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
秋水银堂鸳鸯比翼,天风玉宇鸾凤同声。
十里红妆,衬映着绕梁不绝的唢呐喜炮,玉樽珍馐,迷乱着达官贵人们的粉袖紫袍,漫天的红霞都恍然不及这婚嫁喜色。
这天原本是个好天。
相府顶顶君子的梁宥礼与太尉府最为宝贝的娇娇女程卿卿,门当与户对,一动与一静,最为相配。
岂料大家还没对这桩婚事津津乐道完,第二日就得了桩变天的事儿。
相府夫人,殁了,听说被烧得只剩了几个爪子。
没错,就是那个昨天成婚的程卿卿!
没几日,又有了件荒唐的事,便是那远在边疆御敌的战无不胜的程大将军,也殁了,说是被前一月新晋的新科状元给害的。
不巧,那新科状元正是太尉府那嫡出的二子,程大将军的亲弟弟。
这事儿出到一家人头上,有人说怕是太尉家遭了什么邪祟,又有人说,粗蛮骄纵的程卿卿哪能配得上相府独子,怕是得罪了皇室那些个公主郡主。
不论如何,程家的辉煌是得落了灰了。
“梁宥礼,为什么……”
喉咙因被浓烟与烈火灼烧呛痛得难受,根本发不出声音,布满血丝的杏眸充斥着满腔的怒意。
可绣满蚕丝金线的名贵婚服遇火灼烧得更快,像一条迅猛可怖的火蛇缠绕禁锢着女人的身体,连带着满发的火光。
她困在讽刺的红色婚房里,瞳孔里却倒映出火光外依然温润如玉的男人。
“程卿卿,你知道吗?除了出身我从未输过,你真的很好,可惜在你心中,你们程家那些所谓的人中龙凤却永远比我好,我想过与你过一辈子的……”
梁宥礼抬手,轻轻地摩挲着手里温润的软玉,指腹揉搓着那小小的卿卿二字,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来。
再抬眼时,眸底那一层浅浅的温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尽然都是冰冷。
“把玉…还我…梁宥礼”,程卿卿慌了,纵然她只能在地上匍匐,纵然她知道她根本就爬不出这个火场。
她蠢到他偷了她的玉,她都不知道......
“可我必须赢。”
男人的声音依然好听,与平日在耳边哄着的时候别无二致,现在却听起来是无比的刺耳,这是她耳朵里关于他的最后的声音。
恍惚间,程卿卿游走于这世间大地,却发现哪里都进不去。
她看到了素来体健的爹爹一夜白了头,倒在了床榻上。
她看到了那块软玉被交到了大哥手上,作为被诓骗的信物,见玉即卿,疲倦不已的大哥连盔甲都未来得及卸,就闯进了那千箭万刀里。
她看到了察觉不对的二哥亦是看着大哥死在眼前,又被梁宥礼活活生擒,新帝登基后便斩了立决。
都是她的错,是她识人不清,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害得程府家破人亡。
程卿卿想用手抹抹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原来纵然她再怎么真诚,也会被别人当垫脚石算计进他的宏图大业里,原来一切念念不忘的笑容真心,都可以装得这般真。
程卿卿蜷缩着,抱着腿哭到喘不上气,脑子也疼得快要炸裂,全身越来越烫。
她想爹爹了,想爹爹小时候抱着她骑大马;她也想那个从未谋面的娘亲,想听听从她嘴里喊她的名字,“亲卿爱卿,是以卿卿”。
她更想那两个把她捧在手心上,疼她如珠如宝的哥哥们。
哪怕是她吃糖蛀坏了牙,大不了只会把水端到她面前天天督促她漱口,只要她要,就立马又递上她最爱的糖葫芦。
这一生,诚然也不亏了,就是想起那踩着她们程家往上爬的伪君子,有些不甘心罢了。
程卿卿疼得紧咬着牙,想起这还不忘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