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贝壳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替身小姐

替身小姐

舒月华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宫里人都说,皇帝选的新妃容貌和我有几分相似。可他们不知,她像的不是我,是真正的舒太傅府上嫡小姐——舒月华。我这堂堂皇后,只是舒月华的替身。他们更不知,我枕边这指点江山万人之上的天子,不过是我青梅竹马书生的替身。

主角:元嫣然舒月华   更新:2023-04-11 09:46: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元嫣然舒月华的其他类型小说《替身小姐》,由网络作家“舒月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宫里人都说,皇帝选的新妃容貌和我有几分相似。可他们不知,她像的不是我,是真正的舒太傅府上嫡小姐——舒月华。我这堂堂皇后,只是舒月华的替身。他们更不知,我枕边这指点江山万人之上的天子,不过是我青梅竹马书生的替身。

《替身小姐》精彩片段

宫里人都说,皇帝选的新妃容貌和我有几分相似。可他们不知,她像的不是我,是真正的舒太傅府上嫡小姐——舒月华。我这堂堂皇后,只是舒月华的替身。
他们更不知,我枕边这指点江山万人之上的天子,不过是我青梅竹马书生的替身。

后宫每日的例行问安,是我最厌烦的事。莺莺燕燕的妃子们来例行行礼、例行嚼嚼是非、例行互相拉踩,元贵妃不在还好些,在的话还得添一条:元贵妃例行和我拌拌嘴。

元贵妃元嫣然,典型的倚仗显赫家世仗势欺人的人,连皇帝表哥都拿她没辙,时常劝我:“皇后,你是后宫之主,度量一定要大一些。”

我想我的肚量够大了,旧年三十吃到正月十五,去年年尾祭祀大典新制的华服,腰身已收不住了。

跟了我三年的拾翠姑姑都忍不住劝:“初春的衣服便罢,过些天热起来藏都藏不住……皇后娘娘可清减些罢。”

我无奈叹气,只得任由拾翠姑姑带我去御花园消食。园子里的夜雪未消,腊梅上一层晶莹,怪好看。

只是多驻足了片刻,便迎面遇上了来晒太阳的元贵妃。我敢打包票,我与元贵妃视线相接的一瞬,两人一定一同腹诽了一句“晦气”。

她向我皮笑肉不笑地行礼,我向她敷衍地搭话。两人都走乏了,就近又只有一个惜雨亭,便只得相邀一同小坐。

御茶坊的大太监刘管事早有谄媚之心,奉上了春雪煮的新茶。

还是元嫣然蓦地张口打破沉默:“我家小妹妹最爱喝这种清茶了。”

刘管事接话:“娘娘去岁便提过,奴才岂敢忘。今早甫一得了这茶,便命人包了送往宰相府了。”

一向眼尖耳更尖的韦妃不知从何而来,一边从亭子一侧的小径上向我和元贵妃行礼,一边笑道:“何须往宰相府送,左不过再有五六日,元二小姐不就要进宫当昭仪来了吗?”

我给韦妃赐了座,听元嫣然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反过来刺我:“怎么,娘娘是嫌这宫里还不够热闹?也是,娘娘是太傅大人唯一的嫡女,想来娘娘以前在太傅府时没见过什么人,过于孤寂了罢。”

我徐徐喝一口茶,元贵妃这是连自家妹妹的醋都要吃,“皇帝表哥选妃,又不是本宫选妃,自然是他怕寂寞了,与本宫有何干系。”

我不必抬头也知她在瞪着我,索性偏过头再去看那棵腊梅。树梢的雪已消了,胭脂红的花在春风里摇曳,暗香浮动,疏影横斜。

仍记得第一次在这帝都明月城看到雪落梅梢的场景,皇帝戚珏抱着我的狐氅就立在这惜雨亭的玉阶上。那会儿我抓着一串糖葫芦追麻雀,他笑得一双瑞凤眼都成了弯月。

他嘱咐我:“蔻儿,当心摔着。”

那是我的闺名。后来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便称我“皇后”了,我也开始在他的提议之下,于表哥之前加了“皇帝”二字。

沉浸于旧回忆,蓦地被一阵嘈杂声引回现实。有一个穿小红袄的女子身影从腊梅边出现,有小内监低声提醒她,我、元贵妃与韦妃在此。

那穿小红袄的小姑娘忙上前来行礼,带落梅花阵阵,落在她的肩头,“丹蔻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韦妃娘娘。”

小内监又忙提醒她喊“娘娘千岁”,本已直起身子的小姑娘忙又叩首,声音脆生生的像银铃,喊了几遍千岁。我原本想命宫人设座,领路的公公说皇上召见,恐不能久留。

我只得放行,那小姑娘便起身欲去了。她站起身的一瞬我有些错愕,还是韦妃抢白:“你且站站。”

元丹蔻转过头,一双杏眼迎着天光,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我愈发错愕了,连韦妃也不禁叹出声:“元二小姐和皇后娘娘长得真像。”

打发了元丹蔻,韦妃又打趣元嫣然,“还说和贵妃娘娘是嫡亲的姐妹呢,依嫔妾看,该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罕见的,元嫣然未针锋相对,饮尽杯中茶将茶盅重重放在桌上,便以身体不适请辞了。她走后我反倒觉得心绪更繁复了几分,韦妃看出我无甚兴致,便也先行告退了。

拾翠姑姑安慰我,说自古帝王多花心,此番寻了个与我长得这般相像的,未尝不也是爱重我。我低眉吃茶,只是笑了笑。

拾翠姑姑不知道,元丹蔻自己也不知道,这天下人都不会知道。元丹蔻像的不是我,是真正的舒太傅府上嫡小姐——舒月华。

连我也只是像她罢了。



元丹蔻入宫以后意外的与我走得很近。小丫头玩了雪湿漉漉地来我宫里烤火,从怀里掏出几个暖热的橙子,亲手剥了让我吃。

“这是我家小叔叔专门走海路运来的,我每年能吃半筐,没少被我娘责骂我贪嘴。”十五岁,韶光正好的年龄,眉梢眼角都是少女该有的活泼曼妙。

我让拾翠姑姑端了碟梅花酥来,以物易物,看元丹蔻吃得直掉一身的渣。我忍俊不禁,让宫婢帮元丹蔻清理。

一时正无话,院外内监传话,说皇上驾到。彼时春雪初霁,晴朗无风,所以戚珏的那一串脚步声格外明显。即便同床共枕三年,我还是会为着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莫名心跳不已。

门帘掀开,他穿一身玄色多于明黄的便服,脚上的靴子是我新年前亲手做来送他的那双。阖宫行礼,他命我起身,我转头去接茶,余光里瞥见他去扶元丹蔻的手。

我将茶递到他手里时,才抬眸看到他的脸。不到三十的年轻面庞,剑眉薄目偏白的肤,本该是薄凉的面相,偏生长了双瑞凤眼,偏偏天生嘴角自然向上,无甚表情时也似含着笑一般。

若非如此,我不会打第一眼便将他错认成彦舟哥哥——幼时住我隔壁的教书先生的次子,一个满是书生气的小少年。戚珏将茶放在一旁,反握住我的指节,问道:“你的手怎也这般凉?”

我不大想与他对视,那双眼睛看久了总会让我心乱。我垂首望向他袖口的龙纹,浅笑道:“许是方才在窗边坐久了罢。”

“那皇后娘娘该好好烤烤火才是。”元丹蔻说着便要去搬地上的炉子,宫人们凑上去阻拦时她已烫着了手,一个趔趄便栽倒在了地上。

偏巧不巧,撞在戚珏的膝头。小姑娘转过身仰起头,蓄了泪的眼圈通红,模样乖巧又委屈,举着指尖烫伤的两只手,活像打翻了花瓶的小奶猫。

这副模样,谁舍得降罪呢。戚珏将她扶起安置在身侧,几乎是揽进了自己怀里,接过太医递来的消肿药,亲自为元丹蔻涂抹。

若非拾翠姑姑仍在她往日站着的八角宫灯旁候着,我该疑惑这并非我的寝宫,而是我误闯了元丹蔻的青玉阁,打搅了她与戚珏的恩爱。静极思动,我剥了一个橙子吃。

“娘娘,这橙子可与嫔妾说的一样甜?”元丹蔻蓦地问我,那双眼水灵灵的,怎么看怎么纯良无辜。

“甜,可惜放凉了。”我不动声色抬眸,一边说一边将视线从元丹蔻脸上移到戚珏脸上。

“元昭仪回去后,记得将这些橙子都放到你院子里南楼的那台青玉案上。用来造那台书案的玉世间罕有,天愈冷,它愈能自己生暖。”

元丹蔻眨巴眼睛,好奇地问我如何晓得。

戚珏似也想起了什么,替我回答:“皇后初入宫便住在你现在住的院里,青玉阁这个名字还是皇后亲自题的,因着‘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这句诗。”

“说来,”戚珏看向我,那双瑞凤眼笑意暖暖,“这青玉案,该算作朕许给皇后的定情信物。”

戚珏张口,我默契地将最后一瓣橙子喂进他口中,听他说晚饭多备一份,他今晚要宿在我宫中。我乖巧答是,将手收回来时,清晰地捕捉到了元丹蔻眼中划过的嫉妒。

后来拾翠姑姑说,我还是对元丹蔻太仁慈。我想只因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一心只扑在帝王之爱上的小姑娘罢了。与那些只贪图荣华富贵权势的女子,是有天壤之别的。

年节里日日忙碌,这是新的一年里戚珏第一次留宿我宫中。晚宴后我趁他看书时抱了碟梅花酥,佯装小憩,躺在躺椅上侧过身对着墙偷吃。

一时寂静,只听得四处宫灯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许是又落雪了,并无月光投进雕花窗来。

就在我啃第四块梅花酥时,一只手猛地抢了我怀里的碟子。我大惊起身,若非被人从腰间揽住,险些就掉在了地上。

咫尺相对,我能感受到戚珏温热的鼻息。他凝视我,那双瑞凤眼许久未曾笑成这般弯月,声音温柔得能化了窗外的冰雪,“你这爱偷吃的毛病,我瞧着是改不掉了。蔻儿。”

有惊雷乍起,在我心尖劈落。轰隆隆如鼓擂,腰间他掌心的那点热,一路便传到了心底。

那一瞬我才发觉,哪怕我眼不能见、耳不能听、鼻不能嗅、身体发肤无所感,亦不能抵抗戚珏的温柔半分。像慢性的剧毒早渗入骨髓,非身死,此心无可转移。

那晚他丢掉了自己的那床被子,小孩子气地抢我这床。

我刚因被窝外边的冷气缩了一下身子,他便忙将被角重新给我掖好。床头八角宫灯的微光投进窗幔,我看到他从我身后环过来的指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上有一只雕龙的玉扳指,始终提醒我,这里不是江南小桥流水的邀月城,是朱墙深深的皇宫;抱着我的这个男子不是当年的俏书生,而是指点江山万人之上的天子。

可那一点理智,如同戚珏与我身体间的空隙,随着他拥我愈紧而消失不见。他又一次唤我:“我们生个孩子罢。若是男孩,我教他作诗,若是女孩,你教她刺绣。”

“允了我罢,蔻儿……”

我有时会恨他,明明手握至高无上不容拒绝的权力,却总会在我面前摆出柔弱无助的模样。仿佛若连我都不怜他半分,这世间便尽是遗弃他的人了。

春宵帐暖,他待我总是令人甘愿就死的温柔。那个雪夜我最后在他怀中睡着了,梦到了许多陈年旧事。

旧到隔山隔海隔着世一般,让我不敢相认。

那段日子我还不叫舒月华,叫舒蔻;我还不是当朝舒太傅嫡女,而是江南邀月城一个小绣纺的绣娘。

那时候的我,从不曾有如今治理六宫母仪天下的心境,每日想的无非如何偷吃城北醉花楼的烧鸭,如何在小书生梁彦舟上学的路上,刚好与他迎面相逢罢了。

皆是旧梦。



韦妃得闲就来我宫里嚼是非,说前几日清明左右,元氏姐妹俩在贵妃宫里吵得不可开交。见我懒懒欲眠地不爱搭话,拾翠姑姑接了话茬:“许是姐妹因着什么小事拌拌嘴,寻常都是有的。”

韦妃没眼色,更起劲地说了起来:“哪儿能啊,贵妃宫里的庄嫔,就是嫔妾的那个姑舅妹妹,那日吓得都躲来嫔妾这里了,说生怕殃及她。”

说起庄嫔,我想起了什么,吩咐宫婢去请庄嫔来。韦妃见我有了精神,大约以为终于将我感化能同她一起爱上嚼是非,忙点头道:“是了,叫来给娘娘细说说。”

我一摆手,“对了,记得叫庄嫔娘娘将她做糕点的模子也带上。本宫若没记错的话,她娘亲之前就是御膳宫出去的掌事姑姑罢?”

拾翠姑姑说是,我便放宽心等庄嫔来了,对韦妃一脸扫兴的表情视若无睹,招呼她再吃几个荔枝。

庄嫔出了名的胆小老实不善言谈,来时不仅带了模子,还带了做点心的面粉和糖枣。她行了礼便扎进我的小厨房里,也不多寒暄几句。

我喜欢这样性子的人,一时与韦妃无话,便行去小厨房门边看庄嫔。鹅蛋脸、凝脂肤、圆眼、圆鼻头,穿戴妆发也是清浅的春绿、鹅黄色,看着便知是个木讷的姑娘。

可她站在灶台前,穿好护衣袖筒,立时便神采飞扬起来了。井井有条地准备食材调料,菜刀拿在手里,眨眼间便能将萝卜雕出一朵牡丹花来。

韦妃口无遮拦,在这样美好的光景里又嚼起是非:“听闻我这妹妹,被爹娘送进宫选妃前,和自家府上一个年轻的厨子走得很近。”

可惜门不当户不对,可惜跌进这深宫,被爹娘用来争个光宗耀祖。窗外斜风细雨,有燕子回巢,做菜的庄嫔笑得比三春晖还熠熠,我蓦地不忍再看。

我不敢深思,在一件件旧物里,在一盘盘菜肴里,饱含她多少挥之不去的遗憾。

除了我最爱吃的梅花酥,庄嫔还给我加了菜,“听闻皇后娘娘爱吃鸭,这道酸萝卜老鸭汤是嫔妾还在府上时学的,给娘娘献丑了。”

出了厨房的庄嫔,又回到那副小心怯懦的模样,我三番命她坐下,她才肯侧过身坐在一旁,随时都是要弓腰向我请罪的姿势。我只得露出夸张的表情,夸她这道老鸭汤天下独绝。

庄嫔这才放下心来,侧过身正坐在桌前。原本我想着韦妃该忘了,她却又提起来,让庄嫔讲讲清楚,那会儿元氏姐妹在吵什么。

吓得庄嫔腾地又站起身后屈膝行礼磕头,说道:“嫔妾那日吓昏了头,擅自离开贵妃宫,但嫔妾绝不敢在宫中风言风语,请娘娘恕罪。”

我让拾翠姑姑扶她起来,又是搀了半晌才肯就坐。

韦妃看了眼吓得脸煞白的庄嫔,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敢说,我说。皇后娘娘最护着我们,还怕她贵妃越级降罪吗?”

我其实不想听。这宫里的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无权无势的人知道的多了,容易丧命;

有权有势的人知道的多了,若无所作为或作为错了,容易招嫌,久而久之一件小事儿发酵大了,再来个连坐,也容易丧命。

可是韦妃嘴太快了,几句便讲了明白。原是元丹蔻甫一进宫便宠冠六宫,元嫣然看不惯,想以管教家妹之名命其收敛几分。

偏偏元丹蔻又不是吓大的主,登时便呛声回去。

姐妹俩谁也不相让,渐渐吵得声势大了起来,元嫣然盛怒之际甚至脱口而出了一句:“若非上元节你故意勾引,皇上知你是谁呢?占尽好处还不知足,你怎的不登天呢?”

韦妃咂舌,说原本以为姐妹两个关系极好,这般看来也不过虚情假意。庄嫔不敢言语,我懒得言语,找了个身子乏想歇歇的由头,便将两人打发走了。

暮雨愈盛,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拾翠姑姑看出我注意这响动,问我要不要派人剪了院子里的芭蕉。

我摆了摆手,之前青玉阁里有一汪荷塘,夏里我便爱听着雨打荷叶的声音入睡,秋里亦能留得残荷听雨声,都很雅致。

太安静时,我反倒难以入眠。就该有些嘈杂的声响,掩住心里的嘈杂,方可安然睡去,不想烦心事。

因着身子总乏乏的,我免了几日的请安,也命守门的小内监,若来嫔妃问安便都辞了,只说我需静养。

后来还是听拾翠姑姑说,庄嫔每日都提着一个食盒来请安,应是自己亲手做的,已连着来了半月了。

想起她在我小厨房里光彩熠熠的模样,我有些不忍心,便下令若庄嫔再来,便让她进来。第二日她果然又来了,食盒里是她亲手做的开胃粥菜。

拾翠姑姑验过无毒后端到我面前来,我挑了一盘酸甜口的菜来吃,吃了还没几口一阵反胃,呕了好一阵子。

庄嫔吓着了,看太医忙进忙出,一直绞着帕子站在柱子边,眼里蓄着泪,时刻要哭出来似的。

不知怎的,一直到小内监请了戚珏来,乌泱泱一屋子人跪地贺喜我有了身孕,我都只注意得到角落里的庄嫔。我伸手本想招她来我身边,却被戚珏会错意一把握住。

我这才对上戚珏也蒙了泪的眼睛,我想那一刻他是真的欢喜又感动,他止不住颤抖的手连带我的小臂也跟着颤,他将额头抵在我手背上,低声呢喃:“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抚他脸庞,太久不曾这般亲近,我竟发现有细微的纹出现在他眼角。

我冲他笑了笑,却有湿热的眼泪滑落。我不知我为何要哭,反倒劝他:“是喜事,皇上表哥别哭。”

直到众人散去后,我才又想起庄嫔。我让拾翠姑姑亲自带了些小物件去传话,说感念她这些日子送菜,今日之事是因我有孕在身而起,并非她之过,切莫自责。

再之后我怀孕之事便传遍后宫,时不时便有人来问安。我有些烦躁,听拾翠姑姑给我支招:“娘娘何不去请北边的那位来协理六宫?她原本在皇上还是王爷时便入府了,为人老庄持重,很是帮手。”

我双手一拍,怎的就忘了这位薛贵妃。前中书令庶出长女,在王府时便已育有一子一女,只是入宫后沉迷吃斋念佛,渐渐便不理俗世了,皇帝也不怎管顾她。

是这深宫里,最不像宫中人的人。



薛贵妃薛昙的停云宫建在一片依山傍水的桃林里,雅致得让我不敢高声言语,恐惊了瑶台仙人。

即便我入宫三年,也未曾见过薛昙几面。只是一些年节祭典之类的远远瞧见过,印象里是一位冷眉冷眼的冰山美人,比之庄嫔不敢言语,她则是不屑言语,在她眼里我们都是俗物。

我身份倒也摆正了,想着自己不妨表现得粗笨些,反正也端庄不过人家。只是薛昙的反应却不是我能想到的任何一种。

我刚踏进那片桃林,便瞧见她一路小跑来相迎。冰雪似的美人穿着冰雪色的衣裳,和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似的。

薛昙走到我面前,要搀扶我的动作顿了一下,行了礼才起身接着来搀我。这使我十分受宠若惊。

一路上我不由得看向她,那张脸全然未被岁月侵蚀,即便她比皇上还要年长六岁。进到房中,她特命宫婢取了她自用的软枕来让我倚着。

若非我眼尖看到枕侧绣着的昙花下边,还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华”字,险些便漏了陷。我啜了口茶,思忖片刻张口:“未曾想这么多年了,薛贵妃还留着本宫送你的这个枕头。”

薛昙抬眸,反问道:“怎的不叫我薛姐姐了?”

我愣了愣,只得乖巧应承:“薛姐姐。”

她的表情瞬间便缓和了许多。有了几分笑意,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便不显得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薛昙这才答我:“你送我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我都好好存着的。我原本以为你绝不会再踏进我的地方,便也看不到这些了。”

我不敢轻易接话,这些显然是真正的舒月华与薛昙之间的陈年旧事。戚珏不知道,老太傅也不知道,是以我也无从得知。

好在薛昙转而道:“你——我怎的还一口一个你我,该是嫔妾与娘娘。皇后娘娘今日来嫔妾这里,是有何事呢?”

我亦学她的话,“何须什么嫔妾娘娘的。便说你我,薛姐姐与我。薛姐姐与月华。”

我不知这话对薛昙意味着什么,只见她眼中是明显的动容,时光寂静桃花飘零,堪堪便闪了泪光。她别过头,借添茶悄悄拭去了眼泪。

我只得恍若未察,接着说道:“我如今怀有身孕,实在分不得神料理后宫。所以特来请薛姐姐出山,帮帮我。”

当我还在想更多的说辞和好处时,薛昙简简单单回了句:“知道了。你好好养胎,其余的交付予我便可。”

直到从停云宫出来,我的轿辇已走远,偶一回头我都能看到树影重重里,薛昙雪白的身影。

我很想问问拾翠姑姑,薛昙这般连自己儿子女儿都不多上心的人,怎的如此轻易允了我协理后宫。

可是我不能问,任谁瞧都是薛昙因与我关系非同寻常才应了的,我该当心知肚明才是。于是一头雾水的我反倒听拾翠姑姑问:“娘娘入宫前与薛贵妃走得很近吗?”

我怕露出什么端倪,只是轻飘飘回了句“沧海桑田罢了”。是了,分明两个似乎很亲厚的人,一同在宫中待了三年却如同不相识一般,可不是发生了些沧海变桑田的事。

我当时为着我这句回话的小聪明得意,直到许久后知道真相,才再怎么也笑不出。沧海桑田,抑或说曾经沧海。那是面冷心热的薛昙,心上最深的一道疤。

薛贵妃身世原没元贵妃显赫,只是育有皇子公主且为人确有威信,做事百般妥帖挑不出一点儿错来,便也无人说什么了。

听闻薛昙时常忙得废寝忘食,我实在过意不去,便命人接了她的一对儿女来我宫里玩。

说来该当是大皇子与大公主,皇子稹今年七岁,公主琼玉已九岁了。舒太傅曾说,大皇子幼年还在王府时,便跟随他念过一年书,还跟着薛昙与我玩耍过。

虽然时常家宴得见,这般召到面前来还是第一次。

我热情地问大皇子:“稹儿可还记得本宫?小时候你来太傅府玩,我还带你爬过书架呢。”

大皇子和他母亲一样面上冷冷的,说话也很老庄持重,“稹儿彼时年幼贪玩,还让母后费心了。”

一句话便让我没什么聊天的心思了,问了几句别的,便让小内监带他去了书房。倒是琼玉,甫一进宫就看上了我院角的杏树,得了我的首肯便要在那扎个秋千,活脱脱的混世小魔王模样。

这会子已是盛夏,清晨还不算太热。她一边跟着小内监们忙活,一边同廊下晒太阳的我搭话:“母后别叫我琼玉了,和我母妃一样叫我‘桃儿’罢,桃花的桃,母妃曾说我和母后一样最爱吃桃了。”

“果不其然是个‘淘儿’,淘气的淘,”我与拾翠姑姑打趣,看小丫头的衣裳被树下的泥土糊了满身,更忍俊不禁,“桃儿,你快用手擦擦脸,脸上有泥呢。”

原本是没有的,琼玉听我的话用泥手擦脸,反倒将一张干净的小脸抹花了,惹得一院子的人都在笑。

刚下早朝的戚珏闻声进来,许是前朝有喜事,满面春风的。他命人搬了椅子坐在我身侧,同我一起看琼玉扎秋千。

刚巧薛昙来向我汇报这些日子后宫的事,便在我另一侧搬了椅子坐下。

兴尽处我问琼玉:“你一个深宫公主,哪里学的扎秋千呢?”

琼玉转过头,一双眼亮晶晶的,我不曾察觉薛昙的脸上笑意蓦地顿住,公主反问我:“母后不记得了?”

戚珏握着我的手微微用了下力,我回道:“入宫前我大病了一场,病糊涂了,许多事都记不大清了。是我带着你扎的罢?”

我招来小内监,吩咐去抱些昙花来,等扎好了便摆在秋千架下,开花时邀薛贵妃同赏。那天颇有几分不欢而散。

薛昙是最后走的,她仍旧无甚言语,将驱蚊虫的药包挂在窗沿上,叮嘱奴才们好生照料我。夕阳西沉,她雪白的裙裾被染上赤橘色,我有些忍不住唤她:“薛姐姐……”

她迟疑了片刻才转头,是一个温暖的笑靥。她终究一个字都没说,便离去了。



巧娘是舒月华还在太傅府时的贴身丫鬟,比舒月华大三岁,曾经朝夕相处相伴了七年。她的命是我求情留下的,是以我顶替舒月华入宫这事儿,除了戚珏和舒太傅外,唯独她知道。

因着近日薛贵妃对我的态度不明,连时常来送养身粥的一向木讷的庄嫔都说,薛贵妃从前在我宫里还能见几分笑意,如今是一点儿也没了。

我遂想自己探一探,便秘密传了巧娘入宫。她已经嫁人了,嫁的人应当待她不错,较三年前见时丰腴了不少。

她见着我便磕头,大约以为我们又要翻旧账处置她,面上带着明显的惴惴不安。我只得先表明意图:“巧娘你别怕,我只是想再问一些她从前的事儿。”

我对外言说是想念娘家丫鬟,所以屏退了众人只我两个在套间里讲话,她这才安心几分,问我想知道什么。

“薛昙,现今的薛贵妃,我——月华小姐曾与她之间的故事,你务必一桩桩一件件都讲给我听。”

按巧娘的说法,舒月华的父亲是戚珏的舅舅,却也是薛昙的姑父,两人是很亲的姑舅姐妹。薛昙庶出,自小便懂事知礼,舒月华出生时母亲难产过世,机缘巧合,便由薛昙过府照料。

长姐如母,舒月华待薛昙是十分亲厚的。包括她后来学女红,也是薛昙最先教的她。

巧娘说,许是所有人都带着对庶出的偏见,唯独月华小姐满心的敬爱,所以薛昙也待舒月华掏心置肺的。

两人最亲近的那几年,同吃同住同读书做女工,好得如同一个人。巧娘说她还听到过薛昙对舒月华说,此生再无哪个男子能知她如她了。

若女子不必嫁人多好,她便能一辈子守着月华了。

两人还曾一起酿过桃花酒,誊抄醉翁的一阙“蝶恋花——画阁归来春又晚”。因着两人贪玩,这阙词被舒太傅撕了粉碎,罚了二人去跪祠堂。

那是另一个薛昙,贪玩恣意,是守着舒月华便什么都不缺的薛昙。

可后来舒太傅与戚珏商议,要舒月华入府为妃。但那时舒月华与一书生私定终生,宁死不从。之后不过两个月,舒月华生了场大病,而薛昙则穿了嫁衣入了王府。

后来两人便也无联络了。因为薛昙过府后的那个夏天,舒月华便病亡了。戚珏找到了长相与舒月华酷似的我,由我秘密入府顶替,那位皎皎如月的月华小姐,甚至没能被埋进祖坟。

薛昙的月华小姐,早已如凋落的桃花随风而去了。

出于不忍心,我特地问过懂诗书的一位妃子,“画阁归来春又晚”后边几句是什么。闲暇时绣在一张帕子上,想着得空便送给薛昙。

我才绣好那张帕子没几日,薛昙便来看我。仍旧是回禀后宫琐事,我乏乏地听着,照旧说了句由薛姐姐把关,我万事放心。

之后我将帕子递给她,她展开来,没忍住念出声:“燕子双飞,柳软桃花浅。”她定睛看我,看得我愈发心虚时问:“皇后娘娘也爱这首词?”

这些年我算是勉强识全了字,读了些宫中妃嫔必读的《女德》之类的书,诗词只晓得家喻户晓的那些,自然比不得从前的月华小姐。我只得静静点点头,也不敢多言。

薛昙没有追着问,只是道了谢将帕子拢进袖口。拢进去又取出来,喃喃道:“我倒不大喜欢这首词。就像我不大喜欢昙花一样。”

她说完这话便告辞了,留我浸了满额的汗,只觉得心虚。后来戚珏来陪我,我同他讲了这些事,他说那日扎秋千时他便看出,薛昙已识破我了。

识破却也不说破,仍旧帮着我、伴着我,正当我觉得疑惑又暖心时,戚珏一句冷冰冰的话惊得我直颤:“她不能久留。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忙掩他的嘴,用一种几近哀求的眼神看着戚珏,“薛贵妃与旁人不一样。她待月华小姐是真心的,你瞧她平日一心求佛,绝不会掀什么风浪的。”

戚珏眼中无甚的波澜,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伴他近十年、为他育有一子一女的女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若她真有一日作妖,朕必不再因你留情。”

吓得我翌日便去了停云宫。那时已初秋,桃林树叶转黄,凄凄的,露出颓败之象。

薛昙在院子里趁着天光绣东西,我未让内监们惊扰,悄悄凑了上去。是那日我送她的那方帕子,她在接着绣后边的句子。

我跟着念:“细雨满天风满院。愁眉敛尽无人见。”

薛昙一惊,我拉住她不让她行礼,与她一起坐在石桌前。屏退众人,我为她斟了一杯茶。

她大约明白我已知晓她识破了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徐徐说道:“当时月华气生了重病,我在她病榻前向她许诺,此番出嫁我替她去,定助她与倾心之人白头到老,绝不踏入这侯门深府。”

“可是两年后王爷登了帝位,而她却也跟着进了宫。”

是为着打压权倾朝野的元宰相,戚珏便想扶持外戚。薛昙出身中书令府原本是可以的,可惜中书令年老,不久便辞世了,新的中书令又是元宰相举荐的人,实在无法,便只得让舒月华入宫。

谁让她是戚珏亲娘舅唯一的女儿。

薛昙看向我,手伸在半空中,似是想抚摸我的脸颊,却终究没有触碰,“我起初以为月华样貌有变,是重病所致。”

晴好的天倏尔阴云席卷,我看到薛昙眼中同样席卷的悲伤。她低下头,用帕子掩面,声音是颤抖的,“我以为她定会恨我当初承诺助她的事未做到,所以避而不见这么多年。可原来……”

可原来这个不与她亲厚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年的人。

顶替舒月华这件事,我始终认为我是在帮戚珏,在帮太傅府,在帮天下稳住朝局,只有他人对我有愧的份。可这一刻我胸腔里难以言喻的闷堵,我想安慰她,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她最后只问了我一个问题:“她的墓在哪儿?”

我答道:“太傅府南院的一棵桃花树下。”

薛昙蓦地便痴痴笑了。那是她们一同埋下桃花酒的地方,她记忆里所有关于月华妹妹最美好的部分,全都在她偷吃桃、她打掩护的那个小院子里。

有雨丝飘落,拾翠姑姑带着宫婢们来搀扶我们,薛昙一把推搡开凑到我面前来。

我想我大约长得太像舒月华,她尽力想冷静,眼底依然是藏不住的留恋和绝望。她凝视了我好一会儿,可最后只是嘱咐内监们加紧抬轿,务必赶在雨下大前送我回宫。

我忙拽住她腕子,“薛姐姐,你知我此行前来——”

“嫔妾知道,”薛昙把那块帕子塞到我手里,那张脸回到我最初见她时冷若冰山的模样,“多谢娘娘挂念。”

说着,她便送我出了停云宫。一路往外走,我坐在轿子里抻开那张手帕看,这才发现那阙蝶恋花后边有这样两句:“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原是一语成谶。

我回头最后看了眼停云宫,这一回她并未目送我走远便已转过身去。秋日枫染宫墙,那身雪衣站在赤与橙相间的宫墙边,像极了那天她站在夕晖里冲我回眸浅笑的光景。

只是这一回她再未回眸。大约薛昙此生也不会再笑了。第二日小内监便四下传了信——

薛贵妃自请剃度出家,入皇陵看守一生。倾城红颜,终究带着她无人知晓的情思与秘密,将一颗心埋在了深深宫墙之下。



薛贵妃出家之后,我知戚珏不愿元贵妃掌权,只得以怀胎三月胎相已稳为由,重新治理后宫。意外的,曾经因饭结缘的庄嫔很能帮衬到我。

因着为人老实稳当,看账目、做清点、四下巡查都做得很妥帖,我索性请皇帝许庄嫔搬来我的宫中,还能与我作伴。

那时候连庄嫔自己都看出来了,打趣我:“娘娘虽则嘴馋,有些菜吃不得的嫔妾也不能去做,譬如太过甜的梅花酥。”

我是委屈的,莫说韦妃是常客,连曾在贵妃宫尝过庄嫔手艺的元嫣然,偶尔都会来我宫里蹭吃蹭喝。不惜见我并和我拌嘴也要为了吃的而来,元嫣然在我心里蓦地可爱了几分。

一桌子吃着菜,又是韦妃这个没眼力的提起:“元昭仪呢?天天在人眼前晃,怎的今日这一大桌子人独不见她。”

当初元氏姐妹决裂的事还是她传出去的,她怎的能不知道从那之后,元氏姐妹便再未私下同桌吃过饭?看着元嫣然拉下脸,我急中生智“哎呦”了一声,说肚子疼。

韦妃忙叫太医,庄嫔吓得站起身说菜里不会有问题。

元嫣然最镇定,分明是看出了我有意岔开话,所以仍旧徐徐吃着菜,道:“皇后娘娘不都说胎相已稳了吗?若吃个饭便疼成这样,后宫之事不如让嫔妾为娘娘分忧。”

我立马坐直了身子,拿起筷子和她抢最后一块酱鸭,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拒绝:“本宫好歹比贵妃年轻三岁,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哪敢劳烦贵妃操劳。”

我在元嫣然的怒视下悠然喝下一碗鸡汤,吃得心满意足后下逐客令:“元贵妃你看,天色也不早了,再有两个多时辰日头都该落山了,不如早些回寝宫休息罢。”

元嫣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行礼的时候那句“嫔妾告退”堪堪要咬碎银牙。拾翠姑姑总说我,元家势大权重,宁可忍忍少惹几分元贵妃。

可我总觉得,这宫里最跋扈的虽是她,可最恶毒的却绝不是她。

也是庄嫔住进我宫中后我才知晓,她本名叫庄慧娘。熟络了之后,于无人处我故意“慧娘、慧娘”地唤她,起初还会脸红,后来便也答应了。

天气渐凉,我又爱吃酸的,庄嫔便时常做那道酸萝卜老鸭汤给我吃。她告诉我她原本只擅做江北菜,这道老鸭汤还是一个江南人教给她的。

我起了兴致,让她讲讲她学菜的事儿。那一瞬我看到她眼中有华光,只是刚起了一个“他”字便顿住了。

庄嫔怔怔看向虚空,又看向我,眼里的光一寸寸淡下去,最后只说:“是嫔妾家的一个厨子,嫔妾便跟着学了几道菜罢了,难登大雅之堂,让娘娘见笑了。”

那又是一个说不出口的名字。像穿山过海却无迹可寻的山风,像飘飘乎落入掌心便消逝的冰雪。我无言以对,唯有多喝两碗汤。

日子悄无声息过去,原本一切都无甚的波澜,直到初冬时我蓦地腹痛难忍。像锋利的刀刃在我的肚子里划拉,一刀接着一刀。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醒了冬夜里所有的人,戚珏原本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听到传话,连一件御寒的外衣都未加便匆匆赶来了我宫中。

我让拾翠姑姑将闲杂的人都赶走,我实在不想被人围着看我如此不体面的模样。

太医来诊脉,只说了一句“恐伤及龙嗣”,我便急得呕出了一口血来。戚珏盛怒,命太医们无论如何要医治好我。

接连几日用药,我仍旧钻心地痛,后来趁戚珏在旁小憩,我招来太医问话,究竟怎样。太医支支吾吾的我便懂了八九分,心一横道:“抱住胎儿,我的命便听天由命罢。”

太医闻言,只是磕了头,说定会竭尽全力。之后的药陡然不同,很快的便不那般痛了,只是我浑身开始微微发热,江北寒冬的天,我连被子都不愿盖。

之后便是许多天昏昏沉沉的,或醒或睡。迷迷糊糊间,似是在做梦,我看到庄嫔趴在我榻边哭泣,看到多话的韦妃一言不发,看到最瞧我不顺眼的元贵妃蹙着秀眉,神情复杂。

还看到元丹蔻为戚珏披上长衫,嘱咐他勿因我伤了龙体。

所有人都是以前的模样,除了我。那个江南绣纺的小绣娘舒蔻,在这么多年的模仿另一个女子的生活里,早换了心性。

大约命不该绝,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保住了胎儿,我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对镜梳妆,从未有过的白发藏在发间,我便心下明白了几分,我终究是伤了元气。

我这边养着病,还不知道戚珏那边在彻查我莫名腹痛的原因。因为太医说,我一向保养得很好,查探脉象,分明是中毒所致。

御膳坊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无果,几个管事公公和姑姑被带走盘问时,还是元丹蔻张口,说除了御膳坊,我还吃了不少庄嫔做的东西,庄嫔也该好好查查。

闹这事儿时我清醒着,想着那怯怯的姑娘又该被吓白了脸,于是让拾翠姑姑传话,把人带到我宫里来审,何况她已在我这儿住了数月,东西早搬来了我宫中,不必再去惊动贵妃宫。

庄嫔被带进来时,只看了我一眼,便流着泪匍匐到我身前磕头行礼。我想拉扯她起来,她如何也不肯。那是她唯一一次违拗我,看得我心下慌慌的。

可如何也想不到,当真在庄嫔那里搜到了东西。是一味用来调味的香料,一旁的太医看后说,这原本是无毒的,只是于我怀孕之身,则是慢性毒药了,久服必致小产。

窗外不知何时落雪,一瞬的恍惚我向窗外瞥了一眼,只见雪如鹅毛一般簌簌地落,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风拍窗棂,朔风的呼啸像极了女人们的呜咽声。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