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错是村长亲自送去火车站的。回去帝都的路途很长;村长从没坐过飞机,他以为吴错会订下飞机票。
“小吴,怎么不买飞机票?坐车到机场,直接飞回去多快啊!”
“我担心乘飞机前安检不允许带乳制品,孩子们准备的羊奶牛奶可是装满了我的背包呢!”其实吴错也不清楚乘飞机的规定。万一不让带呢?又是一桩麻烦事,吴错这样想,就果断选择了火车票。
村长直了直腰板,拍拍吴错的肩膀,沉默着,直到吴错转头看向村长的眼睛,他才开口说话:“孩子,照顾好自己!”
吴错开心的笑着:“好的村长!我也会常回来看您的!”说着从村长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朝站口走去。不时的回回头,再挥挥手。村长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回头挥挥手......
进入车站,人来人往,规范的广播声周旋在大厅里提醒着来往的乘客,却似乎并没有进入吴错的耳朵。他有些失神,恍惚着站在原地,又忽地发现自己在发愣,赶紧掏出手机查看候车区。与其说是查看,不如说是确认,反复确认。吴错总是习惯性的频繁确认已经无需被确认的事情。
......
终于上了列车,吴错找向自己的座位,却发现已经有一位女士落座。他不确定的看看车票信息,又抬头确认所在车厢,开口道:“阿姨您好,请问这儿是8车厢3排B座吗?” 女士先是一惊,马上查看自己的票,随后起身抱歉的说道:“真抱歉,我走错位置了。”吴错并没有接话,他先是给那位女士让出离开的位置,随后将行李箱安放在车厢后排,又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他又有些走神,眼神不经意的瞟向窗外,思绪触碰了一下方才的闹剧,莫名地笑了......
列车起步,窗外的建筑都向后飞奔而去。这趟到帝都的列车显然要经过好多个省、市、县,经过好多个人的家。顺着早已被铺设好的铁轨,朝着可以到达帝都的方向前进。
在青海贫困地区做支教这些时间里,吴错心思还是比较平静的,至少有雄伟的山,茂密的林,广阔的田野,清朗的笑声,亲切的呼喊。他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可以在这里付出时间、收获淳朴的热情。
吴错呆呆的盯着窗外,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并没有在想什么。铁轨建的很高,窗外的房屋很小很小。
窗户上贴有一个标志,或许是某家公司的logo?吴错并没有考虑这些,只是找准了其中的一条竖线,对着不断向后奔跑的村庄。每有一片房区经过竖线,他就会在脑海里为这片房区中最突出的房子盖一下章。(这里可能有些人看得明白,有些人会觉得很懵,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会在坐车无聊时想象着前后车轮的位置,只要马路上的标线经过前车轮奔向后车轮,我的脑海中就会有一个“呼”的拍下去的影像或许车轮就是山羊的腿,每一次经过的标线就是次序不同的障碍物。或许这是一种不被注意过的数山羊的方式。)
回想这三年,从初到山村时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习惯了上山赶牛......吴错想起自己一个人搬进村长家最“豪华”的房间时的不安。那间房子很高,四面粉刷的洁白的墙,新安装的两支灯管,还有坐上去有些吱吱作响的高床三层大纸箱套在一起做一个临时的桌子。吴错将行李箱靠在窗边,拿起背包放在腿上。掏出一件外套、一包巧克力酥糖。拉上拉链转身要把背包往床靠墙的一侧丢但又听到吱吱的响声,于是将包放在地上。巧克力酥糖也只拿出来一颗。可是今天是来的第一天,这么不适应,就吃两颗吧。吴错心想。初入大学时,每逢周五,吴错都会以“今天周五”为由,买上一瓶可乐来“犒劳”自己。这第二颗巧克力酥糖便是他以远走支教第一天为理由对自己的“犒劳”。
吴错想要尽快习惯这个地方,让自己的身体接纳这个环境。于是决定脱光衣服睡觉。再定上一个闹钟,早早地起床。似乎这样便代表着一段阳光明媚的生活开端。而阳光明媚生活的前提条件是早睡早起,早起的前提条件便能归结为脱光了睡觉。这二者之间被吴错强加上如此不正经的“必然联系”却又并不荒唐,甚至也许有些合理性存在。
吴错美美的睡了一觉,却在慌乱中惊醒。并不是因为错过了闹钟,而是因为吴错意识到自己睡的太沉,大脑替他自己担忧到:倘若再不醒来或许就要坐过地方了。这种没来由的担忧强行启动吴错的大脑,提醒他看一下时间,防止下车时慌慌张张。果真,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吴错心里有些暗暗的庆幸。
从车站出来便是地铁站,而学校与地铁站口十分接近。
吴错拽着行李走上地面,正准备拉出拉杆,动作却被雨声截断。帝都下雨了,吴错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看着地上溅起的雨水再次落向地面。
“在干嘛?什么时候回来?”老友牛博一听说吴错近日要回帝都,却很巧的在这时间拨出了电话。
“观雨。”已经到站,吴错潜意识里放弃了寒暄,而是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中变得敏感但又迟钝。一声“观雨”,牛博一便意识到他已经回到帝都甚至已经回到学校。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