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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全集退役后,顶级特工成了女儿奴

骁骑校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退役后,顶级特工成了女儿奴》,超级好看的都市小说,主角是向沫易冷,是著名作者“骁骑校”打造的,故事梗概:打开大灯驶入,下层一片漆黑,雪亮的灯光划破黑暗,易冷停车熄火,打开后备箱,把尹炳松拎出来,拖着走。地下建筑复杂,转过几道门,有一条隐蔽的巷道,两旁是一扇扇铁门,这是预备做设备间的地方,易冷打开其中一扇门,把尹炳松拖进去,回身出来关门,锁死,走人。尹炳松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回比汽车被装了炸弹还惊悚,自始至终对方没吭一声,假设是寻常绑架,不露脸是肯定的,但总得给个要求......

主角:向沫易冷   更新:2024-05-13 09: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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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向沫易冷的现代都市小说《精品全集退役后,顶级特工成了女儿奴》,由网络作家“骁骑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退役后,顶级特工成了女儿奴》,超级好看的都市小说,主角是向沫易冷,是著名作者“骁骑校”打造的,故事梗概:打开大灯驶入,下层一片漆黑,雪亮的灯光划破黑暗,易冷停车熄火,打开后备箱,把尹炳松拎出来,拖着走。地下建筑复杂,转过几道门,有一条隐蔽的巷道,两旁是一扇扇铁门,这是预备做设备间的地方,易冷打开其中一扇门,把尹炳松拖进去,回身出来关门,锁死,走人。尹炳松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回比汽车被装了炸弹还惊悚,自始至终对方没吭一声,假设是寻常绑架,不露脸是肯定的,但总得给个要求......

《精品全集退役后,顶级特工成了女儿奴》精彩片段


……

凌思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瞬间喷涌而出,酸腐的味道充满卡宴内部,她睁开眼睛喘口气,吐了就好多了。

举目四望,自己还在车里,但尹炳松人却不见了,凌思妍实在没力气收拾残局,出门下车,一步步走出停车场,这时手机响了,是阿狸打来的。

“我没事,这就打车回去了。”凌思妍说,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又扶着墙吐了一通,直吐到胃都空了才舒服一点。

出了地下停车场,凌思妍打车回家,到了家里依然是心有余悸,仿佛经历一场浩劫,见她身上沾满呕吐物,神情也很狼狈,阿狸关切地问没事吧,要不要报警?

“你想哪儿去了,就是喝多了一点。”凌思妍说,“我知不知道那些男人怎么那么喜欢喝酒,这不是享受,这是上刑啊。”

“可能这就是男人的战场吧。”阿狸经常在饭馆里帮忙,喝到人事不省的角儿见的多了,比较能理解酒对男人的意义。

“他送我一个包。”凌思妍说,“太贵了我不敢要,等明天让尹蔚然还回去。”

阿狸接过LV包看了看,表情古怪。

“怎么了?”凌思妍觉得不妙。

“我不敢断言什么,但和我妈妈的包不一样,在细节上。”阿狸说,“你看这反转老花的排列,在接缝处没对齐,还有金属件有毛刺……”

“尹蔚然爸爸竟然是这样的人!”凌思妍火冒三丈,灌酒也就罢了,送个包还是高仿的,社会大哥就这水平啊。

她准备等尹炳松再打电话来就狠狠嘲讽一番,可手机始终没有响

……

易冷开着捷达车直奔看好的地方,这是一片无人问津的烂尾楼,名叫金洋中心,占地巨大的灰色混凝土建筑伫立在一片荒地中,如同末世的宫殿,一条空荡荡的断头路从金洋中心前经过,连一辆路过的车都看不到。

捷达车天生适合走烂路,易冷径直把车开进围墙里面,时值冬季,杂草枯黄,他寻到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打开大灯驶入,下层一片漆黑,雪亮的灯光划破黑暗,易冷停车熄火,打开后备箱,把尹炳松拎出来,拖着走。

地下建筑复杂,转过几道门,有一条隐蔽的巷道,两旁是一扇扇铁门,这是预备做设备间的地方,易冷打开其中一扇门,把尹炳松拖进去,回身出来关门,锁死,走人。

尹炳松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回比汽车被装了炸弹还惊悚,自始至终对方没吭一声,假设是寻常绑架,不露脸是肯定的,但总得给个要求赎金的机会吧,所以他摸不清楚路数。

随着铁门的关闭声,一切陷入死寂,尹炳松调整呼吸,因为他脑袋上罩着袋子,嘴里塞着毛巾,所以通气量有限,很容易把自己憋死。

慢慢把气息调匀之后,他试图挣脱头上的袋子,这个不难,把头贴在地上蹭了半天,终于蹭开了,四周依然是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那种,此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纯黑,黑也是分等级的,眼前这种黑,就是毫无光亮的黑,黑到让人绝望。

尹炳松手脚都被绑住,用的是结实的塑料绳,他平时腰带上总别一把折叠刀,但是此刻刀不在,就算在,他也拿不到,绑的太结实,嘴里不但塞了毛巾还贴了胶带,用舌头顶不出来,一切都显示出下手之人的专业水平。

等了许久之后,尹炳松开始展开自救,他挣扎着在室内摸索,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幸运的摸到了管道和角钢,然后他用角钢边缘磨塑料绳,不知道磨了多久,也许三四个小时,也许七八个小时,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感,最后终于磨开了。


对付这种没受过训练的业余杀手,易冷一个能打八个,他不紧不慢侧身闪过,脚下使个绊子,顺手一拽,小伙栽了个狗啃翔,刀也脱手了,他倒是顽强的很,爬过去抓住刀柄,可是后背踩上一只脚,动也动不了。

小伙挣扎道:“你别踩我。”

易冷赶忙移开脚,还道歉:“不好意思,踩疼了么?”

小伙翻身爬起来,满身都是污泥,这后巷的地上实在是脏了点,他依旧握着刀跃跃欲试,一双眼在易冷身上打转,寻找着下刀的位置。

易冷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意图来,便道:“扎哪儿都不合适,上半截全是五脏六腑,扎着心肝肾肺脾都得挂,扎大血管也保不住命。”

小伙说:“那我不管!”这回不敢猛扑过来了,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十几米外,美发屋的后门开了,烟花端着痰盂出来倒,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放下痰盂,抄起门旁的秃尾巴拖把就要上来助战。

恰在此时,易冷有心炫技,一个腾空转体三百六十度回旋踢,小伙子眼前出现慢动作,黑皮裤下面是白色棉袜,上面带一个耐克钩子标志,然后是一只磨损严重的黑色翻盖皮鞋,结结实实砸在脸上。

烟花放下拖把,摸出烟来点上,饶有兴致地倚着门看热闹。

小伙一个大马趴,脑袋瓜子嗡嗡的,这种华丽的回旋踢其实不方便发力,如果是实打实的一记侧踹,小伙估计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了。

易冷走过去,薅着小伙的烫发头问道:“谁派你来的?”

小伙倒也实诚:“不认识,我们杀手界的规矩是不打听客户姓名。”

易冷笑道:“很有职业道德,那杀我的酬金是多少不是秘密吧?”

小伙说:“一部最新的苹果。”

易冷说:“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小伙说:“叔,不是杀你,是扎你一刀,不要命的,要不你让我扎一刀,我把苹果手机给你了,我这头一次接单,不能搞砸了。”

易冷啼笑皆非,这小子少脑缺筋的,为了苹果手机就敢拿刀扎人,得亏遇到自己,如果是别人, 一刀下去哪有个分寸尺度,一条人命,两个家庭就废了。

易冷不太会说教,只会教训,狠揍一顿能触及灵魂,然后送派出所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没等他出手,烟花就抡起拖把打在小伙身上:“我叫你再扎人!还杀手!”

小伙被打的满地乱滚,好巧不巧,烟花一棍砸在他的后脑勺上,登时人昏死过去,纹丝不动,这时武玉梅和小红听到动静赶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

“你打死人了?”小红说。

易冷上前检查瞳孔和脉搏,并没死,只是打懵了,他让小红接了半盆冷水过来,泼在小伙脸上,大冬天的一激灵,小伙醒了。

武玉梅拿出手机要报警,被易冷制止,他先抓着小伙的领子把人拖进后厨,让小红拿一根绳子来把人绑上,绑人是个技术活儿,一般人不会,小红笨手笨脚的只会拿绳子绕圈,烟花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小伙捆的结结实实,而且手脚在背后用绳扣相连,这样越挣扎束缚的越紧。

易冷暗暗陈称奇,这一手可不简单,他在国际关系学院上学时跟战术教官学过,有一种源自民间杀猪匠的捆猪法就是如此,力气再大都挣不开。

小红啧啧赞道:“闫姐,你这一手在哪学的?”

烟花说:“小孩子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小红撇嘴说:“别以为我不懂什么叫SM。”

武玉梅拍拍巴掌说:“都别吵吵,到底咋回事。”

易冷从小伙身上摸出身份证,钥匙,还有十来块零钱,这小子名叫张聪,刚满十八岁,本市户籍,按说这个岁数该上高三,怎么就流落到社会上了,他蹲下拍拍张聪的脸,问他家里还有谁?

“家里没人,我没爹没妈。”张聪说,一脸的无所谓。

“杀手是吧,这个杀手不太冷是吧。”易冷拍拍他的脸,“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么,杀人未遂,妥妥的刑事案件,能判你个十年徒刑。”

张聪说:“那就判呗,我认了,里面有吃有喝,好得很,出来就是有资历的大哥了。”

易冷反手就是一记耳光,脆响,他是做父亲的人,听到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气到不行,因为他能听出来张聪说的是真心话,这世上总有些人小小年纪就领略了人间最深的痛苦,没人爱他,没人教导他,指引他,只有恶人和坏朋友在不断地往歧途上引诱他。

“这人留不得。”易冷说,“留着是个祸患。”

除了小红傻乎乎听不明白,武玉梅和烟花都秒懂了易冷的意思。

“找个空汽油桶,把人放进去灌上速干水泥,趁半夜开到码头往海里一扔齐活,神仙都找不着。”烟花说。

张聪的脸色变了一下,依旧嘴硬:“当我吓大的么?”

武玉梅说:“太麻烦了,还要找空桶,还要买水泥,放冰柜里不好么,拿绞肉机绞成肉馅包包子卖,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处理了。”

张聪的脸煞白,但还是不太相信,看起来很和善的姐姐们怎么会这么狠毒呢。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此时隔壁干洗店的设备已经运走了,武玉梅新买的冰柜搁在后面,易冷用一块抹布堵住张聪的嘴,将他放进冰柜,在透明盖子上蒙了一床被子。

张聪蜷缩在冰柜里,周遭一片黑暗,耳畔是压缩机的震动声,他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惧……

下午三点时,武玉梅接到一个电话,是柔明锐打来的,说务必帮我留一个台子,晚上六点半请人吃饭,武玉梅自然满口答应,六点多钟开始上客人,小店一共就这么几张桌子,哪有放着空桌子还让人家干等的道理,武玉梅再给小柔打电话,那边说五分钟就到。

“不等他。”黄皮虎说,“但凡说五分钟的,五十分钟都未必能到,你先招呼客人,他们到了我自有安排。”

今晚上特别忙,因为阿狸没来帮忙,人家是投资人,是老板,来客串一下服务员是情分,不来是道理,没人觉得不妥。

正如黄皮虎所预料的那样,一直等到六点五十柔明锐要请的人也没到,现在八张桌子全满,还有几个客人在等座,到了七点一刻,柔明锐带着三个人姗姗来迟。

武玉梅一眼就看出小柔要请的客人是三人中又高又胖的家伙,大光头,金链子,魁梧雄壮,霸气四溢,妥妥的社会人儿造型,但是略微浮夸刻意了些,看人家尹炳松就不挂金链子,穿的像个国企干部一般低调。

柔明锐向武玉梅介绍,这是我好大哥,赫赫有名的火碱哥,专门从市区过来想尝尝咱们这个大红袍。

火碱哥摘下茶镜,向武玉梅打了个招呼:“弟妹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点。”

说着将车钥匙挂在腰间,那是一把带着路虎标志的遥控钥匙,与其他十几把防盗门链子锁抽屉钥匙挂在一起,叮里咣当的如同狱卒的钥匙串,悬在穿着黑皮裤的腰间。

嗯,今年冬天江尾社会人流行穿黑皮裤。

武玉梅不知道他这一声弟妹从何而来,火碱哥又说:“咱们这有包间么?”

包间是指定没有,别说包间,现在连桌子都没有,武玉梅正要答话,黄皮虎出来了,很自来熟的打招呼道:“来了,这边请,留好的大位。”

他将四位客人领到隔壁洗衣店的后面隔间,这里连桌子都没有,直接在冰柜上铺了个木板当桌子用,下酒菜已经摆上,各种卤荤菜,油炸花生米,黄瓜大葱红萝卜,还有四瓶白酒一字摆开。

这种招待方式让火碱哥非常满意,在这种小饭店不能奢求什么,在乎的就是一个特殊化,别的客人在等位,自己到了就有座位,而且是和其他客人隔开的,给足了他面子。

“不知道是火碱哥要来,不然我就预备多点了。”易冷说,其实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火碱哥,但场面话就得这样烘,社会人哪有不能喝酒的,酒量代表综合实力,说明你这人豪爽,干脆,身体素质和魄力都是一流的,酒局如同战局,绝对不能怂。

火碱哥说“弟弟你太客气了,我们自己预备了。”

手下拎出两袋子四瓶白酒,这下撞衫了,大家预备的都是最近流行的淮江特供,烟也是四十一盒的金淮江。

黄皮虎正在炒菜,不能多陪,寒暄几句就回后厨去了,这边他们四个人坐在冰柜周边开始推杯换盏,其实柔明锐也是第一次见大名鼎鼎的火碱哥,以前只是耳闻,这回经过朋友介绍才得见一面,可谓荣幸之至。

火碱哥是江尾最早混社会的那批人,和他同时代的人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政府打靶,要么被仇家砍死,只有火碱哥到现在全须全尾,堪称奇迹。

酒满上,头三杯都得干,然后柔明锐就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惊悚一幕,火碱哥将满杯酒倒进嘴里却并不下咽,而是从腰间摸出一根橡皮管,塞进嘴里,将酒渡进管子里。

“弟弟,不好意思。”火碱哥说。

柔明锐挑起大拇指说:“牛逼。”

喝了三杯之后,大家拿起筷子叨菜,火碱哥夹了一筷子卤大肠,细嚼慢咽一番,摸出一个小漏斗加在橡皮管上,把嘴里嚼碎的食物吐在漏斗里,再往里面倒点水稀释一下,将管子举高,让食物渣滓向下流动到胃里。

旁边一个兄弟是常年担任捧哏的,就说话了:“火碱哥,给我们讲讲你这名号的来历呗。”

火碱哥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沉浸进陈年往事中,那还是九十年代初的时候,火碱哥年轻气盛,把人打成重伤进了监狱,彼时法律法规政策都还不完善,监狱系统条件简陋,病人得了大病是没法救治的,只能保外就医,很多人就钻了这个空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方设法让自己得病,甚至不惜自残。

在自残的各种方式中,吞吃火碱是最生猛的方式,没有之一,火碱学名氢氧化钠,腐蚀性极强,是用来搞清洁卫生的用品,有人干活时悄悄藏一块,趁人不备吞下去,不一会儿就口吐鲜血了,火碱能把食道烧烂,属于重残,所以吞了火碱的立刻就保外了。

食道烧坏了,从嘴到胃的通道中断,就只能在胃的上部引出一条橡皮管来,平时贴在胸口,吃饭的时候拿出来,嚼碎了往里面灌。

“只要是能出去,豁出命都愿意。”火碱哥忆往昔峥嵘岁月惆,发出一句感慨,又往橡皮管理渡了一口酒,“有些人没分寸,把一大块火碱都吃下去,连TM胃都烧烂了,人就当场走了。”

柔明锐感叹道:“主要还是人够狠,火碱哥不愧是江尾第一狠人,我敬你。”

这时易冷端着大红袍进来,火碱哥说:“一起吧。”

于是易冷也端起酒杯走了一个。

“弟弟,你坐一会儿。”火碱哥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会会你,听说你昨天把尹炳松的胳膊卸了?”

易冷笑笑:“见笑。”

火碱哥说:“有一说一,尹炳松确实是个人物,我和他还有几笔账没算,你帮我出了口恶气,我得敬你一杯。”

易冷又陪了一杯,夸赞道:“不敢,我就是一厨子,还得多多向火碱哥学习。”

火碱哥说:“别学我,我张伟斌叱咤江湖几十年,除了挣了个虚名,别的啥都没有,上对不起老,下对不起小,中对不起我媳妇,当年那也是校花级别的人物,跟了我就没享过一天福,弟弟,听哥哥一句劝,一入江湖再不能回头,现在社会也不讲究打打杀杀好勇斗狠了,现在比的是脑子,比的是关系,比的是谁能赚钱。”

易冷说:“受教了。”

这时饭桌开始晃悠,动静很大,火碱哥的两个小弟将盖在冰柜上的木板抬开,就看到透明盖子下面藏着一个人,手脚绑缚,嘴里塞着抹布。

原来这饭店真不一般,干的是十字坡上人肉叉烧包的买卖啊。

号称江尾第一狠人的火碱哥都傻眼了,柔明锐也踉跄站起,倒退了几步,看着易冷的目光饱含惧色。

易冷说:“不好意思,这小子是尹炳松派来杀我的,被我逮住给点教训,放心,人是活的。”

说着打开冰柜盖子,将张聪揪出来,人确实没死,但冻僵了。

易冷有尺度,开始的时候冰柜是通电的,把人冻麻之后就把电给拔了,为防窒息还给他留了条缝,只是没料到张聪年轻人恢复的这么快。

张聪坐直了身子,怨恨而冷漠地看着火碱哥。

火碱哥张伟斌拽出他嘴里的抹布,有些不淡定了:“小王八蛋,怎么是你?”

张聪舌头不大利索,对骂道:“老王八蛋,许你来喝酒,不许我来乘凉么?”


易冷在门卫大爷这里喝到很晚才回去,简易电热水器装好之后,解决了太阳能温度不足,热水不够的问题,生活质量瞬间提高,洗个热水澡,喝点小酒,床上一躺,想着女儿就在对门,睡的特别踏实。

只是午夜梦回,依稀之中见到向沫,仍是柔肠寸断。

这次见到女儿,给了易冷极大的心理慰藉,他缓过这股劲,终于有时间和心情考虑自己的问题。

易冷辗转反侧,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做出决定,他要归队,找回自己的身份,与女儿公开相认,接受纪律处分,争取转文职岗,不行就退役,带女儿离开江尾,好好补偿这些年亏欠暖暖的。

但他也不会傻乎乎的直奔有关部门自报家门,四年过去了,谁知道老单位有什么变化,他的职业比较特殊,保密性极强,失踪四年属于失控人员,有极大的变节可能,一番思虑后,易冷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来。

第二天上午,易冷开车去了一趟江尾市长途汽车站,在人群中观察了一会儿,锁定了一个扒手,当那扒手从一名旅客兜里摸出手机后,被易冷撞了一下,刚到手的手机就易手了。

易冷在长途汽车站的公共厕所背面僻静处拨通了以前直属上司的手机号,是空号,他想了想,再打另一个熟悉的同事的号码,依然是空号,连续了打了五个号码,不是停机就是空号,或者再次放号给了别人使用。

没办法,易冷只能拨打固定电话,这是单位办公室的号码,轻易不会变更,这次终于有人接了,是一名值班员,易冷报出以前所在的行动单位,对方说这个单位已经撤销很久了。

“辛子超在么?还有张卫,还有以前的狄主任,总有一个人在吧?”易冷开始焦躁。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个名字,请报出你的姓名和代号。”对方不慌不忙的反问。

这个固定电话是保密的,能打进来说明不是一般人,值班员如此机警很正常,但易冷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挂了电话,拔出SIM卡,将手机丢弃,离开了这里。

他去附近找了个黑网吧,用了一些关键词进行搜索,终于找到想要的信息,他的老上级狄主任于于两年前因病去世。

易冷是一名特工,身份是保密的,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很少,狄主任死了,单位撤销了,档案不知道尘封在哪个保险柜里,最亲密的队友全都牺牲了,其他打过交道的人无法对自己进行有效的甄别,身份无法验证,那就不是能不能转文职和退役的问题了,搞不好会被判定为变节者而处决。

这样的话,易冷就真的冷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在江尾隐姓埋名,做个叫黄皮虎的油腻厨子。

……

西流湾机场,集团领导为考察团送行,马晓伟注意到登机队伍中没了欧董的千金,并未多想,也许欧大小姐昨天就离开了也未可知,毕竟江尾这座城市没有名人古迹,也没有特色美食,只有污染的海水和老旧的造船厂。

此时阿狸正在忙乎自己食宿的事情,校长特批她一天事假,还安排另一个年轻的代课教师陪同,这也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叫凌思妍,师范学院英语系的,叽叽喳喳很欢快。

凌思妍是本地人,但家不在船厂区,现在住学校提供的临时宿舍,所以也得租房子住。

她对阿狸说,这边最好的小区是夏威夷风情海岸,但是租价很贵,交了房租就没钱吃饭,而且距离学校有点远,还得买一辆电动车通勤,所以不划算,如果租船厂新村的老破小就能节省很多钱,电动车也不用买了。

“安步当车。”凌思妍说,“还能锻炼身体呢。”

阿狸表示赞同,其实她的选择很多,她完全可以长租酒店套房,甚至买一套家具电器齐全的电梯房,但那样就背离了初衷,在江尾支教,不就是想体验一下人间真实么。

凌思妍搞不清楚阿狸的经济状况,见对方对夏威夷小区不接招,便拿出第二方案:“要不咱俩在船厂新村合租一套小房子吧,这样互相有个照应,还能减轻经济负担。”

“好啊~”阿狸欣然答应。

于是两人走到一家房产中介打探,恰好有个新房源刚出来,中介小哥拿了钥匙带她俩去看房子,十七号楼的一个三楼两居室,两间屋都朝南,采光好,装修是十几年前的风格,木质墙裙,门套,拼花地板,原主人没怎么住过,家具也都有,只是缺乏生活用的电器和厨具。

房租是八百一个月,付三押一,阿狸刚想说好,被凌思妍以眼神制止,对房子不予置评,说再看看吧。

就这样又看了另外几套,不是楼层高就是房型不好,于是又回到十七号楼,凌思妍压价到五百,中介说最多让五十,一番拉锯,最后以七百成交。

凌思妍没那么多钱,阿狸付了三个月房租和一个月押金两千八百元,签了合同,拿了钥匙,然后就是大采购了。

两人来到船厂区最繁华的地段采购电器,这条路叫做船台大街,有几家商场,但是想吃麦当劳,还得去江尾市区才行。

依旧是凌思妍当家做主,她和促销员攀谈许久,说自己是子弟中学的老师,将来孩子上学能帮忙,促销员就介绍了几款团购货和家电下乡有补贴的产品,煤气灶、冰箱洗衣机是刚需,电视机完全不需要,空调可以等到夏天再说,一事不烦二主,在海尔专柜就把东西办齐了。

促销员开了付款单,凌思妍对阿狸说你先去交了,等发了工资我还你,阿狸看了看票据上的区区几千元,来到收款台前,拿出一张黑色运通百夫长卡。

这是爸爸给她申请的副卡,是全球顶级富豪的标配之一,在国外酒店拿出来是能收获一大堆惊讶羡慕目光的。

但是在江尾市船厂区船台大街百货大楼的收款台,这张百夫长黑卡被无情地甩了出来:“换一张。”

收银员大姐还好心的提醒她:“小姑娘你怎么把美容卡当银行卡了?”

“这就是银行卡啊。”阿狸说。

收银员大姐见她不死心,真格的就刷了一下,POS没反应,刷不出来。

阿狸不知道的是,银监局禁止国外发卡组织在中国境内发行独行签账卡,必须和国内银行合作发卡,带上银联标才能用,运通卡本质上不是信用卡而是签账卡,所以不能用。

这下阿狸无助了,她平日自己是不购物的,钱包里除了这张黑卡之外就没有其他卡了。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随时可以向父亲求援,最多半小时就可以搞定。

收银员将黑卡丢了出来:“下一位。”

阿狸一转身,看到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正是黄皮虎。

易冷从市区回来,路过百货大楼时想起给自己添置一点生活用品,没想到却在收款台前遇到了阿狸。

“这么巧。”两人同时说道。

“遇到麻烦了?”易冷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从阿狸手中接过单据看了一眼,连同自己的单据一起递进去,说一起算吧。

“谢谢你黄师傅,回头我把钱给你。”阿狸说。

“添置家当,这是要落户啊。”黄师傅随口问道。

“是啊,我在子弟中学代课,在船厂新村租了房子。”阿狸胸无城府,有啥说啥,毫不隐瞒。

易冷说那巧了,我也住在船厂新村,你还要买什么一并买了,咱们一车拉回去。

阿狸说还要买锅碗瓢盆,各种厨刀,好看的餐具,桌布、电烤箱、微波炉、洗碗机、消毒柜、净水器、垃圾粉碎机……

易冷一句话就给她怼回去了:“你想入乡随俗就别整那么复杂,也别在百货大楼买,我带你去市场,一站式采购,放心,咱有车。”

听说有车,凌思妍也愿意跟着去,他们来到停车场,就看到一辆破旧不堪的五菱之光,拉开车门,后排没座位,车窗的劣质贴膜充斥着气泡,车里一股蔬菜肉类混杂的味道,坐在这里会感觉自己不是人类,而是货物。

“没座位怎么坐?”凌思妍发出灵魂质问。

黄师傅拿出两个折叠马扎子抖开:“怎么没有,大座板板正正。”

凌思妍说:“我忽然想起来,商场送货家里得有个人等着接货,我先回去了,欧老师你一个人去吧。”

于是阿狸就上了这辆破破烂烂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五菱之光,比起副驾驶的空位,她更喜欢坐在小马扎上的感觉,车里没空调,开的是暖风,依旧四处漏风,但是新奇的兴奋远远盖过了不适感。

她从小住在静安区的独栋洋房里,家里有保姆有司机,因为心脏不好,父母一直严加保护,从未见过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也没接触过底层民众的生活,所以凌思妍厌恶的一切,对她来说反而是新鲜的,未知的,是一种没有危险的冒险。

易冷驾车来到大市场,这里批发食品机械和厨具,和商场里擦的亮闪闪的锅碗瓢盆不同,这里的盘子碗都是用麻绳捆起来看着脏兮兮的,价钱便宜到令人发指,易冷帮阿狸选了一套碗碟,又买了炒锅和煮锅,菜刀案板炒菜铲子,基本上这些就足够了,他付了钱,把东西搬上车,在阿狸的指引下送到船厂新村,这才发现阿狸成了自己的邻居。

阿狸也很开心,这下好了,楼下两户是易暖暖和黄师傅,这都是熟人,邻里之间,守望相助,以后就能互相照应了。

有了新家,阿狸筹划着将自己上海家里的枕头和沙发运过来,再买一大堆软装,还有笔记本电脑和游戏机,也都让妈妈安排快递过来,她要打造一个崭新的舒服的家。

易冷帮她把东西搬上来,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店里出事,这回来的是城管局的人,说饭店门头没经过审批,要把灯箱和牌匾拆掉,还要罚款,武玉梅拿着擀面杖正和城管们对峙,是小红打来的求救电话。

当易冷赶到的时候,对峙还在继续,一群穿蓝色制服的城管队员站在饭店门口,武玉梅拎着擀面杖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看到易冷过来,武玉梅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气势更足,这股劲似乎要和城管大战三百回合。

但令人震惊的是,老黄竟然没帮武玉梅撑腰,反而点头哈腰的给城管队长上烟,他没接触过这帮人,却能第一眼就辨认出谁是队长来。

交流很顺畅,城管队长用手背将烟挡了回去,公事公办地说你们违反了《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相关条款,更换门头没有在城管局备案,户外设置灯箱广告也没有经过审批,按照管理条例,要将违规门头和灯箱拆除,并且要处以罚款。

易冷笑了笑:“队长,是有人把我们店点了吧?”

队长不接茬,说你们拒不接受处理,我就要报警了。

易冷说:“我们接受处理,你开单子吧。”

见老黄如此之怂,武玉梅发飙了,但是黄皮虎上前按住她手中的擀面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的摇摇头,男人不愿出头,武玉梅一口气也泄了,把擀面杖丢了,后后厨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大厨黄皮虎非常配合城管们的执法,亲自爬梯子将玉梅饭店四个大字上的LED灯管扯了下来,这是他来到江尾第一个风雪夜时见到的灯火,是温暖的象征,可是却要亲手扯下来。

灯箱牌匾被城管队员抬上一辆蓝色卡车,队长开了一张两千的罚单给黄皮虎,让他明天去农行交钱,晚了会有滞纳金,不交会有加倍罚款。

“谢谢队长。”黄皮虎自始至终保持着礼貌,仿佛这些人不是来拆家的,而是来送温暖的。

城管们撤离了,黄皮虎回到店里,没事人一样还哼着小曲儿,武玉梅更加气愤了:“老黄,你是不是男人!”

黄皮虎将手放在裤腰带上:“你想验证咋的?”

武玉梅气笑了:“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我是怀疑你没卵子。”

黄皮虎说:“来的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武玉梅说:“是城管啊,我又不瞎。”

黄皮虎说:“城管是有行政执法权的国家机关,人家有这个权力,他们是官,咱们是民,执法有依据,没动手打人,咱们就没办法反制,卫健局先来,城管局再来,这分明是有人背后搞咱们,这才是问题所在,咱们抗法,正中别人下怀,拉走门头灯箱又不影响咱们营业挣钱,赶明儿把手续补办了,这事儿不就结了。”

武玉梅觉得有道理,但是嘴上不服气:“哼,审批肯定下不来,要卡就是全方位的。”

黄皮虎说:“大家都在游戏规则里办事,有法可依,咱们违规了认罚,他们如果不给审核批复,那就按照游戏规则来呗,市长热线,电台求助,都走不通就去堵他们局长的门,在古代民告官是要付出血酬的,也就是生命的代价,现在民告官靠的是法律,还得豁得出去就行。”

武玉梅说:“算你有理,我下午就去交罚款,就去办审批。”

黄皮虎说:“这就对了嘛,但是别急,我去电子市场配点东西你带着去效果更好。”

武玉梅说:“就你鬼点子多,现在没有门头了咋办?客人来了都找不到地方。”

黄皮虎说:“车上有个新买的拖把,你去帮我拿下来,小红你去对面杂货铺买一桶红油漆,让老板给调好兑好。”

小红颠颠的去了,黄皮虎爬上梯子,用扫帚将门头墙壁上的浮灰扫掉。

忽然阿狸走了过来,看她满面愁容就知道有事发生,易冷从梯子上下来,阿狸才说道“黄老板,我想找个兼职工作。”

易冷说:“首先,我不是老板,那位才是,然后,我记得令尊是位大老板,怎么一夜之间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没等易冷用铁锨将三个恶霸女生拍成肉饼,一辆山地车急刹车停下,一条大长腿拄在地上,长腿的主人是个帅气男孩,他微皱眉头:“你们又欺负人!”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三个女生顿时变成温顺小绵羊,主动下车帮易暖暖捡起饭盒,其中一个丹凤眼女生还将散落的米饭装进饭盒,假惺惺道:“哎呀,易暖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下雪路滑不知道么。”

另一个胖女生也说道:“是啊,要不我们带你一程。”

第三个瘦女生说:“对了,这大雪天你爸妈怎么不开车送你?”

易暖暖身子一僵,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是专捡别人的伤口挖啊。

“不用,谢谢。”良好的教养让易暖暖从不骂人,即便对方恶毒无比。

她接过饭盒,米饭夹着脏雪根本不能吃了。

男孩看看她们,脚一蹬骑着山地车走远了。

三个女生也不再搭理易暖暖,各自上车离去,前面道路上有个大叔在挥动铁锨铲雪,封锁了半边路面,另半边又有雪堆挡着,逼着她们只能从一条狭窄的通道经过。

这条通道是结冰的,冰面上还洒了油,三辆爱玛电动车一辆接着一辆摔倒,三个女生摔的人仰马翻,书包里的书本散落一地,好在冬天穿得厚没摔出什么大问题来,那大叔似乎没留意到,回身一铲子脏兮兮的雪花撒过来,气得她们破口大骂:“你瞎啊!”

“这谁家孩子啊,早饭是在茅房里吃的吧,嘴这么脏!”那大叔披一件露棉花的军大衣,满脸的混不吝,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滚刀肉。

三个女生欺负同学还行,面对这种市井泼皮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易暖暖从旁边经过,心里痛快极了。

她不知道的是刚才还凶相毕露的大叔此时正看着自己的背影,眼中是化不开的慈爱。

易冷是有心计的,他不能直接出手帮女儿出气,但他略施小计就能报仇解恨,这会儿畅快无比,回到饭店门口,就看到一个胖子盯着自己,地上丢着几个装满菜的塑料袋。

不用问这位就是玉梅饭店的大厨了,一般厨子负责买菜,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买菜的油水就是厨子的额外收入。

“你是干啥的?”厨子问道,语气不是很友善。

“我是玉梅的表哥。”易冷张嘴就来,对付这种角色,他都不需要动脑子。

“我咋不知道有人要来。”胖子虽然嘴上这样说,其实已经信了,他掏出烟来点上,也不给易冷上一支,“你把菜拿进去吧,我还有点事儿。”说完扬长而去。

易冷笑了笑,不用猜也知道玉梅饭店快干倒闭的原因就在于这个胖子,而且很有可能另外有个女服务员和胖子穿一条裤子。

果不其然,九点多钟的时候,武玉梅带着一个女孩来店里,那女孩叫小红,是武玉梅的老乡,在店里做服务员,也兼职收银。

武玉梅进了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处都擦拭的发亮,简直太干净了,来到后厨更惊讶,后厨这种地方脏是正常的,一尘不染才是罕见的,现在操作台擦的一点油污都没有,角落里的蜘蛛网全不见了,就连换气扇叶片都擦的锃亮,地上的陈年污垢也除掉了,露出本来的底色。

易冷就站在旁边,笑吟吟看着武玉梅。

“你这也太能干了吧。”武玉梅感慨不已,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爱干活的男人,这是个男人中的奇葩啊,稀有物种。

“不能白吃你的面条。”易冷道。

“这也太……”武玉梅从包里掏了一百元,想想又加了二百递过来。

这是要结账走人的意思,一餐之情,这样处理算厚道了。

“我缺的不是钱。”易冷不接,对方是个有社会经验的成熟女人,任何花招都不需要耍,以诚待人就行。

“你缺个去处是吧?”武玉梅看看他,“山上下来的?”

易冷点点头,眼中尽是辛酸悲凉,“上了四年大学,老婆车祸没了,最后一眼也没见着。”

武玉梅咬了咬嘴唇:“老黄,我不瞒你,我这小店快干不下去了,也用不了人,我不能耽误你。”

易冷说:“能有个吃饭栖身的地方就行,我这样的人,哪还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

武玉梅也是个爽快人,当即道:“那你就先留下,房租还有一个半月到期,在此之前你吃住都在店里。”

“成交。”易冷压根儿没提工资的事儿,武玉梅说的没错,这种小店三个人足够,他是个多余的角色。

上午店里没生意,小红坐在柜台里玩手机,易冷和武玉梅在后厨摘菜,武玉梅是个话痨,不用易冷打听就把自己的基本情况说的清清楚楚。

她不是本地人,身世坎坷,早年混过社会,在南方开过服装厂,后来爱上一个男人,跟他来到江尾创业,男人去年死了,老家也回不去,这爿小店就是她最后的依靠。

“最近也是邪门,明明生意不错,就是不挣钱。”武玉梅说,“守着这么大个船厂,上万的工人,还能干倒闭,只能说我命衰没财运。”

易冷不愿背后道人长短,厨子和小红勾结偷钱这事儿不能明说,他看看墙上挂着的铁锅,说道:“可能是锅没开好。”

武玉梅说:“那你受累,给开一个新的。”

易冷说:“别人正用的锅我不好乱动,有不用的废锅么?”

武玉梅还真翻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锅,非常沉重,据说是当初买的章丘铁锅,因为厨子嫌重,用了几次就扔在一边了,其实还是个新锅。

易冷上手将铁锅放在煤气灶上用猛火炙烤的里外漆黑发蓝,清洗之后再干烧到冒烟,关火,往锅里倒一勺菜籽油,润到每一个角落,再开火把油加热到冒烟,倒掉,加清水洗洁精清洗一遍,加一勺油炒个青菜吸附杂质,这流程并不是什么秘诀,重点在于操作的熟练程度。

易冷的动作就很娴熟,似乎经过精心设计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专心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武玉梅在一旁都看傻了。

开好了锅,武玉梅说我住的地方还存着一些做服装时的尾货,我看你也没个替换衣服,不如给你穿了。

“谢谢老板。”易冷接受了武玉梅的心意,老板是好老板,就是太仁义,才会被厨子坑。

武玉梅回去拿衣服了,易冷想到女儿的饭盒,心里一阵刺痛,吃米饭咸菜就够可怜了,还被打翻在地,当爹的守着饭店,还能让女儿饿肚子不成。

后厨什么食材都有,易冷立刻动手忙乎起来,在监狱的日子里他经常幻想回到家里给妻儿做菜,心里存了几百个菜谱,尤其是女儿做的便当,那更加要色香味俱全。

菜刀翻飞,烈火烹油,一阵操作猛如虎,易冷的爱心出炉了,他小心翼翼的装到保温盒里,又到柜台拿了一包烟,让小红记在账上,然后出了店门,直奔子弟中学。

上课时间,任何人是不许进校的,易冷也不需要进学校,他捡到了爱玛电动车上掉下来的课本,知道了易暖暖的班级,这就好办了,搞定门卫大爷就行。

易冷受过专业培训,极擅长在短时间内与人拉近距离,他几句话加上一支烟就说服了门卫大爷,请他将保温盒交给初二五班的易暖暖,说这是孩子外公交办的事情。

“我知道那孩子,刚转学来的,向工的外孙女嘛,父母都没了,唉。”王大爷接了第二支烟,夹在耳朵上。

易冷回到玉梅饭店的时候,武玉梅也回来了,带来一堆款式过时的衣服,到底是做过服装的人,尺码一眼准,易冷穿上正合适。

说话间,胖厨子回来了,看到易冷和武玉梅如此融洽,脸色就不太好看。

“老板,你表哥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胖厨子阴阳怪气质问道。

“我表哥又不是你表哥,用得着跟你打招呼么。”武玉梅白了他一眼,很自然的把易冷的谎圆了过去。

“那咱表哥在店里负责什么?”胖厨子又问道。

“我打杂。”易冷说,“红案白案笼锅面锅熟墩子冷墩子各方面都会一点,都是皮毛。”

“哦,那就是学过了。”胖厨子目光中带了点敌意,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野猪。

“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水平。”易冷陪着笑,胖厨子喜怒形于色,是那种最容易对付的小角色,自己若是想,能把他活活玩死。

“这位是康鹏,咱们店里的大厨。”武玉梅介绍道,“表哥,你多跟他学学。”

易冷心领神会,随着交流的加深,他看出武玉梅是个精明人,即便看不出康鹏和小红的那点猫腻,也能感受到这个大厨的不负责任,饭店的灵魂在于厨子,她这个老板也没招,现在“表哥”来了,玉梅饭店的天要变了。

与此同时,子弟中学内,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门卫大爷亲自将保温盒送到初二五班教室,交给一脸错愕的易暖暖。

“你外公叫人捎来的。”大爷说。

“谢谢。”易暖暖礼貌道谢,但根本不信,外公是个木讷的退休技术员,不懂感情表达,更不会照顾人,绝不会细心到给自己送便当,可是这又能是谁做的呢。

她不由得想到了封潇潇,就是早上帮自己解围的男生。

虽然只是初二年级,虽然只是一帮十四五岁的孩子,但学校里,班级里的鄙视链比社会上更加直白残酷,同学们之间比拼的不止是学习成绩和颜值,还有父母的行政级别,社会地位和财产雄厚程度。

江尾是一座东西狭长的地级市,船厂区在最东面的海滨地带,这里一大半居民是江尾造船厂的人,所以厂里的身份是重要的参照物。

封潇潇的爸爸叫马晓伟,是副总工,级别高,权力大,他随母姓,妈妈封莉是前船厂一把手的独生女,所以封潇潇是学校里地位数一数二的男神。

易暖暖来自近江,还没融入这种鄙视链体系,她只是单纯觉得封潇潇颜值高,帅气又正义,所以也认他为男神。

经常霸凌易暖暖的三个女生,各自的家长要么是船厂的中层干部,要么是依托于船厂生存的私营企业主,她们年纪不大,却有着及其敏锐的嗅觉,能闻到同学们身上的穷味。

穷就是原罪,家长穷,孩子跟着受欺负,还有一种人是家长忙于工作疏于照顾,亲子关系极差的孩子,也就是缺爱的学生,霸凌者也能嗅出他们的味道,分辨出这是好欺负的。

易暖暖就是两者统一的典型代表,她父母双亡,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还住在老旧的船厂新村,偏偏还学习跟不上,还戴眼镜戴牙套戴助听器,简直就是上天恩赐给大家欺负着玩的材料。

三个女生中的灵魂人物叫尹蔚然,据说是船长总工程师高明的远房亲戚,胖女生叫简诗雨,爸爸是干工程的,瘦女生叫梅欣,三人的组合就叫做“一剪梅”,除了追星守护最好的哥哥外,她们最大的乐子就是霸凌同学。

尹蔚然无意中一回头,看到易暖暖桌上多了个保温盒,心中狐疑,和哼哈二将耳语了几句。

“易暖暖换了个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还能有啥,就她家那水平,最多咸菜换成泡菜。”

“也好意思拿出来吃。”

尹蔚然再次回头看去,只见易暖暖拿着保温盒离开教室,顿时心生一计,对简诗雨说:“她也知道丢人,你去抢过来,展示给全班同学看,让她丢个大人。”

“好嘞!”简诗雨个子高大,像一座肉山走过去挡住易暖暖的去路,劈手夺过了保温盒。

“还给我!”易暖暖徒劳的伸出手来。

简诗雨把保温盒丢给藏在易暖暖身后的梅欣,后者又跑过去交给尹蔚然。

尹蔚然举起保温盒,得意洋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大家都来看看,易暖暖背着我们吃什么见不得人的美食。”

“可能是满汉全席。”简诗雨说。

“更有可能是白饭配咸菜。”梅欣说。

易暖暖咬着嘴唇,忍受着这三个女生的羞辱。

尹蔚然冷笑着打开了保温盒的盖子,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一份精美的圣诞主题套餐,白色的饭团做成笑脸,头上用红萝卜皮做成圣诞老人的红帽子,下面衬着生菜叶子和紫苏叶,摆着剖成两半的煮鸡蛋,心形的小番茄,碧绿的西蓝花,橙白相间的三文鱼厚切片,炸得焦黄的猪排。

“靠……”尹蔚然看了看自己饭盒里的猪头肉和卤大肠,顿时觉得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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