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林夏大学图书馆。
金寰宇在图书馆附近晃荡，先是检查了大楼内裂缝，又看了几处碎掉的玻璃痕迹，还从一堆玻璃碎屑里找到几根细长的发丝，随手绕起来放到内衣口袋，完全没按流程把可能有关的物品先用密封袋装好交给负责档案的记录员。
很快，这位警司就失去兴趣，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后，忍不住苦恼的直摇头，关掉步话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发呆。
距离收队还要一个小时，时间漫长。
下意识拿出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金副组长，您这是在喝酒吗？”
一道干练带着质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金寰宇转过身，熟练的拧上瓶盖放回内衣口袋，并不介意被对方看到。
“天气太干燥，喝口水润下嗓子。”
这位女警官身材中等偏瘦，比对面的金寰宇要矮两个头，头发扎成单马尾，黑发褐瞳，五官秀气。
如果不是这身黑色的警察制服和胸前的身份铭牌，别人还以为是学生。
胸前的铭牌写着名字和衔级：周许，二级警司。
六镇属于独立的执法机关，权力比一般警察更高，但同时也在警察系统内挂职，因而六镇的职务级别依旧沿用警察的五等九级:
警员（干员）、警长、警司、警督，每等各分两级，以及最高级别的总长。
各镇组长基本是警督，副组长基本为一级警司或二级警督，各组往下的各分队队长一般是警长，少部分表现突出譬如周许这样有机会晋升至二级警司。
这也是预备接班副组长的信号。
“那这酒精味道是怎么回事？”
周许丝毫不给金寰宇这位上司面子。
”酒精风味饮料，想要的话我可以分你一点。“
金寰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假话。
周许不再和金寰宇纠结这里面是酒还是酒精风味的饮料，转而说道：
”现在这里不止我们这一镇在这，怀朔镇的人也在。您要是再这么散漫不作为，本该是我们负责的问题给怀朔镇那边抢先了，到时其他各镇怎么看我们，总长又会怎么看我们，我很担心我们的怀荒镇的能力受到质疑。“
周许话里虽然带着敬称，但语气却相当不客气，话里话外几乎在明示对金寰宇的不满。
金寰宇不以为意，反而意外道：”我还以为咱们六镇是一个整体不分彼此，原来还分各个山头的吗？“
见对方不说话，金寰宇又挤出个笑容，话锋一转：
”再说了，这里都不知被翻了几遍，能找到的东西早就找到了。“
周许闻言转而质问道：
“现场残留大量非凡气息逸散的痕迹，很可能是当晚有非凡者失控发生内爆，这么大片痕迹光是清理没一个星期都弄不干净，很多痕迹也会被内爆的冲击干扰，身为警司，你怎么能在未经调查就断定这里已经没线索了。”
“因为这不是内爆。”
金寰宇轻飘飘一句打断。
“不是？”周许反问。
金寰宇从口袋拿出那一缕发丝，口中说道：“你也是非凡者，失控会怎么样，你再想想。”
周许自然清楚失控的结果，实力达到较高层次的非凡者一旦陷入失控，身体的非凡力量变得紊乱不受控最直接的可能是产生内爆反应，不受控的非凡力量产生在体内聚集，最终失控爆炸，威力堪比一次定向爆破。
初始看到大楼墙面被震碎的裂纹时，包括周许在内，六镇里大多数人根据经验下意识认为这是内爆造的结果。
周许很快想起，除了内爆之外的另一种极为罕见的可能。
侵蚀。
除了内爆，失控的非凡者在某些原因没越过内爆这一阶段。
比如非凡之力耗尽，不足以产生内爆。
看似挺了过来，但这下场更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内爆。
撑过身体内爆的，必然陷入侵蚀状态，原本掌控非凡力的身体反受非凡之力冲击反噬，神智受损自至彻底退化为只剩本能，身体受侵蚀影响异化为怪物。
金寰宇将那那缕发丝递给周许。
周许拿过发丝放到手掌靠近检查，一下意识到这其中的诡异。
与其说这是发丝，不如说是兼具纤维质感的生物，轻轻揉捏，甚至还有肉类质感的弹性，就像一截断掉的虫子。
“这样问题就麻烦了！”周许表情一下变得严峻：“我们必须要在异化完成之前尽快找出来控制，在林夏这样的大城市，一个如此可怕的侵蚀怪物，造成的破坏是难以想象的。”
“倒也不难找，至少已经排除这个怪物不是男人，目标少一半。”金寰宇补充道。
周许将这缕发丝展开，用手臂量了下，有小臂三分之二长，下意识点了下头说道：
“当晚这里出现了七个人，有两个女性，好在总长那边给的消息已经包含了这里面六个人的资料，正好两个女性的资料都包含在内……”
“哪五六个？”金寰宇突然打断问道。
周许一下愣住，完全没想到金寰宇会这么问，反应过来生气道：“这些资料早就有报告了，身为副组长，难道您一眼都没看过吗？”
金寰宇眼珠一转：“这个嘛，我当然有看了。不过你应该理解，内容这么多，难免有些地方会忘记，你可以现在跟我说下，就当加强记忆了。”
周许看了眼对方，虽然对这个副组长又诸多不满，但还是认真复述道：
“根据报告，算上死者，当晚的七个人里能确认身份的有六个。
死去的图书馆管理员黄范，表面是林夏大学的图书馆管理员，从总长那边给到的资料，此人还是邻国茵兰·卡兰德方面策反渗透的人员，长期盗取研究资料作为中间人帮助卡兰德和国内某些企业以及团体的交易，一直是总长那边有人亲自跟进，原本准备收网了，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被杀。
当时和他交易的两人，一个叫韩烈，这家伙曾经绑架富商，先前交给怀朔镇的楚逸负责抓捕，后来移交给地方监狱看守，半年前越狱跑了，也因为这个怀朔镇才会参与和我们联合行动。
另外一位叫罗成，这人之前没有犯罪记录，其他信息很少，之前几乎找不到在林夏的活动记录，如果不是这次，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非凡者。
还有的就是那个失踪的学生秦舞阳，从现场残留的痕迹来看，秦舞阳很可能也受到影响成为非凡者。”
金寰宇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秦舞阳会被带走了。
“剩下的三人，其中一个只知道外号叫红皇后，资料为绝密，从来没发现任何活动痕迹。
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女孩，基本可以确定是红皇后的子体，即红皇后的另一半。
还有一个不是非凡者的普通人，我们一点痕迹都没发现，只能确认这人是林夏大学的学生。”
“那个在场唯一一个不是非凡者的普通人？”金寰宇问道。
这句话自然也包含了“为什么”的意思在里面。
周许表情严肃道：“是的，按总长那边给的消息，他应该死了才对，没有任何理由还活着。”
“但现场除了这个图书馆管理员的尸体，找不到其他死者。”金寰宇回忆起不久前看的报告，补充道。
“不仅是人消失了，关于这个人我们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发现，其他四个人的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些痕迹，唯独两个人一点痕迹都没有，一个是逃走的红皇后，另一个就是这个学生。”
“所以呢。”
金寰宇故意引导开了个头，等周许继续说下去。
“红皇后没理由费这么大功夫帮忙隐去痕迹，我怀疑……”周许顿了下，摇了摇头接着说：“也不能说是我怀疑，现在很多人都认定了，这个我们还不知道身份的学生，很可能是红皇后的眷者。”
“很多人？”金寰宇觉得奇怪。
“明面上，现在公众只知道这是一起谋杀失踪，但暗地里，现在很多组织和个人非凡者都认定这人是红皇后的眷者，都在找他，通过他找到受伤的红皇后，掠夺红皇后的非凡之力。”
“哈，这还真是有意思。”
金寰宇突然笑出声，一下打断周许的思索。
周许绷着脸严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金寰宇赶紧甩了下手道：“不是你说的事情好笑，是我突然想到，所有人都在找这个别说名字，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目标，反倒是另一个叫秦舞阳的学生，现在却没人在意他的死活，你说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周许脸色缓和了些，正好步话机传来其他位置队员的问询是否还要继续搜查。
不等她回话，金寰宇立即打开步话机通知各小组结束搜查收队。
副队长已经发话，周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上金寰宇。
下楼时她继续就刚才的话解释道：“不是没人管那个被抓走的学生，现在搜查工作交给学城区地方警局负责，况且要找到这个抓走的学生应该不难。”
走在前面的金寰宇回头看了眼周许，没问周许是怎样确定秦舞阳的位置，略作思考后说道：“当晚在图书馆的就六个人，他们很可能都见过面。反正其他几个人是谁我们都知道，这个眷者的身份，秦舞阳说不定知道。”
走在后边的周许停顿了下，随后赶紧跟上。
两人坐进同一辆车，负责开车的是组内另一位干员，车载音乐正播放着广播剧，车内还有几个位置空着。
金寰宇朝窗外看了好一会，向坐驾驶位的组员询问道：“知道楚逸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负责开车的组员回想了下，说道：“下午就走了，应该挺久的了。”
“呵，留下自己整组人自己先离开，看来是他那边有要紧应酬了。”
金寰宇说着，又忍不住从内衣拎出钢制小酒壶，抿了一口。
周许听闻，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开口催促道：“通知其他还没回来的赶紧回来走人了。”
短暂等待时间，金寰宇听了一阵广播，发觉自己完全听不懂里边内容，开口道：“这是什么？”
旁边组员接话道：“就学校里的广播剧频道，前天找学生问话调查的时候，不少学生还问什么时候调查结束呢。”
“这么说，这里的学生也关心失踪的案情？”
金寰宇随口问道。
组员笑着摇头：“才不是，广播室就在图书馆副楼那，因为咱们前两天封锁副楼，广播给停了，这些学生就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赶紧走，别碍着他们。”
另一位组员接着道：“难怪这帮学生急着想我们结束调查，这声音光是听着就是享受，难怪能吸引到这么多人，我猜人长得一定也很漂亮。”
一聊到女性，几乎都是男人组成的小队纷纷打开话匣子。
“拉倒吧，嗓音和长相有啥关系，多少声音甜美的长相不敢恭维，我看就是你发情了。”
周围顿时一阵哄笑。
金寰宇望着车窗外，拿出酒壶，仰头把剩下的几滴酒嘬干净，感概酒居然喝光了，正好看到不远处走过的刘守真。
他还记得刚来时自己还没酒醒，撞了下这个学生。
没了之碰面面时那不明显流露谨慎和忧心，现在更多的是麻木和迷茫。
“看来这个学生遇到不小的麻烦。”金寰宇心想。
眼看越聊越热烈，周许心底一阵烦躁，喝道：“有完没完，还走不走了？”
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