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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那天,丈夫带着白月光回府了:宋瑛容若知番外笔趣阁

又走神了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侯府的容老夫人今天喜气洋洋,今儿个是她六十大寿,与老侯爷容若知夫妻相携走过了四十四年,而今子孙满堂。长子容怀山早已袭爵,虽然当初因为小儿子容怀远才华横溢得圣上赏识,老侯爷曾在袭爵一事上有所犹疑。但容老夫人想,小儿子有才华,自己也能闯出一条路,大儿子虽平庸了些,稳稳当当的守住侯府也是可的。而且爵位向来传长,如果越过长子传了小儿子,大儿子的品行才学难免被人非议,大儿子若想出头立足就更为艰难了。虽然陛下的偏爱十分明显,但因为她的坚持,容若知还是将大儿子报了上去。她也公开为大儿子造势,无故废长立幼的名声就是陛下也不想背,拖了一阵后,终究还是批了。只是从这以后,亲封她诰命的圣上,看她的眼光就不似从前的欣赏,她知道失了圣心,但当娘的,总希望每一...

主角:宋瑛容若知   更新:2025-06-04 20: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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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瑛容若知的其他类型小说《六十那天,丈夫带着白月光回府了:宋瑛容若知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又走神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侯府的容老夫人今天喜气洋洋,今儿个是她六十大寿,与老侯爷容若知夫妻相携走过了四十四年,而今子孙满堂。长子容怀山早已袭爵,虽然当初因为小儿子容怀远才华横溢得圣上赏识,老侯爷曾在袭爵一事上有所犹疑。但容老夫人想,小儿子有才华,自己也能闯出一条路,大儿子虽平庸了些,稳稳当当的守住侯府也是可的。而且爵位向来传长,如果越过长子传了小儿子,大儿子的品行才学难免被人非议,大儿子若想出头立足就更为艰难了。虽然陛下的偏爱十分明显,但因为她的坚持,容若知还是将大儿子报了上去。她也公开为大儿子造势,无故废长立幼的名声就是陛下也不想背,拖了一阵后,终究还是批了。只是从这以后,亲封她诰命的圣上,看她的眼光就不似从前的欣赏,她知道失了圣心,但当娘的,总希望每一...

《六十那天,丈夫带着白月光回府了:宋瑛容若知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侯府的容老夫人今天喜气洋洋,今儿个是她六十大寿,与老侯爷容若知夫妻相携走过了四十四年,而今子孙满堂。

长子容怀山早已袭爵,虽然当初因为小儿子容怀远才华横溢得圣上赏识,老侯爷曾在袭爵一事上有所犹疑。

但容老夫人想,小儿子有才华,自己也能闯出一条路,大儿子虽平庸了些,稳稳当当的守住侯府也是可的。

而且爵位向来传长,如果越过长子传了小儿子,大儿子的品行才学难免被人非议,大儿子若想出头立足就更为艰难了。

虽然陛下的偏爱十分明显,但因为她的坚持,容若知还是将大儿子报了上去。

她也公开为大儿子造势,无故废长立幼的名声就是陛下也不想背,拖了一阵后,终究还是批了。

只是从这以后,亲封她诰命的圣上,看她的眼光就不似从前的欣赏,她知道失了圣心,但当娘的,总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过得好。

小儿子怀远也果真出息,知道自己的存在让圣上、父亲、母亲、大哥都有些不自在,便请旨从户部调去了外地任县令。

这些年因政绩斐然,从知县到知州、知府,再到三府节度使加漕运总督,而今被圣上调回朝中任右相。

因为她的寿辰,小儿子紧赶慢赶,日夜兼程,已经有报讯了,约摸一个时辰后就到。

大儿子怀山和大儿媳妇伍思玉一早来她这请安,同时还拿着寿宴上的菜单给她过目。

容老夫人信任他们,这寿宴就是长子夫妻一手操办,所以她只是走过场的扫一眼,见几乎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便对大儿媳妇道:“辛苦了,也是有心了。”

说着,她又报了些菜让加上或替换,是孩子们喜欢的。丫头们取来今天的华服让她试,她转身的一瞬间,却瞥到大儿媳眼中的嘲讽,这让她心里很有些莫名其妙。

等她穿上华服,戴上精美的红宝石头面,穿过后院的水榭亭台来至前厅时就更加狐疑。

这个时辰了,没有一个宾客到?前厅安静得过分了。

整个侯府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布置一新,忙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儿媳妇伍思玉曾经拿了一份长长的宾客名单来给她看。

请的宾客很全,考虑得也很周到,有交情的或于礼应邀的,算起来几乎都是世交,或世家。

有她从小到大的手帕交,也有如今京城里威名赫赫的几位老夫人,孩子们各自的姻亲也在其内,这份宾客名单虽然隆重了些,也算合情合理。

容老夫人想,自己操持了一生,每年生辰遇上各种事,也没好好办过,既是孩子们的心意,隆重点就隆重点吧。

可如今整个花厅里就只摆了一张二十人的主桌,难道今天只有二十人参加她六十岁的寿辰宴?

更为诡异的是,她刚刚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下,大儿媳妇便道“传菜”,于是丫鬟们鱼贯而入,一会儿功夫将冷菜凉碟,煎炒烹炸的热菜,和热气腾腾的汤水全部端上了桌。

她一个人坐在二十人的主桌前面对着满满腾腾的一桌菜肴,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媳妇,这是做什么?

大儿媳伍思玉好似极其满意她的表情,笑道:“母亲,因为父亲说今天有贵客至,所以那菜单父亲改动了,划掉了许多菜肴,增加了不少不同的菜,您看看是否满意?”

老夫人往桌上的菜肴看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爱吃的菜几乎一个不剩,这些菜肴是……

似乎有些熟悉,但四十年的记忆长河里总归有那么一些东西,不是马上能被打捞起来,容老夫人一时想不起,整个人更加的迷惑。

伍思玉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这样的大笑在她这个婆母面前显然是失礼的,但大儿媳妇仿佛毫不顾忌。

就在这时候长子容怀山来了,对着大儿媳斥责了一句:“成何体统!”

又道:“父亲来了!”却对她这个母亲视而不见。

伍思玉果真收敛了不少,正襟危坐地,然后容老夫人就看见自己的夫君容若知老侯爷和一个老妇人缓缓地一起走了进来。

容若知十分体贴的对那妇人道:“你的腿有旧疾,走慢点。”

他扶着她,眼角眉梢是少见的温柔体贴,说话更是难得的温和。

容老太太打量着那个老夫人,大概也是六十多岁了,虽然瘦弱,但她腰杆却挺得直直的,显出一种常年训练过后的姣好的仪态。

那个女人穿着月白色的衣裙,虽然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发髻梳得一丝不乱。

与她的盛装和红宝石头面不同,这个老夫人只斜斜插着一只玉簪,戴着同款的玉耳坠,和玉镯。

随着她越走越近,容老夫人认出这一套首饰,她曾经在自己夫君书房内见过,是玉满楼的新款。

难得一见的好水头和碧绿的颜色,雕工精湛,她当时还以为这是夫君为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这个女子一直半低着头,浅含着笑容,现在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容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她,实在觉得这个眉眼很是面熟,可就是一时半会儿仍然想不起来。

但心里已经升腾起不安和愤怒,毕竟自己与容若知成婚以来,他不纳妾,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正妻,可如今却当着她的面对这个老妇人明显的越矩。

容老太太的目光看向他们二人当着她的面仍然紧握的双手上。

大儿子容怀山和大儿媳妇似乎也早都知道些什么,他们对这个陌生的老妇人极其的亲热和尊敬,亲自替她拉开椅子,扶着她坐下。

自己的夫君、儿子、儿媳妇都围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团团转。

而自己这个寿星却孤零零的坐在一旁。

夫君容若知也终于落座,却是紧挨着那个女人,与她则几乎是对面而坐。

然后她听到容若知对那个女人道:“安然,陪着你转了一圈,你喜欢这个宅子吗?为了迎接你来,孩子们可是布置了很久。”

这些布置不是为了自己的生辰,而是为了迎接眼前这个女人?


“安然”?

听着自己的丈夫唤着这个名字,容老夫人终于想起来了。

田安然。

她是自己婆母娘家的远房亲戚,九岁起一直寄居在侯府,与容若知也可称得上青梅竹马。

田安然的父母让其习舞,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有机会入宫,但以自家的门第,女儿连备选秀女的资格都没有。

其父母又转而求其次,想让她入宫当宫女,可田安然身上有疤痕,据说是练舞受的伤,初选时就被筛了下来。

于是田安然就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父母让其寄居在侯府也是想让女儿见世面、开眼界,有机会,不成想世面是见了,眼界是开了,可最后人还是在门外进不去,只能看看里面的风景。

侯府求娶时,婆母大约是怕自己不喜,主动说起田安然的事,又道田安然嘴甜,性子绵软,和婆母的女儿年纪相仿,相处得又好。

她就只当为自己的女儿找了个陪读,其实也就是个好听点的丫头,毕竟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么,反正侯府多养一个人无外乎就是添双筷子。

就是这孩子在京城习舞的花销也与侯府无关,都是她父母出。

等孩子们大了各自嫁娶,也无需侯府为这女娃子承担什么,她的父母自会领了回去。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当容若知与她议亲时,曾有人在她面前提过一句,容若知与一个女孩从小一起长大,过从甚密,只怕那关系非同一般。

但容若知信誓旦旦只有兄妹情谊,而且这个田安然很快就被送走了。

其父母立刻为她安排了婚事,一个绸缎庄的掌柜。

而自己与容若知的婚事也按部就班的走着,三书六礼,一个不落,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

盖头一掀就是四十四年。

可如今相知相伴,走过了无数风风雨雨的夫君,远远的坐在她的对面,伴着另一个女人的身旁,如珠似宝地看着田安然,眼神里全是可以公之于众的喜悦。

容若知道:“安然,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当年你喜欢的厨子年纪大了请辞了,我特意把他请了回来,你尝尝,是不是还是当年的味道。”

容老夫人看着对面这个显然精心打扮过的男人,仿佛为了与田安然相称,也是一袭月白色长衫,玉色腰封,头冠上一枚青玉,虽然六十多了,但高大的身形侧向着田安然,俨然是保护者的姿态。

容老夫人压着心头的怒火,四十多年的历练,让她努力平熄着情绪,凭着对容若知的了解,她若发怒了、追问了,只怕是一个更加冷淡的脸,虽然最终会给她个解释,却会象是自取其辱。

若是不问,只是这样看戏一般平静地瞅着,即使容若知能撑住不说,那眸子里都发着光的大儿媳也快要按捺不住了。

容老夫人一边等着他们开口,一边靠在椅背上打量花厅里服侍的下人。

一眼望去,心中一惊,侯府旧人一个也无,全是眼生的新面孔。

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张嬤嬷,几乎是整个花厅里唯一的自己人。

容若知开口了,却是对着大儿媳:“梅园收拾好了么?”

大儿媳道:“已经布置好了,父亲若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自己的长子,如今这侯府名正言顺的主人侯爷容怀山也笑道:“父亲放心,儿子盯着布置的,纹帐都是用的鲛夜纱,如果还有什么不妥帖,再换就是。”

容若知听了点点头,又叮嘱道:“如今虽然还不冷,但梅园里的金丝炭要备足。”

又对着田安然道:“你的腿不好,梅园里的地龙铺了一整个院子直到内室,院子也用琉璃瓦砌了,你就是立在院中赏梅赏雪小酌,也都是暖的。

金丝炭炉你让那几个丫头多放两个在你卧室,让丫头盯着,白天黑夜的燃着,我已经让几个孙儿为你寻医问药了,总能治好你这练舞的旧伤,腿疼的毛病。”

容老夫人低垂眼帘,下意识看着自己的膝盖,她曾为了容若知跪在御书房的雪地里,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晕过去,容若知没事了,自己的寒腿年年发,可如今他的眼里只有田安然的腿疾。

那几个孙儿各有学业,前程,容老夫人都舍不得支使,现在这个男人要孩子们为了他的青梅竹马 鞍前马后的忙。

容老夫人看了一眼长子,他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狗腿了?

梅园,离容若知的院子最近,景致也好,一直是不住人的,只当个观景的花园。

梅园里的院子,是以前容若知为他自己留的书斋茶室,原来早都悄悄的改建布置好了。

怪不得通往梅园的院内门一直封着,里面一直由院外门进出着施工的人吧。

自己把掌家权交给大儿媳后,全然信任,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太久了。

见容老夫人仍旧不说话,大儿媳终究按捺不住,主动对老夫人说道:“父亲说,母亲以后就住在梅园。”

然后又马上夸张地捂住嘴,对着容老夫人的目光道:“您别误会,不是指您。”

容老夫人道:“你管她叫母亲?”

见妻子终于开口了,容若知说道:“是我让孩子们以后 以侍亲长之礼待之,将安然当母亲来孝顺尊敬。”

容老夫人道:“凭什么?她养了他们一天?”

容老侯爷不满地说道:“尊老敬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家满门大儒,你父亲名满天下,门生遍布,你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市侩得很,有辱你家家风!”

容老夫人道:“所以依你之见,去别人家和别人的夫君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的,倒不是有辱家风?

明天我去济善堂请鳏寡孤独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那梅园如今暖和,至少可以住五十位。”


老侯爷道:“亏我年轻时还觉得你明艳大方,而今瞧着你满嘴胡话,浑身戾气,而安然优雅恬静,不争不抢,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老夫人淡淡道:“别人家的夫君、孩子、院子都占上了,还叫不争不抢?

当年你指天划地,急得脸红脖子粗地和我说只把田安然当妹妹时,我还以为你是有十分赤诚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惯会撒谎。”

听了这话,老侯爷那脸色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几个年轻高大的身影步入花厅,正是长子容怀山的三个儿子,嫡出的老大容云岳和老二容云峰携着媳妇,还未娶妻的庶出的老三容越祺。

长孙容云岳不仅带着媳妇,还带着自己的女儿容月华。这六个人一进来,老夫人的心里稍感踏实,常言道隔代亲,这三个孙儿,和目前长房唯一的第四代曾孙女都是她最为疼爱的,为了他们……

“太奶奶!”曾孙女容月华娇俏的声音响起,容老夫人下意识就想答应。

却见那身影花蝴蝶一般扑进了田安然的怀里。

然后,容老夫人惊讶的看到三个孙儿,孙媳妇,全都坐在了容若知和田安然的身边。

他们那边满满腾腾坐了十个人,自己身边空空荡荡。

她看着三个孙儿喊着“爷爷,田奶奶”,又与长子长媳见礼,“父亲、母亲”连声响起。

仅仅隔着一张桌子,却像隔着天堑,所有的天伦之乐与亲情,热闹与欢乐欣喜都是他们的,自己就像一个来做客的外人。

终于落座之后,长房长孙容云岳倒像是突然注意到了对面的容老夫人,只是一开口就带着责怪:“奶奶,爷爷已是花甲之龄,与情窦初开时的恋人能有机会在一起,弥补平生遗憾,一偿夙愿,正是美事一桩。

我们儿孙辈都是祝福,您也该大度些。”

容老夫人平静地问道:“所以你要帮你爷爷纳妾?”

长房的老二容云峰道:“奶奶何必这样折辱田奶奶呢?

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捏酸吃醋可不好看也不可爱了,让田奶奶高高兴兴搬进来,有这么难么?

女人善妒真可怕,六十了还严防死守的不消停。”

容老夫人语气依然淡淡的:“所以你是觉得屈着你爷爷了?”

老侯爷似乎心情好转,说道:“不用对每个孩子都剑拔弩张的。

我也不能屈着安然,让她当妾。她是我这辈子放在心上的女人,以后她住在侯府,孩子们唤安然为母亲、奶奶、太奶奶就好。”

又对着长媳道:“这顿饭吃完,你就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让安然都见一见,她若挑中了谁,就派去梅园侍候。

以后安然的月例按侯府老夫人的标准,多一点,再加十两吧,安然初到,添置点零碎小东西也方便些。”

容老夫人的月例是四十两,长媳每月二十两,孙媳妇是十两,长子的妾室一个月二两,府里的一等丫头一个月一两,二等丫头一吊钱,三等丫头五百文。

而老侯爷一句话,这个连妾都不算的女人,每个月拿五十两的月例,比容老夫人还多十两。

容老夫人依然平静,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既是按老夫人的标准,我如今是这外面人人喊一声的侯府老夫人,我的标准是四十两,婆母当年也拿四十两的月例。

不过按府里的旧例,当初老太爷有一宠妾,其实也不是妾,听婆母一边哭一边说过,那是没过明路的。

那女人一个月就拿五十两,可两年后又被老太爷撵了出去了,这女人又哭又闹,老太爷更烦了,直接卖去了勾栏。

如今老侯爷照着自己父亲的旧例来,是照着自己父亲的标准为自己也找个乐子?”

老侯爷那脸色难看极了。

容老夫人看着曾孙女容月华,自己无比疼爱她,每次她来自己院子,喜欢什么要什么无不应允,自己甚至把体己中最好的一部分首饰、田地、铺子和银票都装在一个大匣子里,也是要留给她的。

可她刚才喊田安然“太奶奶”,往田安然怀里扑……应该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两个孙子昨天还从自己院子拿了上好的四块徽墨、两方端砚,三套狼毫笔,这也罢了,那王升的真迹帖子也拿走了,今天就对自己视若无睹,一口一个自己善妒,自己应该大度。

田安然一直躲在男人身旁,由他为自己出头,听他因为自己与妻子吵架,享受着这份宠爱和维护。

如今见老侯爷的脸色不好,便开口道:“容姐姐,是不是我住梅园让你不开心了?其实本来我是想住在外面,不必搬进来的。

是若知说,就要大大方方把我领进门,又没什么不能见人,还说要分享我们的喜悦给家人,我才同意的。

其实我来,也是为容姐姐考虑,毕竟若知和我如果住在外面,你大概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他一面了。

我愿意搬进来,若知说因着我的这份善良,他保证两三个月去你那坐坐的。

看来我为姐姐考虑的这份心倒是多余了。”

容老夫人道:“六十多岁了还有这份心思倒也是难得。

你比我还大三岁,喊我身边张嬷嬷一声姐姐倒还是可的。”

坐在身后凳几上的张嬷嬷道:“奴婢可不敢有这样的妹子,无媒无聘上赶着美美的当个外室,我爹非气得从棺材里出来,打断她的腿!”

容老夫人还是淡淡地:“田老太太对这些规矩一无所知么?不是在侯爷府上当过伴读么?”

六十多岁的田安然对着容若知撒娇,似乎带着哭音:“若知,我……”

容若知喝斥妻子道:“够了。”

容老太太正被田老太太发出的声音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就听大儿子容怀山不满地对容老太太道:“母亲,你也太厉害了些,何苦戳人痛处呢?

娘亲从小习舞,别的东西学得少,虽说是姑姑的伴读,其实琴棋书画礼仪这些课程,她既无琴也无文房四宝,都没办法练,只是干看着。

礼仪这些,是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手把手的教,人家教的都是姑母,那些教习嬷嬷收一份的钱并不愿意教两个人,基本把娘亲关在门外。”

容老太太看容怀山一眼,慢言轻声道:“娘亲?你唤她娘亲?她的事你好像知道不少,你们常常见面?”一听这话,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对。

容老太太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你是埋怨你那去世的奶奶,舍不得花钱培养一个想攀高枝的外人?”

容若知扯开话题道:“以后我会教的。”

容老夫人点点头:“那你上点心,毕竟六十多了,学起来不容易了。”


容若知道:“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我的儿孙?那个皇帝从来都是偏袒你和小儿子,只怕你们之间有什么首尾,也未可知!”

容老太太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这四十四年我们是如何风里雨里共同度过的?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以为和你是同舟共济的夫妻,是与你肝胆相照的人,却原来,你心里藏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你自己是这样的人,与这个老妇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就这样想别人,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又对着容怀山道:“你是我亲生的孩子,为了你,我委屈了你弟弟,自以为一碗水端平,对每个孩子都好。

却不料你如此心胸狭窄,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要对亲弟弟痛下杀手!”

容怀山冷笑道:“老太婆,你还做梦呢?因为你和那狗皇帝的关系不错,不过是要利用你,为我取得世子之位,顺利袭爵。

父亲也不必亲自出头得罪那狗皇帝,毕竟那个时候六王爷还未成事。

你也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这位父亲爱了一生的田老夫人,我叫她母亲才是名正言顺。

你才是舔居其位,抢夺我母亲身份位置四十多年的不要脸的老妇!

若不是你当年横刀夺爱,手段了得,我母亲又何必要黯然离开侯府?”

容老太太震惊之下,转而问容若知:“原来你和这个女人已经苟且这么多年了,真是瞒得我好苦。

你若是想娶她,当初何必求娶我?又为什么不提和离?!就是要利用我?

既然他是你和外室的孩子,那我当年生下来的孩子在哪里?”

容若知道:“自然只是要用你!把安然生的孩子交给你养是你的福气,只是委屈安然还得带着你生的野种!”

容老夫人转向田安然:“我的孩子在哪里?”

田安然笑道:“当然是被我狠狠的折磨了三十多年,然后杀之后快了,哪里能让他活到今日?

你抢我的位置,抢我的夫君,抢走我的孩子,你在这侯府里住着笑着,我自然不会放过你的亲生儿子。

他这一辈子都像一条狗一样的活着,最后被我划烂了脸,挖了眼睛,剁了手脚,扔到野葬沟里,让野狗活生生给吃了,知道吗?

野狗们可是吃了一顿新鲜的,他被咬死的时候,虽然没了四肢没了眼睛,可是我还是喜欢听他的惨叫声,因此没有把他毒哑了,他可是活着被野狗咬死的。

四十四年了,你心满意足的四十四年是我忍辱负重,嫁给一个什么绸缎掌柜的四十年,好在他前几年死了。

因为他对我还不错,也听了我的话,把家搬到了京都,明面上我也还需要他养着,供着我不错的生活,所以虽然我这四十多年和若知的关系没有断过,但我还是一直留着他这条命直到前几年,也算是对他不错了。

谁叫他和你一样是阻碍我和若知相亲相爱的人呢,我们是这世上的真爱,四十多年不变的感情,可以冲破一切束缚和枷锁,哪里是你们这样的人能懂得!”

那边容若知对着容越祺喝道:“快动手!一个小屁孩子一个弱女子也值得你磨磨唧唧这么半天吗?”

容越祺闭上眼睛将手中的长剑刺了出去,自己也不知道刺中的是孩子还是那个女人。

就听到容怀山也喝斥道:“再刺!还没死呢!”

容若知也道:“杀死这些野种!杀死这些孽根!看着他们都来气!”

容老夫人眼见着小曾孙和孙媳妇被刺得鲜血淋漓地倒在血泊当中。

悲愤的对容若知道:“你是傻的吗?他们是你亲生的孩子,亲生的孙子,是你的曾孙子!”

容若知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

田安然道:“若知,别再听她巧舌如簧了。替我把她的脸划了,我要你亲自动手,虽然是个老不死的了,但她脸上那股子神气神情,我看着都来火。”

容若知没有犹豫,拿起剑在容老夫人的脸上狠狠的划了三四道。痛彻心扉的疼,悔恨的泪水顺着血水流了下来。

田安然不满地撒娇道:“怎么才划了四道,再划她几道才解恨呢!”

容若知毫不犹豫地又在容老夫人的脸上狠狠划了几道,有一道从眼睛上划过,容老夫人的一只眼睛顿时看不见了。

田安然又对容怀山道:“好儿子,咱母子俩分离了这么多年,全是因为这个女人,帮母亲把她杀了!”

容怀山道:“母亲,要不要砍断她的四肢,也像当年对那个野种一样扔到乱葬沟里去?”

田安然笑道:“这也好,不过我要亲眼看着她断气,先把她眼睛挖了四肢砍了,然后放狗吧,就在这里咬死!”

容老夫人被砍成了人彘,然后她又被扔到关着藏獒的大铁笼子里,听见扑上来要护着她的张嬷嬷也被剁成了肉泥。

容老夫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之后,又被田安然一刀扎进心口,死后大概是戾气太重,魂灵在这府里飘荡,久久未能离去。

她看着六王爷登基之后,侯府荣华鼎盛,容若知与田安然双双得了封号。

容若知有了国公爷的封号,虽然不是世袭罔替,只有容若知这一辈,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而田安然也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容怀山不但是侯爷,几个儿子都得了不错的官职,一家子加官进爵。

自己操持了四十多年的侯府,呕心沥血无数次力挽狂澜扶持的侯府将她吃得血肉不剩。

她和她的子女都成了反贼逆党余孽,死后尸骨无存,野地里一抛。她看着容家过得喜气洋洋、飞黄腾达,容月华还定了一门好亲。

容老夫人恨意升腾,只觉自己要化身厉鬼,却忽然觉得天边一道金光,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容老夫人宋瑛迷迷糊糊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嬷嬷的脸。

宋瑛有些懵懵的,可她突然又觉得不对,自己在死前就已经被田安然挖去了双眼,如今怎么又能看得见了?

这么一想立刻举起手臂,自己的胳膊手都完好无损的长在自己身上,再抬一抬腿,腿脚也在。自己不是被砍掉了四肢吗?那锥心之痛仍在心头,这是怎么回事?

宋瑛迷糊了,她重新闭上眼睛。就听张嬷嬷说道:“老夫人,咱不能再睡了,长房长孙今儿个下场科考,您昨晚担心的整宿睡不好,只嘱咐奴婢今晨早早将您唤醒,您要亲自送长孙入场。”

宋瑛从震惊中睁开双眼问道:“你说什么?今天是长孙容云岳下场科考的日子?”

张嬷嬷道:“是的,夫人。”

宋瑛又道:“取镜子来我看看。”

镜子里是一张完好的脸,没有被剑划得皮开肉绽,满是血道。

自己是重生了?

宋瑛在震惊中再次看向张嬷嬷:“今年是哪一年?”

张嬷嬷担忧地答道:“老夫人,今年是元嘉六年。”

宋瑛努平复心绪:元嘉六年,距自己六十岁生辰宴还有七年。

小儿子容怀远已经去外地任职五年,自己也已经为别人作了嫁衣裳,为田安然的儿子容怀山请封了世子快六年了。

不过,还有七年,一切也还来得及。

不急,一件件办。

宋瑛对张嬤嬷道:“昨夜没睡好,今天就不去送容云岳了。”

张嬷嬷道:“那为小少爷准备的东西我差人送过去?”

宋瑛道:“不必了,他已娶妻,有他母亲、妻子为他准备就好了。

我准备的东西都收起来吧。”

上一世虽然长孙容云岳用的都是自己精心准备的好东西,但却并不领她的情。

容云岳的母亲伍思玉此时正和容怀山纳的妾斗得不可开交,容云岳、容云峰两兄弟与庶出的容越祺之间也是状况频出。

因此伍思玉虽然嘴上要占着便宜,说自己为儿子操心操办了,其实是什么也没准备,就等着自己这个便宜奶奶出钱出力还不讨好呢。

伍思玉,也就是容怀山的妻子,是宋瑛的长子媳妇,上一世也就是她亲手操办了自己六十岁寿辰。

自己破砍成人彘扔在藏獒笼子里时,她大笑着对自己说,那宾客名单不是为了她的生辰而是为了她的丧仪。

后来真正的婆母田安然改主意了,要她死如野狗没有丧仪。

所以那宾客名单改动以后会成为容若知与田安然相知相伴到白头才有的大婚婚宴的客人名单。

至于最初那份菜品单子,是大厨房为她生辰报上来的菜单,他们才不知道也不在意她这死老太婆爱吃什么呢。

想到此处,宋瑛那手将被角捏得紧紧的,心里笑自己,赤诚一片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却是这样的结果。

而今她是不会管了。还要让他们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伍思玉对自己的儿媳妇,容云岳的妻子宁晨也看不顺眼,除了月例银子,别的钱抠得死死的。

宋瑛有丰厚的嫁妆、有自己的私房、有得的赏赐,这些东西不少是田庄铺子,每月每年都有产出。她不靠府里也可过得很好。

长媳伍思玉管家,她的吃穿用度和月例银子总是要保证的。长孙媳妇宁晨容貌不错,但家世就差了,其娘家人时不时还要来打点秋风,找宁晨接济些。

伍思玉因此很是不满,对自己的儿媳妇宁晨越发看不上,怕她接济娘家,对她经手钱财也管得严。

因此容云岳的妻子宁晨是没钱替丈夫置办的。但是家世差成这样,还是被容云岳执意娶成正妻,也正是有她过人之处,长得好看加嘴甜。

让这两人帮容云岳准备三天考场里用的东西吧。

免得日后还像上一世那样说宋瑛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多。

宋瑛对张嬷嬷道:“本来是我亲自去送,自然是用我的马车,而今我不去了,告诉马房车夫,我的马车留府备用。让他们另派马车吧。”

此时容云岳和母亲伍思玉,妻子宁晨正在府门前不耐烦的等着容老夫人宋瑛。

伍思玉道:“东西娘都替你准备好了,吃穿睡用,文房四宝。

只是你奶奶向来是要压我一头的,少不得得用她备下的。

咱们成全了她的心思,我和你媳妇就成了无用之人似的。

其实不过是因为一个孝字,她是长辈,咱又能说什么,长者赐,不容拒,你收着就是,心里有数就行。”

容云岳的妻子宁晨也说:“母亲都不争这个,我就更不能争了,我为夫君求了顺意符,保夫君顺利平安,万事如意。此次下场金榜题名。”

容云岳笑着接过来,又道:“母亲,父亲不来送我下场么?”

伍思玉道:“大概是被那个黑了心的贱人绊住了吧。”

张嬷嬷派来传话的丫头来了:“夫人、少爷、少夫人,老夫人今早起来身子不舒服,就不来送少爷了。”

几人面面相觑,俱都吃惊。

空云岳的心里十二分的不舒服起来,父亲来不了,好歹还有奶奶,如今奶奶也不来了,爷爷就更不指望,自己这长孙就显得这么无关紧要,不关痛痒似的。

却听伍思玉叫住那丫头道:“老夫人准备的东西在哪?什么时候送过来?”

这丫头道:“夫人,奴婢没有得过这样的吩咐,不太清楚。”

容云岳觉得有些没脸,又想让那丫头听见回去传个话,便道:“母亲,你不是早都为儿子准备齐全了么,如今正好拿来用就是了。”

伍思玉支支吾吾道:“你奶奶的东西都是好的,要不我派人专门去她院子取一趟吧!”

等她派的人在宋瑛的院子里吃了瘪,无功而返之后,伍思玉只好急急忙忙临时准备起东西。

眼看时间越来越紧,可算是匆匆忙忙备齐了。容云岳看着这明显是刚刚拼凑起来的东西,心里更加不得劲儿了,不由得埋怨的看了母亲一眼。

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赶紧上马车赶考去才是。可马房内,偏偏派不出车了,老夫人的车今天要留用,以备老夫人去医馆。

而老太爷的马车一早就出门了,大概是去了田安然老太太那。

父亲容怀山今天的马车定了,要带着妾室出去上香,顺便去山里踏青。

侯府里除了这三辆马车是专人专用的,剩下还有三辆马车,其他人都可以申请用车,由管家娘子来派。

可这三辆马车有一辆,因为车轮和轴坏了,正在送修。

还有两辆,被外嫁的姑奶奶,容若知的妹妹,因为夫家府里有事都借走了,田安然以前就是给这位姑奶奶当伴读。


爷爷容若知的马车既然已经出府了,那就是指望不上这辆车了。如今可以打主意的只有奶奶宋瑛和父亲容怀山的马车。

长孙容云岳是想着去奶奶那要马车救急,对于宋瑛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淡不上心,容云岳多少有些不习惯不自在。

借着要马车的由头想看看奶奶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撒手不管了。

而伍思玉想的却是趁此机会正好让丈夫容怀山把马车让出来,儿子今天大考,他却还有心思带着小妾出去游山玩水,没了马车看这俩人还怎么出门!

于是一个人的小厮去宋瑛那求助,另一人的贴身大丫头去找容怀山。

却不料小厮和丫头都铩羽而归,两边都推给对方。

宋瑛让容云岳去找自己的父亲容怀山,她是生病了不舒服,约好了去名医落家的医馆,哪里有儿子孙子要用马车要自己让的道理。

而父亲容怀山那边也是断然拒绝,让他去找奶奶,他奶奶一向心疼他,且宋瑛的马车是最大最舒服的,怎么可能不借给他去参加大考?

眼见着再晚了去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伍思玉气得带着两个丫头直接杀上了那小妾的院子。

那边伍思玉正大吵大闹,这边张嬷嬷按宋瑛的吩咐悄悄出了院子。

容怀山最后没办法只得让出自己的马车送儿子赶紧去参加科考。

伍思玉带着丫头匆匆忙忙地将准备好的东西塞上马车赶忙送着容云岳去了。

张嬷嬷回来对宋瑛禀报道:“做好了,马车轴子辕子裂了一大半了,跑快了得散。”

容怀山因为和小妾说好了去玩,最后不能成行,被那小妾哭哭啼啼地抓着自己闹,容怀山心里也就埋怨母亲宋瑛。

不过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最多也就是个头疼脑热,非要马车一会儿去落家医馆做什么呢,落家名医只坐堂,轻易不出诊的,母亲就不能请个别的医倌来府上看看?

于是,他径直去了老夫人宋瑛的院子,张嘴就要母亲宋瑛的那辆马车。

宋瑛看着这个“长子”,他是她第一个孩子。

她珍爱非常,因他资质平平,她一路费着心力扶持,从他开蒙到入仕……就是自己并不喜欢的伍思玉,因着儿子看上了,她也三媒六聘下了重礼的娶进门。

可这个儿子却处处让她难过,以前想不明白,如今重生归来,宋瑛心想,或许真就是血脉亲缘的奇妙之处,从根子上这个儿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田安然的,如今知道了么?

容若知和田安然蛰伏了四十多年,为了把她利用得干净彻底,为了不让孩子露马脚应该不会太早告诉他,但告诉得太晚又难以灌输那种深重的恨意。

一直是所有的活她宋瑛在干,为了自以为的儿孙费尽心思,而容若知和田安然勾勾搭搭四十多年,有事没事的游玩享乐。

她死前,田安然对她说:“你想去见的那些美景,想去吃的那些美食,若知都带着我去过了,尝过了。就是你没想过的地方,我们也去过了。

每次你和他说了什么地方,他转头就会带着我去。

你若想去,他不是说不喜欢就是说没意思,懒得动,不如在家里待着吧。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和他说过,那些美好,只能是我和他的。

你因为儿孙绊住脚步不能出行,为了我和若知的儿子孙子曾孙女不停操劳奔忙的时候,若知和我都在享受人生,每一次都欢愉喜悦,难舍难分。”

宋瑛那时已被挖去双眼,砍成人彘,她艰难地吐出一个个字,问出心底的疑惑:“既然你有一切,迟早大获全胜,为什么那么恨我?”

没有回答,只有田安然朝她心间捅了一刀。

真痛啊,痛苦亦让人清醒,如今看着容怀山还真是容若知和田安然的亲生儿子,为了带着小妾出去玩,要生病的母亲让出马车,儿子科考也不管不顾的。

宋瑛想试试儿子如今对田安然的了解,便问道:“怎么不去找你父亲借马车?”

容怀山道:“父亲一早出门了,大概是去了贺掌柜那。”他故意没有提田老太太,但眼神有些躲闪。

贺掌柜?宋瑛想起这就是田安然那倒霉的丈夫,下场也是被田安然害死。

和自己一样,当了一辈子的冤大头,比自己还早死了几年,按时间算,只怕是没两年好活了。

宋瑛故意道:“他一个侯爷,去找个绸缎庄的掌柜作甚么,还三天两头的总去?”

容怀山道:“母亲此言差矣,世上有忘年交,就有忘却门弟身份的交往。

那贺掌柜和父亲聊得来,难得父亲有这样可以解闷的朋友,不然一天天呆在家里也是无趣。”

宋瑛听了暗道,哪里是和贺掌柜谈得来?!

不过听起来,容怀山如今只怕已知道些什么,对他父亲处处维护,且眼神飘忽,手指紧绷。

虽然这个儿子自己不打算要了,上一世就是他亲手杀了他的弟弟,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容怀远。

还是他,为了向田安然讨好,不惜提议将自己砍成人彘。

自己一直把容怀山当亲生儿子,几十年的养育之恩,处处维护,可他对自己下手却如此狠辣。为什么啊?

这一世她要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也要让容家侯府的这些人偿命。

但自己给他们的,也要先拿回来,自己不能枉担了那些虚名与恨意。

她对容怀山道:“我去医馆也差不多是时候出门了。

不过,既是你急用马车,你就先用吧。我这也是老毛病了。”

容怀山依然埋怨道:“若是母亲一早就愿意让出马车来,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这么一折腾,我们出门也都晚了。”

宋瑛压住火气道:“那你和你那妾室就在外面住一晚明天再回吧,这出门就不算晚了吧。”

容怀山喜道:“谢谢母亲!”

宋瑛心想:呕心沥血为他好,没见一个谢字,这倒是“谢谢母亲”了。

带小妾出去玩得一夜不归,儿子赶考的马车坏在半路,唯一的马车还被你和小妾用了,伍思玉应该会大闹侯府吧。


容云岳的马车果然坏在了半路,伍思玉连忙遣人回府,请老夫人宋瑛让出自己的马车,派马车夫赶来救急。

可心急如焚等来的不是宋瑛的马车,而是丫头回禀老夫的马车已经被容怀山借走,带着小妾出了门,也不知两人去了哪里。

这一下可把伍思玉气得够呛,只得先让马夫牵着马将容云岳赶紧送去考场,又简单地将被褥吃食收拾了一些搭在马背上。

余下了东西,也装不了了,伍思玉让儿子先去,自己再想办法将剩下的东西赶紧给他带过去。

伍思玉临时跑了马车行想租借一辆马车,可这几日是科考的大日子。

马车,甚至马还有驴车都早早的被订出去了,如今哪里还有车给她使。

最后伍思玉只雇到几个人推着独轮车将东西装上,她坐轿子赶往考场。

等他们心急火燎到了的时候,容云岳带的东西和他自己刚刚通过卫兵的层层检查,堪堪检查完毕之后卡在时间上进入考场。

伍思玉与其后带来的东西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检查一遍,直接就被卫兵给轰了出来拦在了外头。

容云岳回头看见自己的母亲也只得摆摆手,心情忐忑不安的,拿着自己的号牌进入了号房。

这三天下场科考,容云岳可是吃够了苦头。有床被子,但是没有褥子和枕头,只能直接睡在冰冷又硬的木板上。

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脖子脑袋全都疼。食物也不够,第一天他没注意,第二天发现之后就已经没有多少,几乎饿了两天。

有笔有墨,没有砚台,只得沾了点水,将那墨在桌子上磨开一小摊,一会儿流开,弄脏卷子,只得重来,写的十分艰难。

睡不好吃不好又缺文房四宝,容云岳考完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从号房走出来,腿一软就倒下了,好在号房里有这样情况的也不少见,但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考生。

于是容云岳被滑竿架子抬出了考场外,自然有他的家人来接走。

张嬷嬷起初不明白,宋瑛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儿孙下手。

对陪到自己最后的张嬷嬷,宋瑛也不相瞒,告诉她容若知有外室,这几个儿孙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自己几乎被骗了一辈子。

张嬷嬷听了瞪大了眼睛,瞬即气得眼眶都红了。

而今见容云岳被伍思玉叫人抬了回来,张嬤嬷不禁乐道:“活该!”

又对宋瑛禀报道:“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容云岳被抬了出来,本就引得议论纷纷,又有知情人说两三天前赶考途中马车坏掉了的那位就是容云岳。

而后南安侯府派不出来第二辆马车的原因,居然是亲生父亲容怀山在儿子大考这天带着小妾出门玩去了,用的还是自己母亲生病,要去洛家医馆的马车。

南安侯府剩下的马车被出嫁的姑奶奶借走了,这个姑奶奶三天两头的借用侯府的东西……

如果不是这两人,这侯府的长子嫡孙也不至于弄得这么惨。

也有人议论,这侯府如今是长媳伍思玉管家,这家管得不怎么样啊。

也有人为她说话,借走马车的是她夫君的姑母,是长辈,她能说什么?

当天带小妾出去玩的,是她夫君,抢的还是自己生病母亲的马车,是这南安侯府的世子容怀山人品不太行啊。

他的母亲和儿子,一个生病一个科考,他不管不顾地带着妾室出去玩了。

不少人议论道,怪不得南安侯府当初请封世子的时候,犹豫了那么久,看来这个长子的确实不怎么地。

也有人说南安侯就是什么好人吗,他孙子大考他也一早就坐着马车走了,不也是把生病的媳妇儿容老太太一人扔下也没有管妻子儿孙?

据说好像是去找了一个什么姓田的老太太了,人老心不老,只怕跟他那个儿子也差不多……

南安侯容若知虽有侯爷爵位,但已经只挂名一个闲职,儿子容怀山在宋瑛的努力下在户部谋了个差事。

两天休沐一过,容怀山玩得乐不思蜀,居然又告假一天,玩了三天才带着小妾于晚上赶回府,这是第二天还要当值不得不归了。

这三天和小妾过得舒心顺意,美滋滋地一回来,就被怒火中烧的妻子伍思玉当门拦住,一边指挥下人打那小妾花氏,一边对着容怀山又抓又挠。

容怀山猝不及防,脸上就被伍思玉那长长的指甲狠狠划了一道,只觉得火辣辣的疼,容怀山的怒气腾的上来,抬脚照着伍思玉就踹了过去。

伍思玉被被他踹着摔出去,狠狠跌坐在地上,顿时嚎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骂。

那边小妾被伍思玉的几个贴身大丫头挥巴掌打得头发衣服全都乱了,容怀山见了忙过去一手扯开一个,抬脚又踢倒两个,将小妾花氏护在身后。

对着妻子伍思玉怒骂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我不过是出去休息了两天,你就要疯要死的!要死,不要死在我面前,污了我的眼,家里哪棵树都可以供你上吊!”

伍思玉听了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容怀山冲了过去,又被他一脚给踢飞。

宋瑛得知消息,吩咐自己房里的几个丫头外出请了四五个医女回来给自己的儿媳妇伍思玉看伤。

这几个丫头出去把世子容怀山回来之后暴打妻子的事四处宣扬,一时间南安侯府的这点事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第二天容怀山脸上挂着彩去当值了,只得对别人扯谎是猫抓的。

见同僚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不明所以。

还是自己的贴身小厮把听见的小心翼翼的告诉了这位世子爷,他才知道儿子容云岳三天科考出了状况,又想起伍思玉叫骂之中好像是说了儿子什么事。

可他暴打妻子的事又传开了,宋瑛请去看伤的医女,见伍思玉被踢的两脚,造成前胸和肚腹大片的青紫,里面明显可见整片的皮下出血,伍思玉胸口和腰痛难忍,只能卧床。

医女问伤情时听丫环说,伍思玉被夫君南安侯世子当胸一脚后,当时就吐了血,又骂妻子逼其自尽,更是怒不可遏,得了张嬷嬷的暗示收了诊金之后,几个女医倌于情于理就把这受伤的惨状说了出去。

一时间,容怀山宠妾灭妻,不顾儿子大考,抢夺母亲看病出行的马车与小妾出游,暴打妻子,逼妻子去死等种种行径传得纷纷扬扬。

言官递了弹劾他世子之位的折子。

张嬷嬷向宋瑛禀报时说道:“等把他从世子之位拉下来,咱们就为怀远少爷努把力,能者居之。”

宋瑛道:“只怕这一次还不能把他拉下来。”


容怀山发现事情对自己不利,立刻安抚劝慰自己的妻子伍思玉,抱着妻子痛哭流涕,又是下跪道歉,又是要将宠妾花氏贬为贱妾以求原谅。

还对伍思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他失去了世子之位,那么将来他就不能袭爵,他若不能袭爵那么这个爵位自然也不可能到他们的长子容云岳的手里。

即便是为了儿子,伍思玉也应该和他站在一起度过眼前的风波。

伍思玉被容怀山说动,决定按他说的以大局为重,先保住容怀山的世子之位,才能有儿子将来的袭爵。

于是,伍思玉亲自出面对外解释自己并未挨过打,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因为与丈夫置气才这么说的。

又解释说容怀山并没有抢母亲的马车,而是母亲临时决定不出门了,与小妾出门也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为了母亲的身体、儿子的科考去庙里斋戒祈福了。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事情果然有渐渐平息之意,因为不论大家内心里觉得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苦主自己都觉得无事,那别人也不好强抓着这事儿不放了。

议论之声渐渐小了下去,因为无法确定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弹劾也只得先行撤回。

毕竟这份弹劾是因为容怀山暴打妻子,抢夺母亲出门看病的马车,如果这些事情按照伍思玉所说都是子虚乌有,是她与夫君置气时胡说的,那倒也不好冤枉了别人。

果然,如宋瑛所说,这一次并没有将容怀山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

不过对他的名声倒是有了很大的减损,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而且一直力挺长子的容老太太宋瑛这一次沉默不语,也让很多人觉得如果长子真的没有抢夺老太太的马车,也是为了老太太去庙里祈福,

按照宋瑛对长子一向的维护,这事儿对容怀山的名声有碍,老太太必然会出面澄清,而今却沉默不语,只怕事情十有八九倒是真的。

纷纷扰扰中,宋瑛带着张嬷嬷出了门,两人先是去了首饰铺子,后来又去了成衣铺子,嘱咐马车在门口等,却从成衣铺子的后门出来,拐进另一条巷子,敲开了振海镖局的后门。

宋瑛年轻的时候救过振海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刘莞,后来镖局由刘莞和她丈夫接管,如今又交到了刘莞的儿子何焕言手上。

刘莞见到宋瑛也是高兴,两个老太太是多年的交情了,聊了几句之后,刘莞瞅宋瑛眉目间的神情不对,便道:“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宋瑛道:“我正想着这事怎么开口。确实有件事要劳动镖局轻功好,擅长追踪、寻人的武师。”

刘莞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还要想怎么开口?说吧,查找什么人?”

宋瑛道:“就是难在这里不知怎么说。我只知道这个人如今应该是三十五岁的年纪,男子。

容貌或许与我相像,也或许与容若知相像。知道他消息去处的,是四平街头锦翠绸缎庄贺老板的妻子田安然。

如果他活着,如今的境况应该十分糟糕。若能找到,请保他性命,我要救出这个人。”

刘莞道:“与你和容若知相像?失散的儿子?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宋瑛看她一眼,不吭声。

刘莞道:“行,算我多嘴了,不问了。这事我亲自盯着何焕言办,一定给你办好了。”

宋瑛道:“只要有消息,任何消息,是好是坏,都尽快告诉我。”

刘莞道:“行,知道了,放心吧。平素你走官场,我在江湖,你有事就是要动武,也不找我的。

害我这么大个人情一直没法子还。这事我肯定给你办好了。

不过这次你没走官道呢?你在官场中认识的那些人,有些功夫只怕是比我们还好吧。

当然,我不是说我们的人功夫不好,我们振海镖局五代不倒,一百年的招牌了……”

宋瑛又看她一眼,从二十岁认识她到现在,真是一点儿不变啊,怪不得人说七岁就可看老。

刘莞道:“行,我扯远了。”

宋瑛拿出小儿子容怀远的画像:“我寻思要找的那个人,或许与怀远相像,如果哪个武师去找,先看看这画像吧,也许有帮助。”

末了,宋瑛倒底还是交待了一句:“不要张杨,为我守秘,悄悄地办。”

宋瑛和张嬷嬷原路返回,又从后门进了成衣铺子,宋瑛为主仆二人一人买了一件衣服,这才从前门出来,上马车回府。

进到自己的院子,却见久未来过的夫君容若知在等她。

再见到容若知,宋瑛转过身装作叫丫头过来将自己买的衣服收好,其实是努力克制情绪。

这个人骗了自己一辈子,动手划花自己的脸,毫不犹豫地动手,如砍瓜切菜,连带着不管不顾地割伤自己的眼睛。

亲生孩子应该就是他调换出去的,让自己含辛茹苦,锦衣玉食的带大他和田安然的孩子,为他请封世子,为他谋了户部的差事,为他娶亲……

而自己的儿子却被这个人交到田安然手中,日日夜夜被田安然折磨……

他有心吗?夫妻四十年啊

宋瑛再转过身来时,已压下心头的恨意。

瞥了眼他面前茶杯中的茶色,想着应该是第二盏了,便道:“夫君久等了,不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容若知今天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田安然觉得宋瑛不太对劲,催着容若知到宋瑛这来探探虚实。

用田安然的说法,宋瑛一直将这些孩子们照看得妥妥当当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和若知开开心心的四处游玩。

即使容若知当个甩手掌柜总是陪在她的身边,田安然也深感放心,曾经笑说就当是为自己的孩子找了个上好的照看嬷嬷,宋瑛宋嬷嬷。

可现在田安然的儿子孙子却接二连三的出事儿。

儿子容怀山名誉受损招人弹劾,是靠着他自己劝说妻子出面才堪堪力挽狂澜,全程宋瑛都保持沉默。

孙子参加大考这样重要的大事,宋瑛居然不闻不问,没有替孙子准备大考的东西,甚至连马车也没有让。

在田安然看来,哪怕孙子大考,容若知也应该过来陪伴她,但是宋瑛出了状况就该兴师问罪,或者宋瑛这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变化,于是催着容若知来这看看。

若是没问题,她出了这样的纰漏,容若知也该对她敲打一二。

容若知来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这里的丫头对他一如既往,来了,连忙相迎,奉上他最爱的茶。

这是宋瑛常年会为了他备下的,所有他在宋瑛这有的特权依然一如既往。

虽然他不常来,但他专属的椅子在冬日里已铺上厚厚软软的羊毛毯子,门口的架子挂着他的披风。

他不爱穿大氅披风之类,但宋瑛总怕他冻着了,在各处都为他备着,他的马车里还常年放着两件。

有时宋瑛为了哄着他穿,总说他身形高大穿着好看,但安然每每见了是要生气的,费半天劲都哄不好,为了免田安然生气,他就不穿了。

但冬日里,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依然都备着。

就包括宋瑛现在跟他说话的声音,半开玩笑的神态,都还是从前一模一样。

容若知觉得田安然多虑了,宋瑛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哪里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精力充沛,面面俱到呢?

儿子孙子如今都有媳妇,本也不该让宋瑛再操这么多心了,她明显瘦了……一想到自己居然没来由的有些心疼和偏袒宋瑛,容若知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情绪往回拉。

宋瑛这几十年来,不论是做妻子还是做母亲做祖母都无可挑剔,她是一直尽心尽力为着南安侯府的。

一想到自己骗了宋瑛几乎一辈子,心里也多少有点愧疚,可是转念一想,宋瑛不也骗了自己一辈子吗?他为什么要内疚,就更加的愤恨。

容若知来的第二件事,是宫中的冬日宴,他和宋瑛都得到邀请。

容若知忍不住想,这大概是那狗皇帝想念宋瑛了吧,所以找个由头,让我把宋瑛带进宫去,好让他们相见。

听容若知提起宫中的冬日宴,宋瑛想起上一世,因着容若知不太高兴,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去宫中赴宴。

却没想到陛下和皇后都派了人来府中看望,见她无甚大碍才放心。

皇后派来的人还劝她,既然身子无碍还是进宫走动走动,又道宫中冬日宴来的都是平日里专门拜访都不一定能见到的诸位王爷、国公、相爷、将军。

以南安侯府的地位,也只有宋瑛因为父亲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曾有人戏称:“天下群英,其门下竟占半数”而在这些人面前有几分面子。

若是想要助力于几个儿孙,冬日宴不去混个人情脸熟,岂不可惜?

宋瑛被这宫中老人说动,随即入宫,却忽然明白了陛下与皇后为什么都会派人来。

容若知在这样的场合带了田安然来。

在众人的惊诧目光中,容若知解释田安然是他的义妹,小时候在侯府一起长大的妹妹。

田安然的丈夫贺家宝贺掌柜又与自己多年相交,今天贸然带了她来是因为贺家绸缎庄想搏一个皇商之名。

为此,田安然带来了两种贺家绸缎庄几经波折终于出产的布料。

一种名为流萤纱,这布料熠熠生辉,仿若萤火星星点点布于其上。

更妙的是,这纱看着薄透,干的时候如烟似雾,手放在纱后,可以看见手掌。

但这纱一旦打湿,却好像所有的经纬线都忽然关上了小窗户,再将手放在纱后,已经看不见手掌。

这纱入水反而不透。

另一种绸缎名叫“念成灰”,看着是柔软细腻有光泽的上好绸缎,田安然为了展示,请了火盆,取了五六种布料扔入不同火盆中,无一例外的都燃烧起来。

只有“念成灰”,放入火盆中,明明灭灭的,始终燃不起来,基本保持完好,实在是被火烧得久了,燃的的部分也不起明火,只有一圈的灰烬落下。

田安然凭着这“水火不侵”的两款布料在冬日宴上大出风头,六王爷的王妃也帮着说话,领着一众贵女交口称赞,陛下皇后二人却始终未松口。

后来容若知走到宋瑛面前,求宋瑛帮帮安然,在陛下面前说句话。

好像是说陛下一向尊重宋瑛的父亲,陛下皇后又对宋瑛照顾有加,求宋瑛开口。

又说安然是他带来的,若是这样尴在那没脸,他也没脸。

上一世的傻宋瑛爱重了容若知一辈子,他求她,她就去陛下皇后面前为田安然说话。

田安然得到了皇商的称号,喜滋滋的却并没有象容若知说的,她只为皇商之名而来,推荐这两款布料后就走。

而是直接就坐在了原本宋瑛的位子上,而旁边坐着的容若知却一直与星官,皇家占星师在说话,仿佛并没有看到妻子宋瑛无处落座的窘境。

最后还是皇后注意到她,挥手叫她过去,在自己下首命人添了座位和案几,她才看似有了尊荣似的坐到了靠近帝后的位置。

后来冬日宴结束,容若知送田安然回府,上马车径自走了,抛下了宋瑛。

宋瑛本是坐自己的马车来的,但她想着回去时可坐容若知的,何必大冷的天让车夫在这等许久,能轻省一个是一个,就让自己的马车回去了。

现在她走在冬日刺骨的寒风里,腿部的旧疾发作,疼得钻心,而宫人告诉她南安侯府的马车已经领了对牌,离开了。

她只得一步一步往外挪着腿走,好不容易挪出宫门外,已是一头一身的冷汗。

却在宫门外遇上了焦急的贺家宝,他得知田安然带着布料入宫就赶来阻止,但跑错了宫门,转了几圈,才找对了地方,但又进不去,甚至不知宫宴已经结束。

最后是贺家宝送她回去的,她问贺掌柜为什么这么着急找田安然?

重活一世的她如今当然已经知道为什么,可那时的贺掌柜已打听到田安然得了皇商称号,本来要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宋瑛想,冬日宴,好啊,这一次不会再让田安然得到皇商的封号,若是没了皇商这块牌子,田安然又怎么不断的结交贵女,八面玲珑的在几年间混得风生水起,又趁热打铁的开了首饰铺子、脂粉铺子、成衣铺子……


宋瑛静静的等着容若知开口,既然他提到了冬日宴,那么按照上一世的情境,此时此刻他会向自己提出,让自己婉拒冬日宴的邀请,理由是直白的,他不喜欢,他不喜欢宋瑛去宫中。

那个时候的自己多傻呀,还以为自己的夫君有着小小的醋意,她小心地呵护着他的这点小心思,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不去就不去吧。

可如今她已经知道容若知充满恨意的将自己的脸划烂,杀掉自己的儿子孙子小曾孙,这哪里是小小的醋意,这哪里是因为对她有着爱意?

这是要将她和她的孩子作为他人生的耻辱和污点狠狠的杀戮殆尽,连根拔除,甚至看着她被砍成人彘。

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难为他也装了一辈子。

宋瑛始终想不通,也无法释怀,她事事以他为先……他却疑心了她一辈子,恨了她一辈子。

是太爱田安然了么,所以才恨自己占了这个位子,委屈了他爱的人?

可这难道是她的错?难道还是自己非要嫁他?

她死后,魂魄久久不散,飘于半空时,曾听人说杀妻证道,她忽然觉得也许田安然之于容若知就是他一心热爱的向往的那个道,而她就是那个需要杀掉,以证明心迹,表明心意的妻。

曾经的委屈、不解、痛苦,最后都化作了滔天的恨意,此生既然重新来过,那些她不曾辜负,却辗她如泥的仇和恨,她要他们一一偿还。

容若知果然开口了,还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不喜欢,所以不许去。

而宋瑛的心境已经与上一世完全不同,她忍着心头的恶心,对容若知点点头道:“既如此,不去就不去吧。”

怎么可能真的不去呢?

只不过既然这一世打定了主意不让田安然再得到皇商的封号,有些事,她总不能让别人以为她未卜先知,为自己招来麻烦。

宋瑛在陛下和皇后派人来看望她之后,再出发,而且走错了路,在另一个宫门外巧遇了田安然的夫君,那个和她一样的冤大头贺家宝……

当宋瑛出现在冬日宴上的时候,容若知稍微的晃了一下心神。

宋瑛今天的这一身,贵气与英气并存,自己五十岁的夫人,清瘦挺拔的身姿让他想起当年。

她平平淡淡的走过来,恍若让他看见了那个十几岁的少女,清丽不可方物,嫣然一笑便颠倒众生的样子。那时的她真好看啊。

以前他是骄傲的,这是他的妻子,虽然他年轻时也时常被人夸赞,但在宋瑛面前总免不了低了头,觉得自己配不上,可她……手紧紧握拳又松开。

宋瑛看了一眼容若知身边的田安然,她绕去了另一个宫门,才又赶过来,如今看着时间刚刚好。

田安然正在展示流萤纱,宋瑛的出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田安然似有不悦,正大声请宫人上水盆,努力重新夺回大家的目光。

她保养得很好的一双手将流萤纱浸入水盆之中,打湿取出,再将手掌放在流萤纱之后,干时薄透的流萤纱此时居然丝毫不透,众人发出赞赏惊叹之声。

田安然心中得意,她微微躬身施礼,又取出绸缎“念成灰”,这一次是上来的火盆,她依次将不同的布料掷入火盆当中……

当“念成灰”也获得了惊艳的赞赏之后,六王妃就带着一众贵女围了过去。

和记忆中一样,不论六王妃带着贵女们如何吹捧,帝后二人始终不松口,田安然身边在热闹了一阵之后,大家经不住再这样无休无止的吹捧下去,都各自回了座位。

田安然便有些讪讪地尴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

容若知大概是瞅着心疼,便过来求宋瑛开口为田安然说话,又是一模一样的,当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容若知就大步朝宋瑛走过来,张嘴便道:“宋瑛你帮帮安然……”

宋瑛啊宋瑛,你以前究竟被什么蒙住了眼睛,你看看这个男人,他唤你做宋瑛,连名带姓的,却满含怜惜和亲密的唤另一个据说已经不怎么熟的女人“安然”。

宋瑛听容若知说完,此时正因为人群散去归座,正好有那么一刻的安静,宋瑛趁此机会微微提高了声音说道:“这两块布料有致命的弱点,你叫我如何为她说话?

你这青梅竹马的妹妹虽好,但她实在不该隐瞒这两块布料的弱点,弄不好,要出事的。”

容若知不满的轻声道:“你不肯帮忙就不肯吧,这般危言耸听做什么,只是两块布料而已,还能出什么样的事?”

宋瑛听了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也来看一看吧。”

众人听了这话都纷纷注目,六王妃也道:“容夫人打算让我们看什么?”

宋瑛只对六王妃微微施礼一笑。

转而请两名宫人将两把椅子堆叠起来,皇后问道:“这是做什么?”

宋瑛道:“陛下、娘娘,宋瑛是想就当这是个假人好了。”

陛下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大太监,这太监道:“回陛下、娘娘、容夫人,宫中几位小主子吓鸟玩儿,倒是有个扎得不太像人的稻草人……”

他话未完,就听一个粗犷地声音道:“那么麻烦做什么,容夫人是要个象人的物件是吧,我站那成不成?”

众人看过去,正是大将军府一门三杰当中的大儿子。

这父子三人皆为将帅,父亲沉稳,小儿子机敏,说话的大儿子憨直勇猛。

王成刚说完这话,人已经站起身来,就好是一尊铁塔似的立在那里。

宋瑛忙道:“谢过将军,只是会将衣物打湿,还是不便劳动将军。”

王成刚道:“打湿点衣物有什么打紧,你要做什么只管做便是。”

宋瑛略一思量便道:“那有劳将军了,宋瑛得罪了。”

宋瑛又向田安然道:“能否把那流萤纱让我一试?”

田安然只得将刚刚那块流萤纱递予宋瑛,接过整块流萤纱,宋瑛朝王成刚施礼之后,请宫人将流萤纱披裹在了王成刚的身上。

大家都可以看见整块的流萤纱在王成刚的身上松松地裹着,飘飘荡荡,透过薄透飘逸又流光溢彩的流萤纱,可以看到王成刚穿的外衣和腰封,只有刚刚被田安然打湿的那一小块是不透的。

宋瑛道声:“得罪了将军。”请宫人将整盆水一点点朝王成刚的身上泼洒。

当整块流萤纱全部打湿之后,大家惊诧地发现原本十分大的一块布料,飘飘荡荡的挂裹在王成刚这尊铁塔上,一旦打湿便开始缩小缩紧,紧邦邦的箍在了王成刚的身上,勒得紧紧的,像个肉粽一样。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纱遇水之后反而不透了,是因为遇水之后便疯狂缩小,怪不得不再透了。

王成刚的体魄十分强健,大家只听呲啦一声,搭在王成刚手臂和裹在胸前的流萤纱居然硬生生地绽开了两个大口子。

宋瑛道:“若是女子穿着这布料做成的外衣披纱,但不幸打湿,比如落水或遇上下雨,整个身形便会被紧紧勾勒,怕是十分不雅……加之普通的布料遇水多是透的,若里衣透,外披紧绷而裂开……”

众人听了这话再看着像肉粽一般的王成刚以及他胸口和胳膊上裂的两个大口子,都不禁心惊,若是女子穿着这样,即便不透,那也差不太多了。

宋瑛又道:“可是若论伤害,还是第二块布料,念成灰更要厉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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