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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门人人欺师

阿蒙五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武周末年,距离唐僧师徒从西天取回真经已经接近一个甲子。中土并没有因为真经变为人间乐土,反而为兵灾、饥荒、杀戮所笼罩。在西湖雷峰塔下,穿越者陈若澄开始发现后西游时代的中土充满诡异。因为他遇到每个人的母亲似乎都不太对劲,或者更直接的说法就是——不是人。好在他加入了一个绝世弱鸡的师门,却不想这个师门里人人都有一份欺师灭祖的心思。

主角:陈若澄   更新:2023-01-23 11: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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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若澄的其他类型小说《我的师门人人欺师》,由网络作家“阿蒙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武周末年,距离唐僧师徒从西天取回真经已经接近一个甲子。中土并没有因为真经变为人间乐土,反而为兵灾、饥荒、杀戮所笼罩。在西湖雷峰塔下,穿越者陈若澄开始发现后西游时代的中土充满诡异。因为他遇到每个人的母亲似乎都不太对劲,或者更直接的说法就是——不是人。好在他加入了一个绝世弱鸡的师门,却不想这个师门里人人都有一份欺师灭祖的心思。

《我的师门人人欺师》精彩片段

夕阳返照,秋光潋滟。

万松书院的一隅,喧嚣中透着一分静宜。

喧嚣是因为陆陆续续交卷的考生,静则属于伏案入梦的陈若澄。

陈若澄在考场上直接就睡着了,放在他穿越前这也是得被批评的。

穿越后,到了武周,这种失礼的行为自然就更惹人鄙夷了。

所以他被人叫醒的时候,来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马兄,该交卷了。”

陈若澄愣了愣神,对方显然叫错了自己的名字。但他没有说什么,毕竟是入学考试,认错人也是可以理解。更何况,考试睡着了被人抓现行,对方还不认识自己,这不是赚了吗?

他吞了吞唾沫,只觉嘴里干涩得很。

和他的梦有关,他梦到了一个红袍大美人。没有任何旖旎,而是他在梦里一直在说话,在和美人说话。

说了什么完全忘了。忘了梦境不稀奇,醒来立刻就忘却是有点怪异了。而且一句话都不记得。

陈若澄也不算奇怪。他前世对梦境也略有研究。梦境中最后出现的概念“一直在在和美人说话”,其本身可能并不是梦境里真实发生的经历,而是大脑在梦境里生成的一段背景资料。

可是这么回忆的时候,他还真想起了一句话。

“你妈不对劲。”

不是粗鄙的骂人之语,你妈的意思就是你的母亲,娘亲、母上。那个美人的妈大约真是不对劲吧。

话说那个美人丰腴饱满,眉若新月,秀目俯视,含笑不露,倒是非常符合这唐朝仕女的审美。

梦境里其他的内容都淡化了,独独那张脸在陈若澄醒来以后仍然记忆犹新。

按说梦境里不能由大脑直接生成一张完全不认识的面庞,只会把见过的脸复刻出来。哪怕是一个梦境里出现陌生的人脸,其实也是现实中的路人甲,被惊鸿一瞥,映入脑中以后的结果。可是这样陌生的脸,醒来后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

审视一下穿越后的人际关系。陈若澄觉得不应该这样。

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熟人,一个落魄书生,还是平平无奇的那种,诗词文章都是马马虎虎。

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叫做马兄吧?

他可谓穿越者之耻,穿越了几个月竟然没有任何认识的人说他变得有什么不同。什么霸气外露,才气逼人统统都和他没有半开元通宝关系。

嗯,现在的币值基本单位是开元通宝。

若不是被今年杭州府强征来考试,他的水平都不足以让他有资格进入这座西湖湖畔的著名书院。当然,现在也只是入学考试而已。估计也就是一日游。

看到面前之人的脸色愈加古怪起来,陈若澄知道自己睡醒以后的大脑重启时间是长了点,实在是有够失礼的,赶忙将试卷交给了对方。

对方接过试卷,快速地扫描过一眼,微微一愣,又让目光回到了开头部分,似乎是要重头读起。

陈若澄不觉脸一红。其实他前世在学校也算是好学生。非要划分一个等级,那就是中等以上、学霸未满的样子。

换句话说,他在学习这一块还是要脸的。奈何这一世,前任的基础就这样,来了这几个月他也志不在此,看着繁体竖排从右到左的书就头疼,根本就没有好好读过书。

他前世也是精于理科,弱于语文。所以,学习?学习个屁。

可不知道这个杭州府是抽了哪门子风,竟然要求检测。所有明年春闱前二十岁的人必须考试入学。不是年满二十,而是刚好二十。

陈若澄这一世现在刚好二十。所以他可以说是被强迫而来的。

根据他丰富的经验,毫无疑问,这是朝廷某种需要保密的内部运作,而杭州府就是准确地把握到了这个风向,才搞出来这个。为了就是拍上峰的马屁。一切都是为了刷政绩。

在考场上潦草作答以后,他居然就睡着了。这让一向要脸的陈若澄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现在那个收卷人居然不走了,就一边看他的试卷,一边斜眼瞟上他几眼。

这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他有些失礼,可是没必要当面嘲讽啊,等他滚出书院,背后把他编成段子都行。反正他不知道就当没有发生。当面这样就太打脸了,不是吗?

说起来这收卷人眉清目秀,俊逸不凡,怎么行事这么小家子气呢?

陈若澄赶紧装作没有看到,将头扭向窗外。

书院就西湖湖畔,考试的教室就在书院南侧的一高处上。于是透过窗户,他刚好能看到人间秀色,西子湖。

其实前世他也来看过。反倒这一世,他是余杭镇人,若不是为了此次考试,还没来过此间。所以他自娱自乐得还找到了断桥、双锋、南屏、柳浪。苏堤是没有的,毕竟现在才是武周,东坡居士还没出生。

等等,居然还有雷峰塔?

这玩意,他前世听导游说,这不是北宋修的吗?怎么现在就存在了?

对了,雷峰塔是北宋修的。之前原址上可能有别的塔也说不一定,后来别的塔倒掉了。于是这吴越国主又修了雷峰塔。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所以,他回转头,想要问问这座塔的名字。

可是看到收卷人饶有深意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只是这次收卷人看着他而并不是匆匆一瞥,真可谓是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他。

陈若澄觉得有些尴尬,目光闪避。但是几息之后,他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只好强行岔开话题:“兄台,那边那座塔可有什么名字?”

“雷峰塔。”收卷人瞥了一眼,心平气和地说。

“真是雷峰塔?”陈若澄颇为诧异。

“这还能有假?马兄随便问一本地人都知道。”

对方依然叫他马兄,他也懒得纠正。他只愣愣地说:“谁修的?”

“传言说金山寺的法海禅师一夜之间修的。说起来这座塔倒是与我同岁。”收卷人回答。

忽略掉后半句,陈若澄惊讶无比:“法海、许仙、白娘子?这是什么展开?”

“许仙?”收卷人低吟了一句,皱起眉。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试卷,说:“马兄大才,难怪不将试卷放在心上。梦蛟倒是小觑了杭州才子。”

陈若澄一愣,看向对方。从对方的眼中读出的是认真,并不像是嘲讽。

可是,他知道,这就是嘲讽!大才个头,信了你的鬼。

他别的本事不行,自知之明却是十足的,就凭他的水平,是启蒙夫子看了都摇头的水平。大菜还差不多。

对方之前嘲讽他,他也能理解,毕竟他失礼在先。可现在一而再的啪啪打脸,真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且,这是一种使坏的打脸方式,尤为让人难以接受。明说他水平不济,他应该还能平心静气地接受。反讽?这特么太治愈低血压了。

他清清嗓子,问:“敢问兄台怎么称呼?”虽然对方自称自己叫梦蛟。但多半只是名,按理不该是姓孟。

收卷人将试卷放还到桌上,整衣肃容作揖:“在下许仕林。言午许,名字寓意是仕途平顺,拔萃翰林的仕林。”

许仕林?是那个他认识的许仕林吗?

陈若澄虚起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的雷峰塔。他吞了一口唾沫,低声问:“敢问令尊名讳?”

问题足够奇怪,许仕林的回答更奇怪。他怔了怔,脸色一黯,低声说:“姑妈不肯告诉我。”

陈若澄眼睛眨巴两下,声音更低了:“你姑父姑母是不是叫李公甫许娇容?”

“你认识我姑爹姑妈?那你可知道我娘亲是谁?”许仕林俊逸的脸上抽搐一阵,失声说。

你娘亲?这怎么说呢?你妈也不对劲啊。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也”?


“马兄,你知道我娘亲是谁,是吗?”许仕林看着一时失语的陈若澄,又问了一遍。

他没有问父亲,却一再追问娘亲。再加上之前听到许仙时,他略微的一愣神,他可能对父亲是谁,是有所猜测的。

不过,陈若澄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许仕林看起来确实是白娘子传奇里的那个许仕林,可是他不科学啊。

好吧,既然自己都可以穿越了,还谈什么科学不科学,本身就很扯。

可是,这别人姑妈都不愿告诉侄子的事实,他一个外人这么抢戏做什么?他应该顺其自然,反正这不马上秋闱、然后明年春闱。一个文曲星考上状元,不就一个医生和蛇精病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圆满故事了吗?

二十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半年。

他嘿嘿一声,生硬地岔开话题:“许兄,你为什么一直叫我马兄?”

许仕林一怔:“你不是马文才马兄吗?”

马文才?这个名字好熟悉的样子?

陈若澄显然不是这个人,他正想要辩解两句。

许仕林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了看他在试卷上的名字,呢喃着:“原来是陈若澄陈兄,你……好像坐错考场了,这个位置是戊考场戌甲号座,你应该坐戌考场戊甲号座。奇了,你一个人坐错也罢了,那位马文才马兄莫非也坐错了?”

陈若澄皱眉,认白字被人捉包,多少有些丢脸的。

许仕林又赧然说:“是了,祝英台祝兄告诉在下,说马文才最爱上课打瞌睡,我这也是因为此先入为主,倒想岔了。说起来,陈兄好一手锦绣文章。”

陈若澄根本没听清许仕林在说些什么。

祝英台?

他想起马文才是谁了。

这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里的奸狡高帅富吗?似乎在某些版本里是个工具人,在另一些版本里简直是油腻大反派。

当然,陈若澄还是很谨慎的:“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同窗叫做梁山伯?”

我们?许仕林深吸一口气。今天才是入学考试,此君就“我们”了,这是何等自信。又看了看手上的试卷,他不由微微颔首,压下心中稍稍泛起的讶异,说:“是啊。”

陈若澄给整不会了。

梁山伯、祝英台,最早的出处是谢安的笔记。谢安就是淝水之战在家下棋,然后“小儿辈,大破贼”的那个装逼犯。所以这个故事是应该在晋朝。可为什么会发生在武周时期呢?

根据他听过的梁祝版本,最常见的版本应该是在会稽郡上虞县。杭州也有一个万松书院版的梁祝,但是不太有名,甚至在本地传说里都比不上大名鼎鼎的白素贞。

说起来,面前这位才是真杭州名士,虽然朝代也有一点诡异。一般来说,白蛇传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宋代才对。毕竟雷峰塔的生成时间在哪里摆着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说得通的,白蛇传里的反派叫做梁王。宋朝可没有什么梁王。倒是武周现下有一位,女皇的侄子,武三思。

所以这时间地点都似是而非的,完全不科学……

好吧,既然陈若澄可以穿越,这事也没什么科学可言。合着他本来走的是历史穿越路线,一不留神就变成神话穿越了?

这就整的有点降维打击了。之前他虽然什么也不会,可是他估计也能勉强考一个秀才,混混日子还是可以的。毕竟前世他就是著名的职场摸鱼人。

可这一下子成神话穿越了,他别说法术了,魔术都不会一个。这完全是落后于版本,没得玩了。

这么一沉吟,时间就有些久了。

许仕林忍不住相询:“陈兄?”

陈若澄开口之前,又看了看远处的雷峰塔,然后匆忙收回眼神:“许兄。我确实听说过不少你姑爹姑妈的故事,李公在我们余杭镇还是挺有名的,我还以为你是李公之子。原来只是姑爹……其余的就请恕若澄不清楚了。”

若是这白蛇传不是船新版本的话,那么李公甫夫妻应该先是对外宣称是养父养母。据许仕林说法推断,想来也是最近才告诉了他部分真相。

甚至这部分真相,也可能是两人谈话谈到弟弟许仙时,被养子许仕林听到,才不得不承认的。

这个真相瞒了二十年。

二十年?许仕林今年二十岁。

陈若澄忽然有所明悟。杭州府要求所有今年二十岁的学子必须全部参加考试,是不是一种世界线的收束呢?这是怕许仕林漏报了今年的科举。考不上状元,那就没有救母的故事了。

所以,自己真是躺枪,才被押来考试的。

这算是解释了许仕林之前的追问。只是这个答案显然并没有起到任何让人宽心的作用。许仕林听完,微微扯动嘴唇,也不知算不算是笑,但脸上却是一黯,多了几分惨然。

陈若澄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当初他读白蛇传,读到法海镇住白素贞的时候,他可是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我们女妖精到底要怎么活着你们才满意,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个天下到处充斥着对妖怪的压迫,妖怪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毕竟那只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暑假。

虽然他长大以后,不会再脑抽抽地气抖冷,但仍架不住觉得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哪怕是最后许仕林救出了白素贞,然后忽然一句白素贞升仙了。这不扯吗?以后还能经常见面吗?

看电视他都心中不忍,现在真人就站在他面前。许仕林垂目眼中的失色,他更不忍面对了。

垂下头,陈若澄的目光就落在自己的试卷上。

大约、仿佛、可能、应该是他的试卷吧?

这法度谨严,点画巧妙的馆阁体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会这种字体了?这是明朝的字体,绝不可能是他穿越之前的本尊学会的。只可能是自己穿越而来造成的。

可是,我这个穿越者只是废柴啊。我不像其他穿越者,穿越之前爱好历史,爱好文学,爱好书法。我爱好上网、游戏和摸鱼,没有一个实用技能啊。

说起来,知道皇帝是武则天,知道一个梁王武三思,还知道有很多自己叫不上名字的面首,这就是陈若澄历史的极限了。本来还知道什么狄仁杰、王孝杰。可现在都死了几年了。

他的文学仅限于背几句课文中出现过的诗句,还是高光的那一联。总不能每次就来一句吧。

所以,他可以确定,自己根本不会这种馆阁体。那么这张试卷上的名字又是自己的,而且还有自己睡觉留下的口水,也确实是刚刚抽给许仕林的。怎么说都该是自己的才对。

再看内容。这……水平很不错啊。

陈若澄自认读书不行,但是以一个学霸的要求来看。毕竟他也是努力能考上秀才的人,不过好像听说秀才被高宗取消了。管他的,反正他对读书没兴趣。

但这也说明他自己水平哪怕不高,鉴赏能力却是不错的。怎么看这张试卷的水平也是他所不能及的。也就是说他答出了他也不能答出的试卷。

这还好他就是凡人,他要是上帝,高低把悖论都给解决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明明没写几个字就眼皮一沉,睡着了。醒来就交卷,怎么就交出这种级别的试卷了?

合着,吾好梦中答题。

心念一动,他看向试卷最初的几个字。

不是馆阁体,而是拙劣模仿兰亭序的字体,这也是前任自己练出来的字体。

这?不会是有人麻醉了他,替他做的吧?还是说他是传说中沉睡的小五郎?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

躺在客栈二楼客房里的床上,陈若澄有些睡不着。

没有忧虑,也没有惆怅。单纯就是白天睡多了。

当然,也小小的有点为许仕林感怀。

仅仅是小小的一点。因为他已经过了“看三国掉泪,替古人担忧”的年龄。

只是这次不是故事。而是活生生的真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不过他仍是只有小小的感怀。无他,能力越渣,责任越小。他就是一个文学历史双废的摸鱼王,帮不上一点点忙。更别说,这事的层面还不是正常人能搅和的。这可是神话世界啊。

白素贞何许人?一千八百年道行,即将成仙,可以行走地府,硬抗南极仙翁弟子,可以尽倾西湖之水的大妖。这样的大妖都扛不住法海的镇妖塔。

他何德何能?除了在一旁喊六六六,能做什么?

话说他除了比许仙英俊一点,比许仙高一点,也比许仙强壮一点。也就仅此而已了,估计真遇到事了,比许仙还更快滑轨。法海一根指头戳过来,他就能跪下喊师父。

若是许仙这种废柴只是气得小青想要杀他的话。自己这种,估计白素贞会劝住小青:“小青,别杀我官人,放着我自己来。”

虽然想着自己是废柴,但是陈若澄并不气馁。作为一个摸鱼达人,当然应该是反内卷达人。为自己无能而生气?不存在的。

只要自己足够废柴,就没有人能利用他。

这是陈若澄两世为人的宗旨。

不过,他还是觉得气不顺。虽然他帮不上一点忙,可并不妨碍他觉得这事太惨。

叹息一声,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悬在孤松枝头的月影。沉吟片刻,又摇摇头。且不说他就是凡人一个,也没有门路搞什么飞升。就算他现在开始修行,又能怎么样了,就算修到他前世加入少先队的年代也不过才一千四百年而已,够干啥?

算了,还是继续睡觉。转过头,他走回床前,却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险些惊得战栗起来。一个转身,怎么床上就忽然多了个人?

好在陈若澄虽然庸碌,却并不是胆小的人。毕竟闯过游乐场鬼屋,玩过剧本杀惊悚本的人,他稳住心神,又仔细看向躺着的那位。

当然,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诸如冷汗、心跳、背心发凉这些体感,并未如期而至的诡异事实。

等他看清这张脸,陈若澄又惊悚起来。

这躺着的,面容清逸、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不就是他自己吗?

好像有点不太严谨……这不是陈若澄吗?

难道说,穿越小半年,自己又和这原主分开了不成?

他赶紧点亮白烛,找到房内的铜镜。

一眼看去,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还是陈若澄。

心里生出一道战栗,急忙扭头又看向床上那个自己。而那个自己恰在此时坐了起来。饶是心志坚定,可陈若澄毕竟只是凡人一个,仍被如此诡异的事件震慑得惊呼出来:“啊。”

那个自己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觉得我胆子挺大的,怎么会被吓到呢?”

陈若澄眉峰紧蹙,觉得这段话指代不清,前言不搭后语。但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吞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你是谁?”

那个自己回答说:“我就是你。”

“我信你个鬼。”陈若澄有些激动地说,他倒并不怕惊扰到其他房客。毕竟这种情况,要是大家都围过来看个究竟,他也要安全得多。同时他也衡量了一下,他似乎没什么好怕的。他又没钱,又没仇人,不该有人对他不利吧。

等等,不会是劫色吧……

那个自己继续说:“……的一缕分魂。刚才喉咙不舒服,断了一下。重来,我就是你的一缕分魂。是你自己安排了我此时来面见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陈若澄虚起眼睛,这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听起来也很扯,不过逻辑上似乎没有明显漏洞。

“不对,若是我自己安排了我自己的一缕分魂,也就是来见我,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一个呼吸之后,他仍是找到了破绽。

那个自己莞尔一笑:“因为你还没有完全复苏。不记得才是正常的,否则为什么你要安排你来提醒你自己呢?”

陈若澄好歹前世是装过反诈APP的,他对这种模糊得绕来绕去的说法免疫。于是鲁豫脸附体,正要摊手说“真的吗?我不信”。

那个自己又说:“你今天应该梦中见过红袍贵妇了吧?你还记得你同她说了什么吗?”

陈若澄瞳孔陡然放大,紧接着他又止不住一声惊呼:“你说得是真的!”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他急忙敛住声音,有些紧张得看向房门和窗户。短短时间,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刚刚还恨不得都能听到房中动静的他,现在又生怕有任何人听到一点风声了。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说每个穿越者都有一个独特之处,而这个独特之处即是他的法宝,也是他不可为外人道的命门。现在的情形差不多就该是这样。

陈若澄可不想这时一群人冲进来撞破这一切。

那个自己笑了笑:“Easy,easy。”

若说之前陈若澄还稍微有一点点怀疑的,现在他是绝对信了。不论这是历史版的武周,还是神话版的神州,能飙出英语的,不是他陈若澄还能是谁?

那个自己继续说:“现在我们并不是在现实之中,我们只是在神魂交流。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没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

虽然最后一句,陡然让气氛又诡异起来了。但是陈若澄不以为意,这个腔调和这种猥琐程度,确认了,是他本人无疑。

只是他仍有疑虑:“什么是神魂交流?”

那个自己:“你猜进万松书院的考试,是怎么完成的?莫不是你以为你是沉睡的小陈郎?”

好嘛,这吐糟都是自己的风格。他觉得这倒是不太重要了,干脆回到主题上来:“你是来提醒我什么事的?”

“千万记住,祝英台不能死。”

“为什么?”并不是因为他希望化蝶的故事重演,他只是希望获得一个答案。

“我有一个猜测,但是现在说出来。若是说出来,我怕他们会知道。”哪怕是神魂交流,那个自己此时也压低了声音。

陈若澄沉默两息:“他们是谁?”

“我不能说,否则我就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等你强大到可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他又问:“那我该怎么做?”

那个自己也是一阵沉默:“没有找到匹配答案。”

“啥?”陈若澄有点懵,没有领会这个答案的意思。

那个自己说:“我只是你设定好的一缕分魂,我只能按我对我的了解设定了一些答案。没有设定好答案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可以这么理解,我相当于一个Siri。”

陈若澄一掌拍在自己额头,发现并没有什么触感。对了,按照对方的说法,现在是神魂交流,不是现实世界。所以也没有什么冷汗、耳赤之类的感觉。

他想了想才说:“那我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我总不会就是为了减少两只蝴蝶,避免南美洲风暴的可能性吧?”

“救你娘子的母亲。”

“啥?为什么?”

“因为她妈也不对劲。”


“不对不对不对。”陈若澄觉得大家还是应该文明交流,说他不说妈,文明个机……

呸,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有娘子?我怎么不知道?”

这次,另一个他自己调用了一句重复的话语:“你今天应该梦中见过红袍贵妇了吧?你还记得你同她说了什么吗?”

陈若澄被自己给怼了,顺了顺气,才说:“请问我的娘子是谁?”

“没有找到匹配答案。”

“我特么……”文明去特么。

“我只是你设定好的一缕分魂,我只能按我对我的了解设定了一些答案。没有设定好答案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可以这么理解,我相当于一个Siri。”

陈若澄觉得还好只是神魂交流,否则他现在需要速效救心丸:“你就是个人工智障。”

“陈若澄,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这次倒是有了新的答句。

在自己气自己上,陈若澄觉得自己也有神话境界的实力了。

深呼吸几次,他决定换一个问法:“今天梦中那个红袍贵妇是我娘子吗?”

“接近了。”

接近了是什么鬼?陈若澄正想骂人,忽然想到什么,捂住嘴巴小声说:“不会是她女儿吧?”

“不是……我的想象力还挺丰富啊……算了,你也别猜了。万一猜到,就要被他们知道了。这是你的秘密,不能被他们偷窥到。”说着,那个自己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若澄又沉默了。捋一捋自己分魂提供的信息,那就是说他一直以为穿越而来以后,他平平无奇,并无半分过人之处,其实是不对的。

至少吾好梦中答题。看了他的试卷,本来准备书院一日游的,现在也准备好明日等发榜以后留在书院读书了。

只是有一个神秘的“他们”在盯着他,所以他不得不潜藏自己的本事。潜藏的方式类似于自我催眠,让他自己忘了此事。

而现在,因为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他布置的后手开始准备唤醒他的能力。

这个重要的节点,显然就是进入万松书院。进入万松书院的目的,刚才已经说了,是要保住祝英台。原因则不详。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另一个倒霉催,许仕林似乎并不在他的计划里。当然,若是他真的足够强大,他倒也不介意杀入金山寺,对着那不懂爱的秃驴一顿胖揍:“大胆法海,看我大威天龙。”

只是他的娘子到底何许人?老泰水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他救?

若说他是能梦中考试的人,差不多比得上个什么散仙之类的了吧。在俗世中也算是纵横无碍了,要救泰水大人不是易如反掌吗?

除非,泰水大人不是人。至少不是凡人。不会也是个蛇妖吧?难道是小青?那老泰山是许仙还是法海?所以在这里遇到许仕林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吗?

即便如此,他还这么谨慎,“他们”到底是谁?

陈若澄在陷入沉思的时候,另一个自己也不说话。毕竟那只是一个设定好应答方式的人工智能,不问他自然就不会有答案。可是对方是不是将所有信息都告知了呢?

他想了想,倒是有了一个取巧的方法。虽然这个取巧的方法正常情况下对方响应的机会不高。可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若对方所言属实,对方就是他的分魂,那么思维方式应该和他完全一致才对。所以他能想到的,对方当然也能想到。

于是,他说:“将所有为播放过的语音信息都播放一遍。”

“等等,我可以证明我自己。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How are you?Fine,thank you,and you?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陈若澄初听莫名其妙,直到说到英文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是预防自己还不肯相信这是自己分魂的备用语言。他不觉羞耻心爆棚,一脸黑线。

“哦,想不到你还准备帮助许仕林,不愧是我,在自己身陷最大危机的时候,仍不忘帮助他人。世间有你,便有了光。”

更羞耻了。怎么会配这么中二的话。

只是,自己果然是了解自己的。像他这样的人,虽然平时只是一个咸鱼一般的摸鱼达人,可内心还是心向光明的。平日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因为自己确实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废柴,一旦自己发现自己的才能不止于此的时候,就会展现出人性之光。嗯,自己的分魂显然也是预判到了这一点。

他正得意之际,却又听另一个自己说:“哦,看来你是不准备帮助许仕林了,不愧是我,哪怕是面对最荡气回肠的局面,也不会轻易被情感左右了自己的判断。只有如此理性睿智的你,才能达成我们的目标。”

尼玛……搁这分类讨论来着。而且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恬不知耻了。

“哦,看来你还没有想好怎么对待许仕林,不愧是我,谨慎如斯。但是你哪怕暂时没有作出你的选择,但是你也知道,当你决定的时候,你将会选择结果最好的那个,而且你无所畏惧。”

“你特么滚。”陈若澄蒙住自己的脸,实在不好意思听下去了。

“好的,语音讯息播放完毕。记住每日修行师尊教给你的法术。”

师尊?师尊是谁?法术?我会什么法术?

没等陈若澄开口相询。

另一个自己打了一个响指,他便一瞬间丧失了知觉。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外面天已是大亮,饶是窗户紧闭,透着薄薄的窗纸,也能感觉到外面的秋日潋滟。

窗户紧闭?昨日自己不是起床开窗望月吗?谁关的?

陈若澄略一迟疑,转而又是莞尔一笑。昨天想来只是一个梦而已,却被自己当了真。嗯,肯定是梦,现实不可能这么羞耻。只有梦里的自己才可能这么没脸没皮。

大约是自己想着许仕林和梁山伯的事,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有了一个神化自己、幻想自己成为英雄的梦境出来。

而且这个梦还挺不对劲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梦境里居然只字不提梁山伯,只说保住祝英台。这是什么绅士梦境啊。

这么想着,他起身走到桌前,端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然后他注意到茶盘下压着一张纸,微微颦眉,将其抽了出来。

这是一张写着字的纸。

“切记:

“一、救她妈。

“二、杀她妈。

“三、救他妈。

“阅后即焚。”

横排版面,从左至右,简体,有“他她”之分,馆阁体。

当世能写出这种便签的,唯一人耳。

严格的说,甚至不是陈若澄。因为他也不会馆阁体。

只有那个梦境分魂陈若澄,那个可以在梦中考试的陈若澄,才能写下一段话。

可这是什么意思?

救她妈很好理解,这个她应该是那个他也不知道是谁的娘子。

救他妈就不太清楚了,是指许仕林吗?

关键是这个杀她妈是什么意思?

杀自己那位老泰水吗?救了,然后再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还是说,救她的原因是因为她必须死在他手里才行?

这是什么悬疑惊险刺激伦理玄幻的套路啊?

嗯,并没有说是为什么杀。也可能是这位老泰水资质诡异,不能让她正常过世,必须在她正常过世前杀她才行。

或者,是三年之后再杀。到时陈若澄歪嘴一笑:“三年之期已到,我陈若澄给你家当赘婿的合约到期,看我龙王回家。”


日映西墙,松风轻拂。

陈若澄看着张贴在书院外墙上的考试成绩。他这才知道,原来昨日考试的不都是参加书院入学试的学子。也有一些是已经在书院读了一阵的。只是昨天大家混在几个考场一起考的。

他是前者,许仕林则是后者。

今天张榜就将两部分人给分开了。分开的理由很简单,已在书院的人考好考坏,本质上只是排名。而参加入学试的人只有前五十人可以进入书院。

沉睡的陈若澄在外榜上排名第九。若是不睡的陈若澄大约能排一百七十二。一共一百七十四参考,一个白卷,一个作弊。

虽然他觉得自己其实也算是作弊的一种。开挂就是作弊,哪怕这个挂是自己做的。

第九对于他来说和第五十区别不大,只要能混进书院就好,毕竟他不是来读书的。

一则他不是什么考科举的材料。他一套入梦都没能说考一个第一,能强到哪里去。

二来他对考科举也没兴趣。之前就没兴趣,现在发现自己搞不好有仙人之姿以后,更是对这种凡俗的玩意看不上眼了。

他想要进入书院唯一的目的就是保住祝英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是他自己告诉他的。他可以不信其他任何人,可他不能不信自己啊。哪怕他一直自觉平平无奇。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怔,这个算不算普通却自信?不觉心虚了几分。

在外榜上没有看到熟人的名字,转向内榜。抬头第一位就毫无悬念的是许仕林。日后会高中状元的文曲星嘛,实力当然是不错的。

然后是第十七名,马文才。二十二名,祝英台。二十四名,梁山伯。

微微一愣神,陈若澄才发现梁祝三人组居然都在第一集团,而且以马文才为第一,这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过考虑到现在是唐朝,科举还不算真正平民崛起的手段。世家子弟还在科举上大肆屠榜的年代。马文才家族显赫,自然家学渊博,成绩高一点,也是合理的。

只是对于马梁二位,他也并不太关心。还是先认识一下自己的目标吧。

目标?陈若澄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总觉得充满了歧义。再加上另一个自己颇为绅士地告诉他只需要保住祝英台。该不会这个保住和他想的保住不一样吧?

莫非……是要和祝英台发生一段……诡异的接触。

对了,祝英台不会是他那位娘子的娘吧?那么救娘子的娘就是救祝英台。之所以不提梁山伯,是因为这个娃不是梁山伯的啊,是祝英台来书院之前未婚先孕的。

这么说一切就合理了。

那么……陈若澄挠挠头,这个娃现在应该多大?换一个问题,他现在应该是判腰斩还是凌迟?流放三千里起步?

不对,说不通,应该是想岔了。

他进入书院,便看到许仕林正在协助书院学长接待新生。此学长非彼学长,是指某学科教职的意思,大约就是指老师。

许仕林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学生会干部,也不排除是助教。他今天倒是忘了昨日想起亲生爹娘时的伤感,笑吟吟地招呼陈若澄去他那里办手续。

末了,他又交代:“陈兄,书院的寝室都是两人一间。你若有相熟的同窗,可以与他一道住。若没有,也可以直接去这间,等下一个报名的同窗来就是。”说着,他拿起一把钥匙,读出了房号。

陈若澄哪有熟人,当然是接过钥匙,并签下自己的名字。许仕林看着他的签名微微一怔,克制住自己的皱眉。

在许仕林看来,他的书法明明挺好,可是为什么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却又如此一言难尽。

若是陈若澄看懂了许仕林的表情,大概会分析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其实平平无奇的书法是这副身体本尊留下的,只有那俊逸的馆阁体才是他现在的魂魄练就的。可惜只能在梦中写出来。

陈若澄按照许仕林的提示,找到了宿舍,推门进去,先将行装放好。他四下打量着。说起来,这房子并不大,比他前世的寝室好不到哪去。

梁山伯与祝英台在这么密闭的房中同吃同住,那不比同租室友来得暧昧。所以日久生情,本来也是自然而然的。

说起来,今上武皇是位女帝,结果书院还是不许女人读书。说来她还是女性,也别开生面的任用了一些女官女史,最出名的就是那位母亲梦中称量天下的女相上官婉儿。

可事实上呢,普通女性在她治下可比大部分汉人男皇帝悲惨多了。无他,她算是极少数不关心酷吏强抢人妻的皇帝了。男皇帝在这件事上面好歹要脸。唯独她一点脸都不要,只要能为她杀她想要杀的人,干什么都行。这个“什么”包括除她皇族以外所有的女人。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本来就对皇权没有任何好感。现在他还发现吾好梦中杀人之后,更是不装了,摊牌了。

正当他腹诽之际,又一位学子走进了宿舍。

这位学子身高仅略逊于在本次考试中拔尖的陈若澄。面容白皙,宛若梨花。一双眼眸好似湖面倒映星光流转。

来人也不放下行李,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陈若澄,然后嘴角慢慢散出笑意:“你就是陈若澄。”

声音软糯,触及到陈若澄心尖也不禁让他心神一颤。

陈若澄微微一定神,然后差点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么拙劣的女扮男装,这眉目,这红唇。关键是这胸也束得太敷衍了,难道旁人会都以为这如此浮夸的是胸肌吗?而且声音不但丝毫不加掩饰,还有一种勾魂的意味在里面。

万松书院里男装女学子会是谁呢?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就是祝英台。

这样的祝英台若说书院内没人识破,那真是见鬼了。所以这是所有人一起陪祝英台过家家的游戏?这么看来这个梁山伯也并没有这么老实嘛?

但无论如何,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不过,这好像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祝英台不和梁山伯同居,跑来和他住一间屋子算是几个意思?

难道说,这也是被自己算计到了的吗?怎么感觉自己明明一个平平无奇摸鱼王,怎么忽然就有了一种算无遗策的阴谋策划者的感觉。

而且这么神神秘秘的,有没有可能他自己才是反派?毕竟动不动就说“你妈不对劲”的人确实不太像什么好人。

这一沉吟就显得久了一点。面前的女子可不是夜里的人工智能,所以有些不快起来:“我以为你会站起来帮我提行李。”

陈若澄一怔。两世以来,从没有女人这么给他说过话。他甚至无法分辨,这是一个颐指气使的小公举,还是在勾引他。默念了一遍人生三大错觉以后,他觉得还是第一个的可能性大一些。

于是,他敛容说:“祝英台祝同窗,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没有这么好。”

女人一愣,继而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笑容明明清澈无比,却仍引得陈若澄心中一荡。她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行李搬了进来。

没有收捡这些行李的意思,也没有理皱着眉盯着她的陈若澄,女人背着手打量了一阵她接下来的寝室。

在度过安静而又尴尬的数十息以后,她才跪坐到了陈若澄的对面,与他四目相对。

女人柔声说:“我可不叫祝英台。我的名字是姜子妍哦,陈若澄。”

原本正对这个有些傲慢的女人有些不爽的陈若澄,眼睛顿时瞪圆。


拘狭的寝室里,一男一女,相对而视。

在姜子妍说出自己名字之前,气氛原本可以变得暧昧一点。

但现在,陈若澄只有迷茫。这是说,这个书院还将发生第二起梁祝的故事吗?

见到陈若澄陡然的沉默,姜子妍眼波流转地说:“我们先喝一杯酒,好吗?”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酒壶。

陈若澄颦眉打量着对方的胸口。姜子妍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个鄙夷的笑意。

陈若澄倒没有发觉他此刻已经被面前的男装女人翻了两个白眼。他只是奇怪,对方是怎么从怀里掏出酒壶的。

这么大个酒壶,揣在身上,不得高高凸起?可在姜子妍动手之前,根本无法从外观上看出这一点来。而且她在抽出酒壶的过程,也让人看不出内中有什么变化。

在他沉吟之际,姜子妍已经为陈若澄斟满了一杯酒,她将手一摊:“请。”

陈若澄垂眼微微一扫,瞄了瞄桌上那杯透着一丝青绿的酒浆,缓缓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这倒不完全是假话,他确实对酒没有任何兴趣。前世他曾豪言过,有肥宅快乐水,谁会喝酒呢?便是在社交场合,说不得,也是喝两杯啤酒凑数了事。

也就是他会喝,但是他完全不愿意喝,理由是难喝。毕竟人和人体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他曾在极端开心的情况喝了六升可乐。

姜子妍脸色微微一沉:“这就算敬酒不吃吗?”

陈若澄脸也沉下来。说实话,自打她一进门就要自己帮忙提行李,他就觉得有些不悦了。这种人,他在前世可见多了,颇为喜欢摆弄别人。

他为什么能成为职场摸鱼王?无他,不过是学不会弯腰罢了。不管你是老板,是领导,是美人,甚至是皇帝,是神仙,又如何?

他只是推手一拒:“姜姑娘,你说算是便算是吧。另外,罚酒我也不吃。”

姜子妍眉尖微微一挑:“姜姑娘?”

这该不会觉得没人能认出你是女的吧?前世陈若澄认识几个叫做某哥的女歌手都比你像男人。陈若澄腹诽着。不过对方大约是不愿挑明自己的身份,在这一点上,他倒没有较真的意思,便只作沉默,想要等对方自己介绍自己该如何称呼。

果然,男装女人继续说:“我可不是什么姑娘。说起来我的岁数当你祖母都可以了,要不叫我姑奶奶吧?”

陈若澄又认真看了看对方的面容。从小生活在大师级女性化妆术和宗师级修图术的他,从未受过相关练习,着实辨认不出对方的具体年龄。

不过,他估计这女人确实不太年幼。就凭这在女子中鹤立鸡群的身高,和眉眼间一丝定静气色,只怕至少在双十年华。

说起来双十年华在他前世的时空,也就是个大学生。不过在武周,女性普遍十五六岁就当母亲的年代,二十岁说是姑奶奶倒也不算太离谱。

当然,陈若澄没兴趣按这样的规则玩。他仍没有出声。

姜子妍大约也知道他不会顺着自己的意思,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只说:“既然不会喝酒,那总会吃葡萄吧?吃了这串葡萄如何?”

说归说,她却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

陈若澄有些茫然,这葡萄不会是什么比喻吧。然后他脸一红,自己可是什么都不懂,别用什么虎狼之词来比喻啊。听不懂,听不懂。

姜子妍似乎没有看出他心中的所想,只说:“很少有人对我这么执拗。通常会这么做的,是因为他们并不担心我生气。而你,并不配承受我的不悦。”

这话就有一点威胁的意思了。陈若澄清清嗓子,思量着高低整几句回击一下。视线微微下垂,忽然注意到,他面前的清酒连同杯子都已经不在了。放在原处的,却是一串葡萄。

这时,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姜子妍只怕多少会一点法术。

之前只因为他的思维一直还没转过弯来。他还没有充分意识到现在他处于的不是普普通通的历史穿越,而是能梦中分魂且有白娘子的神话穿越,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不是普通人。

他有些惊异地抓起葡萄,摆弄了一下。不论从手感还是味道,都应该是真的葡萄,不是单纯的什么障眼法。虽然他其实也不懂真正的障眼法是什么样。

带着好奇,他扭下一颗,剥了皮,闻了闻,又吃到嘴里。味道么,一般般。确实是正宗的葡萄,可显然没有经过什么杂交培育,筛选优种。简而言之,就是有点酸。

他笑了笑:“这是真正的葡萄吗?不会我吃了以后,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骷髅头,或者是一堆蛆虫。”

姜子妍眼角跳了跳,有些嫌弃:“你怎么这么恶心?”

他观察着姜子妍的表情,没有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异样,便不再出言试探,但也没有继续吃葡萄。他说:“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既然对方不是一般人,那么此番见面就多半不是偶然了。

正常情况下,要么女鬼来吸阳魄。死了很久的女鬼,自称姑奶奶也不奇怪。要么就是来求他做一件事,毕竟他一个能梦中考试的大佬,起码可以……代考,不是吗?

再或者就是前天自己丢了两个铜板,这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土地,走来问:“请问,你丢的是金元宝还是银元宝?”“是铜钱。”“真是诚实的孩子哟,那我把三个都给你吧。”

再不济,就是太过英俊,单纯馋身子的。

姜子妍身子微微后仰,认真地说:“姑奶奶这是来点化你。”

陈若澄略一沉吟,小声问:“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仙人转世?”点化这个词,他记得在八仙的故事里出现过。吕洞宾传说是东华帝君转世,汉钟离本是他前世的弟子。而他转世以后,汉钟离就收他为徒,为的就是点化他成仙。

姜子妍头微微一歪,眼中闪出一丝无奈:“你想多了。你就是一个凡胎。前世像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这一世倒不像。”

陈若澄微微挑眉,示意对方继续说。

姜子妍重复了一遍:“就是一个废物。”

被称为废物的陈若澄并没有太多表情。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仙人转世,故意这么说只是看对面这女人是不是在忽悠他。

话说现在动不动就是什么仙人转世,什么系统傍身,不是大帝之资,就是至尊前驱。这些都不符合陈若澄。凡人就不配立足上界了吗?

于是他只是轻声说:“怎么点化?”

“拜我为师尊。”姜子妍手在空中虚旋一转,便多出一把折扇来。她摇着折扇说。

师尊?陈若澄记起他貌似应该有一个师尊的。虽然他想不起这个师尊是谁。

他摆摆手:“不行,我已经有师尊了。”

姜子妍面色一滞,空出左手也在空中虚抓一把,抓出了两枚铜钱。她将铜钱往桌上一掷。

“这是我丢的铜钱?”陈若澄有些疑惑地问。

“这是姑奶奶起的卦。”姜子妍一脸惊愕兼厌弃。然后她沉默了一会:“你在说谎。卦象上看你没有师尊。”

“这有什么必要说谎的?”陈若澄虽然说得很肯定,但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

“是了,还有一个可能。你以前的师尊已经死了。”姜子妍眼波流转,忽然说道。

陈若澄倒是无法证伪这个说法,只好默不作声。

姜子妍伸手一抓,桌上的铜钱飞起来收回她的手中,然后她又一次将铜钱掷出。明明她抓回去的铜钱只有两枚,落到桌上却成了六枚。

她将手中折扇向着铜钱一摊,朗声说:“陈若澄,我要你助我修行。拜我为师。”


桌上六枚铜钱静静地躺着,没有呈现出什么特别的规律。

陈若澄没有直接回应姜子妍的话,只是死死盯着这些开元通宝,半晌才略带疑惑地说:“你这什么卦象?你到底从中看出了什么?再说你好歹整几句啊,比如‘原筮元永贞,无咎’,‘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你就这么随便一甩,然后就说助我修行。你这可信吗?”

姜子妍也愣了愣,小声问:“你说这个‘不永所事’是什么意思?”

唐朝的读书人比之后世,还没这么仅仅专注于四书五经。此时还有所谓读六经的习惯。六经自然就包括易经。陈若澄这副身体的前任多多少少读了些易经,算命卜卦的自然不会,可是背两句书中原文还是可以的。

陈若澄比姜子妍还愣得厉害,这凡事都要求一卦的作风,连易经都没听过。

看着陈若澄质疑的眼神,姜子妍有些心虚地说:“这不重要,姑奶奶从小家里穷,没有读过书。”

陈若澄也不理会她,只问:“你说要我助你修行,这个修行,他正经吗?”

姜子妍歪头想了想:“不正经。”

“不学。”陈若澄赶紧摇头。虽然男装也无法掩饰这位姑奶奶的身材和容颜,放在前世,这样的美人他连凑上去当舔狗的资格都没有。但他还是果断拒绝了。

尤其是这种不正经的。

无他,只因他始终相信宣传,“凡是有美女主动示好的时候,请先想想合理吗”。作为反诈积极分子,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场骗局。

姜子妍冷笑一声:“你还想学正经的?正宗玄门弟子那可是什么天资、什么身份才可能学到?你当你是玄都大法师,还是十二金仙?我虽然不是正经的修行,也属于道门一脉。”

“这种不正经啊,是我想岔了。”陈若澄挠头尬笑一声。

“那你拜我为师吧。”姜子妍轻咳一声,端坐起来。

陈若澄有些疑惑:“拜什么师?可我还是不学啊。”

“这又是为何?”姜子妍面色微寒。

“你连易经都不懂,水平估计也有限。”陈若澄仍不为所动。主要还是他觉得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忽然一个美人跳出来求着要收他为徒,肯定有问题。

姜子妍嗤笑一声:“那天下凡人懂易经的不知凡几,倒背如流的只怕多不胜数,又有几人真能占卜到事情真伪。”

你能?陈若澄瞄了她一眼,心中腹诽着。虽然对方这段话倒是确实有点道理,可对方并没有展示出自己在占卜上的过人之处来。

“你可知我为何进来就知道你的名字?”姜子妍露出一丝得色。

陈若澄这才想起,对方刚进来的时候报出自己名字时,用的肯定语气,并非是疑问。但他更是有些不屑了:“你报名的时候可以在许仕林那里的登记册上看到我的签名,这有什么奇怪的。”

姜子妍微微一怔,又说:“没关系,我再说说你的情况。陈若澄,余杭人,弘道元年生。自幼父母早亡,少时在陈氏族学,小有才名,家中皆以为是麒麟儿。当然,这只是井底之蛙的看法。在余杭陈氏,你确实读书不错,放眼整个杭州嘛,哈哈。你的跟脚,我都说得没错吧?”

“都对,可是这不是很容易打听的吗?”陈若澄并不觉得对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人生有两次剧变。第一次剧变在你五岁之时,第二次剧变则就在今年惊蛰稍后。陈氏族人大抵能看出第一次,但是我能卜到第二次。”姜子妍依然充满自信。

陈若澄脸色微微一变。姜子妍口中的五岁剧变,他还没有穿越过来,不知道是指什么,原主的记忆里似乎也没有相关记忆,无从判断真伪。但是今年惊蛰后两天,恰是他穿越而来的日子。若是对方能说准这点,或许真有一点道行。

姜子妍又收起铜钱,再次洒出,然后愣了许久:“这倒是怪了。你虽然长得还算能入眼,可是却没有什么桃花运。”

陈若澄不知道怎么说好,只是他觉得这个解读担不上对方的迟疑。

果然,女人又接着说:“但是你似乎已经娶妻。你妻子似乎和你没有关系。等等,我再想想,这是什么天选命格。”

陈若澄皱起眉,若说另一个自己说他有娘子,但是他又完全不记得这件事,那么这卦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转念又一想,什么已经娶妻,但是妻子没关系的事情,这种牛头人的故事他前世倒是极为常见,也不算什么。这么一想,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姜子妍接着说:“姑奶奶之前只算出能助我修行的弟子将在这万松书院,但昨日下午你在此施法,我在千里外卜算到,便知你已经到了书院,所以才今日特来以书院新入弟子的身份来相会。”

下午施法?说的是他梦中考试的事。陈若澄不禁又信了三分。只是他立刻找到了漏洞:“你昨日不在此处考试,怎会被招入书院?”

姜子妍微微张嘴,然后是一阵冷笑:“姑奶奶用的是武家姻亲子侄的名义,想到哪里读就到哪里读,还需要考试?”

武家可算是皇族,而且恐怕是历史上大一统帝国里最无法无天的皇族。若真是武家姻亲,还真没人敢不买账。

看着陈若澄彻底无话可说,姜子妍笑了笑:“这下知道姑奶奶的能耐了吧?拜师吧。”

“不拜。”陈若澄再次给出同样的答案。

姜子妍长大嘴,沉默片刻才说:“这又是为何?”

“我说过,我有师尊了。”陈若澄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毕竟自己这般油盐不进,对方几次冷脸,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火来。

不过这倒让他更不担心了。

所谓更不担心,不是蹬鼻子上脸的意思。而是他愈发觉得对方图谋不轨了。否则有必要这么死皮赖脸吗?你看隔壁的法海,收徒何等暴躁,一言不合大威天龙。人家那才是真心收徒……好吧,也不太真心。

可你连不太真心的都比不过,这也太拉了。

“你那师尊都不见了,已经死了都不一定。”

陈若澄面色一沉,伸手一推:“且停,我陈若澄天生重孝,不想有人再说我师尊半句不是。”当然,这只是托词,他对那位印象都没有、也似乎没有在其身上学到任何本事的师父可没什么爆孝的想法。

姜子妍居然愣了一会,小声说:“姑奶奶……嗯,我,这是我的不是。就算你拜过师,再拜我为师,又有什么不可呢?你读书读了这么多,蒙师、经义老师、诗赋老师、算学老师……难道没拜很多老师吗?你有师尊,和你再拜我为师,有什么关系呢?”说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看来也是临时想到这么个理论的,所以颇有些自得。

陈若澄看来也是没有在这上面继续咬定的理由了,于是他一摊手:“就算我有拜你为师的充分条件,可是我有什么好处?”

“充分条件?”姜子妍低声念了一遍,倒是没有在这上面纠结,“你可以学会法术啊。你要什么好处?”

“是你需要我拜师,因为你说拜师可以助你修行。可是我拜师有什么好处?我读书考一个进士不挺好吗?我学法术做什么?我又不想长生不老。”陈若澄先把理由封死。

“你想要救人,就凭你凡人之躯吗?”姜子妍一把抄起桌上所有的铜钱,不解地说。


“我想要救人……救……什么人?”陈若澄终于失去之前一直维持的超脱之感。

只是姜子妍并没有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反倒是一脸诧异:“我怎么知道你要救什么人?我只能卜到你要救一个对你非常重要的人。而且这个人不是凡人,就凭现在的你想要救他,肯定不可能。对了,这个人似乎是个女人。”

陈若澄吞下一口唾沫,他现在对姜子妍的占卜再无半分怀疑了。只是对对方的实力,他还是有所保留。毕竟,他学一手占卜来做什么?

于是他下意识仍想回绝几句:“其实我也会一点点仙法的。我昨日不就做过法了吗?”

“说来,你的仙法是干什么的?”

陈若澄沉思一阵。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梦中考试是个什么技能。怎么使用,使用了可以做哪些事,他一概不知道。感觉像是一个随机的被动技能。说起来还真没占卜好用。至少占卜,可以出门前来一把,“今日忌花钱”。然后把结果出示给娘子,又节约了。

对了,他好像没有娘子。或者说他不认识我娘子。那没事了。

于是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的仙法可以用来考试作弊。”

“就这?”姜子妍闻言一阵嗤笑,让人怀疑她的灵魂是某网友穿越。

他决定说个高端一点的:“我可以分出一道神魂。”

姜子妍停住笑声,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嘲笑:“可你是凡人之躯啊。你怎么可能练出阴神甚至于阳神?”

陈若澄完全听不懂,但是也知道对方大约涉及到的理论是诸如元神出窍之类的。

姜子妍忽而一笑:“我懂了。你一直推三阻四是怕姑奶奶不够强。天上我不敢夸,此刻杭州地界内,没有人能强过我。”

若是陈若澄没有判断错,现在的杭州地界内,还是有些高人的。胡媚娘这样的实力难以界定的不论,蜈蚣精的爹金钹法王、金山寺的法海、雷峰塔下的白素贞可都不是简单的小角色。而且,西湖边搞不好还有另一位大能在隐居。

瑶池玉兔胡媚娘,她在假扮天竺国公主的时候,可并非什么善男信女。能在孙悟空手上走几招的妖精,说不定此时冠绝杭州也不一定。只是她在许仕林面前又像是弱鸡,不知道是跌落了境界还是在表现茶艺。

略一分神,就看到姜子妍将袖一扫。他只觉眼前一亮,原来两人已站在了外面的院落里。姜子妍右手捏起一个剑诀,清喝一声:“呀。”

只见她背后腾起一个燃烧着的半身鬼神法相。她站立不动,双手合拢,双眼轻合。然后全身衣袂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劲风吹得蹁跹而起。

这股风从陈若澄身上吹过,他只觉全身一轻,似乎地面失去了对他的束缚之力,略一错愕,自己已是浮上了半空,就处于姜子妍身后法相的肩膀之处。

此刻他腾于书院上空十来丈的地方。若是在他前世,随便一个住宅楼也有这么高,这个位置是不可能获得任何好视野的。但此刻的建筑多以三层以下的矮房为主,他倒是因此可以远眺到大半个西湖的景色。

“看好了。”

不等他有何惊讶和感慨,法相伸手在空中虚抓一把。只见柳堤上一颗柳树被拔了出来。

好一个姜子妍倒拔杨柳。

陈若澄急忙说:“姑奶奶,收了神通吧。”

话说这不是找事吗?十来丈的烈焰法相,然后她飞到半空,隔着百丈拔杨柳。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啊。这姜子妍什么来头啊,行事如此张狂不羁。

她张狂不打紧,可陈若澄不想张狂啊。他连自己的秘密都要用自我催眠的方式让他不敢暴露出来,就是怕被“他们”知晓。

明明是猥琐发育的局,一下子就给打成不服就干的热血局了。这画风不对。

姜子妍双目一睁,剑诀分开,低吟一声:“消。”

陈若澄顿时觉得自己从高空坠下。下一刻,他被姜子妍一个公主抱搂在怀中。

“现在可以拜师了吧?”

“师尊,我们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待会有人找我们麻烦怎么办?”这一次,陈若澄倒是从善如流。只是顾虑仍未消失。

姜子妍将他放了下来:“无妨,我当然有障眼法了,一般人看不到的。刚才我只感到六道目光注视,包括城隍土地都没察觉到我们。问题不大。”

六道?陈若澄吸口冷气,比他想到的大佬还多。这还算问题不大吗?尤其是其中多半包括了法海那秃驴。好吧,许仕林,不是不帮你,实在是师尊打草惊蛇。

嗯,打草惊蛇是个成语,和你妈没关系。和你小姨也没有关系。

姜子妍又是长袖一扫,两人复归于寝室之中。她笑吟吟地说:“既然你已拜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姑奶奶。”

“师尊,我们这是个什么门派?”陈若澄想了想,先问问背景,以后看有没有自报家门吓退敌人的可能。万一这个门派比“他们”更可怕呢。

不过,他想要的万一显然没有出现。姜子妍背负双手:“我们还要什么门派?就我们两个人。要不我们现在取一个?”

好个破落户。他轻叹一声,又问:“师尊,你说你小时候家里穷,和现在是武氏姻亲,哪句话是真的?”

“都是真的啊。话说武三思武承嗣小时候家里也很穷啊。有个穷亲戚怎么了?做人不要这么忘本。这是姑奶奶给你上的第一课吧。”

好吧,吾爱吾师,因为吾师居然教吾做人真理。

“那师尊,我今天入门助你修行,你是不是可以给个什么见面礼。随便什么法宝就好了,我不挑的。”他才不关心武家的发家史,他只想知道这个姜子妍现在到底有没有钱。

姜子妍颔首:“不错,姑奶奶原是没想到。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就给你一个法宝吧。”

陈若澄双目渐圆。早知道师尊大人美艳强大又富有,还这么好说话,他之前完全可以纳头便拜的,何必折腾半天。

姜子妍又说:“不过我现在也没有法宝。就先欠着吧,等我有了法宝再给你。本来说给你点银钱,想了想,修行之人拿钱来做什么。”

陈若澄舔舔嘴唇,瞪着这个便宜师傅,很想看出她这是真呆还是装傻故意耍自己。不过由于她眼中并没有出现任何智慧的光芒,很难揣测她的内心。

“师尊,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一见面我就想问你了,你和姜子牙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我师伯吧?”

姜子妍沉下脸:“没关系。为什么都这么问?这破名字,让人把我和个死老头联系在一起。”没等陈若澄继续说什么,她抢先说:“好了,说来说去都是无聊的话。回到我们的正事来,你想要学姑奶奶的什么本事?”

“师尊最强的本事是什么?”陈若澄略一沉思。

姜子妍颦眉凝神稍许,摇头说:“我最强的本事你学不得。不是我不教你,这只能女子练。”

不会是葵花宝典之类吧?陈若澄连忙点点头,示意自己绝无想学的意思。

姜子妍又想了想:“你既然喜欢炼化分神,不若我就教你这招吧?你可愿意?”


陈若澄下意识想要拒绝。

因为他已经会这一招了,一个人没有必要学习已经学会的东西。

然而他说出口的却是:“好。”

他之前那样真的算是会了分神吗?大约只是掌握了一点皮毛吧。小学数学满分,并不代表没有学习中学数学的必要。

就算他实则分神已经融会贯通,可是他现在已经被自己催眠来不知如何运用了,这不四舍五入约等于不会吗?所以重学一遍,便于他快速回忆起这样的法术也是好事。

他有一个预感,他需要尽快变强。自己的分身出动来找他,明示了他要救老泰水这件事,又暗示了有人不希望看到这一点。显然这是告诉他还不够强,同时也明确地告诉了他,他现在最强的手段是什么。当然就是梦中分神这一招了。

至于时间的紧迫性,只看另一个自己留下的字条就知道了。他交代了三件事。若是这些事不着急,他完全没有必要交代三件事,可以先给出一个小目标。完成小目标以后再徐徐图之,有何不可。

同时抛出三件事,那就是三件事都不容耽搁。

倒不是他思维缜密,这不过是他对他自己足够了解。

姜子妍见他点头,立刻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看来不光他急,这位便宜师尊也很急。

姜子妍并不是征询意见,所以不等他所有回应就说:“你可知道,以前有个皇帝手下有个大臣叫魏征。”

陈若澄微微一怔,有些诧异。这所谓的“有个皇帝”就是唐太宗呗,这不是常识吗?为何用有个皇帝来表述。

姜子妍见他不答,继续说:“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你还没出生。说起来,还是唐僧狗师徒去取经之前的事了。”

陈若澄的诧异感更强了,这不就是几十年前的事吗?更何况这和还没出生有什么关系。要是他说他连九百年前的皇帝是秦始皇都知道,这不让师尊大人惊呆?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注意到刚才那段话的真正关键词。

唐僧狗师徒。

与唐僧师徒的关系恶劣。

这个师门太糟了吧。师尊显然于是取经四人组是敌非友。那么显而易见也就和四人背后的诸天神佛大佬也是敌人。

且不说天上那些养宠物养坐骑的。单说这四人组的老五,白龙马,西海龙王三太子。此刻放到杭州来只怕也是无敌。什么法海白素贞比起他根本不够看。

沙和尚至少十倍战力于白龙马。猪八戒估计像姜子妍这样打二三十个不成问题。背后还有天地间物理第一档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这哪是拜师啊,简直是拜别人世。

好在他本来也对师门没有任何感情,他一出来就是贪图美女师尊的法术,本就是图谋不轨。

听说要救娘子,原以为是难度是大相国寺。后来听说有“他们”的存在,以为难度是兰若寺。再后来因对许仕林心存同情,以为难度是金山寺。现在再看,这是要往小雷音寺的难度上引,搞不好也可能是大雷音寺。

最关键的是,与四人组的五师徒为敌。合着,反派竟是我自己?

姜子妍却不知道他一瞬间思绪已经发散出这么多东西,只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也只以为他不认识那个皇帝和魏征而已,便说:“魏征便会一招,梦中杀人。严格说他用此法斩杀了一条龙。姑奶奶也精于此法。在我们这一门了,这一术叫做如梦令。”

魏征杀龙之事,陈若澄当然知道。这是整个西游记故事的起源之一。

说的是泾河龙王与袁天罡的叔叔袁守诚打赌。为了赢袁守诚,泾河龙王私改了下雨的时辰点数,触犯了天条,被天庭判以斩刑。

监斩官便是赫赫有名的魏征。泾河龙王向袁守诚求教,被告知只有李世民可以救他。于是李世民约魏征下棋拖住魏征。谁知魏征居然在棋局中睡着,梦中斩了泾河龙王。

龙王死后不服,冤魂吓死唐太宗。后阎王又送太宗二十年阳寿。再后来太宗请唐僧开坛讲法,引来观音指点大乘佛法。这便是西天取经的根源。

不过,陈若澄并不认为魏征有多强:“魏征这监斩官,只需要到场吼一句午时已到就可以了吧。也不算什么厉害招式。”

姜子妍又是一声嗤笑:“你当这是凡间的监斩么?龙王被斩之前还可以去见算命人和皇帝。他可是并未被限制自由。而且魏征时辰一到就要执行斩刑,若不是实力碾压,狗玉帝怎会给他这个职责。”

关键词:狗玉帝。

这是什么举世皆敌的节奏。

陈若澄忍不住问:“师尊,唐僧师徒是看不惯我们还是……”他还是和谐的使用了我们这个词,暗示自己和师尊是一路的。

“有仇。”姜子妍截然说。

陈若澄呆滞地颔首着,又问:“那玉帝和你……”他没有再用“我们”这个词。这种情况,谁愿意和她是“我们”?

“有仇。”姜子妍又一次打断他。

他原以为大家只是有点矛盾,总归不太致命。这一来就是宿仇,这可就有些骇人了。沉默一阵,他小声问:“你有没有朋友。”

姜子妍几乎没有思索:“没有。”没等他插话,她又说:“对,没有,那个女人不算。”

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这什么六亲不认的天煞孤星?

“那有值得信赖的人吗?”

说到这里,姜子妍眼光潋滟,脸上显出一丝温柔:“有的。三界之内,没有人比他更好。若是他肯帮我……收你为徒就是他帮我选定的,他一定会帮我的。”

总算还有大佬肯护佑她,陈若澄觉得稍稍没这么紧张,小心翼翼地问:“他,是谁?”

“我的师尊。”姜子妍抿嘴笑着,目光没有对焦地落在远方的虚空之中。

“之前你不是说我们门派只有我们两人吗?”

“是啊。因为我的师尊不肯告诉我他的门派,让我自己开宗立派。我当然要听他老人家的。对了,我们门派既然是我师尊,也就是你的师祖授意给我的,就叫祖授派吧。”

取名方式随意得令人发指。不过这便宜师尊没读过书看起来是真的,不能在这上面指望太多。

陈若澄关心的是:“敢问师祖姓甚名谁?居哪个洞府?是何方仙家?”

“不知道。”姜子妍轻叹一声,低声说。

“不知道?”陈若澄有些迷惑。就算是足够的神秘的菩提老祖,真实身份可能另有其人,但好歹有个对外宣布的名号。

姜子妍歪头看向窗外的天边:“他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不过,他俊逸非凡,笑颜如玉。为师从未见过如此出尘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没有使用姑奶奶,而是使用为师来自称。大约是因为谈到师祖的缘故吧。

只是帅有什么用?帅有不能当刀砍。他又问:“他修为如何?”

“修为?应该还行吧。不会比我差太多。”

“咳咳咳……”陈若澄差点没被呛死。姜子妍这打白龙马都悬的水平,师祖比她还弱。那说起师祖,她还一脸憧憬的姨母笑,是几个意思?这师尊就是个颜狗。

拜托,这是实力为尊的神话世界。颜狗能当刀砍吗?

再一回味,师尊说师祖是三界最好的,不是三界最强的。原来是这个意思。话说这师祖到底是教了姜子妍什么靠谱的神功,还是纯粹靠着小白脸挑拨了一下她。

越来越觉得自己拜师这一步实在是走差了。

虽然姜子妍比起他确实强太多,可是放眼三界,也就那么回事。再加上不知道招惹了几多大佬,感觉得不偿失。

“而这如梦令,就是你师祖传授给我的。”姜子妍忽然敛住眼中柔意。

“下面就是口诀,你且听好。”


陈若澄现在反而不慌了。

虽然乍听到这破师门树敌无数,心中曾一片哇凉。可平心静气下来,他觉得实在没必要。他只是跟着姜子妍学艺而已,又没起誓为师门冲锋陷阵。

再说了,就算得罪的那些人真打上门来,他立刻弃暗投明,当好污点证人戴罪立功就好了。

虽说听起来有些无耻,可这是真实的神仙打架,他一个凡人为之奈何?抱好大腿,最多也就是两家姓……两姓家奴而已。

在想通这一层以后,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姜子妍的目光。

好在姜子妍教授口诀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

认真但不靠谱,可能也是这个时代老师的通病。根本没有互动也没有反馈,就跟背书似的一个劲自顾自说,也不管听得懂听不懂。

陈若澄都不敢插话,生怕记掉了某段。

在教完口诀以后,姜子妍又捏出一个手诀:“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如此这般,‘梦’。”最后她清吟一声,全身立刻僵直起来。

陈若澄略一错愕,便看到桌上的葡萄飞了起来,然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剥开,又递到他嘴边。

接着在他面前缓缓显出又一个姜子妍的身形。与跪坐在桌案前石雕一般的那个姜子妍相比,显然这个分身生动许多。

姜子妍美目巧笑,柔声说:“为师专门为你剥的葡萄,你倒是吃呀。”

陈若澄一口将这个并不太好吃的葡萄含到嘴里,小声说:“师尊,你这算是什么?能再详细讲解一下吗?”

说到法术,姜子妍又认真起来:“这是比较低级的方式。我现在展示的是阴神。并非是分出神魂,而是阴神离体。所以你看这原身也就陷入了休眠之中。”

陈若澄微微颔首,这种状态他当然是知道。孙悟空在五庄观就是魂魄离体在两个童子当面毁了人参果树。八仙之首的铁拐李也是因为魂魄离体,结果肉身被童子提前烧掉,才不得不附身一个死去的跛脚乞丐。魏征大约也是这样。

“阴神之上还有阳神,阳神之上还有元神。只有达到元神的境界,才能同时操控本体和分魂的地步。你先别想这些。先练好阴神吧。若是资质正常的话,练个十年,你应该就能练好这一层。要想像我这样随心所欲把阴神之身显现出来,大约再要十年吧。所以从现在起,你别睡觉了,就用修行代替。为师需要你尽快炼成这一境界,才能助我修行。”

这就需要二十年?陈若澄有些无法接受。二十年后,那位娘子的母亲都可以等到自然死亡了。除非她老人家和白素贞一样,也不是人。

而且听另一个自己的说法,应该没有二十年可以用来挥霍,也许危机就在须臾之间,最多不好超过一两年。

不过这阴神到底是什么实力?魏征、铁拐李、孙悟空,这三位之间的战力差距太大。

于是他问:“炼成阴神,可以飞天遁地,踏碎凌霄么?”

姜子妍眉头一挑:“收一个读书人当弟子最大的好处是,本事小小,说话吊吊。至少说出来的话还是比我强的。只是你莫要想多了。阴神状态下,只会在原修为的基础上加成。你原本的实力几乎没有,即使炼成阴神也就是一个厉害的凡人而已,比起不入流的地仙之类还差得远。当然,你这十年间,修为本身也会成长,或许勉强可以担得上人间无敌吧。”

用陈若澄的脑袋更容易理解的方式,阴神大约是一种外功,并不增加内力。

陈若澄脸色有些纠结地问:“这真要十年吗?”

“姑奶奶不是说了吗?资质正常要十年。换成天资卓越的,也许一个月就可以了。姑奶奶也非卓著之辈,也只用了大半年而已。”说到这里,姜子妍虽然表现得很低调,可脸上流出的神采还是让人看出她这是在凡尔赛。

想到姜子妍有一阵没有自称姑奶奶了,现在她忽又这么提起,陈若澄顺口问:“哦,那不知师尊今年多少岁了?”

姜子妍清清嗓子,朗声说:“姑奶奶今年八十岁了。”

八十岁?在凡人之中那真是老奶奶了。不过换成仙人,这给人当个童子都还不够格。也就是坐骑的命。想到这里,他不免稍稍邪恶了一下,又立刻打住。

就这么一个小丫头口气倒是大得很。取经四人组和玉帝都是她仇家。不过这样也好,祖授派反而没什么危险。这就相当于幼儿园小班的学生走出来对重量级拳王和美国总统说,他们是他的仇家。大家只会一笑了之,并不会真正赶尽杀绝。

他鄙夷师尊的时候,倒是从来没想过,他自己更是个二十岁什么都不会的凡人。

“那你现在开始修行吧。也让为师看看你的天赋。看看命中注定会成为我姜子妍开山大弟子,卦象里说将会助我达成心愿的人到底是何等的天纵奇才。”姜子妍折扇再次横出。

陈若澄立刻盘坐在了自己床上,五心朝天。

尽管陈若澄对师尊并没有什么敬意,甚至觉得她有点呆。不过,他此刻倒也是希望自己如她所愿。甚至还有几分小期待,毕竟史上哪个穿越者不是万中无一。

就在他将要运起口诀之时,姜子妍忽然问:“我刚一出现在你面前,你似乎就知道我是女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若澄睁眼看着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倒是想知道,怎么才会看不出她是女人。这比电视上三流偶像剧的女扮男装还敷衍。别人只怕不是看不出,而是碍于她武家姻亲的关系不敢直说吧。毕竟这年头,武家横行无忌,睚眦必报。

相比之下,他差的应该是城府,居然学不会装作认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只得隐晦地提醒:“因为,我有眼睛。”

“眼睛?这么说的话,你要是像那杨戬、孙悟空,倒也是奇才。即使是有他们十之一二,也算是我祖授派有幸。”姜子妍显然想岔了,居然还微微颔首起来。想来她以为的是,眼睛有什么看穿虚实真伪的天赋。这恐怕也就是她这个问题想要的回答。

陈若澄微微皱眉,对自己摊上这样的师父只能默默叹息。虽然师父的智商并不是教育水平的决定因素,但也至少应该有极大正相关。

他开始按照姜子妍所说,摒弃心中杂念,脑中开始默念心法口诀。

渐渐地,他感觉到一道道气从全身各处开始朝着丹田之处聚集。感觉上是气,事实上这就是所谓的“神”。这也就是所谓阴神凝聚的征兆。

仿若隔绝了时间与空间,他整个人陷入一种虚无的超脱之中。他仿佛升腾在数丈之高的天空之上,睁开他如同金色旋涡一般的眼睛,俯瞰着下界自己在一片玄色混沌之中盘腿而坐。地上的那个自己全身散出半寸赤色柔光。

飞升而起的那个自己,举目在这混沌里环视一圈。两道金芒从黑暗里扫过,在与黑雾接触的边缘似乎点燃了什么细小的东西,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青烟悄然升起,又复归于浓郁的玄黑之中。

然后在扫过某个极黑之处时,似乎能看到此处隐藏着什么。

陈若澄心中一凛,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坐在床榻上,迎上姜子妍既是期盼又有失落的目光。

女师尊情绪不稳定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从入定中醒了?是瞬间练成了?还是根本就没任何天赋?”

他想了想,只觉自己刚闭眼了一会儿,其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任何事发生。只得尬笑一声:“不是,师尊,我是想起一个问题。我们不吃晚饭的吗?”

下一刻,他被师尊隔空住起。接着,宛若西湖岸边的某棵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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