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四肢百骸都是刻骨的疼痛。乔无虞忍不住皱起了眉,嘤咛出声。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她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看那惨死的父兄与挚友,想去寻找那被当做人质的母亲与小妹,可是眼睛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耳畔却传来了一声惊呼:“笙儿,快去禀告将军,大小姐醒啦!”
乔无虞听得清楚,这是贴身丫鬟琴儿的声音。
紧接着,便听到了另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大小姐醒啦!大小姐醒啦!”
乔无虞忍不住从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这是笙儿的声音!
那一年,毗邻景朝边陲的晁国进犯,耿淮安作为皇子,亲自挂帅去征讨,彼时,对外,耿淮安一向是羸弱不堪的样子,乔无虞也被他的掩饰蒙骗了去,便担心他在战场上出事,瞒着爹爹乔大将军,偷偷随着耿淮安去了前线。
怎知乔无虞担心耿淮安,侍女笙儿却也是担心乔无虞,便也偷偷随着乔无虞去了前线。
犹记得最后的那一场战事,晁国败局已定,景朝即将大获全胜。可是耿淮安偏偏不懂得放人一条生路,对晁国将士赶尽杀绝,激起了敌军斗志,正厮杀的激烈之时,不知是哪来来的暗箭,齐齐的射向了耿淮安。
乔无虞哪里舍得耿淮安受伤,不顾自己性命,飞身上前,向耿淮安后背扑去,这一扑,带了必死的决心——这箭,必定有毒。就在乔无虞闭上眼睛准备赴死时,被一个温软的身体抱住,竟是笙儿。
那些箭,竟全射在了笙儿的背上。
“笙儿——”
看着笙儿那瞬间惨白的小脸,乔无虞无措极了,琴儿笙儿本是与她一般的年纪,一同长大,早已情同姐妹,可是她竟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笙儿,在自己眼前一点点的倒下去,笙儿的生命就这样流逝……
“不要!笙儿,你不要走!”
乔无虞不禁喊了出来。随之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碧色的床幔,重重叠叠,好不炫目。
眼睛转动,看向床侧,竟是琴儿现在旁边,惊喜的看着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大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可吓死琴儿了!您哪里不舒服?您要不要喝水?您必定是饿了,您等着,奴婢这就去给您去做些吃食来!”
说着便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叨叨起来:“不对,大小姐您刚醒来,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说着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门外走去。
乔无虞一阵眩晕,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她明明亲眼见证了家人与挚友惨死,极度绝望之下从城墙一跃而下,此刻应该身在地府吧,怎么却是在自己家中?
而且,刚刚听到了笙儿的声音,还有前一日因为为自己求情而死在长春宫的琴儿,这是在地府团聚了?
可是琴儿怎么仿佛小了好几岁?竟是个豆蔻少女的模样?
正疑惑间,门外却急急的走进来了两个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与兄长。
一进门,父亲便喜悦的呼喊着,“无虞啊,我的孩子,你可吓死爹爹了……”
兄长也随着道:“无虞,你可算是醒来了!”
看着父兄好端端的现在自己眼前,乔无虞忍不住就哭了起来,她又想起了那个惨烈的场景,他们的人头被刽子手砍下,骨碌碌的滚出去好远,为国征战一生,到头来却身首异处,可是,这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成了皇后。
想到这里,乔无虞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可是乔老将军与乔小将军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来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不解。
惊讶于一向张扬惯了的乔家嫡女,竟会说对不起。
不解于无虞此次从府墙上不慎摔落,也不过是为了摘个风筝,何至于哭着道歉。
兄长乔弘方上前,忍不住刮了刮乔无虞的鼻子,笑道:“傻丫头,不过是摘风筝从府墙上掉下来了,瞧你哭的。”
乔弘方本是极温柔的语气,很具有安慰性,可是在乔无虞听来,却是浑身一震!
府墙?
不是城墙?
摘风筝?
不是自尽?
等等,摘风筝从府墙上跌落,她仿佛想起了少年时确有这事,只不过,那是……
那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吧!
这是……重生了?回到了她豆蔻年华?
怪不得父兄与琴儿健在,怪不得琴儿小小的,怪不得自己在将军府自己的房间醒来……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了声音,是将军夫人,“我的孩儿啊,我的孩儿醒了可是真的?”
将军夫人颤抖着声音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岁的小妹,看到了母亲,乔无虞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从进了皇宫,一直到死,再也未见到母亲。甚至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时,也不曾再得到母亲与小妹的消息,可是哪怕随便思量,她们因为她的关系,也是凶多吉少了,却不知,在皇宫时,她们又是受了怎样的折磨。
小妹乔清舒见自己长姐哭了,伸出小手便去擦泪,却不明白,为什么这眼泪,越擦流的越多。
为什么呢?
因为乔无虞太过感激命运,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上一世,她为了能与耿淮安在一起,不惜动用自己父亲的将军的身份,辅佐了看似闲散的皇子,一步步成为太子,再一步步成为皇帝,这其中,自己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却只换来耿淮安一句淡淡的“辛苦”,甚至会常常责怪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不曾得到他半分真心实意的感激与爱。
乔老将军为了她,又有多少次被同僚弹劾,弹劾他结党营私,与皇子关系太过密切,有不忠之嫌,如果不是先帝信任,力排众议,恐怕父亲早已成为耿淮安的谋夺皇位的牺牲品。
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在耿淮安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父亲时,满朝文武皆与为父亲求情之人?
上一世,她为了耿淮安付出了太多,却换来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一世,她也要耿淮安尝尝这家破人亡的滋味,她要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