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绵绵,岑舒用黑色的大衣裹住自己,陵园更显萧条许多,只有黑色一片和树上枯黄的叶子。
细雨下,她撑着黑色的雨伞,戴着墨镜,瞧不出神情,远看过去,有种苍茫之感,逼仄的冷空气里压了一层,重重得压在了她的心口。
许久,有人叫住了她。
“岑舒?”
那道女声叫得不太确定,“岑舒,是你吗?”
脚步声渐近,那人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岑舒,真的是你。”
韩妮岑和她一样撑着雨伞,与之不同的是她手中捧着一束鲜花。
岑舒侧目而视,淡淡道:“韩妮岑。”
对于岑舒的冷淡,韩妮岑并不介意,反而笑道:“怎么突然回国了?”
陵园本显凄凉和阴郁,又是在这样一个细雨绵绵的天气。
岑舒后退两步,离墓碑远了些。
她道:“想回就回来了。”
韩妮岑弯腰把手中的花放在岑国平的墓碑前,又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
她直起身子笑道:“爸爸要是知道你回国后还愿意来看他,他肯定很高兴。”
冷风拂过,又摘下了几片树叶。
岑舒看着她的眼睛,唇角勾了抹笑,“是吗?估计是看见你更开心吧。”
毕竟当年出事的时候,可是把所有的救命稻草都给外面的人,丝毫没有考虑到他们母子三人。
韩妮岑摇头浅笑道:“我们都是他的孩子,他当然是一视同仁的,甚至你和岑航得到父爱一直以来也是比我更多不是吗?”
墨镜下,岑舒眼帘垂下,扯了下唇角。
她慢慢出了声,“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先走了。”
岑舒不想在这里勾起更多让自己不愉快的回忆,她转过身子要从另外一侧走下去。
韩妮岑叫住她,“岑舒,你妈妈的墓地呢?”
岑舒顿住脚步,眉心凝起。
韩妮岑看着她的背影,继续道:“我每次来这里,我都是想要不要买两束花,但是很可惜,我一直没有找到你妈妈的名字。”
岑舒回头冷眼看过去,“我妈自然是在她自己最喜欢的地方,你没有知道的必要,也没有资格。”
她的语气不算强硬,语速缓慢带着厌恶的冷意。
韩妮岑眉眼间浅淡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我知道你恨我妈妈和我,但是大人感情的事情,哪有说得清楚的,再说当年爸爸出事的时候,不也是我妈妈一直陪在身边吗?他入狱后,你妈妈可是甩手掌柜,你和岑航更是直接逃往美国,整整十年没有回来。”
一段话,不长不短,岑舒恰巧有时间来打量她一身的装扮。
从上到下都是看不见任何logo的低调奢华,手上的拎包是上一季的款式,作为宁城市当下最受欢迎的财经主播,这确实算是非常符合她身份的打扮,知性优雅的气质。
岑舒淡声道:“所以当年别墅那些字画古董,你们母女应该卖了不少钱吧,要不然应该供不起你这个名媛淑女的人设。”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有些散漫不屑。
韩妮岑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问道:“你和岑航呢?这几年在国外还好吗?”
岑舒装作没有看见她心虚的眼神,瞥她一眼,选择转身离去。
青灰色的天,烟雨朦胧下,岑舒缓步走下一个又一个的台阶,留下韩妮岑咬唇看着她从容又坚定的背影。
为什么消失了十年,偏偏又选择了回来呢!
——
铁门已经生锈,院子里也被落叶填满,墙角堆满杂物,围墙上的水渍斑斑,风雨和时间都侵蚀了它们。
岑舒尝试着推了推冰冷的铁门,居然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只是发出了些被人打搅的吱吱声。
她踩在颓败和凋零的落叶上,有些沙沙作响,没有曾经的喧闹和精致。
宋思源眼神淡漠从二楼看着一直站在院子里徘徊不前的女人。
他出声叫住了她,“岑舒。”
岑舒诧异地抬起头。
她站在原地,冷风袭过,吹乱了几丝头发,好似十年前听见了他大胆在将她堵在校门口时说的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沉沉,眼眸深邃晦暗不明。
他盯着她,慢悠悠地吐了两个字,“上来。”
阳台上,岑舒看着他气定神闲地在每个房间逛来逛去。
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思源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你说呢?现在这是我的房子。”
闻言,岑舒轻笑了声,又转过身子盯着楼下落败的院落发呆。
良久,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扑鼻而来。
岑舒侧目,就看见他在青白色的烟雾那头盯着自己。
她注意到他的喉结明显一滚,眼神晦暗。
岑舒把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谢谢你让我进来看看。”
他靠在阳台上,无人打理已经长到阳台上的树枝在冷风中孤零零地摇曳着,缭绕的烟雾弥漫在半空中。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没什么可谢的,你既然想要买我的房子,那么带你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岑舒扯了下唇角,平静道:“是,但是200亿,我确实买不起。”
一支烟抽完,他淡淡地开口:“嗯,知道你买不起,所以我打算找人来把这里收拾整理出来。”
她忽而扬高了声音,“你要搬进来?”
她说得有些急,对比之前的沉静,仿佛她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宋思源目光落在外面的枯树枝上,“随便装修看看,至于卖掉,也许出租。”
说完,他顿了顿,又回眸看向她,“你要不要租?”
岑舒一愣,片刻之后,她便摇了摇头。
她挽起唇角,“我不想回来住了,只想买回来。”
宋思源不以为意道:“是吗?那很可惜,你买不起。”
岑舒看着他,“我打听过了,这个房子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发生过事故,所以基本没有买家,只有你买下了,所以如果你真的要出售,基本也只有我才能接盘。”
除非他低价出售,否则不可能找到比她更愿意出高价接盘的买家。
宋思源一听,冷呵一声,“我难道在乎?”
岑舒垂眸,不再多言。
他插兜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她,“这些年,在外面还好吗?”
整整十年,宁城人都说她是带着不少钱财出的国,虽然父亲入狱,母亲跳楼自杀,但是岑国平之前就给他们姐弟安排好了出路,要不然也不会一去多年没有回来。
岑舒轻笑着点头,“就你看见的这样,还行。”
她语气悠哉,不咸不淡,轻描淡写地流露出一些忧郁。
宋思源只需一眼就看出了她眼里的阴郁,犹如今日这青灰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