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乌鱼医馆开门几日了,却连一个病人也没有。许是大家实在搞不明白这是医馆还是水族馆,亦或是……宠物医馆?
师父自然是乐得自在,无虞也刚好趁此机会跟着师父学习医术与毒术。师父对无虞要求极高,因为无论是医术还是毒术,都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讲究的都是一击必中。
陪着练习的两个丫头琴儿笙儿整日里苦着脸,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无虞索性也就让她们回将军府了,也好为她打个掩护,毕竟是将军府大小姐,被人知道出来抛头露面做起了郎中,总是不好的。
琴儿笙儿如蒙大赦一样离开了医馆,可是乔无虞对认识药材,熟悉各种药材药效和毒性却甘之如饴并乐此不疲。因为她心里憋着一股恨,每每想到上一世的悲惨下场,她就恨不得立刻跟师父学个奇毒的方子,让耿淮安登时去见阎王。
乔无虞跟着师父学习也有些时日了,因为医馆没有患者,就很是尴尬,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
她对师父抱怨,都是他老人家草率的取名字,才让她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用武之地。
正说着呢,医馆外打下手的肖万就通传了来,说是请二位郎中去瞧瞧,前头来了一位病了的公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求病人,病人来。
乔无虞忙向外走,却被师父拉了回来。只见师父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张极薄的面具,细细的贴在了乔无虞的脸上,原本那张明媚的脸,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少年郎模样。
师父说,行走江湖,能隐藏自己,就不要以本来面目示人,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这面具是师父用了七十多种花汁调色,取了花叶子中最坚韧的经络,又经过特殊的炼制成人皮的样子,这几年他也就堪堪制作成了两副,可宝贝着呢。
无虞对于师父这种纯粹的关心无比感动,忙谢了师父,两人喜滋滋的向前堂走,边走边收了笑脸,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可是看到了来人,乔无虞却是无比的震惊!这一脸冷淡疏离表情的病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矩行!
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她记得上一世,是在十五岁的那年秋天遇到的林矩行,两人在乔将军为夫人生辰大摆宴席宴请好友,林矩行随父亲也来贺寿,慢慢的也就熟络起来,后来便成为挚友。
想起上一世林矩行被自己牵连身首异处,乔无虞心痛的脸色煞白。
心痛之余,乔无虞也很慌乱,拜师时她还未察觉,上一世她分明没有师父,这一世怎么就拜了师,可是林矩行的出现,却让她惊觉这一世似乎很多东西都不是按照上一世的方向走的。
“矩行,好久不见。”乔无虞情不自禁的开口。
林矩行疑惑的看着眼前平淡的、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完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不知小哥何时见过在下?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乔无虞这才知道她说漏了嘴,便胡诌道:“是在下唐突了。林公子才华出众,在下佩服不已,早已将林公子视为好友,是以才说好久不见。”
林矩行此时虽是年少,也听的明白这少年不过是在胡诌搪塞,却也知道若是她故意隐瞒,自是问不出什么。只能暗暗记下少年模样,日后再细细探查。
想到这里,林矩行开口道:“哪位是郎中?”
乔无虞还不及做出反应,师父已经双手揣袖,朝她努了努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乔无虞脸抽了抽,在位子上坐定,又对林矩行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乔无虞不是不敢实践,只是她重遇林矩行,心绪杂乱,怕自己误诊。
将青葱玉指轻轻搭在了林矩行的手腕上,不由得轻轻蹙起了眉,林矩行脉象表面看起来强劲有力,细细感受,却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厄无力,这是中毒的脉象!
是什么人可以将毒用的这样不易察觉?原来林矩行身边竟有如此狠毒之人!乔无虞看向林矩行的眼睛不由得带了一丝同情与心疼。
林矩行看到这抹心疼,很是奇怪自己与这少年明明不曾见过,他怎么对自己如此关切。不过,林矩行也明白了这少年郎中是有些本事的,他看出了自己的毒。林矩行知道自己中毒已久,无非是因为他是家中嫡长子,后院的那些个姨娘搞的鬼。
可是自己偷偷看了多少郎中,都说他身体安康无碍,看不出那慢性的毒。
“可有解?”林矩行问道。
看林矩行这般镇定,乔无虞心疼更甚。他小小年纪,便遭了这样的暗算,又要如此冷静,他一定很苦吧。“有。”
“多谢。”林矩行诚挚道谢。
“只是现在还缺了两味药材,公子需等待三日,三日后烦请公子前来取药。”
林矩行拱手道谢,便离开了乌鱼医馆。
师父不用搭脉,凭一双眼睛已经清楚了林矩行的情况,说:“这毒用的倒是有些水平。缺的这两味天冬与肉苁蓉,咱们店目前没有,可是咱谷中却多的是。你待为师去给你取来。”
乔无虞知道这两味药极其稀有,天冬名贵自不必说,单那肉苁蓉就是西域进贡给朝廷的珍宝,可是师父却舍得随随便便拿给她去救人,真是让她对师父越发敬爱了起来。忍不住猫儿一样把头靠在师父肩膀上蹭啊蹭,撒起了娇。
自乌鱼医馆到万毒谷之间千里路程,师父一来一去也不过用了两日时间,第三日在师父的指导下,乔无虞细细的制了解药。
解药堪堪制完,林矩行也按照约定封门了。
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表情,带着大家公子的风范。朝着乔无虞拱手行礼,道:“请问郎中,药可治好了?”
乔无虞还是带着师父给制造的面具,特意粗着嗓子回到:“已经制好。”说着将药递给了林矩行。
林矩行伸手接过,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乔无虞手指,感觉异常的柔软,突然回忆起前几日诊脉时,这郎中的手也是白如柔夷,心下不禁疑惑:“男子的手也可以这样美吗?”只是他并不怀疑乔无虞的性别,因为师父制作面具的手艺实在是让人看不出破绽。
“林公子虽然有了解药,可解了陈年淤毒,也须知有些毒虽然解了,终究是损伤了身体的,能避则避吧。”
林矩行又怎会不知这些道理,只是他有他的打算,便要谢了郎中离去。
乔无虞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林矩行这性子,打定了的主意就是无法更改的,便又开口:“避无可避时,可来医馆寻我施针解毒。”
林矩行从没有这种被人看穿了心思的感觉,也没有过这种被人担忧的感觉,心中升起了一丝温暖。
“好。”
他想:“或许,有个朋友也不错。”
与乔无虞相视一笑,走出了无虞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