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她面前的小几上,摊开着一卷薄薄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期出入宫禁、与几位敏感宗室或重臣府邸往来密切的命妇名单。她的指尖纤细却稳定,在一列列名字上缓缓滑过,最终停在其中一个名字上,指尖轻轻一点。
户部侍郎陈有年之妻,柳氏。
就是她了。
沈妙知道他配合皇上在朝堂演了一场,
精彩的大戏,足以让人信服
接下来的几日,沈妙如同御书房角落里一道无声的影子。她步履因肩伤而略显滞涩缓慢,却异常平稳。研墨时,动作轻缓,墨汁浓淡均匀;整理棋局时,指尖拂过冰凉的玉石棋子,无声无息;皇帝批阅奏折到深夜,她便安静地添灯油,更换冷掉的茶水。她极少说话,目光总是低垂,却仿佛无处不在,将每一个进出御书房的人、每一句看似平常的奏对、甚至皇帝眉宇间一丝最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无声地刻印在心底。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在暗影中编织着看不见的网。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一场由皇后主持、邀约了几位宗室女眷和重臣命妇的赏菊小宴设在御花园澄瑞亭。沈妙作为御前新晋的、身份有些特殊的“笔墨宫女”,被高公公以“陛下吩咐,让沈姑娘也去散散心”的名义,安排在了侍奉的队列边缘。
秋风送爽,金菊怒放,衣香鬓影间笑语晏晏。柳氏穿着一身簇新的绛紫色缠枝莲纹妆花缎褙子,坐在一群贵妇中间,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着得体的笑容,正与旁边一位郡王妃低声交谈,手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莹莹生辉。
沈妙垂手侍立在亭外回廊的阴影里,目光平静地掠过柳氏,落在她放在膝上的一个精巧的缂丝牡丹手笼上。那手笼鼓鼓囊囊,柳氏似乎很在意,手指不时无意识地抚摸着。
宴会过半,酒过三巡。趁着亭内众人兴致正高,宫人们穿梭添酒换盏稍显忙乱之际,沈妙微微侧身,对旁边一个负责茶水的、眼神透着几分机灵的小宫女低语了一句。那小宫女点点头,端着托盘走向柳氏那一桌。
就在小宫女躬身要为柳氏添茶的瞬间,她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托盘上的热茶壶倾倒,温热的茶水“哗啦”一声,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柳氏膝头的缂丝手笼上!
“啊!”柳氏惊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瞬间煞白,看着瞬间被茶水浸透、染上大片污渍的手笼,心疼得嘴唇都在哆嗦。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亭内顿时一阵小小的骚动。皇后蹙起眉头:“怎么回事?如此毛手毛脚!”
柳氏又急又气,顾不上呵斥宫女,手忙脚乱地解开手笼的系带,想把里面怕湿的物件拿出来,嘴里慌乱地解释:“娘娘恕罪,妾身这手笼里…里面是…是…”她语无伦次,显然里面的东西让她极度紧张。
“还愣着做什么?快帮陈夫人清理一下!”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立刻出声,目光严厉地扫向沈妙这边侍立的人。
机会!
沈妙几乎是应声而动。她快步上前,动作因肩伤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脸上却满是惶恐和恭顺,在柳氏刚刚把手笼里几件零散的金簪、玉扣和一个小小的、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扁平物件慌乱地抓在手里时,她已递上了一块干净柔软的素白棉帕。