“天呀,我的裙子都弄脏了,这是我今天刚买的!”
“还有我的鞋子,全都毁了!”
“这是谁啊?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人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啊……”
柳婉心急匆匆赶过来,就看到一地的玻璃碴子,以及和到处蜿蜒的红酒。时忆倒在地上,而旁边好几个女孩子的裙子都沾染了大片的污渍,一脸的不满和抱怨。
“你这个冒冒失失的小蹄子!”
柳婉心气的一巴掌打在了时忆的脸上
这一巴掌柳婉心用了全身的力气,时忆刚撑起身体,就又当头一巴掌扇倒在地,脑袋嗡嗡直响。
柳婉心还不解气,抬起胳膊还想再给时忆点教训,这时手腕被一只大手扼住。
“行了。”
时珩低声却不容置疑地说道,“还想把事情闹大么。”
柳婉心咬了咬牙。
虽然被气的要死,也不知道这小蹄子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给她找事的,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教训时忆的时候。
“不好意思啊同学们,这是我们家新来的佣人,干活还不利索,惊扰了大家。弄脏了大家的裙子和衣服,我们家会赔偿的,如果同学有想换衣服,我可以带大家去二楼,家里有很多新买的衣服,都没穿过,供大家随便挑选。”
柳婉心满面笑容,优雅地说道。
女孩子们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点头道:“谢谢阿姨,我们不用换衣服。”
时忆也松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高冷傲慢的声音。
“怎么就行了?”
“这小贱丫头闯了这么大的祸,弄脏了我同学的裙子,毁了我的生日宴会,不能这么轻易就饶了她!”
说着,她走到时忆面前,恶狠狠地说道:
“给我跪下!”
时忆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些人一个个的是不是有病,动不动就让她下跪?!
是不是狗血小说看多了?
俗语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她是个女的,膝盖又不值钱,而且是一个劳改犯,尊严什么的对她而言,早就一文不值。
时忆走到的女孩儿面前,默默地屈膝跪了下去。
“给我同学道歉!”时惜厉声命令。
“对不起。”
时忆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还有她、她、和她!”
时忆一一走到裙子被弄脏的几个女孩子面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低头道:“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时忆的面色岿然不动,仿佛只是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一样,可是时珩的心中却像是被扎了一刀一样,又疼又气。
时忆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如今被人像狗一样对待,怎能让他不气!
况且……她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宁可被鞭子抽的遍体鳞伤,宁可被关在小黑屋三天三夜,也没有低头认过一次错。
还有在孤儿院的十年,全家人对她的故意冷漠和疏离,也没让她开口认错。
可是此刻,她却就这么乖顺、卑微地跪在别人面前!像一条狗一样,被人踩在脚底下肆意凌虐!
“够了。”
时珩不耐烦地低斥一声,从地上强硬地拽起时忆,“赶紧滚吧!”
时忆被时珩猛地一拽,胸口被抻得蓦然一疼,捂着胸口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见到时珩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有意维护时忆,时惜心中更加不快。
自从时忆这一次从牢里出来,时惜发现,大哥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反而对时忆却不自觉地关心起来。
就连每天回家第一件事,都是要去地下室看时忆在干什么。
时忆表面表现的乖顺听话,可实际上,却在默默筹划着逃离这个家!今天,她就要让时珩看看,时忆的真面目。
“还不够。”
时惜抱着双臂,勾了勾唇角,脸上都是讽刺的表情:
“事已至此,我不给大家好好介绍介绍我们家的这位佣人,也不好交代了。呵,你们不知道,她可不是一般的佣人,而是蹲过监狱的劳改犯!”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脸上立刻露出惊恐的神色。
有人还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时惜,你发什么癫!”
时珩怒斥一声,脸上的表情已经黑的快要滴出水来。
时惜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就是这样一个劳改犯,我们时家看她可怜,好心收留了她,一个月给她10万的工资。而这个小贱人呢,却不知道感恩,还整天想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们看,她还偷偷写求职简历呢。”
说着,时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轻飘飘地扔在了地上。
时忆的心中一紧,她的简历,怎么会落在了时惜的手上?!
难道这一切,都是时惜故意的……
看到地上的简历,时珩的脸色蓦然一白。他没有想到,表面上乖巧顺从的时忆,背地里却在计划着逃离时家。
“原来是这样,时家对她够意思了,没想到……”
“是呀,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女的看着老实,背地里却这么多心眼儿……”
“做人不能太势力,一点不知道感恩!”
周围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时忆故意装作听不见的表情,伸出手,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简历。
“谁让你捡了!”
时惜一脚踩住时忆的手指。
“这件事再追究你,也没意思。不如这样吧……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张简历撕掉,撕成再也拼接不起来的碎渣子,我就原谅你。”
时忆本来不想理会那些的声音,但是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还是想无数的细针一样,从各个方向扎进了时忆的心脏。
此刻,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好。”
说完,时忆就站起身,两只手扯着简历的两边,刷地将那张简历撕成两半。
刷、刷、刷——
随着时忆毫不犹豫的动作,那张她在无数个深夜,一笔一划,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简历,很快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纸屑。
“可以了吧。”
“哼。看在你真心悔改的份上,今天就原谅你!”时惜撇着嘴说道。
时忆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默默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看着时忆一瘸一拐、但是却无比坚定的远去的背影,时珩心中忽然慌了一瞬。
他仿佛产生一种感觉——也许有一天,时忆真的会离开这个家,离开他的视线,永远不会再回来……
*
当天的宴会一直到晚上很晚才结束。
外面的热闹声渐渐归于安静,嘈杂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时忆才从地下室中走出,来到空无一人的厨房,拿了两个面包。
她一天没有吃饭,此刻胃已经饿得有些麻木了。
比起尊严被人踩在脚下,或者成为所有人的议论对象,她更在意的,其实是一日三餐,能不能吃饱。
她如今只有这样一个简单朴素的愿望。
是呀……除了这个,她还能奢望什么呢?这里不过是困住她的另一座监狱而已。
时忆拿着面包,又接了一杯水,然后走回自己的地下室。
就在她吃完两个面包,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暗。
整个屋子一瞬间黑了下来。
时忆虽然住在地下室,但是屋顶的灯是一天24小时点亮的——因为她怕黑。
自从8岁那年,她被时父时母关在小黑屋里三天三夜,不给吃喝之后,她就产生了心里阴影,对黑暗和幽闭的空间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时忆心中猛地一揪,下一秒,就听见门锁的方向,传来“咔哒”的声音。
“是谁?”
时忆跑到门边一拽,地下室的门果然从外面被反锁住了,根本拽不开!
“开门!是谁,给我开门!”
“开门啊!”
“有没有人,快开门!”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犀利的冷笑。
“你不是能装么?不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么?我看你现在还能不能装!”
“开门!开门!”
“时惜,我知道你在外面,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我求求你了!”
“求求开门……至少先、先把灯打开,我……我很难受。”
时忆跪在门前,用力地拍着门,但是大门却紧闭着,纹丝不动。
“呵,现在知道求我了?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没有错么?”门外传来时惜得意的笑容,“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你原谅我。”
时忆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用激光棒,把我的一只眼睛照瞎的,是不是你!”
“是……是我……对……不起……”
时忆慌乱地回应道,只要能把门打开,现在让她做任何事情她都愿意!
“呵,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承认了!”
时惜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她等这一句道歉,等了将近20年!
今天终于亲口听到从时忆口中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呵,现在知道道歉了,已经晚了!我一只眼睛瞎了,一辈子也恢复不了!你知道从小到大,我遭受了多少的白眼和嘲笑,她们叫我独眼龙、叫我睁眼瞎,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所有人看到我,就像看到怪物一样,都躲得远远的!这些,都是拜你所赐,都是我的亲姐姐所赐!”时惜肆无忌惮地发泄着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恨意,“哈哈哈,时忆,你也有今天!”
“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听到这句话,时忆感觉一颗心脏猛地一沉。
她知道时惜不可能给自己开门了。
地下室漆黑一片,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而沉重,似乎无论怎么用力,都吸不上气来!
她的双手开始黑暗中胡乱摸索着墙壁,试图找到一丝可以依靠的东西——对了,手机!
出狱后,家人只扔给了她一款老式的诺基亚手机,只能打电话用,被她放进了抽屉里。时忆慌乱地打开抽屉,却发现手机的电池已经被人扣掉了,屏幕也已经不亮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如同恶魔的手爪一瞬间样攫住了她的心脏。时忆浑身一颤,“哇”地一声,弯腰将刚吃过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
“有没有人,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我错了,你们放我出去……”
*
另一边,时家大少爷时珩正在浴室里沐浴。
温热的的水流“哗啦啦”地冲刷下来,他闭上眼睛,时忆走出宴会时,那抹孤单却决绝的背影,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怎么会一直在想她?!
时珩有些烦躁地关上了花洒,走出浴室,披上了一件洁白的浴袍。然后拿出吹风机,打开热风,开始吹头发。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然而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恰好掩盖了敲门声,时珩完全没有发觉。
十分钟后,时珩关闭手中的吹风机,这才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谁呀?”
时珩走到门口,刚一打开门,就见张妈“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少爷,求求你救救二小姐!”
时珩心中咯噔一下,“时忆她怎么了?!”
“她被三小姐,关在地下室小黑屋了!”
时珩脸色一变,迅速朝地下室跑去,刚到地下走廊,就看到时惜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此刻,整个地下室走廊一片漆黑,电闸似乎已经被拉了。
“你干什么?!你不知道她怕黑么!”
时珩愤怒道,“快把门给她打开!”
“怕黑?”
时惜嫣然一笑,左边那一只深蓝色的义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微而诡异的光,看的时珩心中一惊。
“怕黑会死吗?”
听到时惜轻而易举地说出那个“死”字,时珩心中一股火怒起,一巴掌“啪”地扇到了时惜的脸上。
“时惜,你难道真的想致她于死地么?她是你亲姐姐!”
时惜从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手心里,根本没人敢动她一个手指头。现在,竟然挨了一巴掌!
还是平时最宠爱她的大哥打的。
“你……你打我?!”
时惜不可思议地捂着被打红的脸颊,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亲姐姐又怎么样?她毁了我的一只眼!也毁了我一辈子!我才是受害者好么?从小到大,她有没有正式向我道过一次歉,有没有跟我说过一次对不起!”
“我这样做有什么错?我就是要让她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我有什么错?!”
正在这时,时父和时母也闻讯匆匆赶了过来。
柳婉心一眼就看到了时惜脸上的五个鲜红的指印,吓得惊呼一声,心脏都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惜儿,我的惜儿啊,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时父今天没有参加时惜的生日宴会,也不知道白天所发生的一切,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时惜是被时珩打的。
“时珩,你怎么做哥哥的,赶紧跟惜儿道歉!”
时珩咬了咬牙,没有理会时镇渊,而是刀锋一般的眼神看向时惜,怒斥道:
“钥匙拿过来。”
不知道时忆被关在里面多久了,他怕再耽搁下去,真的会出事。
“什么钥匙?”
柳婉心抱着时惜,无比心疼地抚摸着她脸上鲜红的指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时忆房间的钥匙,她还被锁在里面,而且,她有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
时镇渊深深皱了皱眉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到时珩脸上的凝重的神色,他知道事情可能可能不是开玩笑的。
“把钥匙给你哥。”
时镇渊严肃地看着时惜,命令道。
时忆只好一边抽泣着,一边将手中的钥匙交了出来,时珩一把夺过钥匙,“咔嚓”一声将房门打开。
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
时珩只好转头朝张妈道:
“张妈,去把电闸打开。”
张妈立刻“哎”了一声,跑过去拉开了电闸。
下一秒,灯光亮起,时珩到抽了一口凉气。只见椅子倒了,桌子翻了,窗台上的植物摔碎了,地上到处都是瓷片、泥土、乱七八糟的杂物……
时忆倒在一堆尖锐的碎片中间,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脸色苍白如雪。她的眼睛紧闭着,她的口边是一堆不知名的呕吐物……
旁边还有星星点点的刺目的红色!
“真恶心!”
时惜捂住鼻子,满脸嫌弃地后退了一步,柳婉心也挽着时惜的胳膊,跟着退到了后面。
时镇渊站在原地,薄唇紧抿,面色冷峻到了极点,却没有向前挪动一步。
只有时珩快步跑过去,蹲下身抱起时忆的身体,焦急地喊道:
“时忆?时忆!”
时忆的身体冷的像冰块一样,浑身沾满了味道刺鼻的呕吐物,素有洁癖的时家大少爷此刻也完全顾不得了,一遍遍地抱着她,喊着她的名字。
时忆没有任何反应,她胸口的起伏已经很微弱,双目紧闭,眉心痛苦地揪在一起,似乎在昏迷中也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只有苍白的嘴唇微微张着,一句一句、低声地呢喃着:
“对不起……”
“是我做的……”
“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听到这些话,一屋子的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如同关不住的闸门般涌了出来,她“噗通”一声跪在时忆的面前,口中不断喊着:
“二小姐,二小姐!你醒醒啊!你别怕,张妈来了,张妈在这儿!”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张妈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当年的事是二小姐所为。
二小姐从小就知道疼爱三小姐,处处护着她,哄着她,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此时此刻,时珩的心也仿佛被无数的针扎了一般的疼。
快20年了,他们一家人逼时忆道歉已经快20年了——没想到第一次听到时忆道歉,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苍白的双唇颤抖着、毫无意识地说出那一句句的道歉,却仿佛一句句的诅咒一样,直直地射入了他的心脏!
时珩蓦然站起身,将时忆打横抱在怀里,转身便朝外走。
“你干什么去?”
柳婉心伸出双臂,拦住了两人。
“还能干什么,送医院!”
“不能送医院!送医院的话,忆儿的身份就会暴露,惜儿的事情迟早也会被挖出!那样的话,惜儿的名声就全完了!”柳婉心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哀求道,“不能去医院啊!”
“都到现在了,你关心的还是惜儿的名声?!”时珩心底怒火焚烧,“妈,忆儿难道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么?!”
“忆儿,她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怎么会不心疼!可是如果事情一旦败露,毁掉的,是我们整个时家的声誉啊!”
柳婉心满含热泪,乞求般地看着时镇渊,“老爷,你说句话啊!”
时惜也在一旁,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时镇渊望着时珩怀中,已经失去意识却依旧反反复复说着“对不起”的时忆,只觉得心头一阵窒闷。
这么多年来,他和柳婉心一直在想方设法逼迫时忆道歉,可是时忆真的道歉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心头并不畅快。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张妈,去请家庭医生过来。”
*
家庭医生很快被请了过来,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老中医来到时忆的床前,替她把了一会儿脉,立刻就判断出时忆的症状是受了惊吓。
“这位小姐,应该是受到了惊吓,西医上也被称为PTSD,也就是创伤性应激障碍,中医上来说,主要原因就是精神极度紧张而产生的胆怯、恐惧。不过你们放心,一会儿我开几味调和气血、安神定志的药,她应该就会清醒了。”
听到老中医的话,时家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却见老中医眉心又深深皱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但是……”
“但是什么?”
“不知道为何,这位小姐的身体底子应该是不差的,如今却是全身脏腑亏损、元气虚弱、气血损耗……哎,底子基本上都被败光了……这段时间她需要在床上好好养病,不宜做任何劳累的事了。”
老中医话音一落,柳婉心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仿佛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他人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时忆的身体到底是为何沦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时家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经感觉到了时忆这一次出狱,身体情况大不如前,气色也很不好。只不过谁也没当回事。
“谢谢您,我们知道了。”
时珩低声说道,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老中医。
*
时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一张豪华的黑色大床上,头顶是雪白明亮的天花板,整个房间装修简洁但却不失奢华,连墙面都是大理石的。她皱了皱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
时珩的房间?
“你醒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时惜撑起身体,靠在床头上。
“呵,为什么,你还问我?!难不成你还想回到你那个阴冷潮湿的破地下室?”
时忆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模模糊糊记起自己昨天晚上被关在了漆黑封闭的地下室中。
“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还指望爸妈,还有时惜能救你?”时忆冷冰冰地说道,将一碗药端到时惜的嘴边。
“这是张妈给你熬的,你赶紧喝了,我一会儿还要上班。”
时忆赶紧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小心点,别弄脏我的床单!这已经是给你换的第二个床单了。”时珩一边穿外套,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时忆暗中抿了抿唇,心想着应该是自己昨天吐了一身,弄脏了时珩的床单。他素来有洁癖,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忍受的……
“嗯,我知道了。”
“想吃什么,让张妈给你做,我走了。”
时珩穿好外套,整理好了袖口和领口,又梳理好了头发,准备推开门去公司上班。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昨天……谢谢你。”
时珩的心猛地一揪,20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时忆对他说出感谢的话,可是那三个字却让他感到说不出的生疏和不适。
“我是你哥!”
时珩转过头望着时忆,咬着牙说道。
“我知道你是我哥……可是……你也没有义务救我,不是么……”
时忆说的是心底话,从小到大,她从未享受过一丝一毫来自哥哥的关爱,自然也觉得哥哥和旁人没什么不同。
时珩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攥住手指,拉开门走了出去。
然后“砰”地一声,大力关上了身后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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